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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六十九  蓬軒類記二(明)不著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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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軒類記,四卷,未著撰人姓氏。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作「吳中黃暐日昇」撰,並載王鏊序一篇,誤。黃暐所撰為蓬牕類記,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四四已著錄。朱本所載王序,即蓬牕類記序文,僅將「牕」字改作「軒」。又,北京圖書館所藏明刻本今賢彙說叢書中收有篷軒類記,內容與蓬牕類記同。清人李文田曾對校今北京大學圖書館所藏明刻本國朝典故與今北京圖書館所藏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在二書上寫有校記,謂蓬軒類記即四庫全書總目所著錄之蓬牕類記,蓋此二書在明已淆,李文田又以訛生訛。按蓬軒類記實即陸容菽園雜記之卷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但與清墨海金壺本菽園雜記相較,多出近十條,且不少條字句為多。陸容字文量,號式齋,太倉人,成化二年進士,官至浙江右參政,事跡詳崑山人物志卷四。)

蓬軒類記二

江南名郡,蘇、杭並稱。然蘇城及各縣富豪,多有亭舘花木之勝,今杭城無之,是杭俗之儉樸愈於蘇也。湖州人家,絕不種牡丹,以花時有事蠶桑,親朋不相往來,無暇及此也。嚴州及於潛等縣,民多種桐漆桑桕蔴苧,紹興多種桑茶苧,台州地多種桑桕。其俗之勤儉,皆愈於杭矣。蘇人隙地多柳榆槐樗楝穀等木。浙江諸郡,惟山中有之,餘地絕無。蘇之洞庭山,人以種橘為業,亦不留惡木。此亦可以觀民俗矣。

石首魚,四五月有之。浙東溫、台、寧波近海之民,歲駕船出海,直抵金山、太倉近處網之。蓋此處太湖淡水東注,魚皆聚之。他如捷跳千戶所等處固有之,不如此之多也。金山、太倉近海之民,僅取以供時新耳。溫、台、寧波之民,取以為鮝,又取其膠, (「又取其膠」,「又」字原作「反」,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用廣而利博。 (「用廣而利博」,「博」字原作「薄」,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予嘗謂瀕海以魚鹽為利,使一切禁之,誠非所便。但今日之利,皆勢力之家專之,貧民不過得其受僱之值耳。其船出海,得魚而還則已,否則遇有魚之船,勢可奪,則盡殺其人而奪之,此又不可不禁者也。若私通外番,引惹邊患,如閩、廣之弊,則無之。其採取淡菜龜腳鹿角菜之類,非至日本相近山島則不可得,或有惹患之理。嘗詢之其俗云,然觀風巡海者不可不知也。

西湖三賢祠,祠唐白文公樂天、宋蘇文忠公子瞻、林處士逋也。樂天守杭日,嘗築捍錢塘湖,鍾洩其水,溉田千頃,復修六井,民賴其利。子瞻初通判杭州,後復為守,開西湖,作長堤,中為六橋,又濬城中六井,與民興利除害,郡人德之。林處士則以其風節之重耳。考之郡志,郡故斥鹵,唐興元間,鄴侯李泌守杭,鑿六井,引西湖水入城,民受其惠。則杭之水利興自鄴侯,而白、蘇二公之所修濬者,其遺蹟也。知有白、蘇而忘鄴侯,可乎?竊謂三賢祠當祠李、白、蘇三公以遺愛,和靖則別祠於其舊隱巢居閣或四照堂,以表風節,斯於事體為宜也。

西湖相近諸山,如飛來峰、石屋寺、煙霞洞等處,皆岩洞深邃可愛。然每處刻佛像, (「然每處刻佛像」,原無「然」字,據清墨海金壺本補。) 破碎山壁,令人可厭。飛來峰散刻洞外,石屋寺刻洞中,大小五百餘像,煙霞洞所刻尤多,皆吳、越及宋人之製。予煙霞洞詩有「刻佛過多清氣減」之句,正以其可厭耳。

溫茶即辟麝香草,酒煎服,治毒瘡,其功與一枝箭等,未知果否?一枝箭出貴州, (「一枝箭出貴州」,「貴」字原作「責」,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同五味子根、金銀藤共煎,能愈毒瘡。

