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湘之乱(陕西附)
崇祯十七年春正月,总兵官左良玉复监利、石首、公安、随州、枣阳、均州、房县、惠安。
三月,命左良玉功成世镇武昌。时李贼逼京师、张贼走四川,良玉以其间复承天、德安。
夏五月,宏光帝以张应元为承天总兵官。湖北巡抚何腾蛟疏陈兵贼状;且请湖广总督速之官,收士卒。报闻。
秋七月,左良玉复襄阳诸邑。
八月,左良玉开藩武昌,分其将驻汉阳、随州、兴国诸郡邑;己屯武昌,以提督官制全楚。楚将张光璧、黄朝宣、杨国栋拥溃卒数万劫掠蕲、黄间,袁继咸以恩抚之;疏请湖南总督急之任。不听(见前)。
是月,副总兵孙守法、郧阳总兵王光恩合军破李自成众于兴安州,复平利、白河、上津。光恩又大破贼将路应标,再使苗时秀、王光泰战败之;又烧其均州粮。贼乃遁。
罢偏沅巡抚,以杨鹗总督川、湖、云南、贵州、广西军务;实无能为。起丁魁楚巡抚承天、德安、襄阳诸处。员外郎李向中疏:『湖广穷民散乱,军旅空虚;若贼入武昌,江南岂得安堵。宜募兵、设重镇,与凤阳、淮安相犄角。承天,尤陵寝之地。左良玉屯军武昌,俨有在山之势。抚臣何腾蛟忠国而民任之,闻当他除。夫保江南在扼要,则荆襄为急。任荆襄者,拒贼犹后、驭兵为先;则腾蛟不可易』。从之。
九月,以牟文绶为总兵官,屯荆州;王允成摄总兵官,镇岳州。移丁魁楚总督两广;使何腾蛟仍抚湖北,寻命以兵部侍郎兼抚湖南。荆州陷于贼,文绶自施彝以土兵出图之。御史徐养心疏:『贼使孟长庚城江陵,张贼檄言将犯荆州;若顺流而东,浔阳、芜湖单弱,不几以金陵为孤注耶』!
冬十月,命急饷承德军(详前)。
十一月,左良玉击华容、石首贼,胜之。诏杨鹗回,以何腾蛟总督川、湖、云南、贵州、广西军务;移高斗枢抚湖北,使徐起元巡抚郧阳。左良玉请留腾蛟抚湖北;宏光帝言:『五省总督之设,不惟恢复荆、襄,且应巴蜀;宜俟斗枢至,乃行』。
十二月,以固守郧阳功,加巡抚高斗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宏光元年春二月,贼复犯郧阳,水陆二十万。光恩使别将扼江渚;自屯城外,伏卒榛莽间,贼苦险翳不能驰。光恩步卒战如神,及暝,缚荻树杪,火光掩映,乃以死士冲贼垒,短兵接;伏兵四出,呼声震地,贼弃垒溃。光恩循江冲贼水营,与别将夹击之;贼弃舟遁,尽获其骑舰。郧阳孤悬陕、楚之交,并受贼围;以光恩善战守,竟得全。
是月,孙守法自兴安入终南山,以豪格兵逼故也。寻复出奉秦藩第四子开邸于五郎。
李自成弃陕西走湖北,道郧不胜,则益南。左良玉不能御,遂陷承天;马进忠弃城遁。王骥受命抚湖北,辞不行;宏光帝亦不问。
阿济格及吴三桂追贼入湖北。徐启元、王光恩击均州、光化、谷城、南漳遗贼,走之;遣使迎降,且具舟导其兵,郧阳遂没。
土贼陷湖南之永光。桂林王亨嘉疏劾抚按,匿不闻。
三月,李自成陷潜江,左良玉告急。
戊申,左良玉军反;烧武昌府,尽弃湖北地而东(见前)。执何腾蛟入其军,将自杀;良玉将反持之。及汉阳门,跃入水,守将四惧诛,亦入水死。腾蛟浮沉十余里,渔舟拯之;其仆亦怀印至,返视渔舟,则无有。乃入宁州,自浏阳入长沙,集属吏痛哭盟誓,以便宜假堵允锡巡抚湖北、傅上瑞巡抚湖南,章纩为监军,严起恒调兵食;檄张光璧于溆浦、黄朝宣于燕子窝、刘承允于武冈、曹志建于道州及董英军,皆隶其戏,谋恢复。而武昌、江北无一军,贼遂掠舟从容济,陷武昌城居之;分其党杀掠湖南、北境。
