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文准备上台用的标准照(杜修贤 摄)
刮脸。吹风。对着镜子照了几次,直到满意了,王洪文才去换衣服。
在10月2日,王洪文忽然急于拍摄“标准照”。
据1977年3月25日《光明日报》第三版发表的新华社记者述评《清算“四人帮”利用新闻照片反党的滔天罪行》一文披露:在1976年10月2日,王洪文总共拍了114张照片,其中穿便服、中山装的53张,穿军装的16张,办公照片21张,室外单人相24张!
一口气拍了114张照片之后,王洪文叮嘱摄影师:“今天就给我把照片送来!”
“这么急?”摄影师满脸惊讶。
“只争朝夕!”王洪文用毛泽东的诗句答复摄影师。说毕,笑了一下,补充说道:“先是各印一张八寸的送来,我挑选一下。选中的,要仔细修版,要大量地冲印!”
“大量冲印?”摄影师又感到困惑。
“你去冲洗吧!”王洪文挥挥手,不作任何解释,把摄影师打发走了。
这位奉命为王洪文急拍标准照的摄影师,便是杜修贤。
二十多年之后,杜修贤作了如下真切的回忆:
10月2日上午,王洪文叫我立即去钓鱼台那里一趟,也没详细交代是什么事情。反正我也习惯了几十年不分节假日的工作日程,别人安睡休息的时候或许正是我紧张工作的开始,别人工作的时候没准我缩在那呼噜声正浓哩。
我们的汽车离王洪文的住宅楼还有百米远的时候,就看见王洪文穿一身深藏青色的中山装,笔挺地站在楼房外面。见我们的汽车开来,他朝着我们的方向迎了几步,我心里微微地波动了一下,他难道是在等我?又是重要拍摄?因为这几天王洪文几次叫我为毛泽东遗体拍摄重要照片,我一听是他的电话就条件反射想起重要拍摄。
王洪文和我握了一下手,就带我大步往楼里走。走进楼里,他才站住对我说:“老杜,今天请你来是为我照几张相。”
“噢……今天?”我一愣,“我没有做准备啊,没带灯光。”
王洪文笑笑,不以为然,“没关系,就用自然光拍。”
“自然光拍摄当然比较好,可是今天老天不太帮忙,光线不好啊。”我望望门外的天气,觉得没有把握。
“问题不大,今天可以照。”王洪文态度很坚决,俨然是摄影行家。
……
今天王洪文一反常态急切地要拍标准照,这能不叫我纳闷吗?再说主席才去世,就迫不及待要照标准像也不太合适呀!我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这个时候照,是不是有急用?”
王洪文嘿嘿笑了一声,隐秘的眼神飞快地望我一眼,头扭向一边,用似乎开玩笑的轻松语调说:“开追悼会用啊!”
“啊呀,追悼会用也太年轻了嘛。”我也用开玩笑的口气回敬了一句,但是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话什么意思?多叫人胆寒!
王洪文带我走到二楼,他没有正面回答拍照片有什么急用,只是问我楼上的光线是不是比楼下好一些。我连测光表都没有带,大体目测了一下,怎么办呢?事到如今不行也要行,就点点头。
……
那天王洪文的标准照拍了好几种,先是穿中山装的,后又换上军装照了几张。
这次拍摄,我觉得我差不多被折腾得散架了。因为我拍摄从来不用三脚架,又没有带闪光灯,每张照片我必须按动四分之一秒的快门,才能保证彩色胶卷的感光色度。四分之一秒,这几乎是快门档次里最慢的瞬间了,按快门时人的手是很难端得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只要有一丝摆,照片就虚了。等将王洪文的半身照片拍完,我的手臂已木然僵硬快没知觉了。
王洪文一反常态急着要拍标准照的内幕,是在粉碎“四人帮”以后才逐步披露出来,真相大白于天下的。
“开追悼会用”道出了他篡党夺权而不惜破釜沉舟的决心。(17)
当摄影师杜修贤忙于冲印照片的时候,王洪文忙着给上海挂长途电话。他用“洋泾浜”的上海话说道:“小廖吗?侬勿要‘热昏’!”(18)
小廖,王洪文的贴身秘书——廖祖康,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文革”前,王洪文担任上海国棉十七厂的基干民兵连长时,廖祖康便是王洪文手下的“兵”。那时的廖祖康,是上海国棉十七厂技校学生,基干民兵。廖祖康的养父廖士元,是上海国棉十七厂的木工。
在“文革”中,当王洪文在上海国棉十七厂揭竿而起的时候,廖祖康在技校也发起成立了“革到底”造反组织。他们同“造反”,共“战斗”,建立“火线”之谊。
廖祖康头脑灵活,颇有社会活动能力,被王洪文所看中。当王洪文成为“工总司”的“司令”之际,需要“配备”秘书,他点名要了廖祖康。
