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凑巧,我认识了著《海上繁华梦》说部的孙玉声前辈,又认识了孙玉声前辈的令坦鸣社祭酒郁葆青,继着又认识了郁葆青的令坦誉满中外的史学家汤志钧,一脉相通,三代连系,这样的事,确是难得碰到的。
十年浩劫,我所藏的文物书籍,被掠一空,及拨开云雾,重见天日,可是文物不知哪里去了,仅归还了部分残册。一检之下,深喜孙玉声的《退醒集》和郁葆青的《餐霞集》,却犹完好,因赋一诗:“秦火燔书信有之,丛残收拾夜阑时。《退醒集》与《餐霞集》,差喜尚留翁婿诗。”但玉声和葆青所著,无非稗官家言及古今体诗篇,至于学术方面,研经治史,起补苴张皇作用,那么汤志钧堪称后来居上了。
汤志钧熟于经学的源流系统,谈到这方面,似数家珍,且多所阐发。他的经学,不是就经论经,而是把经学的起始、开展、消沉,以及怎样的时代因素和社会背景作为要点,因此撰写了《儒家经学与近代史学》一文,见解新颖,鞭辟入里,当然和以往局限于训诂义理的,有雀鹏之判。
关于史学,他重于近代,更注意于戊戌变法及辛亥革命阶段。他既担任上海历史研究所副所长,又兼近代史研究室主任、上海历史学会理事、上海古籍整理研究组顾问,其他又有辞书出版社,请他负责《辞海》《中国历史大辞典》部分纂辑工作。但他还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写学术论文,近若干年中发表了五百万言左右较高质量的著述。如《戊戌变法人物传稿》,博采旁搜,备极详赡,论断又复确当,在史学上作出一大贡献。又《章太炎年谱长编》,记述了一八六八年至一九三六年章太炎的主要事迹,成为煌煌巨著。复编辑了《章太炎政论选集》,可谓能者多劳,也就责无旁贷了。那日本的《朝日新闻》,载有《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动向》,力赞汤志钧学术的伟大成就,影响了日本的史学界。又美国哈佛大学、华盛顿大学教授柯文、陈学霖等,都有专文介绍,誉满中外,决不是幸致的。
他一天到晚,捧着书,握着笔,不是读,便是写。甚至夏天不挥扇,冬天不拥炉,以免耗费宝贵时间。但他也有些其他嗜好,喜观球赛,爱听京剧,可是没有暇晷前赴体育馆和京剧院,不得已,每天晚上,在电视机的荧光屏上观赏一下,便算过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