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中的我们,如果心中不起波澜,那么就会觉得随处都是青山绿水的美景;如果本性善良真诚,那么就会感到鱼游水中、鹰击长空般自在。
真味人生至平淡
◎马国福
每逢节日,都会收到很多朋友的祝福,但我最喜欢一个沈阳朋友送给我的一段祝福: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中有化育,触处都鱼跃鸢飞。我觉得她送出了一种至淡至真的人生滋味,如河中悠悠流水,如山间自由流云,如大地敦厚泥土。
尘世中的我们,如果心中不起波澜,那么就会觉得随处都是青山绿水的美景;如果本性善良真诚,那么就会感到鱼游水中、鹰击长空般自在。这是一种多么自在的人生情怀。
一个追求人生真性灵的人不在乎外界的繁华与喧嚣。“芦花被下卧雪眠云,保全得一窝夜气;竹叶杯中吟风弄月,躲离了万丈红尘。”躺在芦花铺就的被子上,我们就像卧在洁白的雪片中,睡在缥缈的云雾里,就会保全一分宁静的气息;品尝着竹叶香茗,好像远离了喧嚣的人间。这是一种达观的生命胸襟。
孤云出山,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一片浮云从山峰中腾起,不受拘束地在空中自由自在地停停走走;明月像一面镜子挂在天空,人间的宁静或喧嚣都与之毫不相干。我想,我们步入这样的境界,自由的思想定当是那无拘无束的白云,尽情领略着岁月的静美,我们淡定的胸中就有那么一轮皎洁的明月,而心底的原野上,没有喧嚣,没有斗争,没有计较,多好!
当日渐丰盈的物质生活在我们体内堆起一层厚厚的脂肪,我们打着充满油腻的饱嗝,抱怨人生的种种得失时,我们真正的性灵却日渐瘦去。“气贵清冷,味求平淡。木床石枕冷家风,拥时魂梦亦爽;麦饭豆羹淡滋味,放箸处齿颊犹香。”在木床石枕中,我们追求清凉的风格,睡觉也会觉得做梦也清爽;粗茶淡饭,甘于平淡滋味,吃到嘴也会觉得香甜踏实,不必为过多的脂肪而烦扰,也不必为身上的累赘而担忧。
佛说,人生有两种痛苦,一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得到,我们怕失去,因而寝食不安;因为得不到,我们左顾右盼斤斤计较,烦恼不请自到,到头来,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自寻烦恼。迷则乐境成苦海,如水凝为冰;悟则苦海为乐境,犹冰化作水。生命的苦乐并没有什么区别,迷悟非两心,只在一转念间,迷乱就会使乐境变为苦海,像水结成冰,醒悟则能使苦海变为乐境,似冰化成了水,苦与乐、迷与醒也并非两种心体,只不过在一瞬间的转念罢了。这是一种很辩证的法则,我总觉得,不论得失,随性自由,任它来去,得到是福气,失去并不意味着一无所有。
记得在一条高速公路旁的巨大广告牌上有这样一条标语: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尽管这样的豪情有一些唯心的成分,但是至少表达了一种人生豪迈,正如古人所说:地宽天高,尚觉鹏程之窄小;云深松老,方知鹤梦之悠闲。尽管地宽天高,但如果心胸狭窄,还是觉得不够大鹏鸟飞翔回旋;云深松老,才知道仙鹤的美梦是那么酣甜。
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阳台上仰望苍穹,审视自己一天所付出的努力是否达到了自己的微小目标,但无论怎么对照比较,总觉得还是有一些差距。在静思中才发现,这种对照对于淡定的心灵而言是多么无关。是的,一个人只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独坐审视自己的内心时,才会发现自己的妄心全消而真心流露,当此之际觉得精神十分舒畅。于是常常感慨:假如这种真心能够常在该有多好,然而希望之心偏偏难以全消,于是心灵上会感到羞愧不安,到最后才猛然顿悟,天心月圆是因为其真,星辰云美是因为其淡。
有一句很时尚的话是这样说的:真水无香。或许,无就是人生的一种极至。
真味是淡,至人是常。恬静平淡,开始返本真。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
高远洒脱,清心逸神。登高使人心旷,临流使人意远。读书于雨雪之夜,使人神清;舒啸于丘阜之巅,使人兴迈。登高能使人感到心胸开阔,站在河畔能够使人感到思绪万千。在雨雪之夜读书可以使人感到精神清爽;在山顶放声长啸可以使人感到无比振奋。
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真味人生至平淡,夫复何求?
