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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庵语录》乐庵语録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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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 龚昱 编

  先生曰宣和庚子嵗某以舎选贡京师入辟雝肄业率性斋同舎生赵孝孙仲修者洛人伊川先生髙弟赵顔子之子也于某有十年之长辛丑春同试南宫仲修中优选而某被黜落仲修勉之曰公盛年一跌庸何伤姑归读书可也且曰公曽读论语否某意颇不怿即应之曰三尺之童皆读此何必某仲修笑曰公既知读此果曽从头理防否且道学而时习之一句以何者为学某未知所对仲修徐曰所谓学者非记问诵説之谓非絺章绘句之谓所以学圣人也既欲学圣人不可有作辍之伪出入起居之时学也饮食游观之时学也疾病死生之时亦学也人须是识得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方可以学圣人某闻其言顿若有悟请益曰为学之道敬闻命矣敢问事业何如仲修曰事业正自为学中来今且未要论大事只如作一郡若行得论语中三句便做个好知州先生曰愿闻之仲修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是也千乘之国若今之一州果能行此如何做得不好先生佩服其言每曰吾平生操心行已立朝事君皆赵公之言有以发之

  先生蚤嵗尝问胡靖元绩曰人皆悦生恶死死果足畏耶元绩曰死何足畏人之所以畏死者无他只自惑于释氏天堂地狱之説我若无罪何畏之有先生曰如何可使无罪元绩曰但于顔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处再三体騐自然无罪先生是其言常书之座右饮食起居以自省云

  或问如何是道先生曰世所谓学道者往往外求不知向外去又那得道若能于父子亲于君臣义于夫妇和于兄弟敬于朋友信只此便是道何必他求今人更不去人伦上寻讨但曰吾学道亦惑矣

  人理防得一个诚字便是天理中人不可只作不妄语説中庸言诚则明孟子言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到这般田地上多少快活仆曰毕竟如何先生曰别有甚难暁处只是一念不动若妄念一生便不是诚

  或问如何是天命之谓性先生曰此一句要説出之谓二字天命你的便是你之性不干天事

  扬子云著书首言学行之上也学而不行与不学同今人读书作文岂不是学至于圣贤事业则不能行所阅者纸上语耳何益于事

  瞿昙自谓从旷大刼来种种修行后来只得个一念不动方能成道虽然如是若只守着一念不动乃是个土木人易言寂然不动必继之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人须是理防得这个道理

  或曰汉髙祖言陈平智有余而难独任五常中惟智不可有余智有余则流于小人所以难独任先生曰岂独智不可有余仁有余则流而为姑息义有余则流而为忍人礼有余则巽在床下信有余则如尾生矣大凡作事只是适中便了若有余于此则不足于彼

  人读书须是识字固有读书而不识字者如汉之孔光张禹唐之许敬宗栁宗元非不读书但不识字或问其説先生曰孔光不识进退字张禹不识刚正字许敬宗不识忠孝字栁宗元不识节义字

  惟辟作威固是如此纣之作威杀戮岂不是作威乃以此得罪天下后世惟有徳然后可以作威故曰徳威惟畏

  学者当以心明经不当以经明经

  西都无三杰则四皓不得高卧东都无寇邓则子陵不得终隐

  或问如何是天得一以清先生曰夫物不一而各有其一如日月之照临星辰之辉粲风雷之鼔舞雨露之渗漉各有其一而不相乱天惟得此不一之一是以清净无为而化推此言之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亦只是这个道理且如人君治天下亦何容心哉公卿大夫各依其等列士农工商各就其职分如此则尊卑贵贱不相混殽好恶取舎不相贸乱天下自然而治

  天地之性人为贵当作两句读宇宙之间一切所有之物皆具天地之性虎狼有父子之仁蝼螘有君臣之义雎鸠有夫妇之别鸿鴈有兄弟之序仓庚有朋友之情若此者岂非天地之性而人独为贵者何哉物得其偏人得其全也

  或问孟子尽心之说先生曰一念不动便是尽心处或人未悟先生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情也人之真性了无一物一或翳之懵不之觉若不为物所动则妄念情欲廓然自除非尽心而何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道是何物闻何所闻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説只这个便是道有生必有死犹有昼必有夜能通死生于一理则可以死矣人所以贪生恶死者无他只为不闻这个道理

  孔子对顔渊问仁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必继之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尧舜非不克己而不能诏其子禹非不克己而不能诤其父周公非不克己而不能化其兄须是他自肯始得

  中体也庸用也体以居之用以行之中庸之义尽矣读一部书须是识他宗防如孟子一书宗防在仁义上人之贫富贵贱吉防夭寿莫不有命召公告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此数事固定于有生之初必曰自贻哲命岂所谓命者虽系于天而亦自我为之邪

  周之礼乐备于庶事之间如汉上之游女无思犯礼伐条之妇人能勉以正衰世之公子信厚中林之武夫好徳无非礼乐中和之发见者至秦并吞六国尽有三代礼乐之器扬子云乃谓其庶事之不备者以其皆文具也

  曰心曰性曰天曰命此四物难为分别挥而散之一者为四敛而归之四者为一

  王氏之学离伊川之学合

  昔有学无心者前辈谓之曰将学无心即有心矣求之六经曰存心也养心也治心也正心也知此然后可以无心

  圣人著书立言皆所以开导后学但一堕言诠未免一偏之蔽要当言语防絶处黙识而意防

  直方大固可与天地参然能直而不能屈能方而不能圎能大而不能细第可语显诸仁而不可语藏诸用

  文章事业本无二理学者不可溺其偏一以贯之则无入而不自得论语谓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则文在所先又谓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则文在所后或先或后错综之义也是之谓一贯之学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使民战栗上又加一曰字即知非宰我对哀公之辞乃哀公自言也夫子闻之是以云云若是宰我错说了夫子必直攻之

  大事固当理防须是更去小事上用心子思言致广大而尽精微大者既无所不通于小事亦不放过如孔子自是天縦圣人乡党一篇举足动步皆不敢忽故能悉尽善山谷尝有诗戒少游云才难不易得志大略细谨细谨诚不可略

  子贡尝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子贡非特不闻性与天道夫子之文章亦未之闻日月星辰天之文也山川草木地之文也威仪文辞人之文也天地一元之气亭毒于覆载之间故着为日月星辰散为山川草木圣人之盛徳充实而有光辉故见面盎背施于四体发而为威仪文辞文章之与性天道岂二物哉

  既曰思道又曰无思既曰得道又曰无得方求悟时固当思固当得及其既悟则了无所思了无所得此入道浅深之也

  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至于论孝乃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夫道在我一唯便悟无容声焉若论孝曽子非不晓必求夫子详言之者岂欲因以诏天下后世邪

  以中庸大学杂置礼记中汉儒明经惟此一事可人意散文自有声律如盘谷序醉翁亭记皆可歌韩退之送权秀才序云其文辞宫商相宣金石谐和即此可知矣

  栁子厚言儒者韩退之犹赵岐言儒家唯有孟子曽子启手足之际告孟敬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欲使孟敬子切于信已之説耳曽子之言何尝一日不善岂特见于将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