猫生子胎衣,陰乾燒灰存性,酒服之,治噎塞病有效。聞猫生子後,即食胎衣,欲取之,必候其生時急取則得,稍遲,則落其口矣。

國初賜諡,惟公侯伯都督,凡勛戚重臣有之。文臣有謚, (「文臣有諡」,「文」字原作「大」,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始於永樂年間,然得之者亦鮮矣。今六卿之長,翰林之老,鮮有不得諡者。古人諡必有議,本朝無此制,故諸老文集中無此作。周文襄公諡議一篇,在其家乘中,乃秀水呂文懿公原作, (「乃秀水呂文懿公原作」,「秀水」二字原作「本」,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未知出於愛敬而自為之歟,抑因其後人之請也?聞見之餘,記之以質知者。

作興學校,本是善政,但今之所謂作興,率不過報選生員,起蓋屋宇之類而已。此皆末務,非知要者。其要在振作士氣,敦厚士風,獎勵士行,今皆忽之,而惟末是務。其中起造屋宇,尤為害事。蓋上司估價,動輒計銀幾千兩,而府縣聽囑於夤緣之徒, (「而府縣聽囑於夤緣之徒」,「聽」字原作「所」,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所費無幾,侵漁實多。是以虛費財力,而不久復敝,此所謂害事也。況今學舍屢修,而生徒無復在學肄業,入其庭,不見其人,如廢寺然,深可嘆息。 (「深可嘆息」,「可」字原作「與」,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蓋近時上司但欲刻碑以記作興之名,而不知作興之要故也。

近與吳原明提學論墓祭非禮之說,原明言,其鄉一路旁皆古墓,嘗因開拓城基,損壞頗多,日落後每聞悲哭怨嘆聲,陰雨尤甚,人畏不敢行。有司聞之,遂為封築,久之始息。以此知人之靈不離魄,常依其墓,墓祭之禮,似不可無也。

歐公記錢思公坐則讀經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詞,未嘗頃刻釋卷。宋公某在史院,每走廁,則挾書以往,諷誦之聲,琅然外聞。 (「琅然外聞」,「琅」字原作「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此雖足以見二公之篤學,然溷廁穢地,不得已而一往,豈讀書之所哉!佛老之徒,尤知所謂不焚香不誦經也,而吾儒乃自褻其所業如此,可乎?惟若歐公於此構思詩文,則無害於義也。

癸辛雜識解匡衡說詩解頤, (「癸辛雜識解匡衡說詩解頤」,「辛」字原作「巳」,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以俗語「兜不住下頦」之說為證,且復云:本朝盛度以第二名登第,其父頤解而卒。岐山縣樊記登第,其父亦以喜而頤脫,有聲如破甕。此說過矣。解音蟹,如淳注云: (「如淳注云」,原脫「淳」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笑不停止也。又柳玭戒子弟書有云:「論當世而解頤。」言不學者聞論世事,不能置喙,但能解緩頤頰而笑耳。盛、樊二事, (「盛樊二事」,「事」字原作「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偶遇喜而有此異,即今謂之口落骱也。當時聞衡說詩者,豈至此哉!孔明所謂「引喻失義」,此之類也。

「奪門報功,領重賞者甚眾。 (「領重賞者甚眾」,「眾」字原作「重」,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府君謂兵部尚書陳公汝言曰:『今日封侯封伯皆是矣,獨一人未封。』汝言躍然曰:『是誰?』府君曰:『當時非奉皇太后手詔,則曹、石二公焉敢提兵入禁,盍以迎復之功,歸諸皇太后,請上尊號。』明日,汝言入奏,英宗皇帝即命擇日上聖烈慈壽皇太后尊號。」此尚書錢文通公譜略語也。

愚謂子為天子,以天下養,苟欲致隆於尊親,揆之以禮,何所不可,可但論功耶? (「可但論功耶」,「可但」二字原作「不」,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使皇太后無手詔之賜,尊號當不上耶?文通之言,未為得也。

剪燈新話,錢塘瞿長史宗吉所作。剪燈餘話,江西李布政昌期所作。皆無稽之言,不經之說也。今各有刻板行世。 (「今各有刻板行世」,「有」字原作「省」,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夫傳奇之作,古人亦常有之,然皆寓言外之意,不如是之甚也。二公高才博學,不以其餘力發為正大典雅之製,故乃為此,所謂官錦製袴,不亦可惜乎哉!聞都御史韓公雍巡撫江西時,嘗進廬陵國初以來諸名公於鄉賢祠。 (「嘗進廬陵國初以來諸名公於鄉賢祠」,原脫「賢」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李公素著耿介廉慎之稱,特以作此者見黜。 (「特以作此者見黜」,「黜」字原作「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清議之嚴,亦可畏矣。聞近時一名公作五倫全備戲文印行,不知其何所見,亦不知清議何如也。

