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事物的开端
如果必须用一句话来概括“在大爆炸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那就深深地吸上一口气,然后说:“大爆炸(宇宙的起点)发生之后,引力开始塑造着宇宙的结构,并且使温差加剧,这是100亿年后我们周围所存在的复杂事物形成的先决条件,而我们本身就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回答。[1]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仰望星空,恒星显然是我们这个宇宙中最重要的成员。但恒星就像人类一样,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聚集在我们称之为星系(galaxies)的巨大的宇宙群落中,每个星系可能拥有1000亿颗恒星。我们自身所在的星系是银河系(Milky Way)。银河系并不像那些昏暗模糊的其他星系,由于我们是从内部对其进行观察的,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流淌在夜空的明亮而苍白的河流。而裸眼看不见的,甚至直到一二十年前对于绝大多数天文学家而言也是模糊不清的,乃是由许多星系所聚集成的更大的群落。其中包括星系群(group)(通常直径为几百万光年,拥有大约20个星系)和星系团(cluster)(最宽为2000万光年,包含着几百个甚至几千个星系)。星系群和星系团由于引力的作用而聚集在一起。然而还存在着更大的结构,这些构造十分巨大,随着宇宙的膨胀而不断扩展。其中包括超星系团(supercluster,最高宽度达1亿光年,大约拥有1万个星系),20世纪80年代,天文学家发现了一系列巨大的超星系团。而在这些更大规模中,宇宙明显是同质的。宇宙背景辐射的一致性显现了这种同质性。因此,复杂的范型只有在比超星系团小的规模中才会引起我们这些复杂的观测者的兴趣。
目前,超星系团似乎是宇宙中可观测到的最大的有序结构。它们的发现,使我们对于宇宙中心的认识比哥白尼发现地球围绕太阳公转更进了一步。我们的太阳位于一个二级星系中的平常区域内(仙女座星系是我们所在的星系群中最大的),即位于有着几千个其他星系的处女座超星系团边缘的一组星系中(参见图2.1)。[2]
最近人们已经清楚,即便超星系团在宇宙的历史中也仅仅是一个小角色。这意味着绝大部分的宇宙物质(90%或更多)是无法观测的,这些物质[称之为暗物质(dark matter)恰如其分]的确切性质至今还是一个谜。也就是说,关于宇宙绝大部分的构成,我们仍处于一无所知的尴尬境地。[3]本章将涉及有关暗物质特性的一些理论,但依然主要关注为我们所知的那部分宇宙——可以观测到的那部分宇宙。
现在我们接着上一章来继续讲述宇宙的早期历史:大约在宇宙诞生30万年之后,能量和物质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图2.1 太阳在银河系中的位置
太阳位于银河系的一条臂上,距离其中心大约为27000光年。星云尘埃遮蔽我们的视野,因此看不清银河系的中心。选自尼科斯·普兰佐斯:《我们宇宙的未来:人类在宇宙中的命运》(剑桥:剑桥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97页
早期宇宙和最初的星系
在宇宙诞生后的最初几分钟内,它迅速冷却,以至于除了元素周期表中的前三个元素氢、氦和锂(在一瞬间产生)之外,其他任何质量更重或更为复杂的元素都不可能产生。在炽热且混沌的早期宇宙里,比这三种元素复杂的事物都不可能存在。以一个化学家的眼光来看,早期宇宙是极其简单的,以至于根本不可能产生像我们的地球或者生存于地球之上的生物那样复杂的物体。最早诞生的恒星和星系差不多就是由氢和氦构成的。它们说明我们的宇宙拥有令人惊讶的能力,可以利用非常简单的元素来构建复杂的物体。恒星一旦形成,即开始为创造包括生物体在内的更加复杂的实体铺设基础,因为在恒星炽热的核心,正进行着将氢元素与氦元素转变为周期表中的其他元素这一魔术般的过程。
迄今为止,宇宙的历史都为大爆炸的膨胀力所主宰。现在我们要向大家介绍第二种大范围的力——引力。早在17世纪牛顿就对引力做了十分成功的描述,20世纪初爱因斯坦又做了更为准确的描述。大爆炸将能量与物质分离,引力又将它们重新聚集。牛顿认为任何形式的物体都会对所有其他形式的物体产生某种引力。爱因斯坦认为,引力之所以发生作用是由于巨大物体能够使时空发生弯曲。他进一步指出,引力能够对能量和物质产生相同的作用。这个结论并不令人感到惊奇,因为爱因斯坦早就证明了物质实质上就是凝固的能量。他又进一步巧妙地论证,证明引力能够像弯曲物体一样弯曲能量。太阳是我们所在的太阳系中体积最大也是质量最大的天体。爱因斯坦认为,太阳的巨大质量足以弯曲周围的时空,而改变经过太阳旁边的光线的轨道。该现象的最佳观测机会是在发生日食之际,这是能够看到其他恒星接近太阳的唯一时机。爱因斯坦预言,如果在日食之前拍摄太阳旁边的恒星,你将发现它们还没有运行到太阳背后前速度好像会放慢,而当它们出现在太阳的另一侧时,在离开太阳之前又会在太阳旁边盘桓一小会儿。这种现象就是由于恒星光束被太阳的质量所吸引而发生的,就好像把棍子插入水中光线会发生折射一样。在1919年的一次日食中,爱因斯坦的预言受到检验,其结果很令人吃惊,他的理论被证明是正确的。
