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买炸鸡便当的客人走出店门后,靖子看看钟。再过几分钟就是晚间六点了。她叹口气摘下白帽。
工藤白天打手机给她,邀她下班后见个面。
算是庆祝,他说,语气很兴奋。
她问要庆祝什么,“这还用说吗?”他回答。
“当然是庆祝那个凶手被捕,这下子你也能摆脱那个案子了。我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既然不用再担心被刑警缠着不放,当然应该举杯庆祝一下。”
工藤的声音听起来轻浮又自大。他不知道案情背景当然会有这种反应,但靖子实在提不起兴致配合他。
我没那个心情,她说。
为什么?工藤问。发现靖子默然不语,他才好像察觉什么似地说:啊,我懂了。
“虽说你们离了婚,但被害者毕竟曾与你关系匪浅。的确,说什么庆祝太不谨慎了,对不起。”
虽然他完全误会了,但靖子依旧沉默。于是他说:
“撇开那个不谈,我有要事跟你说。请你今晚务必跟我见个面,好吗?”
她想拒绝。她没那个心情。对于代替自己出面自首的石神,她有太多的歉疚。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工藤说的要事会是什么呢——
结果,还是说好了六点半接她。虽然听工藤的语气好像很希望美里也同行,但她委婉地拒绝了。不能让现在的美里和工藤见面。
靖子打电话回家,在答录机留言说今晚要晚点回家。一想到美里听了不知会怎么想,她就心情沉重。
六点一到靖子就解下围裙,向待在后面厨房的小代子打个招呼。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啊。”正提早吃晚餐的小代子看看钟,“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靖子折好围裙。
“你要和工藤先生见面吧?”小代子小声问。
“啊?”
“白天,他不是好像打过电话来,那是找你约会吧?”
看到靖子困惑地陷入沉默,也不知是怎么误解的,小代子用感慨万千的语气说声“太好了”。
“麻烦的案子好像也解决了,又能和工藤先生这么好的人交往,看来你终于走好运了,对吧。”
“不会吧……”
“是啦,一定是。你受了这么多苦,今后一定要幸福才行,这也是为了美里嘛。”
小代子的话,就各种角度而言都令靖子心中隐隐作痛。小代子是打从心底期盼朋友能得到幸福,但却压根也没料到,这个朋友竟然杀了人。
明天见,靖子说着走出厨房,她无法正视小代子。
出了‘天亭’,她朝着平日归途的反方向走去,转角的家庭餐厅就是她和工藤约好碰面的地方。她本来不想约在那间店。因为当初也是和富坚约在那里。可是工藤说那里最好找,指定要去那里,她实在开不了口请他换地方。
头上就是首都高速公路。钻过那下面时,有人从后面喊了一声花冈小姐,是男人的声音。
停足转身一看,两个眼熟的男人正朝她走近。一个是姓汤川的男人,据说是石神的老友,另一个是刑警草薙。这两人怎会凑到一起?靖子一头雾水。
“您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汤川问。
靖子来回审视着两人,点点头。
“接下来您有什么约会吗?”
“对,呃……”她做出看表的动作。其实她心里很慌,根本没看时间。“我跟人约好了要见个面。”
“是吗?只要三十分钟就好,我想跟您谈一下,是很重要的事。”
“不,那恐怕……”她摇头。
“不然十五分钟怎样?十分钟也行,就在那边的长椅坐一下。”汤川说着指指身旁的小公园。在高速公路下方的空间,有一个小公园。
他的语气沉稳,态度却散发出一种不容抗拒的严肃感。靖子直觉到他打算谈什么。这个在大学当副教授的男人,之前见面时也曾以轻松的口吻,对她造成莫大的压力。
她想逃,这是她的真心话,然而她又很好奇他到底打算谈什么。内容一定和石神有关。
“那么就十分钟。”
“太好了。”汤川一笑,率先走近公园。
看到靖子犹豫不前,“请。”草薙说着伸出手催她。她点点头,跟在汤川身后,这个刑警闷不吭声的样子也很诡异。
汤川在双人座坐下,替靖子空出一个位子。
“你去那边待着。”汤川对草薙说,“我要跟她单独谈。”
草薙虽然略显不满,但只是伸了一下下颚,就回到公园入口附近,掏出香烟。
靖子虽然有点顾忌草薙,还是在汤川身旁坐了下来。
“那位先生是刑警吧?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原本我就打算一个人来。更何况,对我来说他的身份是朋友不是刑警。”
“朋友?”
