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伤害。她说:“只要有爱,就一定意味着会有伤害。谁都无法逃避伤害,就像谁都无法逃避爱。”
陌生的情人节玫瑰
◎乔叶
在那儿之前,她对情人节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包括情人节的玫瑰。
因为她还没有开始恋爱。当然更没有什么情人。
情人节往往和春节是连在一起的。那年春节,为了彻底拒绝那一次次大同小异可笑至极的相亲,她便隔三差五地和老妈吵嘴,把每一期的《演讲与口才》都研究个烂熟。工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情人节那天的口舌大战中把老妈击得溃不成军。老妈恼羞成怒,拎起扫帚扑了过来,她当然不能吃这种眼前亏,拿起钱包撒腿就跑,一口气逃到了公共汽车站,蹿到了一辆待发的公共汽车上。直到她买过票坐下来把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时,一颗心这才稳稳地落到了肚子里。
离发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观。忽然发现一向灰淡的公共汽车站今天居然亮丽了许多——有好几个人正捧着一束束娇艳的玫瑰在巡回出售。这个传统保守的小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种洋玩意儿了?她不由得有点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走上车来——也许应当说他们是情侣。因为女孩子的神情十分明朗,一派幸福。但似乎又不能因此就肯定他们必是情侣,因为男孩子的神情十分平和,十分淡然。
这是两个很有趣的人。她正没有事情可做,便细细地打量起他们来。女孩子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风衣,超短发,黑色皮靴,显得热烈而可爱。男孩子的装束却是很随便的。他上身穿着一件李宁牌的运动装,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的头发也不像女孩子的头发那样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而是有点儿脏,还有点儿乱,仿佛是在仓促之中被女孩子拉出来似的。只是他的眼睛特别亮,让人不敢直视。
车厢里已经没有紧挨在一起的座位了。女孩子似乎很不满。
“我们再换一辆车吧。”女孩子说。
“干吗换啊?都买过票了。”男孩子说,“再说你不就想去植物园吗?也不过是一小时的路,熬一会儿就到了。”
女孩子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们在她身边落了座。男孩子坐在她的前面,女孩子坐在她的身边。
“喂,小姐,”女孩子忽然对她绽开了妩媚的笑,“你可不可以和他换一下座位?”
“不可以。不可以。”她还没有说话,男孩子慌忙扭过脸说:“我有点儿晕车,坐在这儿还觉得太靠后了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很轻快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他的眼神轻快得像是一丝掠过树梢的微风,可她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认真的暗示和请求。
“对不起,我一向是不喜欢和别人换座位的。”她也说道,“我对我选择的座位一向都很有感情,轻易是舍不得放弃的。”
女孩子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她不做声了。
“玫瑰花!玫瑰花!”卖玫瑰的小贩走了过来,“情人节的玫瑰花!快给你的心上人买两枝吧!”
小贩叫卖的声音很有意思。她忍不住笑起来。那个男孩子也微微地笑了。
“你笑什么?你还有心情去笑??”女孩子不满地对男孩子说,“今天早上要不是你拖延了时间,我们怎么会这么匆忙?你连情人节都会忘掉,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男孩子不说话,只是仍默默地笑着。
“玫瑰花!玫瑰花!情人节的玫瑰花!”卖花的小贩走到了他们的车窗口。
女孩子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这些玫瑰花。而男孩子的困劲儿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居然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喂,你看这些玫瑰花多好看啊。”女孩子终于推了推男孩子,说道。
“是吗?”男孩子似乎根本没有听明白女孩子的弦外之音,敷衍地问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女孩子的脸简直就要下雨了。
“我想吃瓜子。”女孩子说。
“候车厅里有卖。”男孩子指了指窗外,“我这儿有零钱。你要吗?”