前代稱祖父母為王父王母,父母歿稱皇考皇妣。今世無官者,神主稱府君,皆襲古式,而不知本朝有禁也。嘗見朱鹵菴教授題無官神主稱處士,鄭介菴、葉及菴作無封贈婦人墓誌稱碩人。蓋處士本不可易稱,必若嚴光、徐穉之流可也。今舍此則無以順孝子之心。孺人在古, (「孺人在古」,「古」字原作「世」,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夫稱其婦之辭,今既以為命婦封號,則不可僭。碩人既有出,又無礙,是可從也。

凡姓,葉音攝,屈音橘,費音秘,蓋音割,雍去聲之類,皆地名,古者因地受氏故也。今人多不知其姓之所從來,葉讀作枝葉之葉,屈讀作屈伸之屈,費讀作費隱之費,蓋讀作冠蓋之蓋,雍讀作平聲。漕運之漕,本去聲,說文:水轉穀也。 (「水轉穀也」,原脫「穀」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說文解字十一上補。) 平聲者,水名。南京有濟川衞,濟本去聲,此衞管馬快船軍,取「若濟大川,用汝作舟楫」之義。若濟州、濟陽、濟寧等衞, (「若濟州濟陽濟寧等衛」,「州」字原作「川」,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濟字皆上聲,水名也。今雖士大夫,多不能辨。

老杜「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二句,畫出閨人月下納凉風態。白樂天「霽色鮮宮殿」,王摩詰「鑾輿逈出千門柳,閣道回看上苑花」,孟浩然「春流飲去馬,暮雨濕歸裝」,此等句正所謂有聲之畫,畫工不能貌也。 (「畫工不能貌也」,「貌」字原作「到」,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瀋王府長史王庭,予同學友也。任國子學正時,病大便下血,勢頗危殆。一日,惛憒中聞有人云:「服藥誤矣,喫小水好。」聽信飲小水一碗,頓甦。遂日飲如之,病勢漸退,易醫而愈。杭州府通判王某,河間人,病腹脹,服藥不愈。夢人語云:「鬼蒺莉可治。」王尋取煎液飲之,痛不可忍。俄頃洞泄,迸出一蟲,長丈餘, (「迸出一蟲長丈餘」,原脫「長丈餘」三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腹脹尋愈。此二人必命不當死,或有陰德,鬼神默佐之耶?

輪廻酒,即人尿也。有大病者,時飲一甌,以酒滌口,久之有效。 (「久之有效」,原無「之」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跌蹼損傷,胸次脹悶者,尤宜用之。 (「尤宜用之」,「尤」字原作「猶」,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婦人分娩後,即以和酒煎服,無產後諸病。南京吏侍章公綸嘗在錦衣獄,六七年不通藥餌,遇胸膈不利、眼痛、頭痛,輒飲此物,無不見效。 (「無不見效」,原脫「無不」二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古人宗法之立,所以立民極、定民志也。今人不能行者,非法之不立,講之不明,勢不可行也。蓋古者公卿大夫,世祿世官,其法可行。今武職猶有世祿世官遺意, (「今武職猶有世祿世官遺意」,原脫「職」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然惟公侯伯家能行之。其餘武職,若承襲一事,支庶不敢奪嫡,賴有法令維持之耳。至於祠堂祭禮,便已窒礙難行。如宗子雖承世官,其所食世祿,月給官廩而已,非若前代有食邑采地圭田之制也。故今武職貧乏不能自存者,多僦民房以居,甚至乏錢僦屋,寄居公廨及神廟旁屋。使為之子者,知禮畏義,歲時欲祭於其家,則神主且不知何在,又安有行禮之地哉!今武官支子家富,能行時祭者,宗子宗婦,不過就其家饗餕餘而已。此勢不行於武職者如此。文職之家,宗子有祿仕者,固知有宗法矣。亦有宗子不仕,支子由科第出仕者,任四品以下官得封贈其父母,任二品三品官得封贈其祖父母, (「任二品三品官得封贈其祖父母」,「二」字原作「三」,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任一品官得封贈其曾祖父母。夫朝廷恩典, (「夫朝廷恩典」,「夫」字原作「矣」,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既因支子追崇其三代,則祖宗之氣脈自與支子相為流通矣。揆幽明之情,推感格之禮,雖不欲奪嫡,自有不容己者矣。此勢不行於文職者如此。故曰:非法之不立,講之不明,勢不可行也。知禮者,家必立宗,宗必立譜,使宗支不紊。 (「使宗支不紊」,「支」字原作「枝」,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宗子雖微,支子不得以富強淩之。則仁讓以興,乖争以息,亦庶乎不失先王之意矣。

