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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的私语(散文卷)》狗鱼崴子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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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林

狗鱼崴子是牡丹江的一个江湾。因为这个江湾盛产狗鱼,故当地人称它为狗鱼崴子。狗鱼是淡水鱼中凶猛的肉食鱼,且贪婪得很,饿急了时敢攻击和它身体相等的鱼类,更有甚者敢袭击到江边饮水的狍子和野猪仔。至于野鸭和水獭之类的小动物,更是它的点心便饭了。到姑夫家的那天晚上,姑夫告诉我,他曾用猎枪击毙过一条三十多斤重的狗鱼,扛回家里开膛见它胃里有只刚被吞食的野鸭,被姑夫拉出来时还没死透呢。那天,姑夫全家人在食狗鱼肉的同时,也品尝了野鸭的美味,实在是难得的享受呢。姑夫的讲述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引出来了,我急不可耐地问:“我能碰到这样的好事不?”姑夫说:“那就看你的运气啦!”

第二天早上,姑夫照常去狗鱼崴子放牛,顺便采些榛子、核桃类的山珍让我带回去给妹妹尝尝鲜。姑夫家是养牛专业户,养了二十多头牛全由姑夫一个人放。狗鱼崴子在老爷岭深处,离姑夫家有十多里路远,牡丹江在那里甩了个大弯儿,才慢悠悠地向北流去。江湾处有片沼泽地,水草丰盛,是难得的放牧地。但因离家太远,小户人家养三五头牛用不着舍近求远,村边子的草地就足够放牧用了,因此,狗鱼崴子便是姑夫牧牛的一统天下了。我俩驱赶着二十多头牛往牡丹江的狗鱼崴子奔,走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姑夫把牛散放在狗鱼崴子的沼泽地里,扔给我一根钓竿说:“你到前边的江汊子去钓,千万别在狗鱼崴子钓,万一从江里蹿出条狗鱼来,能把你拽进江里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他从附近柳树丛中的柳叶上找出三只大绿虫子递给我:“这三个虫子足够你钓一上午的,旁的鱼不吃这玩意儿,就大嘴鲶鱼愿意吃。”临走时,他又回头嘱咐我:“别光顾钓鱼,看着点儿牛犊子,别让它走散了。”我边往鱼钩上穿绿虫子边点头,他才背着猎枪放心地向山里走去。

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用柳树叶上的绿虫子钓鱼,边往鱼钩上穿边寻思:“这玩意儿能行?鲶鱼能咬钩?”这样想着便试探着把钩甩到水里。不一会,只见浮标儿像被磁铁吸住了一般,一下子就扎进水中。我来不及多想,慌忙提竿,一条八斤重的大鲶鱼被我甩到岸上。心想,这玩意儿真管用,长这么大头一回用绿虫子钓上了大鲶鱼!摘下钩一看,绿虫子竟挺抗折腾,在鲶鱼嘴里走了一遭竟皮毛无损,看来钓鱼学问大着呢,这回我又学到一招啦!我把绿虫子重新往鱼钩上穿了穿,又一次甩到了水里。也只是那么一会儿,浮标又像着了魔似的扎进水里,在水里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摆着,我忙不迭地往上提竿,又一条八斤重的鲶鱼被我甩上岸来。可摘钩时却麻烦了,这大嘴鲶鱼贪吃,竟把鱼钩吞进肚子里。钩是摘出来了,可绿虫子却被刮破了肚子,淌出一股儿绿水,只剩下一层皮,再穿到钩上时已成皮条了,不能用了。我忙把第二只绿虫子穿到钩上,也只钓上来三四条鲶鱼,又被一条鲶鱼吞到肚子里,摘出钩来时也不能用了,只好把最后一只绿虫子穿到钩上。大约也是钓三四条鲶鱼时还是被一条鲶鱼吞到肚子里,搞出钩来时绿虫子又不能用了。可我挺满足,三四只绿虫子竟能钓几十斤鱼,这在我的钓鱼史上是最丰收的一次了,也该心满意足了吧。可离中午还早着呢,剩下的时间干啥?有了,我何不去再找几只绿虫子来?

