心理治疗是一种设计好的过程,可以帮助人改变自己。本章要谈以TA的方法进行心理治疗时,有什么特色和技巧。
自我治疗
如果你详读本书,仔细做每一个练习的话,就已经做了自我治疗。你已经检视自己的行为、感受、想法,有些什么典型的型态,还学会运用TA提供的许多分析工具,了解什么是不合时宜的儿童自我的方式,也知道这种方式对已成人的你并不是最有效的方法,而更积极地学到新的、更成功的方法来取代旧有方式。
有几位TA学者很注重如何把TA运用到自我治疗上,最有名的就是慕瑞尔·詹姆士,她因为《自我抚育》(Self-reparenting)这篇文章赢得伯恩纪念科学奖,她的方法是为自己建立一个“新的父母自我”,藉此提供新的正面讯息,以克服过去从真实父母接受的负面的、自我设限的讯息。她的方法综合了很多技巧,包括问卷、订合约、幻想与心像,以及改变行为的作业。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所有心理治疗都是一种自我治疗,因为TA认为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想法和感受负责,没有人可以使你有什么感受,也没有人可以使你有什么改变,唯一能改变你的,就是你自己。
为什么要接受心理治疗?
既然人要为自己的改变负责,为什么还需要治疗师呢?
原因和漠视与参考架构有关。每一个人从小就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遇到与自己看法不合的事实,就会予以忽略。成人时,每当我进入脚本,就会以漠视来维护自己的参考架构,如果我想解决问题,并达到有效的改变,就需要觉察到以前忽略的事实。
这就是吊诡的地方。既然我漠视某些事实,而这些事实就是我的盲点,也许藉着成人自我的努力,我可以发现并矫正自己的漠视。TA所用的分析工具,是我藉以自助的利器。
可是对儿童自我来说,某些攸关生存的重要参考架构是很难突破的,因为我会尽全力来防卫。当然,自己也是不自觉地对某些事实保持盲点,不让自己发现这些重要的漠视。为了扭转这种现象,我需要没有这些盲点的人来提醒我。
朋友和家人都不适合提供这方面的讯息,一同长大的家人常常会有相同的盲点。至于和我接近的朋友、我的配偶或情人,都可能和我有类似的盲点,彼此才会在一起。需要治疗师或是参加团体治疗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从没有相同盲点的人得到回馈。
如果我持续接受这些回馈,参考架构就会逐渐改变,这时儿童自我很容易觉得害怕,所以在改变的过程里,我需要支持和保护。在改变的过程中,我也会不自觉地用各种方法抗拒改变,这时需要别人向我面质。如果我能得到别人的安抚和鼓励,改变会比较顺利,并建立新的模式。治疗师或治疗团体可以提供以上所提的各种好处。
谁能从治疗中获益?
TA强调:“想要更健康,不必要先生病。”不是只有无能为力、陷入痛苦、感到困扰的人才需要接受治疗,事实上,即使你没有问题,也可以从治疗中获益。如果你是个功能很好、自我实现的人,接受治疗能使你得到更充实的人生。没有人是百分之百不受脚本影响的,不管你的父母多好,大多数人还是会在生活的某些部分陷入脚本而产生问题。你会发现,还是值得花时间、金钱、承诺来接受治疗,以解决这些脚本的问题。
对任何想解决个人问题的人来说,TA治疗都是很好的方式。从人际关系、工作上的问题,到严重的心理困扰,都可以藉助TA若是很严重的问题,有时需要配合精神科一起治疗。
TA治疗的特色
如果你决定接受TA的治疗,第一步就是寻找合格的治疗师,订下合约,参加数次会谈,也许是以个别治疗的方式,也许是加入治疗团体。伯恩当初发展TA时,主要是以团体治疗来进行,只要条件许可,大部分沟通分析师也倾向使用团体的方式进行治疗。
其实从本书的内容,你已经了解TA治疗有些什么特色,这里再做个回顾。
TA治疗的运用,是根据一套合理的理论架构,整个架构的主要部分是自我状态模式和人生脚本的观念。
个人的改变则是以决定模式来看,从本书第四篇的内容,可以了解我们小时候,根据脚本里的行为、想法和感受的型态而做出决定。TA治疗中,最重要的观念就是,这些早期决定都是可以改变的。