女孩子没有说话,气鼓鼓地下车买瓜子去了。
男孩子仍然在打瞌睡。
“玫瑰花!玫瑰花!”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怯怯地传来。她和那个男孩子不由得都朝小女孩看去。这是一个长相非常乖巧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漆黑的头发,一身异常简朴的装束。从口音和衣着来看,她像是个农村小姑娘。
见他们俩都在看她,她便很伶俐地走了过来。
“你要花吗?”她以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声调向男孩子说道:“你买一枝花吧。”
“为什么要买你的花?”男孩子笑着逗她。
“因为我的花就要败了。”小女孩说,“如果今天卖不出去,明天就更没有人买了。那就赔本儿了。”
男孩子大笑起来,他从衣袋里掏出了钱,把小女孩的花全都买了下来。小女孩走后,男孩子默默地端详了一会儿手中那束有点卷边的玫瑰,然后把花往后一送,说道:“你不是喜欢玫瑰花吗?拿着吧。”
这花肯定是送给那个女孩子的,可是女孩子还没有回来。她本来想告诉他一声,却又想自己何必多管闲事呢?便没有作声。
“别生气了。快接着吧。”男孩子仍在劝说着那个还没有回来的女孩子,“我知道你想要玫瑰花,可是你想,玫瑰花是能随便乱送的吗?情人节的玫瑰花就更应该送得慎重了。刚才要不是想给希望工程做一点贡献,我还是不会买这束玫瑰花的。现在把这束玫瑰送给你,只是代表了对你的深深祝福。也衷心希望明年的情人节,你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男朋友陪你去玩,也会收到一束真正代表着爱情的玫瑰。那样的话,我也就不会滥竽充数地被你抓去当壮丁了。”
他这一番自白情真意切,苦口婆心。她忍不住笑起来。
“既然高兴了那就赶快把花拿住吧。要是再不拿,我可就要把花扔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扔,她连忙把花接住了。
然后她又把花送到了他的面前:“尽管你送错了人,可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花。”
他转回头,吃惊地看着她。
“你的女朋友去买瓜子了。”她笑道,“等她回来以后,你可以把刚才说的那番话再向她复述一遍。我相信你会说得更流利。如果你想不起来了,我还可以给你做一下提示。”
他的脸红了。“我不是她的男朋友。”他说。
“所以你就被拉了壮丁?所以你就不和人家坐在一起?所以你就假装打瞌睡?所以你就买了玫瑰花之后再自言自语地作一番说明?”她困惑而直率地说,“你干吗那么勉强自己?我要是你,就决不会送给她玫瑰花。我要是她,也决不会向你要玫瑰花。”
“可事实上你不是我,更不是她。”他说,“有许多事情是不能这么假设的。”
“你太善良了。”她说:“善良得有点儿可怜。”
“不,我还不够善良。如果我真的很善良的话,那我早就答应她了。”他的神情中充满了无奈,“既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就一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去面对她。”
“可是你知道吗?爱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伤害。”她说:“只要有爱,就一定意味着会有伤害。谁都无法逃避伤害,就像谁都无法逃避爱。”
“你怎么会明白这些?”他瞪大了双眼。
“我早熟。”她说。
他不由得笑了。
她把手里的花递给他:“给你的花。”
“送给你了。”他忽然坚决地说。
“玫瑰花是随便乱送的吗?情人节的玫瑰花就更应该送得慎重了。”她学着他的话,坚持着要把花还给他。
“不,我没有乱送,送得也很慎重。”他说,“我一定要把这束花送给你。”
“我不要。”她口气里的那一丝专横和强硬让她的话语也不由得尖刻起来,“你以为你送的玫瑰是人人都求之不得的吗?”
“你别那么厉害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又笑了,“你知道这么一种说法吗?在情人节的这一天,只要有人给女孩子送了玫瑰花,那么,无论那个人是谁,无论他送了多少朵,女孩子都不应该拒绝的。因为她收到的花越多,就会说明这个女孩子未来的生活就越幸福。”他调皮地看着她:“你是不敢接受陌生人的献花呢?还是不想让你的未来幸福?”
她犹豫着收下了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下他的花。是因为他眼睛里的那种令人心动的微笑?是因为他话语里运用的巧妙的激将法?还是因为想要自私地祝福一下自己不可知的未来?
也许都有。也许,并不仅仅是这些。
手握着这一束玫瑰花,沐浴在他的目光里,她蓦然间觉得这些玫瑰花像是一团团正在燃烧的火一样,慢慢地烧烫了她的心扉。
忽然,一道冷冷的目光向她射来——那个女孩子回来了。她搂着一大包零食,没有坐,只是审视一般地看着她们。
“她的花是你送的吗?”过了一会儿,她向那个男孩子问道。
“是。”男孩子点点头,坦然地说。
女孩子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跑下了车。
男孩子怔了怔,也跑下来追了上去。
车厢里的人们发出一阵轻轻的哄笑。他们是不是把她们三个人当成是争风吃醋的三角恋故事主角了?天啊,她可不愿意蹚到这摊浑水里去,她要把玫瑰花还给他!
她也下了车。
追出公共汽车站,她四处张望,发现他们俩正站在一个公共汽车的候车亭下。女孩子显然还在哭。而他则在努力地解释着什么。
她悄悄地走到候车亭广告牌的后面,想听听这个男孩子在怎么解释。
“你以前一定认识她!”是女孩子的声音。
“我真的不认识。”
“那你干吗要送她玫瑰?”
“我干吗不能送她玫瑰?”男孩子的声音里有点儿气愤,“好像我还有送人玫瑰花的自由吧。”
“那你干吗不给送我?”
“那不是对象不同嘛。”
“不同?”女孩子的声音战栗起来:“是不同!我们同学了五年,可你才刚刚和她认识十来分钟!”