向我挥手的那只蚂蚁
◎朱成玉
父亲,这个终生陪我走路的人,在光阴的面前瘦了、矮了。现在,我要把他的背影碾成墨,写出一份比海洋更深沉的思念。
小时候,因为住在山沟里,所以上学要走很长一段山路。父亲日复一日,送我上学。父亲没有太多的话,一路上只能听到他虎虎生风的脚步声。有一天父亲的脚崴了,他对我说:你都上五年级了,是男子汉的话就锻炼一下胆量。今天爸爸脚崴了,你自己上学吧。我心里虽然害怕,可是不想让一家人嘲笑我,就一把抓起书包,豪情万丈地走出家门。刚走出家门口,就开始胆怯起来,尤其是走过那片茂密丛林的时候,猫着腰,不敢发出声响,心也怦怦直跳,总觉得身后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跟着。我就不停地回头,就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正一瘸一拐地跟着我。我看清了,是父亲!我顿时昂首挺胸,一边走一边还故意哼哼起儿歌来。父亲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身后,其实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这一辈子,那山一样的父爱会始终在我的身后如影跟随。
高考落榜的那年冬天,外省的亲戚给父亲写信,说是为我找了份差事,让我去那边打工。送我走的时候,父亲一如往常那样,在身后默默地跟着。我劝父亲回去,因为我不想在车站看到和父亲分别的场面,我是一个眼窝子浅的人,我怕我的眼泪决堤。父亲执拗得很,说,帮你把行李拎到站里去吧,怪沉的。到了候车室,父亲从棉袄最里层的口袋里掏出一沓整整齐齐的零钱,一捆一捆的,我看见那些钱潮乎乎的,似乎在冒着热气儿。父亲让我把它们都带上,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一元钱的回程车费。“我走着回去就行了。”父亲说,“也没多远。十多里的路,一眨眼就到家了。”
我非要让父亲带回去一些钱,父亲不肯。我和父亲撕扯着,谁也不肯妥协。我知道父亲的脾气,只好硬了心肠收下那些潮乎乎的钱。父亲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把那些钱要了回去,对我说:“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就看到他急急忙忙地钻进人群中。父亲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不懂红绿灯,险些被一辆轿车撞到。那个司机大声地呵斥父亲,我看到父亲点头哈腰,对着人家满脸谦卑地赔着不是。
火车要开了,父亲还没有回来,我很着急,却也有些庆幸。我想这下父亲可以把那些钱拿回去,也不用遭罪走着回去了。不想父亲一路跑着回来了,他跑起来的姿势很怪异,有点一瘸一拐的。我问他的脚怎么了,父亲一个劲地说:“没啥,就是崴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票子和几张零块的。“我去储蓄所给你换了个整票的,这样带着安全。这些零钱你也带着在路上花,别饿肚子。”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大冷的天,父亲却跑得大汗淋漓,只为了找个储蓄所给我“化零为整”。
火车徐徐开动,我看到父亲一直站在那里,父亲渐渐地小了,小成一只不停地向我挥着手的“蚂蚁”。
那不停地挥着手的“蚂蚁”,在我的心底沉淀着,慢慢沉淀成一滴墨。
我这一走就是几年,回来的时候,父亲明显老了很多,背也微微地驼了。
记得更小的时候,老爸最爱举起我,放我在粗粗的树干上,看我摇摇晃晃的样子,就咧着嘴大笑。老爸,是我的菩提树,一直呵护着我随心所欲地长大。待我真的长大了,却经常不在他的身边,偶尔在周末陪陪他的时候,他也会说:“去吧,该干吗干吗去。累了,就回家。”然后就看见他拖着不再健康的身体,在黄昏里缓缓地踱来踱去。心不自觉地跟着悲凉起来,不敢想象,这个在站台上,不停地向我挥手的蚂蚁,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地消失,像一滴墨水离开一张纸,让我的世界变得一片空白呢!
父亲在黄昏里的背影是萧瑟的,但就是这个微微颤抖的背影,包裹着我所有的幸福。冬天,我在父亲的背影里取暖;夏日,我在父亲的背影里乘凉。
一个慢慢远去的人,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是我生命中的一滴墨,浓浓的,饱含深情。
蘸着它,能写出一段感动灵魂的诗;蘸着它,能绘出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其实我爱你
◎夏柒月
你终于醒了。
那天妈给我打电话,未张嘴说话先哭了出来,说你被车撞了,在医院抢救呢。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我公司的事情一大堆,上司知道我要请假,脸黑得跟包青天似的,我今年的奖金又泡汤了!
