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离开拉萨的日子。沿着漫长的新藏线旅行,拉萨是我的终点站。离开拉萨,跟前往拉萨一样,都需要勇气。不会有另外一个旅行目的地可以跟拉萨一样,成为很多人的精神家园。
我乘卧铺班车前往西宁。车资不菲,320元,其中20元司机付给了车站里拉客的黄牛。我选了个靠窗的下铺,未曾料到窗户关不严实,夜里寒风刺骨,难以入眠。
旺堆送我的时候给我带了水果、月饼和虫草饮料,说路上肯定需要。果然,下午四点在当雄吃过饭后,班车不停地走了24小时,到青海湖边的江西沟才再次停车吃饭。途中凄风冷雨,饥寒交迫。
车过那曲,上来了很多撒拉族老乡。他们在那曲打工。工程结束了,大伙高高兴兴地回循化过开斋节。额定载客28员的班车挤满了40多个乘客。过道里放上被褥,他们就坐在上面。为此,司机全程被罚款两次。我很同情司机。他们日夜行驶在青藏线上,艰辛程度不为常人所知。挣钱就是唯一响当当的理由,不超载怎么挣钱!
撒拉族的老乡显然不适应这样的旅行,有的晕车了。售票大姐极富专业精神。她拿出准备好的塑料袋,让老乡吐在袋子里。这真是难忘的一夜。车厢里弥漫着劣质的烟草味、呕吐的刺鼻酸味、袜子的臭味以及其他根本说不清楚的难闻气味。
车过唐古拉山口,已是深夜。我擦掉车窗上的雾气,看到夜幕中有零星的灯光闪烁。到格尔木是凌晨,天气阴沉沉的,不时有雨点飘落。有人下车,车厢里终于宽敞了一些。
在江西沟,我吃掉了最后一小块月饼,喝掉了最后一罐虫草。因为撤尿极其不方便,我在路上始终没敢多喝水。在江西沟,我似乎已经闻到西宁夜市的肉香了。
到西宁后,我住进了肉联厂旁边的青年旅社。朋友的司机送来了第二天中午回北京的火车票。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熟悉西部的城镇,好像已经被悉数装进了我的背囊。我更没有想过,我热爱的拉萨、西宁、乌鲁木齐和兰州这些遥远得令人恍惚的城市,好像它们都是我在高原的兄弟。我相信这样的感情与生俱来,无可替代。没有哪里能与西部相比,能毫无保留地给予我最真实意义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