引力对物质和能量同时施加作用,从而造就了宇宙的形态和结构。如果我们坚持牛顿关于引力是一种“力”的直观而简单的概念,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这些是如何发生的。牛顿指出,引力可以在很大范围内发生作用,但是距离越近,引力作用越强。准确地说,两个物体之间的引力与它们的质量(的平方)成正比,与它们之间的距离(的平方)成反比。这意味着引力能够使原本两个结合得很紧密的物体更加紧密,而对相距较远的物体影响甚小。对于诸如带能粒子这一类质量较轻且移动速度较快的物体,引力甚至产生不了多少影响,所以,引力对物质的塑造,其效果要比对能量的塑造更加明显。由于引力作用效果的差别,它已经在许多不同范围内创造了大量复杂的结构。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结论,因为它说明在某些意义上、在某些范围内,引力能够暂时抵消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一基本定律似乎表明随着时间的流逝,宇宙将变得更加无序、更加简单(参见附录二)。相反,随着引力能量的释放(即引力使物体聚合在一起),宇宙变得更加有序了。引力因而成了我们宇宙秩序和范型的主要源泉之一。在本章的其余部分,我们将会看到,引力是如何创造天文学家们正在研究的那些复杂物体的。
宇宙早期以及星系和恒星的大部分历史,可以被认为是大爆炸所产生的使宇宙膨胀的力量和使宇宙重新聚合的引力之间相互作用的产物。在这两种力之间存在着不稳定的、动态的平衡,膨胀力在大范围内占据优势,而引力则在较小的范围内占据优势(最多不超过星系团层次)。不过,引力需要某种初始的差异性才能发生作用。如果早期宇宙具有完全平均的稠度——比方说,如果氢元素和氦元素在整个宇宙中的分布绝对均匀——那么引力除了延缓宇宙的膨胀速度之外,所起的作用将会微乎其微。宇宙将会保持均质,诸如恒星、行星等复杂物体以及人类都不可能出现。
所以,知道早期宇宙的同质性究竟到达何等程度是非常重要的。天文学家试图通过寻找宇宙背景辐射温度的细微差异来测量早期宇宙的“稠度平均性”。任何“崎岖不平”应该能够在宇宙背景辐射中的细微温差中有所显示。20世纪90年代发射的宇宙背景探测器(COBE),其设计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这种差别,而2001年6月发射的威尔金森微波异向性探测器(WMAP)正以更高的精度测绘这种差别。宇宙背景探测器(COBE)已探明,虽然宇宙背景辐射几乎是完全相同的,但其温度确有细微的差别。显然,早期宇宙的某些地区要比其他地区温度稍高,密度稍大。这些“褶皱”带来的差异性为引力发生作用创造了条件,引力放大了这些差异性,从而使得高密度的区域更为致密。大爆炸之后的10亿年中,引力造就了许多由氢元素和氦元素构成的巨大星云。这些星云可能有几个星系团那么大,它们自身所产生的引力完全抵消了宇宙的膨胀。在更大范围内,大爆炸所产生的膨胀力仍居于统治地位,因此这些巨大星云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增加。
在其自身引力拉扯之下,氢原子和氦原子被更加紧密地挤压在一起,星云开始向内部塌陷。随着气体星云的收缩,一些区域变得比其他地方密度更高,塌陷得更快;就这样,原始星云分裂成不断收缩的云团,这些云团具有不同的大小,大到整个星系,小到单个恒星。引力将每块云团压缩到更小的空间内,其内部的压力不断增长。不断增长的压力致使温度不断升高,每个气态云团在塌陷的过程中都会因此逐渐升温。在体积较小、大约包含相当于数千颗恒星的物质的小块云团中,出现了密度和温度都非常高的区域;在这些宇宙托儿所的部分区域里诞生了第一批恒星。[4]
随着中心区域的温度不断升高,其中原子的运动速度会越来越快,撞击也越来越猛烈。最终,其猛烈程度战胜了氢原子内部带正电原子核之间的电荷斥力。(这种排斥力部分取决于原子核中质子或正电荷的数量,所以这种反应最容易发生在氢原子中;原子量越大,这种反应就越不容易发生。)当温度上升到1000万摄氏度时,一对氢原子就会融合为一个拥有两个质子的氦原子。这种核反应被称为核聚变(fusion),也就是氢弹中心区域所发生的反应。根据爱因斯坦的公式E=mc2,当氢原子聚变为氦原子时,极少的物质转化成了巨大的能量,其释放的能量等于物质的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爱因斯坦的公式告诉我们,由于光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即便是极少量物质的转化也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准确地说,当氢原子转化为氦原子时,大约会丢失0.7%的质量,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氦原子要比合成它的氢原子轻一些。丢失的质量转化成了能量。[5]恒星就像巨大的氢弹,拥有足以“爆炸”千百万年甚至几十亿年的燃料。因此,第一批恒星照亮了早期宇宙长达10亿年之久的漫漫黑夜。