都是因为你。
坐在飞机上我就和自己细数你的种种劣迹,对了,我还要买当天昂贵的机票回家看你,以姐姐我在上海三年没打过一次出租车的吝啬,我本来该买最慢最便宜的火车票的。
去年过年我在公司加班没回家,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和我说话,你在那边瞎生气,怎么又不回来了呢?姐太不像话了。轮到你接过话筒,却只知道对我傻笑,注意身体,姐。
我嗯嗯啊啊应付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你的童年真惨,五岁发烧烧坏了脑子,从此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傻笑,姐,肚子饿了呢。姐,这是什么。姐,姐……
不要怪我从来不肯亲近你,我肯认你是我弟弟就已经很不错了。上学那会儿,你每天在我学校门口等我放学,一看见你那哈喇子流到衣襟上的蠢样,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人都知道我好强,门门考第一,可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白痴弟弟呢?
我还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一如既往没有蛋糕,我闷闷不乐地坐在台阶上,你走过来说,姐,我今天要给你送礼物。
妈给你洗过澡后,你笑嘻嘻地跑来,姐,给你。
我接过那个玻璃罐子,心里升起丝丝暖意,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听我尖叫一声,把你的罐子猛地一扔,天,你知道什么叫礼物吗?
你这个笨蛋,居然给我抓了一玻璃罐的虫子!
我上大学后,妈给你在咱家附近的残疾人福利厂找了个工作,做咸鸭蛋。
黄沙,黏土,粗盐和精油加水混合,搅成泥状,均匀地糊在新鲜的鸭蛋上,然后一个一个摆进腌制的大瓮,密封,3周后取出,剥去泥沙,蛋黄油香的咸鸭蛋便做好了。从此无论是用白水泡,用开水煮,加油爆炒,咸味都再也不能完全去除。
有时候我会想,你这个傻子怎么会如此聪明?居然把我当作咸鸭蛋一样腌制了。
大学第一个学期放假回家,我用打工赚的钱给你买了一身衣服和一个毛线帽子,你骄傲得不得了,当天就穿着跑去福利厂炫耀,逢人便说:“我姐买的,名牌,你有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而你给我的回报,就是不停地叫妈给我快递你做的咸鸭蛋。傻瓜,快递的钱比鸭蛋都贵了。妈只好表面上瞒着你说寄了,私下偷偷把那些鸭蛋送给邻居吃。那都是你从厂里买回来的啊,你的零用钱就用来买鸭蛋了。
后来我再回家,你问我鸭蛋好吃吗,我说不好吃,早就吃腻了,别给我寄了。
你很失望,低着头默默地走开了。
大学毕业后,我攒了一点钱,把你接到上海,去一家有名的医院检查你的脑子。你害怕医生,死活不肯配合。急了就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喊大叫,我一个人拼命地拉你。此时你已长成一个男子汉,身高一米八一,健壮结实,一抬胳膊就把我撞倒在地。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我一次次爬起来,披头散发地哄着你,羞得满脸通红。
最后我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上你的脸,给我安静一点!
你被吓住了,像小时候跟在我后面一样怯懦着叫了我一声,姐。
几年前妈就和我说过,你挣的工资她都存起来,加上家里的存款,准备着以后有一天她和爸不在了,送你去疗养院。
妈问我,好一些的疗养院,要多少钱一年?她怕你以后没人管,流落到外面受苦。
我嘻嘻哈哈打马虎眼,妈摇摇头:“你倒是关心一下你弟弟的事情啊。”
你听了,转过来说:“姐关心我的,妈,这电视就是姐给买的。”
我瞪眼:“看你的电视去!”
飞机一落地,我就直奔医院。
你那时还没醒,医生说,有可能醒不来了,问还治不治,要治,每天的住院费是一大笔钱。
我斩钉截铁,治!
接下来的日子,我跑遍了亲朋好友,向有钱的借钱,向有人脉的打听好医生。妈在你床边哭,让我和你说几句话。
你躺在白被单里,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其实你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变样子,我看着你熟悉的脸,觉得你随时都会突然坐起来,跟在我后面叫我,姐,你说带我出去的。
想到这里我摇摇头,继续出门奔走。我不肯和你说话,因为心知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句话了。谁要和你告别啊,这些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流,不能给你这个傻子机会破我的防线。我还要硬挺起来去别人那儿借钱呢。
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为了你,我也这么过来了。
所以这次你若不醒来,都对不起我。
也算你争气,那天早晨我前脚回到医院,你后脚就睁眼了。我冲上去骂你,笨蛋,搞什么睡这么久?!
