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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弱越暗越美丽》玻璃球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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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件事碰到一起,又让我想起写科学与艺术这个话题。

先是百度新知里有人提出一个问题:“科学与艺术的结合,是否就等于在艺术作品中弄点声光电?科学与艺术融合是否存在形式主义的流弊?”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接着,凑巧的是,我收到一个致力于将科学结合到艺术中的组织“未知博物馆”的邀请,去讨论科学与艺术结合的话题,于是在798与一些艺术家一起深入或不深入地聊了一些有关的事情。

前段时间,出于改善个人情绪的原因,我读了黑塞的著名小说《玻璃球游戏》。有了这个背景,我是这么回答百度新知那个问题的:“有人对我说,科学和艺术成为一家了就是人类文明的巅峰之时。我回答还需要两个世纪,其实我根本无法肯定科学艺术是否可以统一。黑塞在《玻璃球游戏》里写的玻璃球游戏就是一种统一,最后,玻璃球游戏大师越来越宗教化了,我想这是爱因斯坦说的宇宙宗教。但黑塞让玻璃球大师失踪使得巅峰成为永恒的谜。”

黑塞是一位对东方哲学比较了解的小说家,他的另一本名作《悉达多》写的是佛陀觉悟的事,涉及到个人心灵的修行。而《玻璃球游戏》通过写一位成为玻璃球游戏大师的个人经历,描写一个人在人类智慧领域的活动中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觉悟”。在一个未来世界,尘世之外存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王国卡斯塔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各有专业,是形形色色人类文明的领域,每个领域有一个大师,例如音乐大师、数学大师。而玻璃球游戏则是科学和艺术的综合,特别是数学和音乐的综合。玻璃球游戏大师是这个王国最受人尊敬的大师之一。在黑塞的心目中,科学与艺术是可以融合的,其结果就是玻璃球游戏。

到目前为止,很多艺术形式利用的是科学提供的技术,和科学本身并无多大干系。例如,IMAX的三维电影,尽管我们在观看《阿凡达》时有时觉得身临其境,伸手可以摸到那个生命之树和从它身上飘落的花,我们在体验时并没有像玻璃球游戏大师那样体验科学本身。还有很多艺术利用激光造成某种效果,甚至用烟花构造一些形象,例如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大脚印”。这些都属于将现代科学技术应用到艺术表现上,并不是艺术和科学水乳交融的结合。

巴赫也许是真正地将数学应用到音乐中去的,例如他的赋格以及十二平均律,实实在在地将数学与音乐联系在一起。数学可以与音乐紧密相关,是因为我们听觉的特殊性。例如,十二平均律中,每一个音对应一个频率,这个频率在弦乐中被转换成弦的振动波长。十二个音对应的波长之间成等比关系,这个比例是2的12次开方。巴赫也许是第一位将这个严格的关系应用到作曲中的,他有一个系列钢琴作品,命名为“十二平均律曲集”,每个音与大调和小调的结合都有一个作品对应,例如著名的C大调。

而十二平均律之间的严格关系是中国人发现的,这个人就是明代皇室子弟朱载堉(1536—1610)。他在万历十二年写成《律学新说》,解决了一个长期困扰人们的难题。据说,朱载堉的理论通过传教士传到了西方,而著名数学家Pere Marin Mersenne在《谐声通论》发表的理论受到了朱载堉的影响,至少物理学家亥姆霍兹在《论音感》一书中承认了朱载堉的贡献:“中国有一位王子名叫载堉,力排众议,创导七声音阶。而将八度分成十二个半音的方法,也是这个富有天才和智巧的国家发明的。”亥姆霍兹本人是物理学家,他著名的贡献有能量守恒律和电磁学,他同时还是生理学家,发表过《音调的生理基础》。

在和“未知博物馆”的艺术家们讨论的时候,他们提到了菲波那契数列,这个数列在自然的一些构型中得到了自然的运用,例如鹦鹉螺的螺旋。这个数列也与音乐有关,常见的曲式与菲波那契数列头几个数字相符,它们是简单的一段式、二段式、三段式和五段回旋曲式(菲波那契数列前几个数是:1,1,2,3,5,8)。菲波那契数列中两个相邻的数之比趋近黄金分割数0.618。

最近,我迷上了拉赫玛尼诺夫钢琴协奏曲,特别是第二钢琴协奏曲。据说,第二钢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的高潮发生在再现部的开端,是整个乐章的黄金分割点。我不知道拉赫玛尼诺夫懂不懂数学,至少他下意识地运用了黄金分割。

在798的“艺术和科学”讨论会上,我们还谈了时间与空间、高维、弦论。所有这些,如果将来被证实为真正的科学的话,将会在艺术中发生什么样的影响,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对黑塞的想象深感兴趣。也许有一天,当我们豁然开悟,我们就明白了《圣经》所写的失乐园中的两棵树,智慧之树和生命之树,其实共有一个根。

我用刚写的一首诗结束这篇文章:

走在两个词的中间,一个词如同白昼

另一个是黑夜。那么清晰的白昼和那么不可知的黑夜

是同一个天顶,呈现威胁的蓝色和可以穿透的深海

在交接处,是壮阔和悲哀

一轮落日,融化在云间

你上半生在白天看自己的身影,进入夜晚

你用想象寻找那个影子

我们一直在返祖

在不眠和流泪中揭开自己的肋骨

我们一直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

我们在地上梦见——

那人摘那树上的果子,那人开了天眼

另一棵树,被移植到尘世。那人的后代一直

在想象和黑夜中,锻打自己

并梦见生命之树

诗中的两个词,就是科学和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