夏四月,阿济格自郧阳击承天、德安、邓州及江北诸贼,皆胜之;遂收其地。
五月,何腾蛟谋出湖南、复湖北;贼弃武昌,走通城死。尚可喜、徐勇尽击败荆、沔贼(详「遗乱」)。
闰五月,阿济格渡江取武昌,兵贼无守者;阿济格遂尽下湖北地,留兵守武昌、荆州而还。
秋,马进忠、王允成、卢鼎、马士秀自湖北入岳州。四人已从左梦庚降,使军湖南北,遂走岳州。傅上瑞闻之,大惧;章纩曰:『此军无主,可抚也』。入其军,与指水誓;进忠从命。
李锦亦自湖北入湖南,至于洞庭;岳州、常德、澧州皆被其毒。
九月,贼党刘体纯、郝摇旗、袁宗第、张光翠、牛万才、塔天宝、蔺养成、王进才先后赴何腾蛟军前降,兵几五十万;李锦亦降于堵允锡。隆武帝进腾蛟尚书大学士,总督诸军。腾蛟裒旧部参以降军,请授黄朝宣、张光璧总兵官,与刘承允、曹志建、董英(腾蛟旧部)、马进忠、马士秀、王允成、卢鼎(左良玉故部)、李赤心、郝永忠(即摇旗)、袁宗第、王进才(闯部)并开镇荆、湘,谓之十三家营;划湖以守。而以朝宣为总统,己与允锡分督之;从傅上瑞之谋也。转输不足,加派义饷;公私嚣然。然朝宣、进忠、允成索食于民,无异寇盗;别将熊兆佐等,并贪黩。腾蛟内外支吾,不暇给。永忠、赤心部日杀掠湘、湖间,民无所诉。岳州阻湖,上达武昌、下入长沙,为南北之键;诸将置不顾,岳州遂墟。
冬十月,何腾蛟总师北伐,志气锐甚;拜表即行,使监军道李膺品期会堵允锡于岳州。黄朝宣首抗令,惟监军道章纩以马进忠、王允成至、张光璧自靖州至。纩以军先,腾蛟自帅满大壮、吴胜军继之。堵允锡亦使李赤心自湖北至,与尚可喜等遇,三战三败,腾蛟威望为之损。允锡在澧州,与腾蛟各疏行在,请幸湖南;隆武帝决就腾蛟军。
十二月,孙守法攻西安,降将孟乔芳以七百人守;曹三俊等约内应,不克(详「义旅」)。守法围西安,明年正月乃解(详「义旅」)。
是月,刘体纯等掠襄阳,降臣徐启元击败之。
顺治三年(隆武二年)春正月,何腾蛟攻岳州,傅城力战,大破可喜等军。又使张光璧战藤溪,诸军力斗,杀获遂盛。又使马忠攻湘潭,皆大捷,山寨响应。是役也,刘承允〔畏〕葸不进,赏故不及,承允反怨腾蛟。张光璧、王允成固有隙,至是复哄;腾蛟右允成,光璧大愤,以其众走。副将黑运昌赴尚可喜降。允成亦拥众走,声言寄室于湘潭,马进忠托就食湖西。腾蛟不能制,退屯湖西,划湘以守;满大壮、卢鼎从之。堵允锡攻常德,下之;东复松滋各郡邑,渡江围荆州。满洲军固守、忠贞营又毒掠,以故不能下。
二月,隆武帝封孙守法、武大定皆伯爵;宁夏、甘肃、神木、靖边兵皆附之(详「义旅」)。
命堵允锡巡抚湖南;觉罗郎球以兵救荆州,允锡退走(详「遗乱」)。使杨国栋、张光璧扼回子河。孔有德入岳州。
三月,以傅冠总理湖南剿抚事宜。冠不能军,寻罢。
夏四月,刘体纯、袁宗第等掠襄阳、樊城,围邓州;渡汉,北掠兴安,入汉中;南入归州、彝陵,旋走入川。