医生瞪我,你怎么这样,自己弟弟都不爱。
妈笑出了泪花,“不是啊,她最疼弟弟了,小时候他发烧烧坏了脑子,她抱着医院的床哭得惨啊,才七八岁的小孩子,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而且这次他住院,也都是他姐姐到处凑钱……”
你听见了,突然转过脸,吃力地问我:“那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钱买房子了?”
“笨蛋!”我骂你。
其实我才是笨蛋,我七八岁时就为你哭过了,现在干吗还要忍得这么辛苦?
我一放纵你就慌了,“你别哭,姐,我还能给你挣,我们厂又涨工资了!”
嗯,你该给我挣,因为那房子,也有你一间。
我才不送你去疗养院呢,你欠我的,你得给我洗一辈子碗。
你却只懵懂地看着我,孩子一般的眼神。
好吧好吧,其实我爱你。真的。虽然,你只是一个傻弟弟。
不识南风的家
◎包利民
2000年的时候,大学毕业两年的我终于放弃了家乡的那份半死不活的工作,怀揣着梦想,奔向了繁华的大都市。是的,除了梦想,我的行囊别无他物。
我整日奔波于钢筋水泥的城市之中,饱受白眼冷遇,频繁地更换工作,努力地向着梦想靠近。有许多次我走到了绝望的边缘,可一想到最初的壮志豪情,便咬咬牙挺了过来。
那时我租住在城市边缘的一所房子里,那是一座古旧的平房,在众多的平房之中,它毫不起眼地立在那里。就是这样的一所房子,还被一堵横墙从中隔开,成了南北两间屋子。南北各开一扇门,毫不相干。我租的是北边的屋子,因为它便宜些。入住后我才明白,这个背阴的屋子有着其独特之处:夏天闷热难当,因为没有穿堂而过的凉风;到了冬天却奇寒无比,因为没有透窗而入的暖暖的阳光。虽然它恶劣至此,我却是有些喜欢它,因为只有躲进这个所谓的家,才没有世事的艰险纷扰,它成了我心灵的憩息之地,别的,都不重要。
那一次,我经历了从家乡出来后最大的挫折和打击,甚至将心底赖以温暖自己的梦想也打碎了。绝望之中,我打电话给大学时的一个女同学,当初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向她倾吐了所有的心绪,决定要返回家乡的小城。第二天,她竟然奇迹般出现在我的门前,带着八月里阳光的味道。
那一整天,她都坐在床上听我讲这几年的经历,脸上带着微笑,眼神中漾着感动,还有深深的理解。日已夕暮,淡淡的斜阳透过窗户映在她的脸上,心底便莫名地有了几分感动。我问:“你看我住的这个小屋怎么样?”她一笑说:“嗯,你这才是真正的不识南风的家呢!”她没有劝慰我,也没有给我任何鼓励,自始至终,她一直都是在听我诉说。然后,她便连夜踏上了回去的列车。
第二天黄昏,我正在收拾行装,忽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在电话里,她轻轻地说:“在你那个不识南风的家里,知道最能感动我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经历,不是你的脆弱,而是那一抹红红的晚霞!”那一瞬间,正有斜阳印在窗棂上,我忽然就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说:“也许只有在你的这个家,才能看见那么美的夕阳了!”
