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小河边看见一片花,坐在三轮车上,隔得远,不知是红薯还是空心菜。花心发紫,在青草间。又经过一片水泽,灯心草长得茂盛,一处空荡的水面,站着一只鹭鸶,胆子很大,车子在旁边经过,它全然不顾。高挑、洁白,站在乡野之间。
早上没有事情做,想去看看这只鹭鸶和河边的花,戴着耳机出门了。
阳光照亮马路,树叶被微风掀起来,细细碎碎的光在风中摇曳。路上骑着单车的农妇从海边回来。她们每天都去海边挖贝。她们从身旁经过,走远,又从身边经过,走远,像一出流动的戏。有人坐在办公室上网,小卖部前堆着的沙子,一块一块木板拼成的长形小窗,家家门前的黄皮、龙眼树,这些画面一句一句有节奏地变成句子,敲在脑中,走起路来因此变得轻快。
路很好认,田字格。沿着中央稍宽的大路走,不会错。哪怕拐错一个路口,只要记得大方向,最后总能走回大路。经过一处松树林,长在沙地之上。树干切了口子,绑着塑料袋,大概是无人打理,袋里积了雨水,胶是没有的。松树林横看纵看都是一条线,空出长长的过道,有种整齐之美。与松树林挨着的柠檬桉,歪歪斜斜,因为稀疏,错落有致的线条也好看。
过了这片林子,是大片田野,房子散落其中。一条笔直的马路,两旁长着高高瘦瘦的桉树,在地上投下一杠一杠的影子。站在路边,望见远处水牛低头啃草,一只鹭鸶站在背上,水牛不赶鹭鸶,鹭鸶呆呆地站着。密密的风拂过莎草,头顶树叶沙沙作响。明明是秋天了呀,这样看着犹如一场夏日未完的梦,过去和现在以一种微妙的气息或光影再一次联系在一起。仿佛走过一段漫长的路,然而又仿佛哪里也没去。
依在树旁看近处一头水牛,水牛也看我,嘴里的草干脆不嚼了,一副“你望着我做什么”的表情。有蚊子飞过时,水牛轻轻挑动耳朵。它看不懂树下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又低头吃草了。
人一动,惊动草里的鹭鸶,鹭鸶拍动翅膀,飞向更远更深的草中。这些鹭鸶和以往见过的一样胆小。我到水泽附近找到了之前三轮车上看见的那只。这时它正站在岸上,不时低头啄羽毛,并不着急要去哪儿。水里游着什么看不清,搅得水面不平静。说也奇怪,平常鱼翻水总能望见一点青青的鱼背,甚至发白的鱼肚,这次却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水里有东西在惊慌逃窜。鹭鸶信步走向水里,长长细细的脖子一耸一耸,抽动同样细长的双腿。鱼在腿边逃命,鹭鸶不再走,头扎进水里捉鱼,左左右右扎了几次水。
小时候也是喜欢鸟的,喜欢却很残忍。想要抓住它们,捧在手里,摸发软的羽毛,感受这一团小东西的温热。想要疼它们,把它们关起来,喂米,送水。可这样的“疼爱”最后都害了它们。小孩子哪里懂如何养一只鸟呢?何况大多是从鸟巢里扒来的幼鸟。现在能站在远处,看一只鸟如何走路、觅食、在田野里拍动翅膀,明白一只鸟并不需要我们的“疼爱”啊。
有农人停了摩托车,趟进青草。的确良白衬衫自腰身以下沾了污浊发黑的泥巴,他捡起牛绳换了一处地方。鹭鸶伸开翅膀,缓缓飞向了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