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们最终可以凭借高科技,追踪人脑中每个分子的运动轨迹,为潜意识所表现出的奇异智慧提出解释,然而即使这样,我们也仍旧无法理解所谓的“心灵感应”现象。蒙太古·乌曼和斯坦利·克利普纳这两位著名心理学家,曾进行过一系列精心设计的实验,成功证明清醒者可以把头脑中的意象传送给多个房间之外的熟睡者,使该意象出现在后者的睡梦中,并且这一现象是可以重复的。实际上,这种意象的传送并不仅仅出现在实验室中,两个彼此相识的人,确实经常会做意象相同或类似的梦。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们无从可知。
但这的确是事实,我们甚至可以通过科学的方法,证明这种现象的存在。我自己曾有过亲身经历。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接连看到了七幅景象。后来,几天前在我家过夜的一个朋友告诉我,那天晚上,他也做了和我相同的梦:他梦见了同样的七幅景象,出现的顺序也完全相同。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和朋友过去的经历毫不相同,却居然在同一天晚上“创造”了几乎相同的梦境,这真是匪夷所思却又值得深思的重要事件。我们一生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和物,从数以百万计的意象中任意选择,然后把它们组合成一个梦,而我和我的朋友选中的,竟是相同的七幅景象。按常理,这种概率近乎为零,所以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我们确信它绝对不是巧合。
这种现象尽管无法用已知的自然定律解释,却经常会出现,目前被人们称之为“同步原理”。我和朋友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做相似的梦,只知道我们做梦的时间很接近。在这种离奇的现象之中,时间可能是重要的乃至是决定性的因素。我们常常听说,在某次严重的车祸中,总是有某个幸运的家伙,神奇地从撞得稀巴烂的汽车中逃生,而且安然无恙。若说汽车可以借助“直觉”,故意将自己撞成某种形状,以便保护某个乘客,或者说乘客会凭直觉将身体蜷缩成某种姿态,以便适应变形的车辆,这听上去显然过于荒谬。没有任何已知的自然法则可以解释,车辆通过特定的变形适应乘客的身体(事件A),或者说乘客的身体自动适应了车辆的变形(事件B),这样的事件究竟为何会发生。然而,这两个事件之间尽管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却不可思议地同步进行,让乘客得以活命。同步原理虽不能解释这其中的原委,却可以明确地显示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中,往往都是两个事件同时及时地发生,而不只是其中的一方运气好而已。同步原理无法对奇迹本身做出解释,只能告诉我们,所谓“奇迹”也许只是极平凡的事件,只不过它们与特殊的时机巧妙配合,到了天衣无缝的程度。
两个人做起了相同的梦,这种偶然事件在统计学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除非是心灵感应或是超自然现象。所谓“偶然事件”本身的定义就很模糊,大多数心灵感应与超自然现象,其意义或许同样是模糊不清的。尽管如此,某些心灵感应现象的大量出现,却有可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换句话说,在某种程度上,它们可能给当事者提供意外的帮助。
一位受人尊重、思想成熟、具有怀疑精神的科学家,曾这样描述他的亲身经历,并与我一起进行分析:“上一次参加完学术会议,我见那天天气很好,就决定沿着湖边的道路开车回家。你知道,沿湖的道路有许多视线不良的弯道。快要接近第10个弯道的拐角时,我突然想到,一辆汽车可能从拐角处冲出来,冲向我所在道路的一侧。我没有过多考虑,马上用力踩刹车,让汽车彻底停下来。就在这时,果真有一辆汽车从拐角处猛冲过来,车轮越过了路中间黄色标线6英尺的距离。尽管我的汽车原地不动,还是差点儿被撞上。如果我不是果断停车,那么毫无疑问,我们就会在拐角处撞到一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我决定马上停车。在其他10多个拐角处,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拐角停下来,但是我却没有。以前我也曾多次驾车通过那条路,尽管也想到过撞车的危险,但从未停过车。这也使我很想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超感知觉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我没有任何理想的解释。”
这种在统计学上无法解释的巧合,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同步原理的表现,可以是有益的,也可以是有害的。我们听说过死里逃生,也听说过祸不单行。我们对同步原理的科学研究,还存在漏洞和不足,有必要继续进行深入研究。现在,我只能发表个人的“不科学”的看法:现实生活中反复发生的这种在统计学上概率很小的事件,带给我们好处的几率,远比造成破坏的几率大。我所说的“好处”不仅是救人一命,也包括促进心智的成熟,改善生活的质量。心理学大师荣格在《论同步现象》一文中提到过的“圣甲虫之梦”,为我们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我举的这个例子,和一位年轻的女患者有关。不管我怎样努力,似乎都难以触及她的心灵本质,问题在于,她似乎无所不知。良好的教育背景,成为她自我掩饰的绝佳武器。不管什么事,她都会有理有据地分析。她的笛卡尔式的逻辑过于精密,几何式的现实观无懈可击,让我的一切努力都变得徒劳。我试图在她那逻辑主义的面具里,掺入一些温情的人性成分,但无任何结果。