成化二十二年八月十二月正午,天宇澄霽,皎無纖雲。松江城郭之人,見空中駕一小舟,從東而西,又折而東,落序班董進卿樓上。市人縱觀者塞道,細視之,乃茭草所結。時進卿之父仲頫已患耳瘡,乃曰:「此船來載我。」瘡果不可療而卒。張汝弼誌其墓如此。且云:「仲頫之將卒,感空中一舟來,可謂怪矣,不可道也。然予所親聞而詳察之,果不誣。然恐偶耳無所謂耶,但春秋記異,此亦在所當誌也。」

西湖竹枝詞,楊廉夫為倡,南北名士屬和者,虞伯生而下凡一百二十二人。吳郡士二十六人,而崑山在列者一十一人。其間最有名,時稱郭、陸、秦、袁,謂羲仲、良貴、文仲、子英也。 (「謂羲仲良貴文仲子英也」,「羲」字原作「義」,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下「郭翼字羲仲」同。) 陸本崑山太倉人,其稱河南,蓋姓源郡望耳。秦則崇明人,居太倉,崇明時屬揚州, (「祟明時屬揚州」,「明」字下原衍一「人」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刪。) 故稱淮海。呂敬夫稱東倉即太倉。漫錄廉夫原敘如左,以見吾鄉文字之盛,有自來矣。

郭翼,字羲仲,吳之崑山人。博文史,不為舉子業, (「不為舉子業」,「不」字原作「猶」,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專質以為詩。其詩精悍者類李商隱,風流姿媚者,不在玉臺下也。 (「風流姿媚者不在玉臺下也」,原作「風流姿媚聞著不在五臺下也」,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顧英,字仲瑛,吳郡崑山人,吳中世家也。喜讀書,憲府試辟會稽教官,不就。築室號可齋,以詩酒自樂。才性高曠,尤善小李詩及今樂府。海內文士樂與之交,推為片玉山人云。

袁華,字子英,吳郡崑山人。博學有奇才,自幼以詩名縉紳間。如「玉峰月寒木客嘯,丹陽湖深姑惡飛」,皆膾炙語也。又如「銀杏樹陰不受暑,薔薇花開猶早春」, (「薔薇花開猶早春」,「猶」字原作「尤」,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可稱才子也。

顧進,字進道,玉山仲子。好讀書,性不愛浮靡,見趨競者不與交,貞素自守,淡如也。字法古甚,其詩格有玉山之風云。

陸元泰,字長卿,吳之崑山人。先世故宋進士,以貲雄一邑。至長卿不求顯達,而專志書史,家聲不墜焉。

顧元臣,字國衡,仲瑛之子。年少能讀書,作詩俊爽,世其家者也。

顧佐,字翼之, (「顧佐字翼之」,「翼」字原作「翌」,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仲瑛兄仁之子。好吟詩,時有驚人句,蓋亦漸染玉山之習云。

張希賢,字希顏,吳之崑山人。讀書儒雅,酷志作詩。好古物,圖畫列左右,人間欲得之者,即便持去,毋所屬惜,趨尚可知矣。

陸仁,字良貴,河南人。明經,好古文,其詩學有祖法,清俊奇偉。如佛郎國進天馬頌、水仙廟迎送神辭、度黃河望神京諸篇,縉紳先生莫不稱道之。 (「縉紳先生莫不稱道之」,原無「之」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其翰墨法歐楷章草,皆灑然可觀。

秦約,字文仲,淮海人。博學強記,不妄交。隱居著書,尤好吟咏。古樂府如精衞、望夫石,律詩如吳桓王、 (「律詩如吳桓王」,「律」字原作「筆」,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岳鄂王諸篇,的的可傳者也。

呂誠,字敬夫,吳之東倉人。幼聰敏,喜讀書, (「喜讀書」,原脫「書」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能去豪習。家有梅雪齋,日與文士倡和,其作詩故清絕云。

