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有那么一句话“开卷有益”,因此我从幼即喜购书,成为书癖,虽没有亡友谢刚主所谓“知道明天要死,今天的书还是要买的”这样所癖之深,可是数十年来也积有将近万卷。日寇侵华损失了一部分,十年浩劫,损失更多。一自拨雾见天,又添补续购,致橱架有书满之患,没有办法,一包包的摊在地上,开玩笑对人说:“这真是斯文扫地了。”
我很欣羡那些藏书家坐拥百城,有南面王不易之乐。潘博山赠了我一部《藏书家尺牍》影印本,蒋吟秋在可园博约堂编了一部《吴中藏书先哲考略》,也蒙他见贻,我都奉为至宝。而内容更全面的,为杨立诚、金步瀛编纂的《中国藏书家考略》,上起秦汉,下迄清末,都七百四十余人,这书当然非备不可了。
在几年前,我友张慎庵出示这部《中国藏书家考略》,书本的天地头,满写着蝇头细楷,却增加了一百一十七人,订正了一百七十多处,钤有羼提居士印章,慎庵认为出于潘伯鹰手校,并在封面上题写了几句。经我寓目,断为常熟俞运之的补订。运之为俞钟颖哲嗣,又为我故交俞天愤的从昆仲,别署羼提居士。我熟稔他的夫人宠镜蓉,镜蓉为运之编刊《舍庵诗词残稿》,我撰了短跋。诗词精微婉约,骋秘抽妍,且晚年病废,食贫励志,尤为可钦。慎庵知我对这书爱不释手,便慨然送给了我,我把原有的一册为偿,于是我纸帐铜瓶室多了一个长物,这是多么可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