最后,我只得寄希望于发生某件意外的、不合常理的事情,以便打破她自我封闭的藩篱。我果然等到了这样的机会。有一天,我和她面对面坐着,我的背后是一扇窗户。我专心聆听她滔滔不绝地解释她生活中的种种事件。她说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送给她一个黄金做的圣甲虫——一件名贵的珠宝。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从我背后的窗户那里,突然传来叩击玻璃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只小虫子,它居然想从阳光明媚的室外,爬进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这真是一种不寻常的现象!我立刻打开窗户,在小虫飞进来时,一把把它抓在手里。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金龟子,长得和圣甲虫颇为相似,金绿色的外壳,就像是黄金打造的。我把它拿给她看:“瞧,这就是你说的圣甲虫。”这次意外事件,对她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她理性主义的保护伞一下子就被击溃了,抗拒的心理刹那间崩塌。此后对她的治疗,就变得越来越顺利了。
以上谈到的是一些有益的超自然事件,它们都属于serendipity(不期而遇的收获或好运)的范畴。根据《韦氏大辞典》的解释,serendipity的英文原意是:“意外发现的有价值或令人喜爱的事物的天赋和才能。”
这个定义值得关注的地方,就是它把“好运”看作是一种天赋和才能,换句话说,有些人具有这种天赋和才能,而有些人则不具备它。我的基本假设之一就是,“意外发现的有价值或令人喜爱的事物”是上天恩典的表现之一,这样的恩典是我们所有人都能触及的,只不过有的人能够把握,有的人却让机会白白溜走。那么,如何果断打开窗户、放甲虫进来、把它拿给患者看,也就是说如何把握住这份恩典呢?事实上,有的人之所以不懂得把握机会,坐视机会的消失,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恩典的存在,也从不知晓某些好运的价值,因此也就从未“意外”发现过令人惊喜的事物。换句话说,人人都有机会与恩典不期而遇,但有的人在恩典降临时不懂得把握。他们对类似的好运不以为然,以为不值得小题大做,结果任凭大好的机遇从身边溜走。
五个月以前,我曾在一座小镇里安排了两次接诊,中间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为了打发这段时间,我给住在那里的一个同事打了电话,问他是否可以让我在他家里写作,完成本书第一部分的修订。我在他家里见到了他的妻子——一个性格内向而冷淡的女人。她一向对我爱搭不理,有时甚至怀有敌意。我们尴尬地交谈了大约5分钟。在我们短暂的交谈中,她提起了我正在写的书,问我写的是哪方面的内容。我告诉她这本书是关于心智成熟的,除此以外并没有说得更多。
交谈过后,我坐在书房里开始工作。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陷入了困境。我写的关于责任感的内容,完全无法让我满意。显然,我必须深入而详尽地叙述,才能够使观点更有意义。不过我感觉到,冗长的论述可能会影响整个内容的流畅性。从另一方面说,我又不想删去全部内容,因为某些观点的论述是必要的。我犹豫不决,苦苦思考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心情也越来越沮丧。无法解决当下的问题,让我感到很无助。
就在这时,同事的妻子悄悄地走进了书房,她显得腼腆而犹豫,不过表情毕恭毕敬,态度也相当温和友善,完全不像以前见过的情形。“斯科特,希望我没有打扰您,”她说,“要是打扰您了,您就告诉我。”我对她说她没有打扰我,我只不过遇到了难题,眼下不知该如何解决。她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书,说:“我碰巧看到了这本书,不知为什么,我想它可能对你有用。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恼火,换在平时,我或许会告诉她,我的书本来就多得不得了,我的时间也有限,没空去阅读它。但是她那罕见的谦逊,让我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我告诉她,我感激她的好意,会尽可能读一读。我把那本书带回了家。我不知道什么叫“尽可能”,不过那天晚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提醒我,促使我把其他的书扔到一边,开始阅读她交给我的书。这本书篇幅不长,书名是《人们怎样实现变化》,作者是艾伦·威利斯。书中大部分内容都在讲述责任感,其中有一章还深入讨论了我白天所写的那些我并不满意的内容。第二天早晨,我把部分内容压缩成短小精练的段落,就这样,我的问题解决了。
这并不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我也没必要对它大张旗鼓地宣扬,甚至可以把这件事完全忽略,因为即使没有这件事,我照样可以修订完这本书。但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得到了上天恩典的惠顾。这个事件本身既是不寻常的,也是寻常的。说它不寻常,是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它绝不可能发生;说它寻常,是因为这种对我们有所帮助的事件,时时刻刻都发生在我们身上。它们悄悄地来到我们跟前,敲打着我们意识的房门——就像那只甲虫轻轻撞击着窗户玻璃一样。自从同事的妻子借给我那本书以后,类似的事情在几个月里发生过好多次。它们发生在我的身上,有时候我能够辨认出来,而有时候我虽能够利用它们,却没有意识到它们神奇的本质。当然我也无从知道,有多少次,我白白错过了这样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