“这和时间没有什么关系,只和人本身有关系。”男孩子徒劳地说。
“和人有关系?你的意思是说她比我漂亮?比我能干?比我……”
“你吃的是哪一门子干醋!”男孩子的声音显然有些着急,“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理论,我得赶紧去找她,让她把地址给我留下来。”
“你站住!”女孩子喝道:“你给我留一句话你再走!”
“什么话?”他平静地问。
“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男孩子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始终都是喜欢你的。但是,喜欢并不是爱。”
女孩子打了一辆出租车,含泪而去。
男孩子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忽然转回头,发疯般地向公共汽车站里跑去。过了一会儿,他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她走到他的面前,把玫瑰花擎到他的眼前:“还认识这束玫瑰吗?”
“你?!”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狂喜。
“对不起,搅乱了你的情人节。”她说。
“恰恰相反,我得好好感谢感谢你,”他的眼神温柔得宛如一潭春天的湖水,“你成全了我的玫瑰,也成全了我的情人节。”
“可是她……”
“爱就意味着伤害,这是你刚刚告诉我的,是吗?”他说:“我和她的爱和伤害都是互相的。她伤害了她的友情,我伤害了她的爱情。当一个人对感情特别不明白的时候,就必然会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是不是?”
她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玩儿,好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说。
“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她迟疑着。
“这和时间没有什么关系,是吗?”他静静地看着她说,“她在感情上的明白之处应当是懂得如何去放弃,而我们在感情上的明白之处就是应当懂得怎么去把握,是不是?”
“可是,你敢肯定你的玫瑰花送对人了吗?”
最后,她又问。
“我当然可以肯定。”他的脸上绽出一派明朗的笑容,“本来差点儿送错,感谢上帝,我终于还是送对了。我现在才知道,刚刚和你见第一面时,我的眼睛要比我的心有感觉;可是往后面送玫瑰花的时候,我的手却比我的眼睛还要有感觉。”
他们恋爱了。
父亲的红颜知己
◎积雪草
2001年的秋天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多事之秋。父亲因为工作上受到排挤,心情一直不好,整天眉头紧锁。不久,他大病了一场,诊断结果是十二指肠溃疡加上慢性浅表性胃炎,每每犯病,定是汗如雨下,却又不能进食,无奈只好住进了医院。
我每天去医院给父亲送饭。父亲很饿可又吃不下,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的另外一面,坚强,隐忍,铁骨铮铮的男人被疾病折磨得瘦成一根麻杆,却并没有喊一声疼。
有一天,我提着母亲刚刚为父亲做好的小米粥,去医院给父亲送饭。刚走到父亲的病房前,忽然听到父亲低低的说话声,是那种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我侧耳静静地倾听,只听父亲说道,这样做绝对不行。我的心跳立刻加快了,再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很柔软,她轻轻地笑道,王老师,您给我这次机会。父亲有些愠怒地说,不行,我不能要。父亲的声音是决绝的。然后两个人都不出声,静静地对峙着。是什么人叫父亲老师呢?父亲并不是老师啊!那时我认为只有在学校教书的人才是老师。
我好奇心陡起。从门缝悄悄看进去,原来是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沓钱,很多。那么多钱,我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不要。
从那个女子的谈话中听出她刚从外国回来,看穿戴和我们这个小城的女子果然有些不一样,特别是脸上的那种神情,淡淡的。忽然听到父亲开口说话了,我才回过神来。只听父亲说,就算我借你的吧,等将来有钱了,我再还你。我不明白,家中很缺钱吗?
我慢慢退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来,期望那个女子能早点离去。坐在长椅上,我想到了母亲,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我认为母亲是有权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告诉了母亲,无疑就会伤害她,我左右为难。犹豫的结果还是决定不告诉母亲,为父亲保守这个秘密。作出这个决定,像尘埃落定一样,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几回走到病房的门口静静地听着,他们只是说着一些不相干的琐事,女子轻轻地巧笑。我听了有一丝的恼怒,她比母亲年轻,她比母亲漂亮,她比母亲有作为,她是一个年轻的女翻译,我不自觉地拿她跟母亲比较起来,心中有一丝丝恨父亲。我隐约觉得,父亲正在背离我们,背离这个家。
那件事之后,我对父亲的态度有了改观。父亲喊我,我总是慢腾腾地应付着。有时候在餐桌上吃饭,有父亲爱吃的东西,我趁父亲伸出筷子还没夹到的时候,迅速夹到母亲碗里,然后说:妈,你吃,爸爸的胃不好不能吃。父亲已伸在半空的筷子只好停下来,尴尬地看着我,莫名其妙地笑着说,这丫头最近怎么了?好像处处跟我作对似的,那天,我到处找那件新衬衫没找到,原来被她藏了起来。听了父亲的话,眼泪迅速弥住了我的眼睛,我赶紧低下头往嘴里扒饭,不再吭声。
我悄悄地观察着父亲的反应,我担心某一天早晨起来,父亲会突然提出和母亲离婚,然后离开我,离开母亲,离开这个家。事实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对母亲依旧体贴,风平浪静地过了好多年,家中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心里有些鄙视父亲的虚伪。
有好几次,我静静地倚在门边,看母亲为我们忙里忙外,那件事便如鲠在喉一般噎得我难受,我几次冲动得想把那件事告诉母亲,忍了再忍,终于没有说。因为我怕看到母亲的泪水,因为我怕这个家从此散去。
后来,父亲退休了,迷上了下棋,尽管是个臭棋篓子,但每逢我回到家里,必然要和我杀几盘。有一天正杀到兴头上,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女人打来的,约父亲去参加一个聚会。父亲欣然答应了。