其餘吳士,則陳謙子平、沈右仲悅、張簡仲簡、馬穆民立、張田芸己、胡敬思恭、張守中太本、周南正道、陸繼美維之、富恕子微、繆侃叔正、嚴恭景安、強理彥栗、釋椿大、年僕良琦也。 (「年僕良琦也」,「琦」字原作「奇」,「也」字原作「士」,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公廨正廳三間,耳房各二間,通計七間。府州縣外牆高一丈五尺,用青灰泥。府治深七十五丈,闊五十丈。州治次之,縣治又次之。公廨後起蓋房屋,與守令正官居住,左右兩傍,佐貳官首領官居之。公廨東另起蓋分司一所,監察御史、按察分司官居之。公廨西起蓋館驛一所,使客居之。此洪武元年十二月欽定制度,大約如此。 (見溫州府志。)

初至嵊縣,問嵊字之意,一庠生云:四山為嵊,如四馬四矢之義。問其所出,云聞之前輩,所出不知也。考之縣誌、韻書,皆不具此說。偶閱蘇州志,齊張稷為剡令,至嵊亭生子,因名嵊,字四山。以此命字,必有出也,特讀書未到古人云。

司寇林公季聰為給事中時,有盛名。冢宰尹公同仁,嘗問汀州守張公靖之云: (「嘗問汀州守張公靖之云」,「問」字原作「聞」,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自宣德以來,六科人物,公以何人為第一?」張以季聰為對。尹云:「葉與中當是第一人。」近聞之靖之云。

古人稱呼簡質,如足下之稱,率施於尊貴者。蓋不能自達,因其足下執事之人以上達耳,觀史遷敘秦、漢時事可見矣。後世遂定以天子稱陛下,諸王稱殿下,宰相稱閤下。今平交相謂,亦稱閤下,聞人稱足下,則不喜矣。又如今人遇主事稱主政,評事稱廷評之類,此特換字耳,何輕重耶?至若給事中與古中黃門、小黃門,監察御史與古繡衣直指稍不同,今聞稱給事中、御史輒皆不喜。大抵黃門、繡衣,隨俗稱呼猶可,施之文章記載似不可也。

成化丙戌科,至弘治辛亥,二十六年間,同年在京仕至尚書二人,右都御史一人,侍郎四人,副都御史七人,僉都御史三人,卿三人,少卿一人,通政二人,祭酒二人。在外布政使七人,參政一十五人,參議一十七人,按察使一十一人,副使三十三人,鹽運使一人,知府五十七人。雖存亡不一,通計腰金者一百六十六人矣。故近時言科目之盛者,多以丙戌為首稱。然其間如羅倫上疏論李文達奪情起復之非,卒著為令。章懋、黃仲昭、莊昶諫鰲山燈火之戲,陸淵之論陳文謚莊靖之不當,賀欽、 (「賀欽」,原作「欽賀」,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胡智、鄭已、張進祿輩之劾商文毅、姚文敏,強真之劾汪直、陳鉞,皆氣節凜然,表表出色。後來各科,在翰林、科道、部屬者,皆無此風,丙戌之科所以為尤盛也。 (「丙戌之科所以為尤盛也」,「盛」字原作「甚」,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同僚嘗會飲于官舍,坐有譽威寧伯之才美者。方伯劉時雍云:「人皆謂汪世昌智,以予言之,天下第一不智者,此人也。以如此聰明,如此才力,卻不用以為善。及在大臣地位,卻又不自重,阿附權宦,以取功名。名節既壞,而所得爵位,畢竟削奪,為天下笑。豈非不智而何?」座客為之肅然。

岳武穆以恢復中原為志,困於高宗之不明,秦檜之姦惡,天下後世冤之。然往古來今,人孰無死,岳雖處死於獄,在宋已有恤典矣,而本朝洪武中,京師建歷代帝王廟,定以武穆配享宋太祖神位。景泰初,因翰林侍讀徐珵疏請,立廟於其故里湯陰縣,賜額「精忠」,春秋致祭。天順初,杭州府同知馬偉以武穆墓在杭州,每歲止有忌辰一祭,且廟無賜額,又疏請得賜「忠烈」廟額,有司春秋致祭,載在祀典。檜墓在今南京近地,方聞少參用周云,近年已被發掘,嘗有見而訟於官者, (「嘗有見而訟於官者」,原作「嘗有見於訟者」,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而官知其為檜墓,反快之,不窮治也。檜嘗祠於永嘉,朱文公移文除之。檜嘗作聖賢臣贊記刻石,本朝吳文恪公訥斥其非而磨去之。杭州志載南海鄧林吊岳墳詩有云:「欲斬當時姦檜首,南河樹下祭忠魂。」馬偉之嘗取檜一本,自根至稍鋸分為二,植岳墳下,示磔殉,以為岳報百世之後。人心好惡之公如是哉!