五月,隆武帝以章纩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南。纩有智略,行军不避敌;腾蛟以覃遇春、吴胜军隶之。遇春夜袭尚可喜、耿仲明兵于新墙,逐北三十里,屯于潼溪;伏火器于垣内,攻兵围之数十重。遇春酣战自辰至酉,可喜兵退;遇春追之,满大壮、陈友龙翼而进,杀伤殆尽:南北用兵捷始此。俄,降将杨么以舟师入洞庭,纩使马进忠御之;么亦良玉将,进忠伪与盟,执而杀之。南北相守经年不败者,纩之力也。尝攻岳州,以无继还;又大战于大荆驿,隆武帝嘉之。至余诸将黄朝宣屯燕子窝、张光璧军攸县、郝永忠在宁远、马进忠止沅州、王允成入常德、卢鼎居衡州、刘承允据武冈、王进才营长沙,各不用命。
六月,孙守法退保五郎山,武大定败绩于兴安(详「义旅」)。
秋七月,何腾蛟使张光璧、郝永忠自湖南入闽迎隆武帝;光璧止攸县不进,永忠屠桂阳州。或曰腾蛟阴憾于隆武帝,故止两军使不行;盖蔑之也。然腾蛟于诸将独喜永忠,曰:『吾阅人多矣;能助我者,其郝安南乎』!次即光璧。人颇怪之(详「遗乱」)。
秋八月,孔有德、耿仲明及降将沈志祥、金砺以兵入湖南;黄朝宣御之燕子窝,大败之。而军乱甚,纵掠永兴、萍乡间,至于褫人之革;淫杀焚掳,无异诸贼。士卒为乡民忿杀者,更募足之;湖南、江西重被祸。
冬十月,何腾蛟、堵允锡各以疏至肇庆劝进。永历帝封刘承允为侯,使镇宝庆。
顺治四年(永历元年)春正月,孙守法退守石子城。
孔有德出岳州,章纩战不利;何腾蛟使王允成及诸军援之,皆不至。覃遇春走长沙,章纩守湘阴。
二月,孙守法退守石鳌谷(详「义旅」)。
章纩谒何腾蛟议战事,将以舟师返。胡一青兵至,纩抚之;使王进才、覃遇春、姚有性、熊兆佐共奉督师守长沙。进才、有性兵复哄,腾蛟出询之,伤于炮,仆;纩驰出,使一青救腾蛟,免。遇春等皆四溃。有德闻之喜,骤以兵攻湘阴;胡一青奉章纩入衡州。有德攻长沙,腾蛟创甚,誓死守;王进才部掖之,骑而走。长沙知县王宸开门降,湖南省治遂没。腾蛟至衡山,创甫愈,使章纩征诸军;王允成已弃常德走,黄朝宣走衡州,马进忠、王有才遁五溪山中,湖南镇将一时奔溃。张光璧自茶陵使满其兴以千兵卫腾蛟;有德至,其兴战死,腾蛟单骑走衡州。
三月,孙守法复宁州,屯于乔麦(详「义旅」)。
孔有德至浏阳,尚可喜攻燕子窝,黄朝宣以陈士明等降。可喜略诸县,会有德于湘潭。
夏四月,孙守法败没于兴安。武大定亦自紫阳走,贺珍入郧阳、襄阳;寻败于竹溪(详「义旅」)。
孔有德陷衡山。衡州固卢鼎分地;张光璧突掠之,鼎走永州,光璧踞衡州。有德踵至,光璧挟腾蛟、章纩走,且先遁;腾蛟使纩招溃军留四日,走祁阳,衡州遂没。有德取黄朝宣父子,车裂之;恶其荼毒江西、湖南也。张光璧自祁阳复挟腾蛟走。
腾蛟脱身走永州。章纩追至,责之曰:『长沙不溃,犹可以守;今瓦裂矣,何以慰三年中输将之百姓乎』!腾蛟谢之。檄王凤升守永州,约堵允锡谋恢复。时永历帝遣使劳腾蛟,征其兵入卫;腾蛟以军事急,辞不行。值孔有德兵逼,西走永定。卢鼎守永州,其部武士强、白良劫以降;不果,遂合郝永忠大掠去,鼎仅以身免。良、士强走降于孔有德,促使进兵;有德使掠祁阳陷之,径趋郴州。腾蛟走白牙市。
章纩在东安,以积雨涨,使张朝复祁阳;朝不应,将斩之,乃克祁阳。纩复招土寇降,使守雄飞关及永州;自军石溪,降将谢君锡扼之,腾蛟击之,获君锡,乃济。明日,严起恒至;又明日,吴晋至;言郴州、桂阳皆没,马进忠遁沅州、王允成走辰州、郝永忠匿道州,有德尽陷安化、新化诸处。
