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读哈里的一本日志,并用棕色纸袋做的一张书皮做过伪装。一声敲门声传来,父亲隔着门说:“我要开车送瑟瑞娜去杂货店。你想要什么吗?”
我不要。
他们走后,我知道得赶紧行动。我得拿回委托书。我冲去书房,搜遍能找到的所有文件夹。文件不在其中。我并不认为她会把它放在外面让我找到。不会的。我设想它要么在保险柜里,要么在她的房间里。不可能搜查保险柜。瑟瑞娜的卧室,则没那么难。
尽管在同一片用人区的套房里,瑟瑞娜的房间比塞缪尔爷爷的要好一些。她的房间比他的大多了,像是有人在某个时点拆掉了一堵墙,把两个房间并成了一个。她有一张双人床,不像塞缪尔爷爷那样是单人床,一张梳妆台和一个大衣柜,里面满是连衣裙和半身裙,有些是柔和的冬日色调,有些是轻快的春季色彩。太多了,看起来全是新的,或者仅穿过几次而已;很多衣物收在塑料套里;有一些仍有标签。有很多很多的鞋盒彼此堆叠,上面全是近期的价格标签,所有盒子看起来都一尘不染。梳妆台里全是柔软的蕾丝内衣。我从抽屉里拎举起一件,看起来不舒服。我把它放回去,继续搜寻。
她有很多各个种类的书。平装的浪漫小说。犯罪惊悚小说。文学经典。梳妆台上是几张装框的相片:其中一张是少女时期的她,坐在断崖上;一张是儿童时期的她,拉着一个少年的手,一定是琼斯;另一张是一个母亲在给婴儿喂奶,年轻男孩在旁边观看。我以前从没见过父亲家族的照片。奇怪的是,我没有发现任何男性物品,没有平角短裤、跑鞋,甚至没有第二把牙刷。
我想对瑟瑞娜生活的全部细节进行一次彻底清查,但时间有限,所以得专注重点。我仔细检查了她书桌上的文件,都是事务上的东西、电费单等,不是我需要的。我检查了床底、衣柜的上层搁架,但什么也没有。
我担心他们会马上回来,于是决定缩短搜索时间。瑟瑞娜一定把委托书收进保险柜了,那就证明几乎不可能拿到手,除非本帮我打开保险柜。或许。离开前,我站在门口,面向房间正中。鉴于里德尔大宅有各种神秘事件,我还是觉得很难相信,瑟瑞娜的房间里没有秘密。但愿本能前来相助,但他很可能因为我背叛他而生气了。他好像没有要来的意思。
然后我注意到非常微妙的东西。地板的地毯下面有一丝波纹,就好像地毯垫起了一条褶皱,造成了这极其轻微的隆起。我提起地毯一角,证实了我的怀疑。老旧的网眼橡胶地垫有折痕。我拽了一下地垫角,把折痕整平,发现下面的地板上有一个黑点。我把地垫角又拉开了些,看到一个有着小金属环的地板门的轮廓,与地板平齐。瑟瑞娜的房间里到底还是有秘密。
我小心翼翼地卷起地毯和地垫,直到完全露出地板门为止。我估计门本身有两英尺乘三英尺,而且没上铰链,抬门的时候,整个平台都掀起来了。在浅显的空间里有一个木盒子,几乎与空隙等大。我把它搬出来,摆在地板上。我打开它,立刻就满意了。装有委托书的文件夹就在最上面。我拿了。下面,都是信封,用橡皮筋绑在一起的信件,还有一本旧杂志。
是1979年11月的一期《木船》杂志,封面上的画像是我父亲。我以前见过它,但还是觉得父亲留长头发看起来好傻。还有色彩明亮的小册子——有一沓——宣传各种游轮航线。中了。我的脉搏加快。目录和活动日程。其中一个就像我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现的那张。在游轮里的贵妇——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号上环游世界。旅程用时九个月。九个月在海上。在异国港口停靠,爬山去隐蔽的庙宇。在船上享用正式晚宴。在管弦乐队前面跳舞。
我拿出一个看起来更加正式的厚信封,打开来。那是一封寄给“先生和夫人”的信。琼斯·里德尔,里德尔大宅,北邸。“很高兴通知您已在丘纳德航线预订环游世界游轮之旅……”
哇,船票!瑟瑞娜告诉父亲她想怎么花那份钱时,不是在开玩笑。她已经花掉了!她的计划已经开动了。
