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轻型卡车的驾驶室里一下来,迎面就是一阵狂风,把我的外套后部给吹得膨胀了起来。停车场一角的彼岸花已走到了生命的极限,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无踪了。像稀疏的头发一样零星生长的野草也已经尽数枯萎。空气中夹杂着严冬的凛冽,而我的荷包里居然有钱。
居然有钱。
“和尚……”我仰望着冬日的天空,像念出心爱之人的名字一样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轻型卡车的后车厢是空的。离开商店时后面装载的那个带有播放器的大型音响现在正摆放在黄丰寺里。
昨天,住持打电话过来说他想买一台音响。我们仓库里恰好有一台,那是去年“小丸暴饮暴食事件”时从南见家以近乎白送的超低价格收购到的。我把商品的样式和新旧程度简单说明了一下,住持当即拍板就要它了。这东西的来历比较复杂,我得先跟菜美打个招呼,没想到她居然很干脆地同意了。于是,今天我就把音响拉到了黄丰寺,而且以两万两千日元的价格卖了出去。本来当我提出这个价格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最终会被砍到一万两千日元左右,但出乎意料的是,住持只是点了点头,二话没说就从钱包里拿出现金交给了我。他的表情如佛陀般慈祥,甚至还微笑着端出一杯热茶给我。我完全消除了戒心,无意中却说漏了嘴,告诉住持这件商品其实基本算是白得的,而住持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快活地笑了起来。他戏谑地看着我,说你小子也挺会做生意的嘛。
我哼着歌朝仓库走去。仓库门口的招牌在澄澈的天空映衬下闪闪发光。
喜鹊·旧货商店
围裙、经桌、流水面工具、《淘气阿宝》、《原色植物图鉴》——我在一堆滞销货的重重包围中向仓库内侧前进。顺着梯子爬上二楼的事务所,就听到还没有记熟音阶的菜美拨弄电吉他的声音,哆、来、咪、发、梭、拉、西……升哆。
“看来你成为吉他手的道路还很漫长啊。”
“我完全不行,怎么练都掌握不了。”
菜美和以前一样,只要有空就来我们店里待着,读读漫画、看看电视,兴致来了还做个炒饭什么的。最近,她又开始练习弹吉他了。她说要是在家练的话,又会被妈妈唠叨了,说成天不好好学习而净干这些没用的事。
“对了,菜美,你怎么没穿校服啊?”
“今天开始就放寒假了。”卫生间传出冲水的声音,华沙沙木打开门走出来。
“哎呀,日暮君,你去黄丰寺走了一趟,居然没有黑着脸回来,很少见嘛。”
“其实吧——”
我把黄丰寺的事说了一遍,华沙沙木啊了一声又重新把我打量了一番,说:“有两下子嘛!真卖了两万两千日元?”
“对,一分不少。”
我从钱包里拿出钱给他看。华沙沙木稀薄的眉毛快速抖动了几下,哈哈笑着伸出手。
“日暮君,看来你很擅长做大买卖啊。这次干得不错!”
说到这里,他的脸突然僵住了,换上了一副大难临头般的表情。他慢慢摆正了姿势,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起了那本“Murphy''sLaw”。
“‘即使一开始很成功,也不要得意忘形。’……我怎么把梅尔尼克法则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就算是我,要是知道两天后将会发生的事,此时也不会感到一丝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