我学着姑夫的样子在柳树叶上找绿虫子,尽管我把眼睛瞪得豆包般大,却没发现一只绿虫子,怪了!明明见姑夫从这棵柳树上摘下来三只绿虫子,我怎么找不到呢?再到旁的柳树上找,也没找到一只绿虫子。我有些灰心了,看来这绿虫子也欺生哩,我索性不找了,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突然,我的眼睛一亮,见眼前的草丛里有一个绿莹莹的草窝。我知道这是野鼠在草丛上做的窝,心想,可能有野鼠崽吧?这绿虫子鲶鱼都爱吃,岂有不吃野鼠崽儿之理?我剥开绿草窝一看,果真见到五只胖乎乎的野鼠崽儿头尾相依地趴在草窝里,粉嘟嘟的身体没长毛,连眼睛都没睁开呢!我乐颠颠地把草窝捧到江汉子边,拎出一个野鼠崽儿穿到钩上,静等着江面上有奇迹出现。果然不出我所料,只一眨眼工夫浮标便被拉进水里。我使劲儿一甩,又是一条一斤多重的鲶鱼被甩到岸上。我心里挺美,看来这大嘴鲶鱼是来者不拒呀,连四条腿的也想尝一尝!可惜这野鼠崽儿不抗咬,只那么一次就被大嘴鲶鱼咬得面目全非,不能再用了。五只野鼠崽儿换来五条大鲶鱼,也值!我又去甸子里寻找野鼠窝,可东西南北跑了个遍,却再也见不到野鼠窝了。就在这时,我猛然听到狗鱼崴子传来牛犊子的哞哞叫声,同时伴着哗哗的水响声。出啥事啦?我来不及多想,慌忙向狗鱼崴子跑去。

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一头刚满三个月的牛犊子到狗鱼崴子水边喝水时被一条大狗鱼衔住了头,正四肢用力往后挣呢!那条大狗鱼摇头摆尾地把它往江里拖,卷起一阵阵的浪花;而牛犊子也不示弱,可能是初生之犊天不怕地不怕,也可能是生存的本能,尽管它的头被紧紧咬住,可它却如钉子般地钉在那里,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和狗鱼较劲儿呢,那哞哞的叫声正是从它那挣扎着的口里发出来的。二者如同拔河一般,一个往水里拖,一个往岸边挣,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拉锯局面。渐渐地,牛犊子有些支持不住了,一点儿一点儿地被狗鱼往江里拖,江滩上留下它四只蹄子蹬出的两条深沟……这还了得?我当时就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想帮助牛犊子斗狗鱼,身边又没有合适的家什;上前拉牛犊子吧,又怕被狗鱼拖进江里……正在无计可施时,猛然想起我腰上正编着拴牛用的绳子呢,便慌忙解下,一头套在牛犊子的一条后腿上,一头固定在江滩上的一个枯树桩子上。这时我那颗悬着的心才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狗鱼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把牛犊子拖进江里!这时,我发现狗鱼拖牛犊子的势头更猛了,但已是强弩之末,牛犊子有绳子做帮手,不用死力也能支撑得住。可能那狡猾的狗鱼已经意识到降服不了这个庞然大物了,想张大嘴吐出牛犊子的头,但悔之已晚,它那排尖牙已经深深地嵌在牛头的皮肉里,怎能吐得出来?在这紧要关头,恰好姑夫回来了,他见状二话未说,摘下挎在肩上的猎枪,对准狗鱼头咣咣地放了两枪。顿时,江水里泛起一片殷红的浪花,狗鱼挣扎着摆动了几下不动了。这时姑夫喊我:“还愣着干啥?快撬狗鱼的嘴,别让牛犊子憋死!”我这才回过神来,和姑夫一起去掰那狗鱼的长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狗鱼嘴撬开,拽出牛犊子的头。可它的一只眼睛已被狗鱼咬瞎了,从眼眶里往外流着血水。它可能是受到点儿惊吓,也可能是根本没把这场恶斗当回事儿,只是摇着头哞哞地叫了两声,便撒着欢儿寻它的母亲去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牛鱼拉锯战结束了,我和姑夫把那条百多斤重的大狗鱼拖到江滩上,它那被枪弹击中的头仍在汩汩地往外流着血。姑夫把绳子伸进狗鱼的腮里,又牵来一头公牛,把鱼头拴在牛的犄角上,把鱼尾搭在牛的背上,这条百斤重的大狗鱼便被公牛驮起来了,别看被驮着的狗鱼死了,可它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仍叫人害怕,那露出尖牙的长嘴,那绿里透黑闪着鳞光的身子,那又粗又长的尾巴……我想,它要再长出四肢来,就是十足的鳄鱼样子了!姑夫也边走边欣赏着那条大狗鱼:“这个自作自受的东西,怎么敢吞食牛犊子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着,他又回头望望我背篓里的鲶鱼嘿嘿地笑了:“足有二十斤吧?三只绿虫子够钓了吧?”我忙回答:“怎能够钓?都让鲶鱼吞到肚子里了,亏得我找到了个野鼠窝用五只野鼠崽儿钓上来五条鲶鱼呢!”姑夫惊讶了:“有这事?我在江边转悠了半辈子,还真头一次听说野鼠崽也能够钓鲶鱼,亏你想得出来!”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找绿虫子的事来,忙问姑夫:“我找了半天绿虫子,怎么一只也没找到?”姑夫笑了:“这小玩意也鬼道呢,它哪能在明面上让你逮?都躲在柳叶的背面呢!”

我直起身子仰望柳叶的背面,可不,有好几只绿虫子都卧在柳叶的背面一动不动地休息呢。我猛然想起看电视节目《动物世界》时有这样一句台词: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图 黑牛

(原载201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