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灵旗》幻剑灵旗(147)
来时不是一对,归时却是一双。
恩仇都已了了,但他们都是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默默同行,许久许久,上官飞凤忽道:“你为甚么要来找我?”
卫天元道:“想和你下一盘棋,但对手只能是我和你。”
上官飞凤道:“姜姐姐呢?”
卫天元道:“她已经是局外人了。”
上官飞凤迟疑半晌,道:“这不大公平吧?”
卫天元道:“她是求她心之所安,我是求我心之所安。”
上官飞凤道:“可是我……”
卫天元道:“你也不用烦恼,因为那局残棋已经解开了。”
上官飞凤道:“怎样解开的?”
卫天元道:“雪君帮我解开的,正因为她已经帮我解开了这局棋,所以她就要置身局外了。”说至此处,忽道:“你还记得莫愁湖那副名联吗?”
上官飞凤轻声念道:
“名利乃空谈,一场槐梦,试看棋局情形,问谁能识?
古今曾几日,半沼荷花,犹剩郁金香味,慰我莫愁。”
卫天元笑道:“就快又是一年了,棋局已经解开,咱们也该回去重赏莫愁湖的荷花啦。”
上官飞凤道:“莫愁糊迟些再去。”
卫天元道:“哦,你想去那儿?”
上官飞凤道:“去看华山的红叶。华山上也有个要人安慰的‘莫愁’呢。”
卫天元恍然大悟,笑道:“那个莫愁,是只有楚天舒才能安慰她的!”
上官飞凤笑道:“但咱们也不妨去做一个袖手观棋的局外人。”
***
又是秋天,红叶满山。
有人说秋天是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季节,对齐漱玉来说,似乎也是如此。
得到瑶光散人为她悉心医治,她早已伤愈,恢复如初了。此时她正在“群仙观”前面的林中漫步。
她在怀念远人,“为甚么天舒哥还没回来看我?他的伤是不是也好了呢?瑶光散人说过,青鸾姐姐治毒疗伤的本领是不在她之下的,唉,难道……”
原来瑶光给她医好了身上的创伤,却在她的心上抹下一片阴影。“男人十个有九个是靠不住的,迟管他曾和你海誓山盟,但只要他和另一女人相处久了,就难保他不会变心。”这些话是瑶光散人对她说过不知多少遍的。
那么青鸾替楚天舒治病,又和他万里同行,“朝夕相处”又已经半年有多了。他会不会变心呢?当然,所谓“朝夕相处”,也只是齐漱玉的“想当然”罢了。
但又怎能怪她有这样想法呢?小时候,她和卫天元朝夕相处,不也是曾经爱上他么?“日久生情”这句话她是深有体验的。
“不过,天舒不是小孩子,青鸾也不是小姑娘。他们若是当真日久情生,恐怕就不会改变了。但天舒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和他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漫步林中,胡思乱想,忽然发现瑶光散人在写画,画的正是群仙观。
“啊,瑶光姑姑,你的画原来画的这样好,我还未知道呢。字也写得这样好!”齐漱玉赞道。
瑶光散人道:“别瞎捧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幅画。
她是用“大写意”的笔法写画,淡雾轻烟,楼台隐现,好像飘浮在云海之中。
笔底的烟云,勾起了住事的思念,也勾起了心头的怅惘。
她的画是跟玉虚子学的。那时他们都还未曾出家,玉虚子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倜傥风流的世家公子。
玉虚子画过一幅仿古画的“仙山楼阁图”,画中的楼阁就是以华山的“群仙观”作为他“写意”的实物。而现在她画的“群仙观”则又是模拟玉虚子那幅画的。
画上题的是唐诗人李商隐作的一首诗:
“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这首诗也是玉虚子当年借来题他那幅仿“仙山楼阁图”的诗。
李商隐这首诗原题为“重过圣女祠”据说“圣女祠”中的一个女道士本是他的意中人。
唉,他当年在画中写上了李商隐这首诗,想不到竟成“诗谶”!
“旧日尘封休再启,此心如水只东流。”从她做道士那天开始,她已决心把“旧事尘封”了的,但可惜她的“尘根”到底还是未能清净,常会午夜梦回……直到如今,二十年已经过去,她还是情难自己,把满怀心事寄托于诗画之中。
但她的心事却又怎能对齐漱玉言讲?
齐漱玉见她若有所思,问道:“姑姑,你在想甚么?”
瑶光散人道:“没甚么,我在想青鸾。”反问齐漱玉:“你呢?你是不是有心事要和我说?”
齐漱玉道:“我也没甚么。不过,你提起青鸾姐姐,我倒想起来了,她给天舒哥医病,不知已经医好他没有?”
瑶光散人道:“我知道你在惦记,但世事难料,说不定他会和另一个人回来,令你失望的。”
齐漱玉当然明白,她说的“另一个人”自必是指她的徒弟青鸾。
忽听得有人叫道:“师父!漱玉妹子!”她们抬头一看,可不正是青鸾回来了!她是和一个年轻人回来的。但失望的却不是齐漱玉,而是瑶光散人!
和青鸾一起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是鲍令晖。
“怎么只是你们回来,楚天舒呢?”这话本来应该是齐漱玉问他们的。
青鸾红晕双颊,说道:“我,我不知道,我给他医好了伤,就分手了。师父,我,我有……”瑶光料到几分,皱眉道:“有话就说!”
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她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声到人到,玉虚子已是出现在她阶面前。“她和令晖是求你答允他们的婚事。”
瑶光“寒”着脸,不置可否。玉虚子笑道:“我的徒弟难道配不上你的徒弟么?瑶光,咱们不能重蹈上一代的覆辙!”他们当年的“情变”,就是因为双方家长的反对加上瑶光时他的误会,以至造成悲剧的。
瑶光心头一震,想道:“不错,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在此时,忽见又有一个人飞奔来到,齐漱玉迎上前去,喜极而呼:“舒哥,我还以为……”两人拥在一起,对周围事物,好像视而下见,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瑶光也好像看不见他们,她的面色逐渐变为柔和,终于对徒弟说道:“你们既是两情相悦,我就成全你们吧!”
玉虚子把瑶光拉过一边,低声道:“你几时还俗?”瑶光道:“甚么,谁说我要还俗?”玉虚子道:“你有勇气让徒弟还俗,为甚么你不敢还俗?我和你一起还俗!”瑶光的面突然变得比徒弟更红,说道:“别让年轻人笑话!”玉虚子道:“我说的是正经话!我虽然来迟了二十年,但经霜的秋菊,岂不更可以傲视春花?”
那边楚天舒则在说道:“你以为甚么?”齐漱玉道:“我以为你不会一个人回来。”
楚天舒道:“哦,你是问卫天元吗?他、他的那盘残棋……”齐漱玉其实并不是要问卫天元的,但楚天舒已经回到她的身边,她也不想再说她曾经有过的疑虑了。“甚么残棋?”她问。
“我那盘残棋已经解开了!”卫天元与上官飞凤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齐漱玉顿时也懂得“残棋”的意思了。
楚天舒道:“那么,咱们一起回扬州吧。有一件事我正想告诉你,你的爷爷和上官前辈亦已准备连袂同游扬州。”
卫天元道:“好,但最好先游西湖。”齐漱玉诧道:“为甚么?”卫天元道:“因为西湖边有个月老祠,月老祠有副对联,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看。”接着念那副名联: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