聚变反应所产生的巨大热量和能量抵消了引力的作用,年轻的恒星一旦被引燃就停止了继续塌陷。恒星内部核爆炸所产生的膨胀力与引力保持平衡,控制着星核的巨大能量。恒星之所以能形成持久稳定的结构,是将物质聚集在一起的引力与聚变反应所产生的使物体分离的膨胀力之间相互妥协的结果。这种拉锯式的平衡会一直持续下去,一旦内部温度升高,恒星便开始扩张,温度逐渐下降——这又导致了恒星的收缩,这就好比空调系统中那种负反馈循环。(假如气温过高,空调开始启动,使气温再次下降。)我们从变星的脉动中可以观测到这种拉锯式平衡。但是通常而言,只要恒星存在,这种内在的相互抵消作用将会持续千百万年,甚至几十亿年。
第一批恒星的点燃是宇宙历史上一个重大的转折点,这标志着事物的复杂程度达到了新的水平,标志着新的实体按照新的规则开始运作。被引力聚集在一起的几十亿亿个原子突然形成了全新的组织结构——它可以存在千百万年甚至几十亿年。这一时刻开始于原恒星(proto-star)内部由于温度进一步微增而点燃的核聚变反应,引力所带来的能量由此转化成为热能,一个新的更为稳定的能量流系统诞生了。恒星将自身包含的原子排列为新的、可持续的组态,这种组态能够经受巨大能量流的考验而不致解体。我们知道,这便是此类临界值的标志性模式。当原本独立的实体被纳入一个更有秩序的新模式,并且由于自由能不断上升的吞吐量而结合在一起时,新的组态就突然出现了(参见第4章)。但是,对于所有这些构造而言,结合在一起是很困难的,故而无法永存。因此,凡是达到新的复杂程度的事物,其特点就在于某种脆弱性和最终崩塌的必然性。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所有的复杂实体最终都将消亡,但是,结构越简单,其幸存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也是恒星的寿命比人类长得多的原因(参见附录二)。
许多最早的恒星,在130亿年后的今天仍然存在。绝大多数都位于各星系的中央,或者以巨大的球形轨道围绕星系运行的球状星团(globular cluster)之中。最早的恒星可能是在相对不成形的气态星云的混沌和迅速崩塌中形成的。它们的轨道不规则,而且缺乏比氢和氦——它们形成之际仅有的元素——更重的元素,我们今天因而能够测定其年龄。在拥挤的早期宇宙中,胚胎星系经常相互融合,这种星系间合并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许多最古老的恒星都具有不规则的轨道。
早期宇宙中的星系在形成与合并的过程中,由于受到引力的作用,整个宇宙中星系的形状都被塑造得非常一致。早期宇宙中参差不齐的星系被引力聚合在一起,不同的部分以弧形被拖曳至中心;这些圆弧在运动中所形成的微小差别使得每块星云都开始旋转,就像水流入排水沟。当星云收缩时,旋转加快,好似滑冰者收拢手臂一样。转得最快的部分被离心力抛出,如同一块旋转的生面团,而整块星云开始变得扁平,就像一块宇宙级的比萨。这些完全受制于引力的简单过程,解释了为什么许多宇宙中最大的星云,甚至是在星系团的层次上,最终都形成了被苏联理论家雅科夫·泽尔多维奇(Yakov Zel’dovich)称之为“可丽饼”(crepe)的旋转的圆盘状。在较小的尺度上,我们也可以看到相同的规律在发生作用,如果我们远处观测太阳系,它看上去也像一只巨大的扁平圆盘。
到第二代恒星开始形成的时候,这些过程也将一些更大的星系,如银河系,改造成巨大而多少有些规整的圆盘。这种变化反映在年轻恒星的轨道更加有序,例如我们的太阳以每小时80万千米的速度,大约每2.25亿年围绕银河系中心运行一周。类似的机制也塑造了其他星系,形成了一个由许多恒星星系组成的宇宙,这些星系的构造方式有所不同,但大都会形成规则的旋转圆盘。恒星的形成过程一直持续到今天。在银河系中,每年大约会形成10颗新的恒星。
宇宙学巡礼:黑洞、类星体和暗物质
早期宇宙还存在着比恒星更奇异的物体。绝大多数星系的中央具有极大的密度,以至于即使温度升高到能够启动核聚变反应,由物质与能量所构成的巨大的星云仍然在不断塌陷。在这里,引力将物质和能量挤压到几乎不复存在,从而形成黑洞(black hole)。黑洞的空间区域十分致密,以至于任何物质和能量,甚至连光都不能逃脱其引力的作用。这意味着我们不可能直接观测到它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除非进入黑洞——当然,那样我们也就不可能再回来报告我们的发现了。黑洞的密度如此巨大,假如要把我们的地球变成黑洞,那必须把它压缩成一个直径1.76厘米的圆球。[6]
关于黑洞的真正意义,已经有了很多有趣的猜想。例如,最近有人认为黑洞就是新生的宇宙从外面看到的样子。每一个黑洞都可能是由一次独立的大爆炸所产生的独立的宇宙。李·斯莫林认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解释宇宙其他一些古怪的现象。尤其是,我们也许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么多重要的参数——例如基本的物理力的相对强度,或者基本核粒子的相对体积——似乎协调一致地创造了一个能够产生恒星、元素以及像我们人类这样复杂实体的宇宙。按照斯莫林的假设,只有能够产生黑洞的宇宙才会有“后代”。如果我们进一步假设,新宇宙与它们的“父辈”宇宙只存在细微的差别,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类似达尔文进化论的选择过程在发生作用。[7]经过许多代之后,包含大量宇宙的超空间很可能被某些具备产生黑洞的严格条件的宇宙所主宰,即便就统计学而言这类宇宙存在的概率非常低,仅仅因为其他宇宙都不能产生后代,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但是,如果一个宇宙能够产生黑洞,它也可能产生诸如恒星等其他巨大的物体,以及其他各种复杂结构。这些想法说明,对于我们现代创世神话而言,在我们宇宙层次之上也许还存在新层次,可能存在一个年龄远远超出130亿年而且比我们的宇宙大得多的“超宇宙”。但是,我们目前既无法证明也无法否定这些宏大的想法。