放下电话,我静静地坐在满室的晚照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适意与淡远。在这样静美的时刻,还哪会有尘世的纷扰入侵我一颗红红的心?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个没有人愿意住的房子里,竟会有着这么美丽的斜阳,一如别人的房子里有着暖暖的阳光。
那个黄昏,我一直坐在窗前,直到夕阳落尽夜幕长垂。是的,我的房子虽然不识南风,虽然没有一窗正午的阳光,却有着最美的斜阳晚照。就像我的生活中虽然没有温暖没有成功,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最美的东西。
当夕阳再度临窗,我已鼓起了足足的勇气,在如此美丽的斜阳之中,我没有了任何退缩的理由。
开满莲花的朝圣路
◎凉月满天
我们班的小安离家出走了。在距离高考还有三十三天的时候。桌上留下一张皱巴巴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丽日下大昭寺的金顶翘角飞檐,旁边有四个字:“我安,勿念。”旁边还有一张练习纸,写了一行字:“我一定要找到你。”
谁安?谁勿念谁?谁找到谁?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小安的同桌欲言又止。
我把他带到办公室,从他嘴里得悉一个秘密。
原来小安以前还有个同桌,叫阿杰,两个人是好朋友。放眼课堂,这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里面气氛紧张,学生们个个摩剑擦枪,耳朵里只有不停的沙沙的书写声,和哗啦哗啦的翻课本的声音,触目所见,有人在用力拉拽自己的头发,有人在手掌上掐出血印。
然后,阿杰突然就崩溃了,拿起小刀狠狠戳向自己的大腿。小安把他送去医院,他却趁夜深人静,从医院悄悄出走。几乎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里,毕竟他的父亲远在国外,已另娶妻生子,母亲远嫁南疆,也有了儿女。
但是小安却一直不肯死心,上个礼拜,他收到这张来自拉萨的明信片,脏脏的,旧旧的,经过了无数转折,看邮戳,都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了。他捧着它,脸上变幻了N种表情,最终定格在似哭似笑。
这,大概就是他消失的因由吧。
一旦得知朋友的下落,就忘了要命的高考已经在前方缓缓敞开了黑洞洞的大门。
小安的父母急得发疯,到处查问小安的行踪,我也急得发疯,托拉萨的朋友帮忙寻找,可是拉萨那么大……
终于,小安拉着一个黑瘦的男孩站在我面前,我这个替代得了急病的原班主任而被临时抓差三个月的代理班主任,一下子跳起来,随手抓起身边一本书,劈头盖脸向他打下去。天知道我为了隐瞒他失踪这件事,犯了多大的错误,顶了多大的罪。要不是他给他父母打过几个报平安的长途,我绝对会去派出所报人口失踪案。
他不能请长期病假,否则得去校办室办手续,所以只能三天一请,两天一请,由我签字。我捏着冷汗,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我落一个隐瞒不报,到最后说不定给开除公职,吓死我了……
他一边笑一边躲,一边摁着那个男孩的脑袋,说,快,叫老师,这是咱们的新班主任。
“你叫阿杰?”我板着脸。
“嗯。”他的眼神清亮,神情淡然。
这个曾经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而发疯自残的男孩,现在看来精神状态完全没有问题。小安说他下火车就后悔了,在这里找个人,跟在蚁海里找只蚂蚁类似。他就这样倒车又倒车,问路又问路,到最后一脚踩到一个乞丐身上,这个乞丐叫了一声“小安”,他才认出来这个是阿杰。
阿杰每天就在这个蓝天高远之地,静静蹲守,看手持转经筒的藏民来来去去,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目标,都有一个奔头儿,都活得艰难而富有生机。而他,也渐渐觉得重新有了生活的动力,所以才会寄了那张神秘的明信片。
而小安之所以去找他,是在他意识到自己连简单至极的正弦定理都想不起来的时候。所以,既是为寻找阿杰,也是为拯救自己。“我再找不到生活的美好之处,我就疯了,名牌大学也救不了我。”小安说。
现在,两个孩子心中的阴霾荡涤得一干二净,而高考也已经迫在眉睫。但阿杰早因无故旷课被除名。
“没关系的,老师,”小安说,“我哪怕考不上一个理想的大学,也不会崩溃,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所在,太阳金煌煌,云彩像洁白的棉絮。”阿杰说,“我可以重新学习,也可以找工作,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焦虑。因为我的心里也有这样一个所在。”
我笑了。两个孩子采取了既荒唐又愚蠢的方式,却怀着既圣洁又单纯的目的,所幸的是经过了迷失和找寻,又一步步重新走回来,既救了别人,也救了自己——沿着的是一条朝圣的路,路的两旁开满了金莲花。
谢天谢地。
谁的青春没有荒唐事
◎朱晖
他撕开信封,雪白的纸片上只有偌大两个字:谢谢!他知道,是他!
