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在成都遇见了月月。
宏济巷MD酒吧的一角我们对坐,仿如曾经对坐在北京初春的那张餐台。
……
曾经有些晚归的午夜,她穿着睡衣蹦出来,抱着枕头,站在餐台边,问一句:饭用不用热热?
她说,不用的话我就去睡了。
然后嗒嗒嗒跑了。
留我一个人慢慢地咀嚼,吞咽,不需要把那些落寞和苦涩展示给任何人看。
曾经有些凌晨,她歪坐在桌子对面,捏着牙刷,慢慢地刷牙。
她抬起眼,冲我点点头,说:哎哎,您好您好,您还活着呢?
边说边刺啦刺啦地刷牙,咕嘟咕嘟地漱口,语气轻松平淡,撵着熬夜多时的我滚去睡觉。
曾经有些时候,我从笔记本里抬起头,发现她盘踞在桌子对面,捧着一本书,慢慢地读。
面前一堆小山一样的瓜子壳。
她放下书,抓一把瓜子,无声地放到我电脑旁,暗示我停一停歇一歇,换换脑子,聊聊天。
……
那些曾经恍如隔世,永不再来,只留下两个礼貌客气的熟人。
可我他妈的不想当熟人,我想找到一个话题当穿梭机,和她重温一下往日时光,我想听她说说近况,过得好不好,想和她聊聊自己这几年获得了些什么面对了些什么……
我想和她聊聊那些捧杀,那些打压,那些绊子,那些攻击和谩骂,那些憋屈在心里不想和别人倾诉只想和她说说的话……
我开不了这个口,不知道她是否还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问:阿姨身体好吗?
她说:挺好的,有时候会念叨一下你,听说你过得挺好的,她很高兴。
我说:有机会我看看阿姨去吧……
她点点头,没有接话。
我们沉默着喝酒,偶尔碰杯,喝完第四杯时我反扣杯子,硬着头皮问她:还没消气吗?
她笑笑,手指在杯口画圈儿,她道:什么气不气的,早过去了,大家缺乏沟通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原则问题……
OK,那后来为什么一直不联系?
她想了一会儿,说:你书里不是写过的嘛,大家在路上走着,遇到了就结伴一程,该分手就分手,该重逢就重逢……同路人而已,能不远不近地彼此陪伴过一程,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OK,既然彼此陪伴过,那后来为什么不联系了?
她看着我,慢慢地说:不管联不联系,我都希望你走的那条路,能走得好。她告诉我说:只是你要明白,我从不是个锦上添花的人。
……
明白,你都这么说了,我想不明白都不行了。
来吧,咱们再碰个杯吧,像两个朋友一样。
我和我曾经的朋友月月对坐了半宿,一口一口把瓶中仅剩的回忆喝光。
临走时我跟她说,你就别屏蔽我了……我都没屏蔽你。
她扑哧一声笑了,笑着挥挥手送我离开,我沿着宏济巷走到九眼桥,又穿过灯火阑珊的太古里,走到东门大桥时,从手机里找出很年轻的时候听过的一首歌,边走边听:
……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
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有新的,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离开我
……
奔四的时候,听懂了这首十几岁时流行的歌,大家是同龄人,月月她应该和我一样熟悉这首歌。
我循环播放着这首歌,一并循环播放的还有月月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好吧我的朋友,再见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
自此我没再见过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