王洪文青云直上,廖祖康一直紧随左右。王洪文调往北京,成为中共中央副主席,廖祖康也就成了副主席的秘书。
前些天廖祖康请假回上海,因为他要在上海结婚了,婚礼定于10月7日举行。
王洪文预感到总摊牌的时刻已经不远。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他本来是不会让心腹廖祖康离开身边的。然而,他却爽快地同意了廖祖康回沪。
喜糖和鲜花掩盖了廖祖康此行的特殊使命。上海毕竟是王洪文的“基地”。军机不可泄,无法用长途电话或信件传递。
离京前,王洪文给廖祖康面授机宜……
十年的“战斗友谊”,使王洪文对廖祖康绝对信任。但是,他担心这个小伙子被女人迷住而“热昏”,耽误了军机大事。正因为这样,他迫不及待地给廖祖康挂了长途电话……
也就在10月2日王洪文忙于拍摄“标准照”的时候,这一天对于华国锋、叶剑英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下午3时左右,叶剑英来到中南海南船坞一栋汪东兴家。叶剑英已经从政治局的多次会议上,看出汪东兴鲜明地站在“四人帮”的对立面,何况叶剑英对汪东兴早在延安就认识,有着多年的了解。
汪东兴曾经再三向叶剑英表示,应当是由他去看望叶帅,但是叶剑英说,还是中南海南船坞这个地方比较隐蔽,他去汪东兴那里比较好。
叶剑英非常细心,他叮嘱警卫参谋马锡金,到中南海汪东兴家,进、出不能走同一个门。比如从中南海西门进,出去时就要走中南海东门。
叶剑英与汪东兴商议扫除“四人帮”的行动计划。
据原中央警卫局副局长、8341部队政委武健华后来在回忆文章中记述:
叶帅对汪东兴说:“最近形势很紧张,这也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中国人常拿‘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来比喻首恶不除,祸乱不止。我看‘四人帮’不除,我们党和国家是没有出路的。”汪东兴说:“为了继承毛主席的遗志,挽救党的事业,我们有责任粉碎‘四人帮’这个反革命集团。”叶帅探着身子,压低声音问汪东兴:“你考虑好了吗?”汪东兴用肯定的语气说:“我认为形势逼人,不能再拖,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叶帅坚定地说:“对!我们要立即找华国锋同志谈,要加速采取果断措施!”(19)
紧接着,叶剑英又看望了华国锋,告诉他重要动向——汪东兴支持粉碎“四人帮”,希望华国锋能够尽快联合汪东兴,解决“四人帮”。
据武健华后来回忆:
送走叶帅之后,汪东兴召集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张耀祠、李鑫和时任中央警卫局副局长、8341部队政委的我来到南楼办公室,指示说:“中央已经下了决心,对‘四人帮’要采取行动。……你们先琢磨出一个行动方案。我要到华国锋那里去,等我回来后,咱们详细讨论行动方案。”我们在汪东兴的办公室一直研究到10月3日凌晨4时,提出了粉碎“四人帮”的初步行动方案。这个方案设想,在中南海怀仁堂采取行动拘押“四人帮”,以在怀仁堂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研究《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出版问题和建造毛主席纪念堂选址问题的名义,通知王洪文、张春桥参加会议。在怀仁堂解决王洪文和张春桥的问题之后,再依次分别处置江青和姚文元的问题。毛远新与“四人帮”区别对待,对他采取就地“保护审查”。(20)
当天晚上,汪东兴来到华国锋在东交民巷的住地。华国锋要求汪东兴尽快制定解决“四人帮”的行动计划。
也就是说,在10月2日这天,形成了华国锋、叶剑英、汪东兴这“金三角”。这个“金三角”的形成,意味着解决“四人帮”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了。
在10月2日这天,华国锋还来到吴德住处。吴德与华国锋同住东交民巷,来往很方便。吴德提出在解决“四人帮”时,应同时解决“四人帮”在北京市的爪牙如迟群、谢静宜、金祖敏等人,华国锋表示同意,并委托吴德、吴忠这“两吴”对“四人帮”在北京市的爪牙采取行动。
这样,华国锋手中有了两支至关重要的可靠的力量:汪东兴掌控的中央警卫团,吴忠掌控的北京卫戍区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