我拿出那一捆用橡皮筋绑着的信件,草草翻过。它们都装在花哨的亚麻布纸做成的一模一样的信封里,背面的信封口盖上都饰有寄件人地址的浮饰:里德尔大宅,北邸,西雅图,华盛顿州。我从那一捆里抽出第一个信封。是寄给琼斯·里德尔的,尽管名字下面没有写地址。没有封口。我取出里面的信。
我最最亲爱的哥哥琼斯:
我们今晚一起跳舞时,我感觉心里有难以置信的膨胀的喜悦。在你的怀里感觉那么舒适,和我一直以来想象的一样。当然,你刚到时,我很紧张。谁会不紧张呢?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太多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彼此都不了解,万一我的直觉是错的呢?
我的直觉没错,我现在知道了,我相信你也知道。你感觉到我的感觉,你的手臂环抱我,你的力量与活力喂养了我饥饿的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里,事情会有个眉目。你会看到我的计划成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负责好每件事。只是你必须站在我身边,让它发生。在短短几个星期内,我们的命运就会圆满。
我已经下了游轮之旅的订金,预订了我们的房间。我不得不找迪奇借钱,但他看到我的计划就快取得成果,也很慷慨。我们会飞去纽约度过新年前夜,驶过纽约港,经过耀眼的自由女神像,然后旅程就会真正开始。我那么期盼与你共度几个月的时间,航遍世界上所有的海洋,观看那么美妙的东西。单是想到穿着礼服的你我,在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豪华舞厅里跳舞,我就已经高兴得颤抖。
我答应要为我们的远行清理掉谷仓里的一些旧提箱。你知道,那些都是贵重的古董,能在拍卖会上捞一些钱,反正我是这么听说的。LV的精制汽船提箱?我们是不会卖掉的。我们会自己用,我们的航海会充满浪漫与魅力,就像旧日时光那般。
与此同时,还有细节需要我去打点,所以我虽然并不喜欢,却不得不更唐突地结束这封信。不过,你要知道我全心全意地爱你,你要笃信,我会把整个人都奉献给你。
我知道你会为我回来。
爱你,
瑟瑞娜
我再次翻看这捆信件,这一次看得更加仔细。所有的信都是写给父亲的。
我彻底毛骨悚然了。瑟瑞娜比我以为的还要疯。除了这一份明摆着想与父亲发展乱伦关系的意图,我对她的精神是否健全也有疑问。我不相信父亲会跟瑟瑞娜走——我无法相信他会走,尽管或许在那一点上,我也是错的。但她如此投入,二十多年想入非非、写信、搭想象中的游轮,我看到有些事情可能会大错特错。她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包括了父亲。所以变卖古董和稀有钢琴那些钱根本不能满足她。勉强过活不是重点,把琼斯哥哥搞到手才是。
由于担心他们回来会发现我,我把信和船票放回了盒子。然后我犹豫了。我会需要它们作为证据,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然而,我在玩的游戏也很危险,因为如果瑟瑞娜发现有东西不见了,她肯定会第一个来追查我。不过,我还是得抓住机会。我留下了船票和信,还有委托书,关好地板门盖,放下地垫和地毯,试图留下和我刚才注意到的一样的细微纹路。我浏览房间,确保没有一点毛病,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我关上灯,离开。走回房子的主厅时,我感觉到一阵寒意。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我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