是月,王光泰在湖北,复为明。光泰,光恩之弟也;光恩降,以原官驻郧阳,降臣李之纲虐之,光恩死。光泰以其军入襄阳,遥奉永历帝号,自称镇武伯;杀降臣甘文奎、刘开文及降将杨文富数十人。还取郧阳,杀降臣董有声及保康、竹山、郧阳知县官,尽取其地。使结贺珍、武大定于陕西。降将孙定远来攻,光泰阵斩之。
何腾蛟在湖南,承永历帝使朝桂林,以余军付章纩图湖南。
五月,孔有德军屯衡州,章纩使王凤升图之。
张光璧径至武冈州,与刘承允争劫驾;不胜,大掠新宁。承允请敕解之,光璧定沅州。
总兵杨国栋以舟师入洞庭,攻长沙;耿仲明还击之,国栋败走。有德陷龙阳,进陷常德,放兵四出;堵允锡匿永定卫,张光璧遁宝庆,马进忠走五溪,李锦入施、巫(详「遗乱」):率望风遁,空其城以待,有德徐入之。惟周金汤诇永州无备,夜噪而入,遂复之。
六月,何腾蛟请檄马进忠、张光璧、王有才、牛万才、袁宗第、高必正兵五十万攻衡州;扼于刘承允,惟隶以赵印选、胡一青兵。一青因说腾蛟曰:『长沙之失,非战之罪,直开门揖盗耳。诸将望公如云霓,迟则解体』。腾蛟然之,即日行;赐之银币,命廷臣郊饯。承允伏甲攻之,一青、印选尽杀其军;永历帝不问。会张光璧入朝,劾承允;承允惧,请使腾蛟屯衡州。堵允锡亦劾承允劫杀状,高必正复至,承允益惧;思以允锡制之,请加允锡大学士,赐剑,总督江楚军务,屯长沙。其地并没,承允以空名扼之。流寇王明俊以众降,封为侯伯有差。
秋七月,章纩以兵徇永明;愤诸将横虐,闻警先逃,郁郁成疾卒。何腾蛟亦至,哭而葬之石溪;自军于白牙市。
郝永忠自桂阳走,遇尚可喜军自长宁至,大掠走道州,张学孔被执。
八月,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复以兵陷宝庆,遂入祁阳,杀宗室王兆鼎、世子干生、总兵李茂功、黄晋兴数十人;进逼武冈。刘承允屯紫阳江,使陈友龙军石羊渡;友龙扼水阵,有德三攻之,皆败绩。承允忽至,颦蹴久之;友龙侦其壁,则举军降矣。友龙恸哭从之。承允蟒玉乘舆出,有德使去发而后见,从之;且约为平行礼,有德许之。承允遂以武冈降,且请急追永历帝。有德疑不厅,承允自以兵追之;及靖州之王家堡,谢复荣力拒之,乃走(互详「永历奔亡」)。他日有德宴诸将曰:『使皆如陈将军者(谓友龙),吾安得至此』!承允不能对。
湖南、北文武闻武冈州陷,又不得永历帝耗,督师堵允锡、巡按熊麟将立荣王于辰州;腾书故大学士熊开元,不可,乃止(互详「永历奔亡」)。刘体纯等掠郧阳。
冬十月,孟乔芳陷兴安之白土关。王光泰击降将王平于内乡、房县,皆败绩;平陷郧阳。墨特根亦攻甄川锺于房县、方国成于合口,光泰走入川(详「义旅」)。
耿仲明以兵攻永州,何腾蛟、胡一青守之,背城力战。一青忽言内外援绝,徒死空城无益;挟腾蛟走全州。王进才巳先走,尚可喜追之,陷桂阳。鳌拜入沅州,张光璧遁,傅上瑞出降,岷王埏垓二十余人皆被执死。上瑞说腾蛟立十三家营,卒乱湖南,性又反复;至是降,居刘承允军中,屯于武昌。有德使降将线国安及陈友龙攻靖州,陷之;杀姚有性,何腾蛟奔广西。堵允锡、马进忠等走永顺、保靖土司境,寻入贵州,乞师于皮熊。王祥复入施州,胡一青、赵印选遁广西。于是武冈、宝庆、常德、沅、靖、郴、桂阳县郡皆没,总兵周思仲等降。腾蛟闻之,使周金汤、熊兆佐屯东安路、王凤升屯永州路以备之。耿仲明复自永州陷辰州,西。