第26章介绍TA治疗是根据订合约的方式,案主和治疗师同时担起达到合约目标的责任。并如第27章所谈,这些目标是为了促进我们脱离脚本,达到自主。
TA的治疗关系是根据“人都是好的”这种观念,案主和治疗师彼此是对等的,没有一方在上、一方在下的情形。
开放的沟通也很重要,治疗师和案主说的,都是日常的用语,就像本书所提到的简单字汇。我们鼓励案主学习TA的理论,治疗师通常会问案主是不是愿意参加基本课程,或是阅读相关书籍(例如本书);案主也可以阅读治疗师所做的治疗纪录。藉着这些方式,案主可以了解整个治疗过程,并积极主动地参与。
TA治疗还有一个特色,它的目标不只是单纯地希望案主得到领悟力,而是更进一步希望案主产生改变。当然了,TA也很强调要了解问题的来源和本质,但是了解绝不是终点,而是藉着了解进入积极改变的过程。改变本身就意味着决定和以前有所不同,并进一步实践这个决定。
基于这种态度,沟通分析师并不鼓励长期的心理治疗,我们不认为案主在有所改变以前,需要经年累月地接受治疗以得到领悟力,所以伯恩经常向案主强调:“先改善你的情形,之后如果你还想继续,我们再来分析。”
当然了,TA也不只是以“短期治疗”为导向,有些问题是需要治疗师和案主建立好长期的关系,才能解决的,这些需要长期治疗的案主一样可以藉TA的架构来进行。
TA的三个学派
现在的TA,通常被分成三个主要的学派,每一个学派各自强调不同的理论,也各有偏好的治疗技巧。
可是在实际运用的时候,很少有人单纯使用一个学派,而自外于另两个学派。事实上,在专业训练的过程中,治疗师必须三种学派都学,自由地运用三者的理论和技巧。以下的描述,刻意强调三个学派各自的中心思想和特色,事实上彼此间并没有这么强烈的差别。
古典学派
之所以称为古典学派,是因为这个学派的理论依据,大多承袭早年伯恩等人刚发展TA时的治疗方式,以各式各样的分析方法来加强成人自我的了解,同时诱发儿童自我的动机。这些分析方法有戏剧三角形、自我图、安抚图、选择方案等,在本书开头几章都有介绍。
传统治疗方式的第一步,就是让案主了解自己是怎么引发问题的,然后订下改变行为的合约,从旧有的脚本型态走出来,得到自主性。当案主改变行为的时候,也会开始有不同的感受,不过,古典学派并不特别鼓励表达新的感受。
古典学派很喜欢以团体方式来治疗,而且非常重视团体进行的过程,认为藉着案主与其他成员间的互动,可以重现案主想要处理的问题,其实就是重现案主幼时未得解决的问题。治疗师的角色让团体的过程得以发展,然后介入,以帮助成员察觉到,在自己与其他成员、与治疗师的关系中,出现了什么样的心理游戏、扭曲的表现或是其他与脚本有关的模式。
从古典学派的角度来看,治疗师还有一项重要的功能,就是给案主新的父母讯息。帕特·克罗斯曼(Pat Crossman)认为有效的治疗师要能提供案主三P:许可(permission)、保护(protection),效能(potency)。
所谓许可,是指治疗师给案主的讯息可以积极地驳斥脚本里的禁止讯息和负面的应该讯息。治疗师会以口语传达许可的意思,例如:“没关系,你可以表达自己的感受。”或是“不要再那么努力工作了。”也可以藉着治疗师本身的示范传达许可的讯息。
如果案主接受治疗师许可的讯息,就会从儿童自我里感受到治疗师的父母自我比传递负面讯息的真实父母更有效能,也会认为治疗师能保护案主,不会因为违反原有父母的负面指令,而面临可怕的后果。
再决定学派
鲍伯·葛丁与梅瑞·葛丁把TA的理论与完形治疗的技巧结合起来,而形成再决定学派的治疗方式。完形治疗是由佛来德瑞克·皮尔斯(Frederick Perls)创立的心理治疗学派。
葛丁夫妇指出早期决定主要是来自感受,而不是以思考为主,所以要想从脚本跳出来,必须先处理儿童自我里早期决定时的感受,藉着表达那些感受,来处理未竟之事,进而改变早期决定,重新做出新的、恰当的决定。处理的技巧可以藉由幻想、梦境或是早年的景象,使案主想起童年的创伤,重新体验当时的情境。