我问父亲是谁,父亲不说。看着随即开始准备的父亲出门后,母亲说,是你父亲的红颜知己。我疑惑不已,惊讶得合不拢嘴。我说:“妈妈,您可真够大度的,您不怕父亲跑了?”母亲说,大道理我不懂,小道理倒是有一个,越是你爱的人,你就越要相信他,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选择。一味防范,只会适得其反。你父亲是个坦荡的人,这一点上我是相信他的。
“我还当您老人家不知道呢,我做保密工作做得很辛苦,害得我白白担心了好多年。”我嗔怪着说。母亲笑了,说我是个傻孩子。我为自己曾经对父亲的怀疑感到羞愧,为自己曾经处处针对父亲感到后悔,他是我最亲的亲人,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不爱他呢?人生的路上,有风雨,有彩虹,更要有信任。信任就像一坛醇香的老酒,喝在心里,又美又暖,且回味无穷。
今生温暖
◎王者归来
他22岁那年路过一个篮球场的时候,目光忽然被吸引住了。一个梳着短发,满脸稚气的女孩儿站在三分线上,只用一只手便能将球抛出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地落进篮筐。他轻轻走到她身后,环抱着双臂,微笑着看她打球。她用白皙的手臂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忽然发现了身后的他,抱着篮球站在原地羞涩地笑着。
她把篮球传给他,他笨拙地接过篮球,以极不优美的姿势把球向篮筐投去——篮球擦着篮板飞了出去,三不沾。他略显尴尬地站在原地,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她却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她没想到他会笨到这种地步,少女清脆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球场里轻轻飘荡着,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萦绕一生的温暖正在彼此之间缓缓蔓延着。
16岁的她用急促的语气,不停地提醒着他投篮的姿势,像个严厉的教练。打累了,他们就并排坐在一起,他搜肠刮肚地给她讲着各种各样的笑话,逗得她笑得直喊胃疼。他是孤儿,从来不知道亲人是什么样的,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和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有说不完的话,就像妹妹一样。她从小便和父母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漂泊,父母整日忙于生计,从小她就不愿意和人交流,而和他却有着说不出来的默契。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你和他相识一生,却总是无法走进彼此的内心;而有些人,只看一眼,便会在心底深深扎根,不必时时想起,却一生也无法忘记。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从那之后,他经常去球场看她打球,远远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他天生就是个运动白痴,修长柔软的手根本控制不住篮球,只有拿着画笔的时候,才能自在随心。她总是借此小小地嘲弄他一下,他也不示弱,口才伶俐,见多识广的他总能把她说得哑口无言。每次看见她气鼓鼓地坐到场边生闷气,他的心里又莫名地牵痛着。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悄悄凑过去,附在她耳边哄她:再好的猎人,也斗不过我这样的老狐狸不是!她被逗得不住发笑,用手使劲戳着他的额头:对,你就是最坏最坏的老狐狸!从那之后,老狐狸就成了她对他最特殊的称呼,透着调皮,透着亲切,透着依赖。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优越家境,仅仅靠着自己的天赋和聪明,年纪轻轻地便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拥有了自己的画廊,卖自己的作品,也卖廉价的装饰画。他是个很有魅力很容易让女人迷醉的大男孩儿,他也喜欢在花红柳绿中流连,而她,却是他心底最隐秘、最纯净的所在。
快乐的时光就像是浮在生活表面上的泡沫一样,转瞬即逝。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惊呆了。清爽纯净的她屈着双膝,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身体,在瑟瑟的秋风中不停地发抖,像是秋日枝头即将凋落的枯叶,在冷风中轻轻飘曳。他飞快地翻过栅栏,跑到她身边,轻轻站停了下来。她本能地扬起头,梨花一样俏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老狐狸,我没有家拉。”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单薄的身体在冷风中轻微地摇摆着。他愣了愣,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天黄昏,风雨渐渐大了起来,冷风骤雨渐渐吞噬了他的身体,而她却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在他的住处,他笨拙地给他清洗淋湿的衣服,扎着围裙手忙脚乱地为她做饭。她穿着他宽大的汗衫,躺在床上吃着他一口一口喂来的饭,不住地啜泣着。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她的父母几天前出了车祸,还是好心人帮她简单地料理了他们的后事。从记事开始,除了父母她就没见过任何一个亲人。而现在,租住的房子到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独坐在球场边苦苦等待着他。此时此刻,自己就是她的全部她的家。伶牙俐齿的他一时语噎,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窝着她冰冷的小手,希望可以在这寒冷的秋日,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从她来了之后,本来收入微薄却花钱大手大脚的他一下子变得精打细算起来。他不再出入高档的消费场所,一有时间就在超市里费劲力气地寻找着价格低廉的商品。他拼尽全力继续供她读书,自己的生活顿时变得拮据起来,从不和她说一句抱怨的话。她默默地为他整理房间,异常笨拙地做起家务。她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才端出生平第一道菜——黑糊糊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他右手拿起筷子,在她的注视下轻轻夹起菜放嘴里。咽下菜的刹那,他的左手在桌子底下使劲捏着大腿,微笑着对她说菜真好吃,看着一旁的她笑得阳光灿烂。