因此,我们可以从这些沉思平安返回到我们所知的宇宙。关于我们的宇宙以及居住的星系,黑洞可以告诉我们一些重要的信息。与恒星相比,它们的密度非常大,其引力所释放出的能量要大得多。人马座星群方向距银河系中心27000光年的地方可能存在着一个黑洞。通过一种叫作人马座A的无线电强波可以确定这个黑洞的存在,它的质量大约相当于太阳的250万倍。
黑洞存在于许多星系的中央,这或许有助于解释另一个奇怪物体——类星体(quasar),或者称之为“类星电波源”(quasistellar radio source)。第一批类星体是由澳大利亚天文学家于1962年探测到的,这是现代天文学家所知道的最明亮的物体。它们甚至比那些最大的星系都要亮,尽管它们的体积还没有太阳系大。它们的距离也非常遥远。绝大多数距离我们超过100亿光年,最近的也在20亿光年之外。所以当我们观察类星体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宇宙早期存在的物体。目前来看,它们的能量似乎来自那些吞噬周围大量物质的巨大的黑洞。因而,类星体是由黑洞以及恒星食物组成的。在宇宙的生命中,类星体出现得很早,那时各星系之间更为拥挤,因此黑洞能够吞噬更多的物体。宇宙随后开始扩张,星系团彼此远离,星系级黑洞的猎获物逐渐减少。因此,尽管许多星系的中央仍有黑洞存在,这些“野兽”如今很难吞噬足够多的物质而形成类星体。由于非常贪吃星尘,类星体的生存时间最多只有几百万年,在今天的宇宙中它们已经比较罕见了。类星体就好比是天文学领域中的恐龙,不过作为其能量来源的黑洞仍然存在于大多数星系的中央,正等待着冒失的恒星落入其掌控之中。
可见宇宙主要由星系和恒星组成。而对星系与星系团运动的观测却导致了令人尴尬的结论,即我们所观测到的仅仅是宇宙极微小的一部分。的确,我们所能看到的部分不会超过宇宙的10%,甚至仅为1%。利用引力的基本规律,天文学家通过研究星系的旋转方式,可大致计算出一个星系群中到底含有多少物质,此类研究显示,星系所包含的物质也许是我们所能见到的10倍。天文学家把那些看不见的物质称为暗物质(dark matter),这个术语正好表达了他们的困惑。
这些数量巨大的物质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现代天文学的中心课题之一。目前主要有两种答案。第一种,这些物质是由微小的粒子组成的,每个粒子甚至比电子都小许多,但总体却要比其他形式的物质更重。它们被称为“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从某种意义而言它们也有着一定的质量)”,简称WIMP。根据当前最佳的解释,这些粒子就是中微子(neutrino),一种可能有质量,也可能没有质量的粒子。即使有质量,也不会超过电子质量的1/500000。然而,每存在一个粒子,就会存在约10亿个中微子,因此即使中微子的个体质量微乎其微,它们也能组成宇宙中绝大部分的物质。假如我们能看见中微子的话,那么宇宙看上去就像一大片中微子尘雾,点染着微小的物质斑点。另一种答案是,也许有许多我们看不见的巨大物体,因为它们并不发光,或者不能释放其他形式的射线。它们可能是由恒星的残骸或是行星状物体组成的,被称为“晕族大质量致密天体”,简称MACHO。最近,又出现了第三种说法,这对于暗物质问题或许是一个很简洁的答案:暗物质可能实际上就是暗能量(dark energy)。正如我们所见,能量同样会产生引力。大约70%的宇宙物质/能量是由所谓的真空能(vacuum energy)所构成的,它们发现于20世纪90年代晚期,这种能量加快了宇宙的膨胀速度。如果是这样的话,它或许可以解释天文学家所观测到的大部分额外引力。按照这一设想,宇宙中的暗物质不超过25%,而看得见的宇宙仅仅占5%。[8]
恒星的生与死
恒星就像人类一样,也有它们的生平。它们从诞生起,历经生存、转变,直至衰亡。关于恒星典型的生命周期,如今我们知道得不少。这些知识大部分得自于对恒星的光谱研究。我们从本书的前一章可知,仔细分析吸收线的光带(当能源经过恒星之间被吸收后而产生的频率)就可以知道恒星中含有多少物质,也可以知道恒星有多热。20世纪以来,当天文学家研究了越来越多恒星的光谱之后,他们绘制了一幅图表,说明恒星一生的不同阶段以及恒星能够存在的不同类型。
