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5月20日,上海《文汇报》上忽然冒出一篇拖腔拿调的文章。《请看一种“新颖而独到的见解”》。文章作者,便是姚文元。
算起来,这是姚文元第二次把笔伸进音乐领域。第一次,那是1953年8月,22岁的他作为《文艺报》的读者,写了篇《应改进歌曲出版工作》,在“读者中来”登出。这一回,大不一样,32岁的他,把“金棍子”伸进了陌生的“音乐王国”。
文章一开头,诚如他的“美学笔记”一样,先来一番谦谦之词:
因为工作的需要,有时也翻翻对于我说来的是十分陌生的音乐评论的书——但只以薄薄的小册子为限。最近音乐出版社出版了大量西洋的“音乐名著”,手头上有一本名为《克罗士先生》的论著,作者为克洛德·德彪西(1862—1918)。我对这位著名人物一无所知,于是就去看编辑部所写的“内容提要”……
虽然姚文元自己承认对德彪西“一无所知”,对音乐理论“十分陌生”,即使随手“翻翻”那本小册子,也因“文章极其费解”而“咬紧牙关读下去”——姚文元并未读懂,却抡起棍子打了起来,既打那位“洋人”德彪西,更打书的编者们。
一反开头那种谦恭之态,文末,姚文元摆出一副文坛霸主的架势,提出一连串的问号:
我这篇短文,也就算“大家谈”,作为一个普通群众,提出自己的几个问题吧:
一、这样的“新颖而独到的见解”究竟是什么阶级的艺术见解?为什么要那样赞不绝口地推荐它、介绍它?
二、把这样的评论介绍给读者,会产生什么效果?
三、对西方资产阶级音乐理论特别是印象派之类流派的理论,应当采取什么态度?
德彪西,怎么会“冒犯”姚文元的“虎威”呢?
德彪西此人,用美国弗兰克·道斯在他所著的《德彪西的钢琴音乐》一书中所言:“德彪西整个创作生涯都是通过声音与清晰的幻梦打着交道。”德彪西的强烈的印象主义的音乐作品,曾深刻地影响了世界乐坛。他的歌剧《佩列阿斯与梅丽桑德》,曾被推崇为印象派音乐的巅峰之作。他的钢琴曲《版画》、《欢乐岛》、《意象集》、《二十四首前奏曲》则被视为印象主义精品。
德彪西也写音乐评论,署笔名“克罗士先生”,所以那本介绍他的小册子就用《克罗士先生》作为书名。
不论是音乐作品,还是音乐评论,德彪西都充满一系列新颖而独到的见解。他不是一个鹦鹉学舌式的人,却是一个敢于创新、非同凡响的音乐家。他,在音乐王国独树一帜——这一点,不论他的拥护者和反对者都承认。他的可贵之处,也就在敢于创立自己新颖而独到的见解。
本来,姚文元与德彪西,河水不犯井水:一个今人,一个古人;一个中国人,一个洋人;一个“金棍子”,一个音乐家。
姚文元是持箭找靶,偶然撞着德彪西的。
原来,那是柯庆施到北京去,见到了毛泽东。在谈话中,毛泽东提及,他最近看了一些翻译出版的西方著作,译者的前言写得不好,没有阶级观点……
柯庆施回到上海,把毛泽东的话,转告张春桥。
张春桥马上把“行情”告诉了姚文元。
善于看“行情”写文章的姚文元,搔了搔脑袋,觉得有点麻烦:毛泽东并未讲自己看的是哪一些翻译的西方著作!
怎么办呢?姚文元来了个持箭找靶!
好在毛泽东所说的话,有一系列特定的条件:第一,他是“最近”看的,说明那些书大约是最近出版的;第二,是“翻译出版的西方著作”;第三,“译者的前言写得不好,没有阶级观点”。
于是乎,姚文元抱来一堆最新翻译出版的西方著作,以“阶级斗争”的目光一一审视着。
蓦地,薄薄的“十分陌生的音乐评论的书”《克罗士先生》,成为他的理想的箭靶——该书编者所写的“内容提要”,正是“没有阶级观点”!
尽管毛泽东压根儿没有提到过德彪西,惯于揣摩、猜度的姚文元,却已在那里向《克罗士先生》开火了!
然而,就在姚文元文章见报的翌日,《文汇报》编辑部响起了电话铃声。
电话耳机里传出浓重的湖南口音,狠狠地批评了姚文元的文章,说姚文元“不懂装懂”,并要求约见《文汇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