十二月,何腾蛟自永福传檄诸将,大举攻湖南;遂出师攻取诸路(详「两广之乱」及「遗乱」)。堵允锡自走永顺,愤不得恢复;至是,刺血书二祖、列宗神位,恸哭欲自杀,众皆哭。张光璧、牛万才奋兵出,再攻辰州,克之;王进才亦至。允锡以忠贞营赴长沙,线国安拒之。允锡及其犹子正明亲甲督师,血战三日,国安大败遁;遂取衡州,自益阳东。
顺治五年(永历二年)春正月,张光璧及贵溪王攻沅州,败绩;永宁、黎平间义兵亦没(详「义旅」)。
二月,孔有德再以兵陷永宁及辰州。
夏四月,永历闰三月。
五月,张光璧复靖州及沅州,戴国士复降。其人即陷陈泰来者,昵于光璧;请以为湖南巡抚,永历帝亦从之。
贺珍战败于竹山及黄泥港,又败于石梁,遂自湖北走入川(详「义旅」)。
陈友龙诱降将某于辰州,杀之;尽歼其众,复为明。遂自靖州复黔阳镇筸,东攻武冈,拔之;斩诸叛者,以祭傅作霖。进围宝庆,孔有德兵来援;友龙大破之。
腾蛟檄曹志建等攻永州。线国安攻辰州,亦不克。
六月,堵允锡复常德、宜昌、桃源、澧州、临武、蓝山、道州诸郡,兵势大振;忠贞营亦入荆门、宜城,告捷。允锡闻有请议和者,上疏宜绝口不一言;时论壮之。
俄,金砺军至湖南,别以舟师浮洞庭入沅江,马进忠御之麻河;侦其状,使皆断长矛为短戈,巨斧继之。刘子良先,马维兴、杨进喜继,猝压其垒,奋矛呼刺,万斧继之,人皆靡。自以骑兵张两翼,纵斩降臣黄廷伯、宗尚勇、马汝弼、高捷及士卒七千有奇。比舟师至,进忠空其城,使杨国栋伏苇中待之;兵至伏起,大骇悉降,逸出者又尽获之。知马蛟麟所在,与郑古爱往降之。
刘承允在武昌,以陈友龙复降,守者疑之;使屯山上夜攻之,一军为靡,傅上瑞亦死。
八月,兵部右侍郎刘季矿复酃县;旋没(详「殉节」)。
李成栋出南安,闻降将田起凤在郴州,迂道乐昌、宜章以招之;起凤复降。两军在途骚扰无状,居民结寨自保。成栋戏起凤曷攻之?守者炮发,成栋怒,屠之去。
九月,何腾蛟亲督师攻永州,降将余世忠出战,胡一青击败之。孔有德兵来援,一青伏兵文明铺,夜分兵至,伏起攻之,大败而去。世忠及降臣李绍祖死守,自夏历秋,大小三十六战;城中食绝,咽草啖人,弃所割妇女之私十五石,犹不肯下。
冬十二月朔,何腾蛟拔永州。时城中人尽,满洲军知不守,杀在籍降官刘兴美等,突围走。杨国栋追至冷水滩,斩世忠;执绍祖及林国栋械至桂林,瞿式耜数绍祖罪而斩之。腾蛟攻衡州,守者遁去,遂复衡州、东安、永明、江华、道州、宁远。监军御史余起鹍、职方主事李春甲复宝庆(详「义旅」)。于是永宁、茶陵、酃县、安仁、新宁、耒阳皆克,宝庆、衡州捷书且同日至。腾蛟驰檄长沙,聚苗、汉兵食以进。
马进忠以兵复常德,大集刍秣于城;李赤心自湖北至,羡其完富,欲据之。堵允锡强进忠使让之,且托与盟;进忠忿,终歃无一言。甫还,即促士民走,纵火烧城,不遗一甓(详「遗乱」)。以胡一青屯衡州,乃西走武冈,杀掠五百里;王进才亦弃宝庆走。赤心至常德,城空无所得,亦弃之。诸屯将闻其至,皆弃地走,湖南为空(详「遗乱」)。允锡使毛寿登、杨国栋守常德,自以兵东。
