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四十一回 驼铃声悲红颜遗恨 古城驻马巡检疑形(4)
玉娇龙:“是那妇人杀的?!”
掌柜娘:“谁知道:城里议论纷纷,有人说那巷里没有人,定是那妇人干的;也有人说一个怀身大肚的女人哪能杀死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定是另外一个很有本领的人杀的。总之,各说不一。”
玉娇龙听她所说,惊诧万分,不由疑及香姑,忙又问道:“那妇人是个什么模样?”
掌柜娘:“听说是小巧身材,水灵灵一对眼睛,长得十分标致。”
玉娇龙:“金巡检为何派人跟他?”
掌柜娘:“出了事后,金巡检一会儿说疑那妇人是哪个伯克家偷逃出来的丫头,一会儿又说疑她是马贼派来的探子。我看都是一些推脱干系的鬼话,骨子里却是见色起意。”
玉娇龙心里的疑云、眼前的迷雾已渐渐散去,她已看清了隐藏在这疑云迷雾中的真相。感到这看去十分平静的乌苏,却到处都暗伏着危机,自己处境远比想象的还更艰难复杂,稍有疏忽,都可能再使自己的帅府侯门蒙上羞辱,以至株连远及在京城的父亲。她已从掌柜娘所谈的那桩怪事里,料到那进城买药的怀孕少妇定是香姑。金巡检派人跟她,多是认出她是香姑来了,只是不明究竟,心存忌虑,才派人尾随,意在查她去处。沈班头杀死金巡检,旨在顾全玉府,不仅为父亲消除了后患,也为自己拔去了眼中这个毒疗。由此可见沈班头这番来到西疆,实是为自己而来,这也可见父亲运筹料事的深谋远虑和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同时,也看出了沈班头的干练和对父亲的忠义。只是那杀死两个巡逻的人又是谁呢?难道也是沈班头,或许还是哈里木?对此,她一时还难以判定。
玉娇龙久久不语,埋头收拾行李,在沉思中又显出那种肃然凝重和冷不可犯的神情,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见掌柜娘正诧异地紧瞅着她,眼里露出探究的神情,突然问道:“你就要启程?”
玉娇龙点了点头。
掌柜娘:“独自一人上路?”
玉娇龙仍只点了点头。
掌柜娘:“这乌苏附近,近来出了一帮马贼,专门和巴依、伯克作对,岂能放过你这样的亲眷!”
玉娇龙立即警觉起来,诧异地问道:“你怎会把我认成是他们的亲眷?”
掌柜娘:“店里人谁不这样猜,谁不这么看,就连我也看出来了。”
玉娇龙:“你看出了什么?”
掌柜娘:“富贵人家出身的人,自有一身富贵气,一举一动都与常人不同。你人又生得这么美,马也骏得出奇,还能瞒得过谁来!”
玉娇龙感到一阵惊异,脸也不觉微微红了起来,心里也不知是怨怪还是欣喜,竟然默默无语了。过了片刻,她忽然灵机一动,低声说道:“我乃蒙古人,本是蒙古王爷家的一位公主,因避祸乱,才离哈珠来西疆,为免引人注目,随带从人均住城外,既已被你看出,只好实言相告.”
掌柜娘一听,惊得张大了眼睛,连连后退几步,态度也立即变得拘谨起来,忙陪笑说道:“原来是位公主!恕我多有失敬,还望公主大量包容。”
玉娇龙笑笑:“你休向外人说去,我不耐繁礼,也厌人背后闲议。”
掌柜娘连连点头应诺,在玉娇龙的示意下,赶忙退出房外去了。
过了一会,掌柜娘双手端着菜盘,送饭进房来了。玉娇龙举目一看,见那木盘里摆着四色菜肴,不仅全是精馔,就连盛菜碗碟也换用成上等青花细瓷。掌柜娘将菜饭摆好,便退立一旁伺候,举止神态也不再似昨日那般无束。猛然间,玉娇龙不禁想起了旧时帅府的光景与往日侯门的豪华,她习以为常地怡然就座,从容举箸、恍如又置身于玉堂锦阁,复感过去的显贵尊荣。
玉娇龙吃过早饭,便随手取出纹银十两交给掌柜娘,说道:“除去房饭费用,多余的就作赏银;去叫人给我将马备好,我立刻就要启程。”
掌柜娘哪里见过出手这样大方的旅客,连连称谢应是,出房张罗去了。
玉娇龙将一切收拾停当,走出房来,去到店门候马。当她经过店堂时,这才察觉到店内一下变得异常肃静,四厢房里的旅客,堂内的堂倌、小二,一个个屏息肃立,都以充满敬羡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知道定是掌柜娘已将自己称说是公主之事告诉了大家。玉娇龙对此却暗觉自得,毫无嗔怪之意。她虽也曾告诫过掌柜娘,要她休将自己是公主之事对人说出,但她也明知像掌柜娘那种好于饶舌的人是关不住话的,而她真实的用心也正是要借掌柜娘之口,把这拾来的替身张扬出去。
玉娇龙在店里众人的恭立目送下,从容上马,带上那只项下系满驼铃的蒙古双峰骆驼,离开客店,向西门走去。她一面策马前行,一面注视着街上动静,见日已高竿,街上行人却仍然稀少,两旁店门大都还关着,街头隐露着一种紧张和戒备的气氛。玉娇龙知道这定是由于金巡检在帅府被杀而引起的,也不在意,仍从容自若,策马前行。不料行近城关的西街巷口,忽见一个小童从巷里窜了出来,拦住她的去路,闪着一双机警的眼睛,没头没脑地低声对她说道:“骑马的姑姑听着:出了城关,西去五里有片树林,有位大爷和一位年轻的大哥在那里等你。”
玉娇龙被这突然发生的景况愣住了。她四顾无人,惊疑地间道:“那两人是谁?”
小童:“你见了就会知道。”
玉娇龙:“你可知我是谁?”
小童摇摇头:“不知道。那位大爷只是叫我这样告诉你。他还说:昨晚出了事,城关口盘察很紧,几个巡丁很无赖,要你忍着点、休生事。”说完,迅即又窜进巷口去了。
玉娇龙立马空街,心里充满怪诧,只觉如坠五里雾中,不知等待在前面途中的是凶是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