“我们是大学时的死党。”汤川说着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他和石神等于也是同学。不过他们两个,在发生这次的事件前好像一次也没见过。”
原来如此,靖子恍然大悟。之前她一直想不透,这个副教授为何会因为这桩命案来找石神。
虽然石神什么也没透露,但靖子之前就在怀疑,他的计划之所以会露馅,八成和这个汤川插手有关。和刑警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而且还拥有共同的友人,这点想必在他的计算之外吧。
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竟然打算说什么——?
“我对石神自首一事感到很遗憾。”汤川一开口就直捣核心,“一想到像他那么有才华的人,今后只能在监狱里运用那个金脑袋,身为一个研究者我实在很不甘心,太遗憾了。”
靖子听了不发一语,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交握。
“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我是说对你。”
靖子感到汤川转身面对她,顿时浑身僵硬。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对你做出那种卑劣行为。不,‘无法相信’这个说法还不够适切,应该说我压根就不相信。他……石神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既然背上杀人犯的污名,照理说就算再撒谎也毫无意义,但他却说了谎。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谎,并非为他自己而说,他是为了某人隐瞒真相。”
靖子咽下口水,拼命调整呼吸。
此人已经隐约察觉真相了,她想。他知道石神只是在包庇某人,真凶另有其人,所以他想救石神。该怎么救呢?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让真凶去自首。让真凶招认一切。
靖子提心吊胆的窥视着汤川,没想到他竟然在笑。
“你好像以为我是来说服你的。”
“不,我没有……”靖子慌忙摇头,“而且说到说服,我有什么可让您说服的?”
“说的也是。我的确说错话了,我道歉。”他低头鞠躬,“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所以才来找你。”
“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嘛,”汤川学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我想说的是,你对真相毫无所知。”
靖子惊讶地瞪大了眼,汤川已经不笑了。
“我想你的不在场证明,大概是真的。”他继续说,“你应该真的去过电影院,包括令媛也是,你们母女并未说谎。”
“对,没错,我们根本没说谎,那又怎样?”
“但你心里应该也在奇怪,为什么你们用不着说谎,为何警方的追查这么松懈?因为他……我是说石神,早已安排好让你们面对刑警的质问时,只要说实话就行了。无论警方怎么步步进逼,他都已安排好让警方无法将你定罪。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你只晓得石神好像用了什么巧妙的障眼法,却不清楚实际内容。我说的对吗?”
“您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靖子对他一笑,但是连她自己也知道脸颊在抽搐。
“他为了保护你们母女做了极大的牺牲,那是你我这种普通人连想都想像不到的壮烈牺牲。我想他大概打从命案一发生,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决定到时要替你们顶罪了,因为他的所有计划都是以那个为前提设计出来的。反过来说,唯有那个前提绝对不能瓦解。但那个前提实在太残酷,任谁都会退缩,这点石神自己也知道。所以,为了让自己在紧要关头无法反悔,他事先断了自己的退路。同时,那也正是这次最惊人的障眼法。”
汤川的话令靖子开始混乱,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然而,却又有一种卫击非比寻常的预感。
此人说的没错,靖子完全不知道石神设计了什么障眼法。同时,她也的确感到奇怪,为何刑警对自己的攻击没有想像中激烈。老实说她甚至觉得刑警们的再三盘问,根本找错了方向。
而汤川知道那个秘密何在——
他看看表,也许是担心剩下多少时间。
“要告诉你这件事,我实在很为难。”事实上,他也的确痛苦地表情扭曲。“因为石神绝对不会希望我这样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希望至少不让你发现真相。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你如果了解真相,你将会终生背负比现在更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让你明白他有多爱你、是怎么把全部的人生都赌下去,那他未免牺牲得太不值了。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看到你这样一无所知,我实在无法忍受。”