腾蛟方疏进功、赤心必不合,湖北千里皆空非策;且聚数十万兵共食湖南,兵哗民尽,瓦解之势将在目前。欲使进忠辈分道立功,亟请圣断。给事中金堡因请命腾蛟督进忠及诸将围长沙,允锡以忠贞营救江西;从之。命甫下而变作;腾蛟在衡州大惊,急檄马进忠出益阳,招王进才等约堵允锡以忠贞营攻长沙,己督赵印选、胡一青等来合。时孔有德等还江西(详「江西之乱」),仅使降将徐勇守长沙。允锡兵以争常德故,不能进;忠贞营惟掳杀,勇得以守。允锡不能下,东次郴州,至于吉安而还。俄,忠贞营弃长沙走,曹志建首以其部还龙虎关;诸将毕溃,大掠衡州、宝庆、宜章间。腾蛟顾事急,将自邀赤心入衡州,马进忠使杨喜往卫之(详「遗乱」)。
顺治六年(永历三年)春正月,何腾蛟至湘潭,空无人;以日暮,止之。李绍祖子以告徐勇,猝执之;腾蛟抗节死。马蛟麟等复陷常德府。
二月朔,张光璧攻辰州,不克。济尔哈朗、孔有德再以兵入长沙,攻湖南。
三月,李赤心大掠衡州、永州、郴州,西(详「遗乱」)。
永历帝方诏堵允锡守衡州。命未下,允锡已驰至,使尹具瞻、堵正明守永兴,陆士毅守安仁,龚龙守攸县,胡一青、陶养甫屯衡州;檄赵印选来助,不应。俄,济尔哈朗追赤心至永兴,陷之;堵正明力战死(详「遗乱」)。
廷议:代腾蛟者,无若瞿式耜。永历帝然之,诏式耜总督诸军,赐弓矢斧钺;永、宝、鄂、岳上下三军之在行间者,生杀唯命。式耜疏辞,不许;乃建大元帅旗鼓,申严号令。疏请兵科给事中吴其雷监其军,荐张同敞知兵下士,宜重奇,大收人望;曰:『凡重茧跋涉而来者,非忠义、即功名之士也;岂可假人哉』!
王永强为降将李国翰所败,宜君、同官、蒲城、安塞、清涧皆没。延安、绥德亦旋没(详「义旅」)。
夏四月,尼堪击刘体纯等于西乡、平利,大败之。
孔有德薄衡山,王永祚大败之。再战于草桥,自辰至酉,杀伤相当;有德忽以轻骑出阵后,遂不支。有德陷衡州。
堵允锡走耒阳,将之永兴;闻城陷,尹具瞻、陆士毅、龚龙皆先遁,诸县尽没。允锡走郴州,遇孔有德兵,几被获;日中而雾,宵得萤火烛,乃入桂阳。五月,至龙虎关。曹志建咎其召赤心,朱谋烈又谮之;允锡将之道州,志建击之。大战,尽杀其部,执允锡入镇峡关;将害之,允锡逾垣走广西(详「两广之乱」)。然是战也,志建精锐亦尽,悔无及;遁于永明,不敢出。桂阳诸邑亦旋没。
秋七月,焦琏、赵印选攻永州。尼堪至宝庆,马进忠走武冈;弩山追王进才至沅州,守者先遁,遂入靖州。济尔哈朗兵自永兴取辰州,使达尔趋永州;周金汤、熊兆佐立栅大松桥以拒,不胜。又战于王公岭,败绩。胡一青、王进才合兵拒河岸,亦溃;金汤、兆佐走新宁,牛万才自湘西掠新化、溆浦,攻苗砦,不能入而走。王进才、马进忠匿于武冈山中。
冬十月,降将马蛟麟攻道州,曹志建败;出金二十万,曰:『斩一级,金一锭』。军士争赴敌,蛟麟大败,俘获无算;遣使告捷。马进忠复攻武冈,克之。寻趋宝庆,又克之,遂复靖州。巡抚郑古爱使总兵刘禄、胡光荣、林国瑞、黄顺祖、尚文明徇永、郴诸属邑,及于桂阳。
十一月,瞿式耜、焦琏分兵三路趋湖南,攻永州、沅州及广西之全州,谋恢复。勒克德浑、孔有德兵亦至,复取燕子窝。有德至白虎关,曹祯走道州、马进忠走武冈,宝庆诸郡复没。胡一青、周金汤、熊兆佐、王永祚、张明围永州匝月矣;其地三面河,永祚垒其陆,路复绝,降将李东斗誓守不肯去。
十二月,孔有德援永州,自以骑兵绕河外至。永祚军淫掠,敌至争遁;有德纵,居民含怨者复助之,死者千计。一青、金汤、兆佐不战溃;惟张明全师归广西(明,焦琏部将也)。有德破长宁诸邑,兵民多死,湘西复没。