父母的离去,让她的性格渐渐变得阴郁起来。为了能让她快乐,他开始带着她去溜冰、爬山、看日出。她心烦的时候,他甚至在深夜陪着她在大街上整整逛了一夜。他的才情和天赋渐渐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在这座城市里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名气。不少女孩儿借着或有或无的理由努力接近着他。不少女孩儿都来过他的家,柔声地叫她妹妹。她不答应,把自己的门摔得山响,来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她在19岁生日那天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拿出全部存款,又悄悄借了一笔钱才勉强凑够她的学费。要好的朋友埋怨他,为什么那么傻,为了她的前程,居然让自己过得这么凄惨。他微笑着不说话,抢过朋友手中的钱,留下借据,笑骂着转身离开。
他在家里为她准备了丰盛的生日宴。她知道他的不易,却什么也没说。他和她交杯换盏,说着几年来有趣快乐的经历,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渐渐地,他们就都醉了。他握着酒瓶,满脸通红地坐在瓷砖上,默默地想着什么。她躺在他身边,手里还捏着半块儿生日蛋糕,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忽然,她轻轻踹了他一脚,他转身,看见她满脸红晕地坏笑着。我没嫁出去之前,不许你结婚。如果我到30岁还嫁不出去,你就来娶我,听见没有!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她捏着蛋糕倒头便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拉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静静地坐在旁边守候着她。
大学4年,她恋爱了很多次,他也与很多人分分合合。每次她打电话来,不是抱怨学校的伙食,就是大骂负心的男友。他默默地听着,偶尔插科打诨地说上几句。挂上电话之后,就立即跑去银行给她汇钱。他的画廊越开越大,年纪也渐渐大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奔三十了,他开始暗暗地盘算起了自己的将来。
大学毕业之后,生性好动的她做了一名导游。她回到画廊,和前台小姐打完招呼之后,飞一样来到他的办公室。他默默地听她说个不停,忽然之间他发现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笨嘴笨舌、容易害羞的女孩儿了,她长大了。我给你租了房子,东西都给你搬过去了,他说。她愕然,兴奋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她没说什么,轻轻起身离开,其实她懂,她明白他是为自己好,毕竟自己长大了,不能像小女孩儿一样肆无忌惮地住在他那里了。虽然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有种失落感,那一刻她想哭,却发现他的肩膀早已不再。
他给她打电话,她赌气不接。她知道,现在他身边有了一个合适的女孩儿,她见过,那是一个成熟温柔的女孩儿,更重要的是对方看他的眼神中饱含着默默柔情,而她没有。有时,她也在失眠的夜里想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他什么人,她也想就这样离开他,可她舍不得,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和他分离,她的心就有种撕裂般的剧痛。
他和那个女孩儿订婚的那天,她向公司申请带着一个去黄山的旅行团离开了这个城市。她想象着他在订婚仪式上的笑容,标志性的坏笑,心里莫名地疼痛着。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球场上那个抱着双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心都揉碎了。突然,旅行车剧烈地颤抖着。她睁大惊恐的双眼望着山上滚落的林木,下意识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接着眼前一黑……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疼得厉害,眼前模糊着出现了那个女孩儿的面容。看到她醒来,对方似乎相当惊讶,大声呼喊着医生护士。很快,屋子里就围满了人,所有人都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看着她。她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忽然发觉他竟不在。她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坐起来寻找着。女孩儿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惶恐不安,轻轻搀扶着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们旅行团遭遇了泥石流,幸亏伤亡不大,不过她的大脑受了强烈的震荡。当他带着未婚妻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她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她无法想象,一向玩世不恭,异常坚强的他瘫倒在地上,孩子一样无助地放声大哭会是什么样。医生委婉地告诉他们,她这样的病人的费用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的,如果放弃治疗对谁都是不错的决定。他不是一个富翁,巨额的医疗费完全可以把他压垮。