靖子感到心跳剧烈,喘不过气,几乎随时都会昏倒。汤川想说什么,她毫无头绪。但从他的语气,她已察觉那个答案必然超乎想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话要说,就请你快点说。”她的措辞虽然强悍,声音却虚弱得颤抖。
“那起命案……旧江户川杀人命案的真凶,”汤川做个深呼吸,“就是他。是石神没错。不是你,也不是令媛,是石神杀的。他并非冒名顶罪,他才是真凶。”
眼看靖子听不懂这段话,呆坐当场,汤川又加上一句“不过。”
“不过那具尸体并不是你的前夫富坚慎二。虽然看起来像是,其实是另一个人。”
靖子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当她凝视他那双在眼镜后面悲伤眨动的眼睛时,她突然完全明白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用手捂着嘴。因为太过惊讶,令她差点惊声尖叫。她全身的血液沸腾,紧接着却又全身发凉失去血色。
“看来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汤川说,“没错,石神为了保护你,犯下另一起杀人案,那是在三月十日,真的富坚慎二遇害的隔天。”
靖子几乎晕厥,连坐都快坐不住了,手脚发冷,全身起鸡皮疙瘩。
看花冈靖子的模样,八成是从汤川那里听到了真相,草薙推测。就连站在远处都看得出,她的脸色发白。这也难怪,草薙想,听到那样的真相,没有人会不震惊,更何况她还
是当事者。
就连草薙,至今都还无法完全相信。刚才,初次听汤川说明时,他觉得怎么可能。虽然在那种状况下汤川应该不会开玩笑,但那个说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有那种事,草薙说。为了掩饰花冈靖子的杀人,又杀了另一个人?天底下哪有那么夸张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被杀的到底又是什么人?
被他这么一问,汤川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那人姓名,不过我知道是哪里的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就算突然失踪,也没人会找他,甚至不会有人担心他。想必也不会有人报案。因为那个人,大概过着和家人断绝关系的生活。”汤川说着指向刚才一路
走来的提防沿岸小径。“你刚才不也看到那样的人了吗?”
草薙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是看着他指的方向,终于灵光一闪,他不禁屏息。
“你是说那里的游民?”
汤川没点头,却说出下面这番话:
“有个收集空罐的人你注意到没有?他对住在那一带的游民了如指掌。我找他一问之下,据说大约一个月前,有一个新伙伴加入。不过说是伙伴,其实也只是共用同一个场所。那个人还没搭盖小屋,似乎也还很排斥用纸箱当床。收集空罐的大叔告诉我,起先谁都是这样。生而为人,好像总是难以抛开自尊。不过大叔说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没想到
那个人,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毫无前兆。大叔虽然有点犯嘀咕,心想这人是怎么了,但也仅止于此。其他的游民想必也都注意到了,但谁也没提起。在他们的世界里,早已对某人
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习以为常。”
附带一提——汤川继续说:
“那个人好像是在三月十日前后消失的,年轻大约五十岁,有点中年发福,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
旧江户川的尸体是三月十一日发现的。
“我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石神大概发现了靖子的犯行,决定协助她毁灭证据。他认为光是处理掉尸体还不行,一旦查明尸体身份,警方必然会找上她。到时她和她女儿,不见得能永远否认到底。于是他拟的计划是,另准备一具他杀尸体,让警方认定那就是富坚慎二。警方想必会逐步查明被害者是在何时何地如何遇害,但警方调查得越深入,花冈靖子的嫌疑就会越轻。这是当然的,因为那具尸体本来就不是她杀的,那起命案根本就不是富坚慎二命案,你们调查的其实是另一件杀人命案。”
汤川淡然道出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草薙边听边不停摇头。
“石神会想出这么异想天开的计划,八成是因为他平常总是走那个堤防吧。每天望着那些游民,也许他平时就这么想: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活?难道只是这样默默等死吗?就他们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更不会有任何人难过吧——不过,这只是我的想像。”
“所以石神就认为,杀死那样的人也没关系吗?”草薙向他确认。
“他应该没这么想。不过石神思考对策的背景有他们存在,这点应该不可否认。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只要符合逻辑,再冷酷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杀人符合逻辑吗?”