顺治七年(永历四年)春正月,线国安陷新田。二月,陷新宁,向文明降。有德攻武冈,马进忠败绩,负创走;总兵胡光荣被执。进忠走靖州。
三月,兵部尚书张同敞围永州,不克。孔有德入龙虎关,曹志建奔广西;有德兵至郴州,周金汤又溃。会有德还衡州,势少辍。
夏六月,孔有德陷桂阳,张士举、盖遇时降之。有德攻镇峡关,总兵惠延年力拒;有德出间道,猺人之被虐者导之,曹志建大溃,死者蔽地。
袁宗第等分掠宝庆、荆州各郡(详「遗乱」)。
秋八月,牛万才及线国安战于万阳山败绩,旋降(详「遗乱」)。
九月,孔有德兵益西,永明诸县皆没。进忠走城步山中。
冬,郝永忠等掠房、竹(详「遗乱)。
顺治八年春正月(永历四年十二月。自二月后,为永历五年),孔有德使马蛟麟攻郴州,寻入之。时湖南所存沅州以西数县邑靖州、郴州、桂阳、蓝山、宜章、兴宁间复有白头、红头、梅獠诸贼,忽此忽彼,随在蹂躏,不胜纪。
冬十月,于大海至彝陵降(互见「四川之乱」)。
李来亨皆受封,分掠湖北之边(详「遗乱」)。
顺治九年(永历六年)春三月,孙可望使李定国、冯双礼攻湖南;自出贵州,期会于武冈。定国至沅州,沈永忠遁;定国入沅州,取遂平、蓝山。
夏四月,李定国攻靖州,击降将张国柱、许天宠,大败之;遂入靖州,执降将杨国勋杀之,东入宝庆。
秋七月朔,李定国克宝庆,沈永忠走湘潭。定国使马双礼率前军都督高承恩、铁骑营王会、武安营陈国能、天威营高文贵、坐营靳统武击孔有德兵于驿湖,斩其骁将李四;自以左军都督王之邦、金吾营刘之讲、左协营吴子圣、武英营廖鱼、骠骑左营卜定唐出武冈州,攻桂林(详「两粤之乱」)。白文选亦攻辰州,军于荔溪,距城仅十里;徐勇攻之,张景春被杀。文选攻益急,勇固守;粮尽援绝,勇犹不退。李定国复自广西入湖南,取永州;执降将纪国相、邓允昌、姚杰数十人,皆杀之。
八月,明湖南军取彝陵。
冬十一月,李定国取衡州,入长沙;西取湘阴,入岳州,以为进忠守之;定国还长沙。孙可望以猓猡兵五万助白文选攻辰州,斩降将张鹏、吴光鼐;急攻其北门,而使白文选自东入,执勇斩之,遂取辰州。李定国遣兵攻郴州,执降将金汉惠杀之,知州郑元勋降。定国益东,至于江西之境,皆为明;俄为孙可望檄还湖南。
时尼堪、屯齐以兵入湖南,马进忠弃岳州西。尼堪逐之,战于湘潭,进忠败绩,走宝庆。定国闻之,谋弃长沙诱深入而覆之。尼堪入长沙,恃胜穷追至衡州;定国使进忠及冯双礼伏白果,己夹蒸水军。尼堪骤至,定国与战,自晡达旦凡数十合。尼堪恃锐,丹顶龙旗登山望战,定国卒自丛筱中斫之,顶踵分裂,从骑尽没。山下军不知,犹力战。马宝中流矢,少却;讶双礼军不至,侦之已西去。马进忠不知故,亦从之(详「李孙之兵」)。定国大骇,阳却收其军,走宝庆,尼堪军亦止。定国复谋出间道攻之,不果;还军武冈,长沙东北复没。
十二月,封湖南总兵莫宗文为安仁伯。
顺治十年(永历七年)春正月,屯齐攻辰州;李定国再以兵出湖南,使马进忠攻永州。
二月,屯齐救永州,李定国不退;闻孙可望亲追已至于靖州,惧,先自龙虎关去。
三月,屯齐入永州,言败定国众四万。
是月,杨国栋、莫宗文合兵攻常德,不克。孙可望亦冀以战胜詟其下,至宝庆闻屯齐方军坌路口,自以轻骑往袭之;阴雨绵缀,三日始及之周家坡。屯齐无备,骤遇之,惊且溃;可望军杀数人,遽掠马,乱。屯齐还攻之,可望扼山岭。文选、双礼左右拒,可望建龙旗鼓吹为中军;屯齐尽锐注之,可望大败、文选亦溃。走辰州,阿尔津又败之;惟双礼阵不动,得引去,屯齐亦不进。以其军陷宝庆,分掠永州、辰州,至于黎平。自春及冬,兵锋四及,死者百万。