说到这里,他的未婚妻眼睛湿润了。他的未婚妻告诉她,他听完医生的话之后转身对未婚妻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恐怕没钱娶你了,我要救我妹妹!他变卖了画廊,将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却仍旧不能按时交上巨额的医疗费。他开始四处借贷,托朋友找来许多兼职,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每天只睡2个多小时。听到这里,她什么也没说,眼泪静悄悄地流淌了下来。她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如果不这样,那他就不是他了。他的未婚妻告诉她,他在这期间只来了一次,他跪倒在未婚妻面前,说他对不起未婚妻的爱情。他哭着说,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他就绝对不能拔掉她身上的管子。他说,她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妹妹,只要有她在,他觉得在这世上就还有亲人。这些年共同的生活,早已经将彼此深深烙在了生命中,血脉相连。他的未婚妻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留下她自己,泪流满面。
当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她转过头,冲他淡淡地微笑着。他环抱着双臂,轻轻倚在门框上,宛如若干年前他和她初次相识时一样,只是时光荏苒,岁月不在。哥,这个嫂子我认了!她拉着他未婚妻的手,大声说道。他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忽然胸口有种莫名的酸楚,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雨后的阳光穿过玻璃散落一地,他和她相视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从那之后,他放下一切陪伴着她,常常陪着她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用五音不全的嗓子给她唱歌,逗得她像当年一样笑弯了腰。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不久之后就康复出院了。他帮她找到了一份办公室文员的工作,然后重新筹集资金办起了自己的画廊。他和她的生活又归于琐碎平静。
两年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和她走一生一世的人。结婚的那天,他左手牵着她的手,右手拉着新郎的手,然后将她的手轻轻放进新郎的掌心里。他明显地感觉到,在那一刻,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却在心底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交接完了一项重要无比的任务。
新郎带着她离开了教堂,汽车缓缓启动了。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感觉心似乎被人一下子抽空了,身体有些轻微的摇晃,妻子在旁边悄悄扶住了他,关切地低声询问着。突然,汽车在人们的祝福声中猛地停了下来。她双手拉着拖到地面的洁白婚纱,哭着向他跑来。他轻轻挣开了妻子的手,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她狠狠地扑倒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哥,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最温暖的拥抱。她还想说什么,泪水却已划过脸庞,漫到嘴唇上。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他告诉她不用再说了,她的一切一切,他都知道。他还告诉她,这辈子他都要感谢她,是她让他体会到了亲人的感觉;是她,让他这个孤儿不再感觉到孤独。来参加婚礼的人大都愕然地望着他们,知道他和她故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在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虽然你只是惊鸿一瞥,但却有着说不出的喜欢。发自内心地想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心甘情愿地为她遮风挡雨。然而心底却明白,她永远属于内心中最美好的秘密。这一切,都与爱情无关,仅仅是你与她之间最纯净、最真诚的依赖和爱恋。纷杂的尘世里,我们所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最温暖的怀抱。
如果你在秋天到达
◎张祖文
卓玛和我有一个约定。她说,如果你能在秋天到达拉萨,我就嫁给你。
这句话对我极具诱惑力。我追卓玛已经追了整整两年。
但这两年来,卓玛却一直都与我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所以,一听到卓玛的这句话,我就欣喜若狂。我想,有了约定,就说明卓玛终于愿意为我敞开了一扇门。
但我却不得不承认,要在秋天到达拉萨,的确是有一定的难度。而且,现在只差一个月,秋天就即将过去。
而我所在的那个地方,是全国唯一没有通公路的县。我工作的地点,即使到县城,也要半个月。
卓玛这样对我说,是因为她自己一直以来,都有着一个梦想,就是能去拉萨看看。
甚至在卓玛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光明时,她都还是对此抱着一种强烈的梦想。
卓玛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完全是因为我。
那天,我对卓玛说,愿不愿意陪我去登山,卓玛当即就答应了。
于是,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我们就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进发了。本来,我是想随便找一座容易登顶的山爬爬散散心就行了。但卓玛却说,干脆选一座最高的山算了。我想自己也难得登一次山,就同意了。这样,我们在那天大清早,就到了当地最高的一座山的山脚下。
站在山下,看着高高矗立在面前的这座山,我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冲动,一种想要尽快地登上山顶的冲动。
一路上,山陡林密,卓玛不停地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慢慢走。但我却惘然无顾,只是一个劲地向上攀缘。
好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前面往上爬。我想卓玛是本地人,对周围的环境熟,应该不会出事。爬了一段时间,回头一看,却不见了卓玛的影子。
于是我就停下来等卓玛。当她赶上来的时候,喘了一口气,说,我们先歇歇,说一会儿话再走,行不?