“他想要的是‘他杀尸体’这片拼图。要完成整幅拼图,就不能少了那一片。”
草薙终究还是无法理解。就连像在大学教课一样淡淡地述叙这件事的汤川,草薙都觉得不正常。
“花冈靖子杀死富坚慎二的翌日早晨,石神和一名游民进行接触。虽然我不知道对话内容,但他肯定是找对方打工。打工的内容,就是先去富坚慎二租的出租旅馆,在那里待到晚上。石神想必在前一天夜里,就已经清除掉所有富坚慎二的痕迹了。留在房间里的,只有那个游民的指纹和毛发,到了晚上他就穿上石神给的衣服,前往指定场所。”
“条崎车站吗?”
草薙这么一问,汤川摇摇头。
“不对,我想应该是前一站的瑞江车站。”
“瑞江车站?”
石神想必先在条崎车站偷了脚踏车,再去瑞江车站和那个男人会合。当时石神很可能另备了一辆脚踏车,两人抵达旧江户川的堤防后,石神就杀了那个男人。他把对方的脸砸烂,当然是怕人发现那不是富坚慎二,不过他其实没必要烧毁指纹。因为出租旅馆应该留有遇害者的指纹,就算不烧指纹,警方想必也会误认死者就是富坚慎二。不过既已毁了脸,如果不连指纹也毁掉,那凶手的行动就会欠缺一贯性,所以他不得不烧毁指纹。可是这么一来,警方要查明身份就会大费周章。因此他才会在脚踏车上留下指纹,衣服没烧完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可是这样的话,脚踏车应该没必要是新的吧?”
“他会偷新的脚踏车,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预防万一?”
“对石神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警方正确查出犯案时间。就结果来说,解剖或许能做出较正确的推定,但他最怕的就是尸体如果发现得晚,会拉长犯案时间的推定范围。弄得不好,万一拉长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九日晚上,对他们来说将会极为不利,因为那晚才是花冈母女杀害富坚的日子,她们没有不在场证明。为了预防这点,他希望至少能有脚踏车是在十日之后失窃的证据。于是重点就在那辆脚踏车了,必须是不太可能放上一整天的脚踏车,而是一旦被偷车主可能确定失窃日期的脚踏车,如此一来目标就指向新买的脚踏车。”
“原来那辆脚踏车还隐含了那么多钟意义。”草薙用拳头往自己额上一敲。
“脚踏车被发现时,据说两个轮胎都被戳破了,对吧?这也是石神才会想到的顾虑,大概是为了防止被谁骑走。可以说他为了替花冈母女制造不在场证明,真处心积虑。”
“可是她们的不在场证明并没有那么明确。到现在都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当时的确在电影院。”
“但是,你们也没找到不在电影院的证明吧?”汤川指着草薙。“看似脆弱却又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这才是石神设计的陷阱。如果准备的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那警方反而会怀疑中间可能动了什么手脚。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会开始疑心死者不是富坚慎二,石神怕的就是这个。被杀的是富坚慎二,可疑的是花冈靖子,他故意制造出这种构图,好让警方无法排除这个刻板概念。”
草薙沉吟。汤川说的没错。查明死者疑似富坚慎二后,他们立刻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花冈靖子。因为她坚持的不在场证明,令人半信半疑,警方一直怀疑她。但是怀疑她,也就等于深信死者就是富坚。
真是可怕的男人,草薙低语。我也有同感,汤川说。
“我之所以察觉这个可怕的障眼法,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
“你不是提过石神出数学考题时的论点吗?针对自以为是的盲点。看似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就是那个。”
“那个又怎么了?”