十一月,屯齐兵陷郴州,还。湖南州郡皆没,惟武冈、沅、靖、辰犹为明。
顺治十一年(永历八年)春正月,永历帝改辰州为沅兴府、沅州府为黔兴府。刘文秀以兵出湖南,孙可望自按沅靖军。尚可喜尤畏李定国,请使洪承畴以满洲兵自衡、桂入,自以诸降军自永州入图广西;不许。
顺治十二年(永历九年)夏,刘文秀入湖南取辰州,进攻常德;凡兵六万、战舰千余。降将李本深拒之,文秀还辰州。
五月,文秀再自辰州趋陬溪、龙湾,攻常德;分遣卢名臣、冯双礼以舟师攻岳州、武昌,亦为辰泰所拒,还军西。本深伏兵河濮口,视其半济而击之,六战皆胜,焚其舟。又败之龙阳,名臣堕水死。文秀、双礼还贵州。
顺治十三年(永历十年),辰泰攻辰州,李定国使廖凤、李先芳援之;不克。
秋九月,辰州破,土司彭宏澍亦降。其诸姚、黄贼在彝陵间者,屯聚不一;阿尔津大败之,招降殆尽。
顺治十四年(永历十一年)冬十月,孙可望走靖州降,武冈州亦没;李定国守沅州、靖州(详「李孙之兵」)。时洪承畴驻长沙,辰泰、阿尔津驻荆州,守而不进。及可望降,承畴自请攻永历帝于云南,使偕洛托出湖南。
顺治十五年(永历十二年)夏四月,洛托将出师,洪承畴先使降人袁廓宇招沅州、靖州,下之;贺九仪等溃,湖南尽没。惟湖北边郡错出四川者,犹为十三家营所据;久之乃灭(详「遗乱」)。
武昌、汉阳,中原枢纽;偏沅、膏■〈石匧〉,黔、滇屏藩。良玉一去,全楚坐亡,而洞庭以北皆墟里矣;赤心骤来,施、宜横虐,而白帝之东且贼穴矣。何腾蛟、堵允锡缀拾残烬,皆纳群仇、立军府、委文武,职固宜然;讵非忘寇哉!且夫温韬降而拥麾、铜马破而称帝,瑾瑜匿瑕,史或一辙。然必指挥惟我,金石坚心:一军下归、巫,以瞷河、洛;一军出袁、瑞,以趋江、皖;一军问汀、韶,以接澎、台:奔命不遑恢复故圉也!岂意四镇之祸,十三家起而踵之;宁南之乱,忠贞营驾而上之!且虔,上游也;而南昌不能救;闽,行在也,而汤阴不复还。堵与何歧,何亡而堵亦覆;贼与兵竞,兵悸而贼亦靡。不知新立之国,其臣宜于和而奋,不宜孱弱与睚眦;其军宜于简而严,不宜恣睢与冗聚也!或谓承允、上瑞自有归狱,降寇诸镇此遽易弭乎!又不知楚督、沅抚,兵饷自操,法令犹在。曩令汰顽弱、第功罪,枭何樊之首以立军威、取横海之军多建支帅;若章纩、若张同敞、若萧旷、若陈友龙亦心膂之臣、爪牙之士也,则厚其籍、重且权。韩岳统军,夜叉亦隶其戏下;仆彘自怼,公孙得用其便宜。军事多算者胜,故打死仗者危;兵事不竞亦凌,故斩乱丝者是也。乃数奔则不罪、荼民则不诛,以任人则郝、张比于耿、贾,以核兵则牙、卫等于莒、邾。卒至羽书纷出,师相已俘;偪阳力攻,连城顿失。湖督之命,譬之而如赘;衡、施之域,弃之而如遗矣!定国再来、文秀更出,平阳横马倒之尸、王浚下楼船之卒;而蒸水忽奔、河濮甚溃。则以内讧败谋、以轻进失助,何怪矢下聊城、地无黑子乎!然而郴、桂流渠,沅、靖撑骨,兵寇皆飧人而食,南北抚遗孑之存!湘水之屠,实类川蜀;岩壑之匿,亦复几何!顾蚩蚩者,竟何罪乎?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