从学校毕业来到这山沟的这几年,在我的内心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我一看到山,就有一种想尽快登顶并马上振臂一呼的欲望。但看着卓玛喘气难受的样子,我又不得不停了下来。毕竟,卓玛只是一个女孩。
我们在一处比较平稳的地方坐了下来。
卓玛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到这座最高的山上来?
我摇了摇头。
卓玛说,因为村里人都说,站在这座山的山顶上,就可以望见拉萨。
拉萨?我的心突然就涌起了一阵波澜。我知道,拉萨在所有藏族人心目中的地位。
卓玛静静地坐在地上,脸上一片神往,说,其实,这座山我这次也是第一次登,因为它太高了,以往都不敢来。而今天有你,我就放心了许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来山顶看看拉萨。
我说,那我们就走吧,去山顶看拉萨。
我起身,又疾步向前。越往上,树林越密。这里的树,几乎都要把我们头上的天给遮住了。我一边往前走,一边拨拉着头上浓密的枝丫。
我开始还听到卓玛在后面隐隐约约的叫我等等的声音,后来,竟没有了。
当我再次意识到我又把卓玛落下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见到卓玛。
我有点慌了。我返回去找她。
走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了卓玛。她正蹲在地上,用双手捂着眼睛,痛苦地呻吟。
我意识到出事了。
等我把卓玛从山上背下来,再到村里唯一一个只有几张纱布和一点消毒药水的卫生所给卓玛包扎好后,卓玛还在一直不断地呻吟。
那呻吟,让我痛彻心扉。
几天后,卓玛的眼睛完全失明。医生痛心地说,如果能把卓玛送到拉萨的医院去,就一定不会失明。
我很伤心。我知道拉萨的遥远。我也知道,是自己的冒失,让卓玛在后面追赶我时,不小心让眼睛碰到了林中浓密的枝丫。
在后来,我向卓玛表明了心迹。而卓玛,就给了我一个这样的约定。
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秋天到达拉萨。
一个月后,我终于到了拉萨。我拨通了卓玛家的电话。
接通后,是卓玛妹妹拉珍的声音。
拉珍说,卓玛不在家。
我说,她干什么去了?
拉珍说,你刚刚走的第二天,她就和我们同村的一个人成亲了。
我手中的话筒,“砰”的一声就落了下去。
不久,我收到了卓玛的一封信。信是卓玛委托别人写的。信中说,其实,这两年来,她也知道我喜欢她,但却一直都没有答应,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她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永远都只属于大山的人。
后来,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工作队。在第二年的秋天到来时,我再一次到了卓玛所在的那个地方,那个全国唯一没有通公路的县。不过,这次我是来修路的。
爱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李丹崖
25岁,正是一个编织爱的锦缎的年龄,在这个美好的时光节点上,他爱上了一位迷人的姑娘,这个姑娘是她的学生,对他很是仰慕,按理说,他们走到一起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这个姑娘却一直在躲避他,并且悄悄地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家乡。
他是一个对爱无比执著的男人,于是,也追到了她的家乡。这才明白,原来,姑娘已经结婚,只不过和爱人的关系已经破裂,目前处在僵持阶段。了解到全部情况以后,他并没有打退堂鼓,反而加紧了自己对姑娘的追赶步伐。
大凡一个心中燃烧着爱火的人,都能成为真正的勇士。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来到了她的前夫家里。他开诚布公地表达了自己对姑娘的爱慕之情,并希望她的丈夫能够成全他们。
经过一番接触,三次推心置腹的谈判,他终于赢得了姑娘丈夫的同意。通过谈判,姑娘的丈夫更加深了对他的了解,并在心灵深处陡增了对他的钦佩。
1924年11月7日,是个甜蜜的日子,他们在上海举行了结婚仪式,她的前夫亲临祝贺。从此以后,这两个男人也成了最亲密无间的莫逆之交,经常在一起研究学术,讨论诗词歌赋。更称得上玄妙的是,姑娘的前夫还曾送给她现在的丈夫一张六寸照片,照片上,前夫剃光了头,身穿袈裟,手棒一束鲜花,照片上写着“鲜花献佛”四个字,意思是,既然自己配不上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就把她“献”给更加优秀且是姑娘所心仪的男人。
这样一个堪称举世不多见的故事,他们的主角都是谁呢?