他的警所靠近一所大学,这天晚上,他正值班,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电者是位大学生,请求他立刻来给全班搜身。他顾不上细问,起身赶去。
这是一间大学自习室,灯火通明。见警察来了,班长赶紧迎上,简要诉说了案情。
原来,班里有个女同学,上自习时把手机摆在课桌上,中途上个厕所,回来手机就不见了。女同学哭诉说:“这手机是我考上大学时父母买的礼物,意义不同寻常,而且我所有亲朋的号码全在里面。”班长义愤填膺地补充道:“之前我三番五次地敦促偷窃者主动交出手机,但毫无反应,迫不得已才报警。”
他环视教室,班长又补充道:“手机虽然被关机了,但肯定还在教室里,因为我就坐在门口,这期间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他心里有谱了,这是个很容易侦破的案件,只要搜查一遍教室,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请您直接搜身吧,把可耻的小偷揪出来。”众同学督促。
他的脑海飞速运转:这个手机折旧的话也就两三百块钱,绝对够不上立案,但是如果当众把偷窃者揪出来,对一名大学生而言,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其实,他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案件。一名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偷了同宿舍的电脑,他去破案,很快将其抓获。男孩被带走的时候,老师来求情,说他其实是个本质不错的学生,很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只是一时糊涂。但是,法不容情,他没办法通融。后来,男孩被放了出来,整个人完全崩溃了,既无脸面回学校也不敢回家,流落街头,直到被送进收容所……这件事一直让他很纠结,一边是法理,一边是情理,进退两难呀!
想到这,他下定决心,今天一定不能让悲剧重演。
踌躇片刻,他灵机一动,微笑着说:“同学们,你们能配合我做个游戏吗?”
什么,警察要玩游戏?底下顿时炸开了锅。班长示意安静,听警察的。
按照他的要求,前三排的座椅被往后挪了半米。他宣布规则:“大家起立,手拉手绕着教室走三圈,等我喊停的时候,请就近坐下,不必回到原先的座位上。下面游戏开始,关灯!”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同学们起身,拉手,缓缓绕圈而行。他静静地站在讲台上,目光炯炯地盯住前方,心里却不禁嘀咕:“他能明白我的苦心吗?如果游戏结束,手机没有出现,该如何是好呢?”
一圈,两圈,他的心随着同学们的脚步声越发忐忑。
第三圈开始的时候,他清了清喉咙,说:“下面,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他说:“有一个男孩,家里很穷,有一天同桌买了一支漂亮的钢笔,他怦然心动,趁课间休息的时候,揣进自己的口袋。同桌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喊着向老师报告。老师询问观察一番,安慰说,别急,明天就会回来了。”
底下先是一阵哄笑,瞬间又安静下来,听他继续讲。
“放学以后,老师悄悄把男孩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明天一早钢笔物归原主,我想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也不会知道。男孩用惊恐的目光盯住老师,老师拍拍他说,你是个好孩子,谁都犯过错误,关键是知错能改。第二天,丢失的钢笔果然又回去了。”
他边说边注视底下,第三圈已经走过一半。他继续讲:“这个秘密一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多年后,男孩再次遇见老师,忍不住问,您当初怎么料定是我偷的?班主任大笑说,你当初还是孩子,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最后,他又说:“偷钢笔的男孩后来成了警察,他就是我。现在,经过岁月的过滤,这段往事已经成了趣事,但是,如果不是小学老师当时的掩盖,或许它将成为我一生的污点,也就没有了我的今天。谁的青春没有过荒唐事?知错能改,依旧瑕不掩瑜。”说完,他喊道:“停!请坐下,开灯!”
灯光打亮的那一刻,他想,那个一时被涂黑的心灵,也该亮起来了。
果然,在最后排的课桌上,丢失的手机安静而醒目地躺着。
在同学们的赞叹声中,他微笑离去。
一星期后,他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收信人写的是他的警号。他撕开信封,雪白的纸片上只有偌大两个字:谢谢!他知道,是他!他坚信,从今以后,他都会是一个好人。
爱,才是亲情唯一的契约
◎夏柒月
二姐出生才半年,就被父母、爷爷奶奶一致决定送给边远山村结婚多年无儿无女的穷亲戚。她的名字也就从“罗玉华”变成了“罗招弟”。
那时大姐七岁了,已经懂事的她,知道有人要来家里抱女孩的那天,早早地就躲到外面直到天黑才回来。我不知道当年七岁的大姐,那时是害怕自己被人抱走,还是害怕看见妹妹被人抱走时惨淡的离别场面?