恒星最重要的单一特征乃是它们的体积,或者是恒星形成之前的原始物质星云的体积。体积决定恒星的许多特征,包括它的亮度、温度、颜色,以及它的寿命。如果原始星云的体积小于太阳的8%,则它的中心就不可能十分致密,其温度也达不到使氢原子发生聚变的程度,这样就形成不了恒星。最多只能形成褐矮星(brown dwarf)——一种像木星般大小、光线昏暗的天体。褐矮星是介于行星与恒星之间的天体,尽管最近对褐矮星周围的物质所作的观测显示,即使它们的体积不足以发生聚变反应,但其形成过程在许多方面与恒星是相同的。[9]另一方面,如果原始星云的体积是太阳的60—100倍,它很可能在塌陷过程中会一分为二,甚至分裂成更多的小块,从而形成恒星,这也正好解释了天文学家所观测到的那么多双星或者多星的恒星系。在这两个极值之间,以下两种大小是主流:大多数恒星的体积在远远小于太阳到太阳的8倍之间,而剩下的则是太阳的8—60倍。了解这两个数值很有帮助。
星云胚胎中物质的总量决定了星云的引力、收缩速度,以及星云中心的密度和热度。新星中心的热度决定了它燃尽所有可用燃料的速度。因此,体积大的恒星比体积小的恒星温度更高;尽管它们拥有更多的物质,但是它们的燃烧更快,生存更具危险性,死亡更早。体积10倍于太阳的恒星,其寿命仅仅为3000万年,而最为巨大的恒星也许只能存活几十万年。那些较小的恒星,体积从太阳的2倍直至其1/10,密度并不高,因此内核的温度也比较低。它们能够更为节俭地消耗有限的燃料。最小的恒星其寿命长达数千亿年,是当前宇宙年龄的许多倍。
大部分恒星,就像我们的太阳一样,比巨型恒星燃烧得更为缓慢。但最终它们都会消耗掉全部氢元素,届时其内核将充满氦元素。到那时,支持恒星走完一生大部分岁月的氢聚变反应已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恒星的中心开始冷却并逐渐向内塌陷。但是塌陷使得恒星内部的压力增强,温度再次升高,这样就出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恒星的体积膨胀到了原先的好几倍。如果恒星足够大的话,最初的塌陷可以使内核的温度上升到1亿摄氏度。达到这一温度之后,以氦为燃料的聚变反应又开始了。但与氢聚变相比,氦聚变反应只能将很少的质量转化为能量,因此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恒星很快又耗尽了氦元素,这时,中心再次开始塌陷,而外层则膨胀得更为巨大,有时甚至被抛入宇宙空间。在此过程中,每一次反应都需要比前一次更高的温度,许多新的元素诞生了,其中最为丰富的是碳、氧和氮。例如,我们的太阳将连续发生这样的情形,直到开始产生碳元素为止,而体积稍大一些的恒星则可以继续这样的情形直到氧元素形成为止。就这样,逐渐衰老的恒星产生了许多元素周期表中位置靠前的元素;体积最大的恒星,在它们生命的最后阶段可以形成铁元素(原子序列号为26),这一创造过程所需的温度在40亿——60亿度之间。聚变反应所产生的新元素序列直到铁元素才告终结。当恒星灭亡之际,包含着所有这些新元素的灰烬将散布在它们的位置周围,与早期宇宙中的任何区域相比,恒星墓地在化学成分上更为复杂。
在死亡阶段,许多恒星膨胀成为红超巨星,例如猎户星座的参宿四。大约50亿年之后,太阳进入死亡阶段,体积将急剧膨胀,甚至地球和火星都会被它的最外层所吞没。(参宿四的体积十分巨大,如果把它放在太阳的位置,那么地球距离其中心与表面正好相等。)当燃料耗尽,小型和中型恒星开始变冷,最终成为熄灭的恒星,称为白矮星。白矮星密度很大,体积与地球相仿。数十亿年之后,绝大部分恒星都会变冷,那时它们作为恒星的生涯就结束了。
巨型恒星的体积大约在太阳的8倍以上,其生命历程更具戏剧性。由于这些恒星十分巨大,内核中的压力和温度很高,因此它们能够制造直到硅为止的新元素,并且正如前文所述,甚至还能制造铁元素。在其生命的最后阶段,它们制造出了不同的元素,层层相叠,拼命释放能量以避免引力所导致的塌陷。但是当燃料耗尽,它们的结局要比中型恒星更加壮观。在没有能量可维持自身存在之际,引力将取得支配地位并压垮它们,这一突如其来的、灾难性的塌陷过程所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钟。此时,超新星(supernova)这一天文现象诞生了。一颗超新星爆炸所产生的巨大能量与闪光,相当于1000亿颗恒星或整个星系,并且可以持续好几个星期。体积不超过太阳30倍的原始恒星,塌陷之后会形成中子星(neutron star)。在这种天体内,原子被紧紧压在一起,导致电子与质子融合并形成中子。中子星上相当于太阳质量的物质,其体积被压缩到一座现代大城市的大小。中子星能以每秒最大600圈的速度自转。地球上的天文学家于1967年首次发现中子星时,曾把它看作是脉冲星(pulsar),因为当中子星自转的时候(如果地球上的天文学家恰好位于一个适当的角度),所释放出的能量以短脉冲的形式击打地球。蟹状星云中的一颗中子星就是超新星爆炸之后的残留物,以每秒30圈的速度自转,它由中国天文学家于公元1054年发现。
体积大于太阳30倍的恒星,塌陷过程更为剧烈,内核挤压成为黑洞。在内核以外,质子与电子结合成为中子,中子和中微子形成巨大的洪流,从垂死的恒星往外逃散。巨大的脉冲形成了一个高达几十亿度的大熔炉。超新星的高温在顷刻之间越过了某种临界值,在这个大熔炉里,比铁重许多的元素被烤制出来。实际上,在极端的时间内,超新星爆炸可以制造出元素周期表中一直到铀为止的所有元素。接着,这些元素又猛烈地射入宇宙深处。在这场星系级炼金术的过程中,产生的氧元素最多,其次是少量的氖、镁和硅,这些都是恒星际空间里最常见的重元素。此类超新星最近的一次发现是在1987年2月,这是自1604年以来所观测到的最明亮的超新星,当时曾有一颗超新星在银河系中爆炸。1987年我们所看到的这颗超新星,位于南天球与银河系相邻的大麦哲伦星云中。它标志着以前名为桑杜里克-69 202(Sanduleak-69 202)的恒星临死的苦痛;在恒星生命的尽头,即红巨星阶段,其直径大约是太阳的40倍。超新星爆炸的位置离我们大约有16万光年之遥,这意味着爆炸实际发生在16万年前。人类历史早期所记载的许多“新星”或许就是超新星,其中也包括耶稣诞生时所记录到的那一颗。自从最初的星系形成以来,恒星际空间之所以元素丰饶,是由于大恒星的寿命都很短,超新星不断产生新化学元素所致。你所戴的金戒指或银戒指的原材料就是在超新星内部形成的。没有超新星,我们根本就不会存在。[10]