“同样的模式。看似不在场证明的障眼法,其实障眼法是设计在隐瞒死者身份的部分。”
草薙不禁啊地叫出一声。
“后来,你记得你给我看过石神的出勤表吗?根据那个显示,他在三月十日上午,请假没去学校。你以为和命案无关,似乎没怎么重视,但我一看到那个就惊觉。石神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那前一晚发生的。”
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那就是花冈靖子杀死富坚慎二。
汤川的说法从头到尾都说得通,仔细想想他之前在意的脚踏车失窃案和衣服没烧完的疑点,果然都和案子的真相大有关联。草薙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警察的确被引入石神设计的迷宫。
然而,他还是无法摆脱“匪夷所思”这个想法,为了掩饰一桩杀人案不惜再犯另一桩杀人案——天底下真有人会想出这种事吗?不过如果要强辩说正因为没人想得到才叫做障眼法,那倒也的确无话可说。
“这个障眼法还有另一个重要意义。”汤川似乎看穿了草薙的想法。“那就是可以让石神的决心——万一快被识破真相时自己就去顶罪自首——无法动摇。如果单只是出面定罪,他怕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决心会动摇,也或许他会受不了刑警的执拗追问,不慎吐露出真相。可是,现在他想必没有这种不安了。不管被谁如何追问,他的决心都不会动摇,他必定会继续坚称人是他杀的。这是当然的,因为旧江户川发现的死者,的确就是他杀的。他是杀人犯,坐牢是理所当然。可是相对的他也完美的坚守到底,保住了他心爱的人。”
“石神醒悟他的障眼法快被识破了吗?”
“是我告诉他,我已识破障眼法。当然,我用的是只有他才能听得懂的说法。就是我刚才也跟你说过的话:这个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也只有那个齿轮能决定自己的用途。齿轮指的是什么,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就是被石神当成拼图的一部分、那个无名的流浪汉……是吗?”
“他的行为不可原谅,自首是应该的。我之所以谈到齿轮,也是为了劝他这么做,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自首。他竟然不惜把自己贬为变态跟踪狂来保护她……。我就是在得知这个消失时,才发现障眼法的另一个用意。”
“富坚慎二的尸体在哪里?”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被石神处理掉了。或许已被哪里的县警发现,也或许尚未找到。”
“县警?你是说不在我们辖区?”
“他应该会避开警视厅的辖区,因为他大概不希望被人联想到富坚慎二命案。”
“所以你才去图书馆查报纸?你是去确认有灭有发现身份不详的尸体吧。”
“就我所见,似乎还没找到类似的尸体,不过迟早总会发现吧。他应该没有费太大功夫藏尸。因为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用担心那具尸体会被判定为富坚慎二。”
我立刻去查查看,草薙说。但汤川听了摇摇头,他说:“那可不行,这样违反约定。”
“一开始我不就说了吗?我是告诉身为朋友的你,不是告诉刑警。如果你根据我的说法进行搜查,那我们就绝交。”
汤川的眼神是认真的,甚至令人无法反驳。
“我想赌在她身上。”汤川说着指向“天亭”,“她大概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石神付出多大的牺牲。我想告诉她真相,然后等她自己做出判断。石神想必希望她毫不知情地得到幸福吧,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我认为她应该知道。”
“你是说,她听了以后会去自首吗?”
“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坚持她该去自首。一想到石神,我也会觉得至少让她一个人得救也好。”
“如果花冈靖子过了很久还是不肯来自首,那我只好开始调查,就算坏了跟你的友情也在所不惜。”
“我想也是。”汤川说。
望着正和花冈靖子谈话的友人,草薙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靖子一直垂着头,从刚才就没有换过姿势。汤川也只有嘴唇在动,表情毫无变化。然而连草薙都感受得到,笼罩两人的那股紧张空气。
汤川站起来了。他向靖子行个礼,便朝草薙这边迈步走来。靖子还是同样的姿势,看起来似乎动弹不得。
“让你久等了。”汤川说。
“谈完了吗?”
“恩,谈完了。”
“她决定怎么做?”
“不知道。我只负责告诉她,没问她要怎么做,也没建议她该怎么做,一切全看她自己决定。”
“我刚才也说过了,如果她不肯自首的话——”
“我知道。”汤川抬手制止他,跨步迈出。“你不用再多说,倒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想见石神,对吧?”
草薙这么一说,汤川略微瞪大了眼。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也不想想看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
“心有灵犀吗?好吧,毕竟我们目前仍是朋友。”汤川说着寂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