葛丁夫妇引用皮尔斯的看法,认为当一个人卡在某个问题时,就表示人格的不同部分正往不同的方向拉扯,造成案主耗费大量的精力却无所得,这种处境称为症结(impasse),葛丁夫妇以不同自我状态间的挣扎来解释症结。治疗时常以完形学派的技巧“双椅法”来化解症结,让案主想象内在冲突的两部分,分别坐在不同的椅子上,案主轮流扮演双方,针对冲突进行对话,来化解冲突。藉着这种方式,常常能把儿童自我里受到压抑的感受表达出来。
再决定学派的治疗师比一般沟通分析师更强调个人的责任,所以治疗合约并不是案主与治疗师双方达成的协议,而是案主自己做的承诺,治疗师只是见证人。也不是由治疗师给予案主“许可”的讯息,而是藉着治疗师的正面示范,由案主许可自己以新的方式来表现和感受。至于“效能”,则是案主本身已经拥有的,不是治疗师提供的。
这个学派也是以团体治疗为主,但是并不重视团体进行的过程,而是在团体里进行个别治疗,其他成员则是提供正向安抚以鼓励、强化案主改变的见证人。
虽然这个学派把焦点放在感受的表达,可是治疗师也强调案主领悟的重要。通常在处理完感受以后,会立刻以成人自我来讨论,并请案主订下改变行为的合约,来练习并落实新的决定。
能量学派
本书第五篇提过能量学派(或译为贯注学派,Cathexis School)对TA理论的重要贡献,席芙夫妇原先创立能量学派中心是为了治疗精神病患,他们以“重新抚育”的方式治疗病人,这个方式所依据的前提是,所谓“疯狂”是肇因于具有破坏性、前后矛盾的父母讯息。
治疗时,先让案主退化到小婴儿的阶段,然后把疯狂的父母自我里的能量去除,再以治疗师提供的正向、前后一致的父母自我来照顾小孩,重新成长一次。第二次成长则不必像第一次成长花那么久的时间。即便如此,“重新抚育”意味着这些已经是大人的“婴儿”必须依赖新的“父母”一段时间,所以这种治疗方式需要特殊的治疗环境,也需要治疗师高度的使命感,还要精神科专业人员的协助。
能量学派刚成立时,席芙夫妇合法认养了那些“小孩”,现在已经成为“席芙家庭”,这些人有些也成为当代TA很有贡献的理论家、治疗师和老师。
席芙的方法对非精神病患也很有效,他们强调要不断面质漠视和再定义这两种情形,促使案主不再被动,而能主动思考并付诸行动,以解决问题。
上面说的以强烈的治疗使命感重新抚育的态度,并不适合非精神病患,但是能量学派治疗师还是可以和案主订下具有抚育性质的合约,承诺案主可以在限定的时间里随时找治疗师,也给案主新的、正面的父母讯息,以取代真实父母提供的讯息。
能量学派的团体治疗是以团体提供敏感的环境,也就是说,所有成员(包括治疗师)都要积极对其他成员的方式做反应,比如你在团体里做了某件我不喜欢的事,我就会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的做法,我希望你能以某某方式来做。”如果有成员表现出被动行为或是有漠视,其他成员会立刻面质,请他主动解决问题。
所谓“面质”并不是以迫害者的态度对人,而是从“我好,你也好”的态度,直接表达对别人的要求。面质的人必须存有照顾自己也帮助别人的真实动机,席亚·席芙(Shea Schiff)以“照顾的面质”这个名词来表达他们的理念。
超越这三个学派
很多当代沟通分析师并不受限于这三个学派的界限,最突出的例子就是提出“扭曲的系统”的厄斯金和查克曼,还有提出“迷你脚本”的凯乐,这几个理论模式都有各自独特的治疗方式。
TA最正面的特性就是,它的理论能融合其他心理学派的理念和技巧,使当代沟通分析师能拥有各式各样的技巧,根据案主不同的需要来运用。大多数沟通分析师也会接受其他心理学派的训练,并应用到TA的治疗里,比如再决定学派把TA和完形治疗结合起来就是最好的例子。沟通分析师也会根据自己的背景和兴趣,运用精神分析、短期心理治疗、生物能(bioenergetics)、神经语言学(neuro-linguistic programming,简称NLP)、系统理论、心像与改善自我形象的技巧、艾瑞克森的人本心理学、行为学派、发展理论等等各种领域的理论和技巧。通常则是以自我状态模式和人生脚本的理论做整合的原则,然后以TA的架构运用各学派的技巧,进行心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