第二类超新星,是白矮星由于吸收了邻近恒星的新物质引起爆炸而形成的,被称为Ia型超新星(Ia supernova)。这种爆炸所发出的光亮甚至超过了大型恒星衰亡所形成的超新星,它们释放出的主要是铁元素,以及其他的一些重元素。
恒星的衰亡是地球生命故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章节,因为恒星不仅创造了形成我们这个世界的原材料,也创造了能使生物圈得以存在所必需的能量。遍布于星系各处的重元素首先形成于恒星和超新星之中。当宇宙逐渐衰老,新元素(氢和氦以外的元素)的比率在稳定增长。假如没有由恒星和超新星所创造的化学物质极为丰富的环境,就无法形成我们的地球,更谈不上什么生命的进化。因此,构成我们这个世界的化学物质,分别形成于三个不同的场所:大爆炸产生了氢元素与氦元素,而从碳(原子序列号为6)到铁(原子序列号为26)的大部分元素是在中型和大型的恒星内部逐渐形成的,其他元素则形成于超新星的内部。宇宙早期形成的第一代恒星不可能形成生命。而以后形成的恒星,例如我们的太阳,就完全具有了创造生命的可能性。
推动生物圈的能量在很大程度上也源自恒星。太阳光是地球能源最重要的来源之一。但是对于过去200年里的人类而言,储存在煤和石油里面的阳光也变得同样重要。另外,地球许多重要的发展进程都是由地球内部的热引擎所推动的,而地球的热量一部分源自太阳形成的过程,一部分则来自超新星所产生的放射性元素。通过这些方式,恒星的历史已成为地球生命故事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
太阳的形成
和所有的恒星一样,我们的太阳也是在物质星云受引力作用发生塌陷的过程中形成的。也许是邻近的一颗超新星引发了这次塌陷。这场巨大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穿越了距银河系中心大约2.7万光年即位于星系中心至星系边缘40%处螺旋臂区域的气态星云。当冲击波穿越星云之际,星云中的物质就好像撒在振动的鼓面上的沙子开始重新排列。一个由数百颗恒星组成的星群部落就此诞生。
它们都可以算作第二代或第三代恒星,因为形成它们的材料中除氢、氦以外,还包含许多别的元素。在形成太阳的星云中,原始气体占98%(大约72%为氢气,27%为氦气)。但其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元素,包括碳、氮、氧(这些元素占宇宙所有物质的1.4%),以及铁、镁、硅、硫和氖(这些元素占据剩下的0.5%)。这10种元素,有的形成于大爆炸之际,有的形成于大型恒星内部,它们只占我们所在的星系区域原子物质质量的0.03%,而其余的元素则形成于超新星。[11]比氢和氦更重的元素,以及许多由这些元素形成的简单化学物质的存在,说明为什么我们的太阳(或许还有与它相似的恒星)与第一代恒星不同,它是伴随着一群卫星一起诞生的。这些卫星就是组成太阳系的行星(参见第3章)。
像所有的恒星一样,太阳的许多特征是由它的体积决定的。它是一颗黄色的恒星(光谱类型为G2),这意味着太阳属于中等亮度的恒星。然而,绝大部分恒星(大约95%)体积比太阳小,温度也比太阳低。[12]对于地球而言,太阳是个庞然大物。它的直径为140万千米,是地球与月球距离的4倍多。尽管如此,当太阳衰亡之际,它的体积还不足以塌陷成为一颗超新星。但太阳也不算很小,并不能维持很长的生命。它大致形成于46亿年前,还将存在40亿——50亿年的时间。迄今为止太阳的年龄是宇宙的1/3,它已走过了自身生命周期的一半。与所有的恒星一样,太阳内部持续不断地发生着巨大的核爆炸,温度高达150万摄氏度。核爆炸使得氢原子聚变为氦原子,并释放出大量的辐射能。聚变反应产生以光子形式存在的能量,这些光子要从太阳致密的内核挣扎而出,到达表面,需要花费100万年的时间。太阳的表面温度降低为6000摄氏度。能量从太阳表面向外辐射,遍及整个太阳系,直至太空深处。光子一旦到达太阳表面,即开始以光速运动。光子用100万年的时间努力穿越亚原子微粒(subatomic particle)的堵塞之后,仅用8分钟即可抵达1.5亿千米之外的地球。
如果没有太阳,我们的地球不会存在,生命也无从演化。太阳系所有的行星都是由太阳的碎片在引力场作用下组成的。太阳提供了绝大多数的光和热,维系地球上的生命。正是太阳这颗电池,使地球表面复杂的地质、大气以及生物过程得以运转。
宇宙的范围
宇宙在诞生之际,其体积小得难以想象,而现在的体积则大得难以想象。出于某些原因,想要了解宇宙的形成过程,我们必须设法理解宇宙的空间与时间范围。虽然我们不可能完全领会这些范围,但值得我们去做一番努力。