我后来问过她,她什么都不说,但眼中却笼罩着雾一般的忧伤。从我记事起,大姐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话很少,却是家里的得力助手。我出生后,九岁的她就负责照顾我。
二姐被送到亲戚家的第五年,她的弟弟就出生了。或许是她真的招到了弟弟,那几年里,她确实受到了她的养父母的宠爱。每次回来做客,她都被父母贵客般侍奉着,好吃、好玩的东西都留给她。
年幼的我,当时很不理解父母为什么会对一个外人比对我还好,愤愤不平时,常会去抢她的东西,并且与她打架,把她赶出家门。我气焰嚣张地对她说:“你一个山里人,来我家干吗?有吃有喝就赖着不走了吗?”妈妈为此打过我。小时候,没想明白的事,长大后我明白了,那时父母对二姐的好,或许更多的是在弥补自己对女儿的愧疚吧。
大姐和二姐很亲密,每次我欺负二姐时,大姐也会狠狠地训我一顿,并且告诉我,她是我二姐,不是外人。
我八岁那年,已经十岁的二姐在她所在的村小学读三年级,她的成绩很好。
我常想,如果不是她招来的弟弟意外溺水身亡的话,她可能会一路读下书来,考个学校,毕业后找份工作吧。但人生没有“如果”,自从她的弟弟不在,算命先生又一口咬定,是二姐命硬,克死弟弟后,她在那个家里的地位每况愈下。他们说二姐是扫帚星,对她再无好脸色。辍学在家的她,每日里干着繁重的农活,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煮大家吃的饭。瘦弱的她,大我两岁,个头却还没有我高。
上初中时,山村里没有中学,二姐得回到我们乡镇中学念书。她的养父母再次坚决反对,而二姐自己也说不想念了。但我感觉得出,她其实是想继续读书的,她的成绩很好,可能她是不想和我们走得太近吧。
别人告诉过我,二姐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父母在她才半岁时就抛弃了她,把她送人。我知道父母当年的行为把二姐的心伤得很深。只是我不知道,这伤口是否会有愈合的一天?
我以为从此后,二姐会恨我一辈子。她只是想向父母索取一点点她从来就不曾得到过的撒娇和任性,可我却那么无情地伤害了她。
自从她的弟弟溺水身亡后,她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于她是撕心裂肺的痛。那伤口多年后依旧还汩汩地流着血。她想过忘却往事,毕竟自她懂事后,她就生活在那里,但是她无法抚平内心的折磨。
大姐告诉我这些时,默默地淌着泪。我的心莫名地抽搐起来,痛得无法言语。我从来没有站在二姐的角度想过问题。如果我是她,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时,我该怎么办?我又会怎么做?
二姐17岁那年去了厦门打工。听大姐讲,她在一家鞋厂上班。那时大姐已经嫁人了,而我还在念初三。她不曾给我们家打过电话,而是时常打电话给她的养父母。我看得出来,父母一直很渴望能接到二姐打来的电话,但一等就是一年,一个电话也没有过。
在大姐准备生孩子的那个月,我也正步入毕业考试的最关键阶段。我明白父母对我的期盼,一直努力。在我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接最后的冲刺时,父母却在去看大姐回来的路上,同时被一辆的士撞了,虽无生命危险,但两个人同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是让我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二姐会从厦门回来。“你回学校专心准备你的考试,叔叔阿姨由我来照顾就行了。”二姐说。然后,她一个人挑起了照顾父母的责任。
有一次我放学比较早,去到医院时,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见二姐正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爸爸喝汤。斜阳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满一地斑驳,也把温暖的霞光洒在二姐身上,她微笑着,神情淡定。父亲慈爱地望着她,眼角濡湿。那温馨的画面,时常浮现在我脑海,仿佛二姐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们。
那次是二姐在家里住得最长久的一次。
我偷偷地对她说:“二姐,谢谢你!”她羞涩地笑着说:“做这些家务活,我很拿手,说什么谢呢?我也曾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说完,可能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
我考上高中后,二姐又回到厦门打工。
父母的期盼不再成空,二姐时不时地都会打电话回来,和父母说说她的打工生涯。周末回家,看到父母接完二姐打来的电话时,那眉梢荡漾的笑意让我为他们感到开心,因为二姐已经原谅了父母当年的错误。
二姐对她的养父母依旧如从前,她说过,无论如何,他们养育了她,这一辈子,她都会好好孝顺他们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未来会更美好。
让我没想到的是,收入不高的二姐居然会给我寄生活费,她还给我写过信。她在信中说:
小弟,二姐挣不了大钱,但这钱很干净,是二姐靠双手挣来的,代表我的一份心意,希望你不会嫌弃。
我们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但我终究是你二姐,和父母一起养育你,我也有一份责任。我信命,但我也相信,命运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而改变的,我不会轻易妥协……
信的最后,泪痕斑斑,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仔细辨认后,还是看清了最后一句话:爱才是亲情唯一的契约!