接下来,还是让我们翻开1924年11月18日的《国民日报》来揭开此三人的神秘面纱吧——
在当日的《国民日报》上出现了如下三则启事:一是沈剑龙与杨之华离婚启事,二是瞿秋白与杨之华结婚启事,三是瞿秋白与沈剑龙结为好友启事。
毋庸讳言,单单是透过这样三则启事,我们就不难总结出这样三条箴言:一、爱就应爱得如火炽烈,不爱了也该洒脱地还给彼此以自由;二、真爱总能扫平一切艰难险阻,化荆棘为坦途;三、在爱中走向成熟的男人,他们的心胸都比海洋更宽阔。
是的,爱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三十年前的那瓶酒香
◎英涛
父亲爱喝酒,但一生没有喝过什么好酒,在他的记忆中也不会出现什么茅台、五粮液酒,因为作为一名老百姓,他喝不起也没有人请。他唯一的一次喝好喝的酒的记忆,就是在三十年前他工作过的吉安造船厂,那个时候有位湖北人在他们船厂修船,于是船上请他喝过一次白云边酒。
说起这次喝到的白云边酒,父亲总会感叹:那可真是好酒呀,打开瓶盖,一般清香随之飘浮而出,然后品上一口,从喉咙到胃里都回荡着一股清香,而且不打脑(上头)。可惜湖北人的船走之后,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了。
就这样,三十年前的酒香一直活在父亲的记忆里,作为他的儿子总能够从他酒桌上的回忆中去体会那属于湖北的白云边酒香。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一定在父亲的有生之年,让父亲再次品到白云边酒。
就这样的一个愿望,说起来似乎不难,如今物流这么发达,只要在处处用心找找,应当能够很快实现这样的愿望。可惜为人子的心态都是差不多,当父母健康的时候总是认为无所谓,反正有的是时间,却忘记了父母年迈的脚步永远比我们抱着有时间孝顺的心要快。
当父亲去年在医院检查出大脑里面有个肿瘤的时候,我在我们这个小县城找不到白云边酒。父亲从医院回到家就天天躺在床上,行动越来越不方便,而且医生说他不久于人世了。看着他,我忽然间有一种深深的悔恨,恨自己有机会在外面的时候却不记住去找白云边酒,现在没有机会出去了,却天天在心里唠叨着要买白云边酒。
我有一种担心,担心父亲在有生之年再也喝不到我给他买的白云边酒,那么对我来说将会后悔一辈子。为了完成这个愿望,我在武汉的一个论坛发了一个帖,希望湖北的朋友能够帮我。
当天晚上,一位武汉的朋友就问我真的是为了父亲才想购买白云边酒吗?我说是的。这位网友没有多说,只要了我的联系方式,然后说看能不能找到一家专走公路的快递公司寄。我知道一般的快递公司是不寄白酒的。我想不通这位网友是怎么去说通了快递公司的人。
当我从快递公司的手里接过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棉花的两瓶白云边酒,我落泪了。这个时候父亲已经陷入昏迷,我不敢再给他喂酒,但我又要让父亲知道我给他买来了白云边酒,于是我把两瓶酒一起倒在一个大碗里,浓烈的酒香荡漾在父亲的床前,父亲忽然睁大眼睛,看着我咕噜了一句:“真香的酒呀,和我三十年前喝的一样。”
如今父亲已经离开了我,每当我端起酒碗,我就想到他三十年前喝过的白云边酒,我就想到那位远在湖北的网友,这位网友说是我的孝心感动了他,感动了快递公司的人,所以才有了后来寄来我手上完成我愿望的白云边酒,我对他说:不,是你们的爱心,是白云边酒的品质,才使得我的父亲三十年前的那瓶酒香一直香到现在。
谁能保证不爱
◎莫小米
他32岁,她26岁。两人相向而坐。
轻柔的音乐,香浓的咖啡,浪漫的氛围———不用多说啦,是一场情人约会。
可是分手之后,她却不再理会他,他一次一次地约她,都是白搭。原来这只是婚姻介绍所安排的约会,她只是个“婚托”而已。
他仍然不死心,忽然想起那天约会她曾说过很喜欢一位台湾歌手,便买了张歌碟,在她经过的路上等她。如此三番地用心思,他终于感动了她,他们产生了爱情,她离开了婚介所。
事情到此本来很好,但这对情侣动起了歪脑筋,他们觉得开个婚介所不错,不要太多成本,也没有太大风险,“婚托”吗,他们两个自己就是现成的,再招几名“员工”,安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就可以开张了呀。
好景不长。骗人的事情,料也不会长,但这次却是他们自己露的马脚。
按说,他们管理相当“规范”,对“员工”进行过严格的“职业培训”,资料工作也做得很好,谁见过谁,以什么身份见的,都一一记录在案,可谓防守严密。只是没想到,爱情可以滋长在任何地方———招来的“婚托”中,有个女孩竟然爱上了老板。而老板竟然也喜欢这个“婚托”,就像当年他爱上那一个“婚托”。
于是给人家没介绍成,自己内部闹起三角恋。老板权衡再三,选择了前一个女友,毕竟,这婚介所是他俩开的,“事业”为重。他也想得太美了,失意的女孩气不过,告发了他俩,他们被查处,落入法网。
当初,他们觉得开黑婚介所成本低,风险小,怎么也没想到应该将这一风险算进去。其实黑婚介所的最大风险来自爱,就是说,这里不可以产生爱情。
可是,无论何时何地,谁又能保证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