假如宇宙的年龄是130亿年的话,那么我们就无法看到130亿光年之外的任何事物,因为没有什么能够超越光速,而130亿光年是从宇宙诞生那一刻起光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但事实上宇宙也许更为庞大,因为在宇宙存在的第一秒钟,时空即迅速膨胀,其速度要比光速快得多。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宇宙真正的大小将是可观测宇宙的亿万倍。的确,假如不同的部分以不同的方式膨胀,那么就会形成数十亿个不同的宇宙,每一个宇宙都有各自不同但相差甚微的物理定律。
当然,仅就可观测宇宙而言,想要测量它的体积也是不可能的。就空间尺度而言,从最小的亚原子微粒直到已知最大的星系群,我们必须将10乘上36次,即最大星系群的体积是已知最小微粒的1036。[13]这样的说明对我们而言几乎毫无意义,仅是想想这些尺度,我们也必须努力发挥我们的想象力。我们不妨用一种思想实验来冲击一下,从而对一些非常大的尺度形成某种认识,也许不无裨益。
像银河系这样的大星系大约包括1000亿颗恒星。更大的星系甚至包括1万亿颗恒星,而更多数量的矮星系却只有1000万颗恒星,所以1000亿可以看作是每个星系所包括恒星的平均数。就我们所知,在可观测到的宇宙中大约有1000亿个星系。那么1000亿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呢?设想一个谷堆包含1000亿粒稻谷:那么它足以填满类似悉尼歌剧院这样大小的建筑物。[14]这也说明仅在我们所在的星系之内就有多少颗恒星。要反映整个可观测宇宙中的恒星数量,那就得建造1000亿座歌剧院,并把每一座都装满稻谷。(稻谷的总数大致相当于地球上所有沙漠和沙滩上的沙子数量。)[15]但是让我们集中到一座歌剧院上面来吧,想象它就代表我们的银河系。现在我们用稻谷作为比例模型,那么从位于悉尼歌剧院中心的太阳到最近的那粒稻谷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呢?半人马座阿尔法星是一个三星系统,其亮度居夜空中类恒星天体的第三位,其中的比邻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恒星。如果我们的太阳相当于悉尼歌剧院中的一粒稻谷,那么比邻星就位于大约100千米以外的澳大利亚纽卡斯尔城,而两颗恒星间的实际距离是4.3光年(超过40万亿千米)。总之,在地球周围12光年的范围内大约有26颗恒星(其中有一颗是天狼星,由于距离较近——距我们只有8.6光年——其体积是太阳的2倍,而亮度又是太阳的23倍,因此天狼星是我们所能见到的最亮的星星。)。要对我们所在星系的大小有初步的理解,就必须想象悉尼歌剧院中的所有谷粒是如何按照这样一个尺度分布在宇宙空间的。
还有一个可以理解这尺度的方法。假如一架大型喷气式飞机要花5—6个小时飞越澳大利亚或是美国的大陆领土,那么同一架喷气式飞机飞行至太阳要用多少时间?(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能在飞机航班上进几次餐?)波音747飞机大约每小时飞行900千米,差不多要用20年才能到达约1.5亿千米之外的太阳。若是飞往离我们最近的比邻星,喷气式飞机至少要飞行500万年才能到达目的地!而这只是一个拥有1000亿颗恒星的银河城市中隔壁邻居之间的距离。要感受整个银河系的范围,就必须记住光从太阳到地球只需8分钟,却要用4年又4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比邻星。光线得花3万年的时间才能到达银河系的中心,其距离相当于到比邻星的1万倍。
尽管粗略,这些思想实验仍有助于我们想象宇宙到底有多大,也说明我们人类所关注的范围通常是何等的渺小,或者说绝对的渺小。按照宇宙的尺度,我们的太阳和地球只是很小很小的微粒而已。
这些计算说明了其他一些事物对于理解人类的历史同样十分重要。我们的地球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任意的。我们之所以能够存在,只是因为我们处于一个非典型的区域。绝大多数的空间还是真空状态,而且十分寒冷。实际上,我们的思想实验设想只涉及一个银河系、一个包含数量异乎寻常的物质的空间区域。在星系之外,物质密度更加稀薄。我们的地球处于星系中物质较为丰富的区域,在这个巨大的星系内超新星产生了许多种元素。在这个星系中,我们居住在由一颗恒星所形成的区域内,距离那颗成年恒星很近。甚至在星系最为致密的地方,即圆盘处,真空区域通常每立方分子大约只含有一个原子。但在地球的大气层,在同样大小的空间内也许会有2500亿亿个分子。[16]而输送这些物质的是太阳每一秒钟所释放出来的能量。换句话说,人类的历史发生于宇宙的一个口袋中,那里物质稠密、富含能量。在这个物质丰度极高且极为复杂的环境中,生命才有可能诞生。
本章小结
大约30万年之后,以包含氢元素和氦元素的巨大星云为主体,构成了早期宇宙。这些元素就是未来形成恒星和星系的原材料。宇宙诞生之后大约过了10亿年,在氢元素与氦元素较为集中的区域出现了第一批恒星。引力推动这些致密的气态星云形成许多不同尺寸的旋转圆盘。尺寸最小的是与太阳系体积大致相当的物质星云。当它们塌陷之际,中心温度开始升高,氢元素开始聚变为氦元素。核聚变反应所释放的能量,阻止了中心进一步塌陷,并形成了恒星稳定的内核。一旦氢元素全部耗尽,巨大的恒星开始以氦元素乃至更为复杂的直到铁为止的元素作为燃料,此时聚变反应所需要的能量已入不敷出。体积最大的那些恒星迅速燃烧,最终在超新星大爆炸中坍塌。大部分复杂的化学元素是在超新星内部产生的。体积较小的那些恒星燃烧较为缓慢,温度相对较低,生存时间更长,当燃料耗尽,它们最终会像煤渣一样逐渐冷却。