那一刻,我站在了幸福的门边
◎宋煜
我一向不是个快乐的人,我一回家就爱掉眼泪,我怀疑我所有的眼泪都流在家里了,因为我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只有在母亲面前我无须掩饰自己的脆弱,继而用流泪的方式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暴露在她的面前。
其实我最不该在母亲面前哭泣,让她难过。她的命太苦。父亲的死把所有的伤害留给了我和她,母亲曾经这样说过。
哥哥姐姐早已成家,立业不知是否谈得上(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但他们都能独立生存,哥哥还借了一笔钱在县城买了楼房。但不知为了什么,哥哥自始至终看不起我,在他那里,我感觉不到血浓于水。
母亲说,我要活着,为了工资我也要活着。她说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是很难过。如果父亲还活着,那该多好啊!我经常想这个问题,虽然以前我并不十分喜欢自己的父亲。
我的父亲曾是乡中校长。整日的劳碌让他显得很苍老。他三十七岁时才有的我,所以一次在街上,卖给我们烤红薯的大伯误把父亲当成了我爷爷。这让我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有个很苍老的父亲,这让我很不开心,从此便很少和他走在一起。
后来,父亲做了一次大手术,他去做手术的时候,一家人担心得要命。仿佛他去了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可父亲还是回来了,依旧单薄得像张纸片,并且脸色更加苍白了,由几个人扶着。回来后的父亲变得很寡言,经常独自坐在中午暖洋洋的阳光下,像棵失水的植物,神情颓败。我喊他爸爸,他也只是走形式似的牵动一下嘴角。但很多时候他会愣愣地看我,母亲说过,你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那时候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放学回到家,我会懂事地闭上嘴巴,不多说一句话。因为我们家已经没有说笑声了,那偶然间发出的愉快的说笑声会很快在空气中沉寂下去,它触痛了我们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父亲很快就去世了,蒙了白布躺在由木门支成的床上,一屋子的人放声大哭,我也夹杂在其间跟着一起哭。那是个冻得人牙齿吱吱响的冬季。晚上所有的人都干坐着不肯睡,并且还大敞着房门。寒风呼啦啦地灌进来,我蜷缩在床上,母亲把一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在慢慢聚来的暖意中,少不知事的我很快便睡着了。
父亲临死前给我买了一个棉袄。母亲后来说买那件棉袄的时候,父亲没有讨价还价,母亲还为此责怪了他。但父亲说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小儿子要考试了,在院子里考,却没有袄穿。
但父亲还是没来得及把它给在外地读书的我送去。每每站在父亲的坟前,汹涌而出的泪水便打湿了镜片,也模糊了整个世界,我是应该感到内疚的,我为父亲对我的爱的后知后觉和自己对父亲的冷漠而深深忏悔。
父亲走了以后我们家就残缺了,弟兄之间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后来哥哥经常对我冷语相向,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从他手里讨东西吃的无家可归的孤儿,这个想法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很难堪,虽然我并没有花过他的钱。但我想我是可以谅解他的,每个人都多少有点自私,都渴望着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些好处。但这样想,总是有些心酸。
但我还有母亲。“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主张爱是一切的冰心曾这么说过,所以说我还是很幸运的。每次放假回家,母亲会把平时舍不得吃的拿出来给我,上学的时候母亲会徒步把我送到村子南头的公路上。天凉了,母亲又给我量了尺寸,跑到裁缝店给我做了条新绒裤……
2002年是个值得记住的一年,这一年,写作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的生活。写作让我的性格变得有了张力,让我能够更加宽容地看待生活中的一切,承受命运给我的苦难。正如叶梓在一首诗里写的:这给了我光明,给了我舍弃一生跟住月光去路的写作啊!我开始相信自己会有一个好的前途。
十月份的一天,我打电话给母亲,说我的诗歌要发表了,母亲很激动。回家的时候,母亲兴奋地拿出她平时记账用的本子,说她也写了首诗,要送给我,母亲很郑重地读给我听,但险些笑掉我的大牙,那一代人啊,一写诗就有“春风吹,战鼓擂”的架势。母亲却一脸严肃地说:你别笑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写出来的。母亲说自己若不是生在那个“倒霉”的年代,说不准也可以当个作家。末了她又笑着说,现在只能把这个愿望寄托在下一代的我身上了。说完我们都笑了,那晚月光朗照,我看见院子里的柿子树静静地挂满了金色的果实,它们悄然成熟了。
那一刻,我站在了幸福的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