正是由于恒星的诞生与衰亡,才最终形成了我们所居住的化学物质更为复杂的宇宙。的确,在宇宙早期相对简单的环境中,支配地球以及我们历史的复杂事物根本无法存在。
延伸阅读
关于恒星的一生,肯·克罗斯韦尔的《天体的炼金术》(1996年)是一本很好的介绍性读物,而蒂莫西·费里斯的《银河系时代的到来》(1988年)可以说是一部优秀的现代天文学历史书。阿曼德·德尔塞默所著《我们宇宙的起源》(1998年)也是较好的介绍性读物,切萨雷·埃米利亚尼的《科学指南》(1995年第2版)则以通俗易懂的形式揭示了许多技术方面的细节。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的著作可读性较强,但是已经有一点儿过时了。约翰·格里宾的《起源》(1981年)是一部关于我们所处宇宙的出色的普及性历史书,然而宇宙学的发展十分迅速,因此也显得有些陈旧。马丁·里斯所著《就这六个数字》(2000年)以及李·斯莫林所著《宇宙的生命》(1998年)围绕现代天文学提出了一些更具有思索性的观念。在《宇宙的演化》(2001年)中,埃里克·蔡森试图为我们在恒星中所发现的复杂性层次下一个定义。查尔斯·莱恩威弗的文章《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2002年发表)提出了宇宙“地理学”和空间的层次这一观念。
[1] 章首语:马丁·里斯:《就这六个数字:宇宙形成的深层力量》(纽约:基本图书出版社,2000年),第126页。
[2] 蒂莫西·费里斯:《预知宇宙纪事》(纽约:西蒙和舒斯特出版社,1997年),第151—152页。
[3] 在费里斯所著《预知宇宙纪事》第5章“黑色之王”中,有关于暗物质问题最新的探讨;也可参见里斯所著《就这六个数字》第6章。根据最近的估算,辐射也许要占宇宙总质量的0.005%;诸如中微子这一类的微粒差不多占0.3%;由质子和电子构成的普通物质大致占5%;那些由理论上存在但尚未被发现的微粒所构成的“冰冷的暗物质”占25%;而剩下的70%也许就是由“暗能量”所构成的了。参见戴维·B. 克莱恩(David B. Cline):《寻找暗物质》,载《美国科学》,2003年3月,第50—59页,尤其是第53页的图表。
[4] 来自美国宇航局(NASA)2003年2月发射的威尔金森微波异向性探测器(WMAP)的证据表明,第一批恒星大约出现于大爆炸之后2亿年这一时段。参见《想象宇宙的奇异》,2003年2月12日(https://imagine.gsfc.nasa.gov/docs/features/news/12febo3.html,2003年4月访问)。
[5] 里斯:《就这六个数字》,第53页;把物质与反物质结合在一起,是将质量100%完全转化为能量的唯一方法。
[6] 费里斯:《预知宇宙纪事》,第79—80页。
[7] 李·斯莫林:《宇宙的生命》(伦敦:菲尼克斯出版社,1998年),尤其是第7章“宇宙进化吗?”“达尔文宇宙进化论”认为,与自然选择的规则相似,任何含有复制的系统(在此情况下,亦即宇宙和黑洞)都有可能毫无目的地形成复杂的实体;相关事例,可参见亨利·普洛特金(Henry Plotkin):《思想的进化:进化心理学入门》(伦敦:企鹅出版社,1997年),第251—252页。
[8] 查尔斯·莱恩威弗:《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马尔科姆·沃尔特编:《超越火星:探索生命的起源》(堪培拉: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2002年),第95页。
[9] 约翰·威尔福德·诺布尔(John Wilford Noble):《恒星也许是宇宙的演员》,载《纽约时报》,2001年6月8日,第21版。
[10] 参见阿曼德·德尔塞默:《我们宇宙的起源:从大爆炸到生命和智慧的出现》(剑桥:剑桥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61页,其中的图表概述了不同质量的恒星不同的生命类型;有关超新星爆炸细节的详尽描述,可见保罗·戴维斯:《最后三分钟》(伦敦:菲尼克斯出版社,1995年),第41—45页。
[11] 参见德尔塞默:《我们宇宙的起源》,第74—75页。
[12] 肯·克罗斯韦尔(Ken Croswell):《天体的炼金术》(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47—48页。
[13] 威尔逊:《论统合》(伦敦:阿巴库斯出版社,1999年),第49页。
[14] 我第一次听到这一设想,是20世纪90年代初一位在悉尼生活和工作的已故英国天文学家戴维·艾伦(David Allen)在一次演讲中提到的。
[15] 切萨雷·埃米利亚尼:《科学指南:通过事实、数字和公式探索宇宙物理世界》(纽约:约翰·威利出版社,1995年),第9页。
[16] 克罗斯韦尔:《天体的炼金术》,第18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