宋與金人和議,天下後世專罪秦檜。予嘗觀之,檜之罪固無所逃, (「檜之罪固無所逃」,「固」字原作「故」,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而推原其本,實由高宗懷苟安自全之心,無雪恥復仇之志。檜之姦,有以窺知矣,故逢迎其君,為容悅以固恩寵耳。使高宗能如勾踐臥薪嘗膽,必以復仇雪恥為心,則中原嘗在夢寐,二帝如在羹牆,其於臨安偏隅,蓋不能一朝居也。則凡所以為恢復之計,將日不暇給,而何以風景為哉!今杭之聚景、玉津等園,云皆始於紹興間,而孝宗遂以為致養之地。近游報恩寺,後山頂有平曠處,云是高宗快活臺遺址。又如西湖喫宋五嫂魚羹之類, (「又如西湖喫宋五嫂魚羹之類」,「喫」字原作「與」,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則當時以天下為樂,而君父之仇,置之度外矣。其詔告之辭以恢復為言者, (「其詔告之辭以恢復為言者」,原脫「其詔告之辭」五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蓋辭臣代言,實非高宗之本心矣。和議之罪,可獨歸之檜哉?若其力求必勝,召武穆以為和議之決,此則姦檜滔天之罪,而高宗昏庸,不能察也。

韻書分平上去入四聲,然上去入,皆平聲之轉耳。若支、微、魚、虞、齊、佳、灰、蕭、肴、豪、歌、麻、元,此十三韻無入聲。 (「此十三韻無入聲」,「無」字原作「先」,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近有切韻指南一書,乃元人關中劉鑑所編。其書調四聲,如云脂、旨、至、質,非、斐、費、拂,戈、果、過、郭,宵、小、笑、削,鈎、苟、遘、穀之類,皆不知音韻而妄為牽合者也。蓋質本真之轉,拂本分之轉,郭本光之轉,削本湘之轉,穀本公之轉耳。脂轉質,非轉拂,未為不可。但韻中他字,多轉不去,況戈、果、過若轉入聲,當是谷,不當為郭。宵、小、笑若轉入聲,當是屑,不當為削,苟、鈎、遘若轉入聲,當是革,不當為穀。余不能悉辨,姑記以質知者。

書為六藝之一,書學不講,亦士大夫一俗也。奎璧之壁從土,慈谿縣聯奎、映壁二坊牌,壁字從玉。吾崑城問湖館,舘字從舍,蓋當時書扁,付之俗工人,不察耳。又如周布政晟,其弟蘇州同知冕,南京戶部孫郎中旵,其弟餘杭知縣冕,皆不識冕字。書學不講故也。刊有刪除之義,如隨山刊木,井堙木刊,不刊之典之類是已。今人雕刻書板皆謂之刊, (「今人雕刻書板皆謂之刊」,「謂」字原作「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殊非字義。然宋人文字中已有用之者,其來遠矣。六書有諧聲,梨之從利,榴之從留,桃之從兆,鵞之從我,鴨之從甲,鷄之從奚,可類推也。近世作本草衍義補者,曰榴者留也,梨者利也。若曰桃者兆也,則不通矣,當各言其性味可也。

近過桐廬道中,見一婦隔溪哀訴人殺其夫。然溪深水闊,方思所以處之,左右以其病風,云不足問。予以為其聲哀切,決非病風者。適有縣官從行, (「適有縣官從行」,「適」字原作「隨」,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遂免其送,令往取詞以復。乃於潛民陳某,夫婦以弄猴乞食,暮投宿山家。其家業漁,兄弟俱未娶, (「兄弟俱未娶」,「未娶」原作「來聚」,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同侍一母。見陳婦勤爽,將圖之。夜說陳:「弄猴所得無幾,吾漁日得利數倍,翌旦盍從吾試之。」旦果同出,及暮,兄弟同返,而陳不至。婦問之,云:「爾夫被虎啣去矣。」婦不信,號哭不寐。漁者母說以甘言,欲令為兒婦。婦不許,且言將訴之官,求夫所在。兄弟懼,乃併猴殺之,猴以棄之水,婦以埋之廢塚中。踰二宿,婦復生,覺有人挑其脅,大呼云:「明星至矣,何不走訴?」婦開眼昏黑,猶不知身在何處。偶見容光之隙,有日透入,遂從隙攻潰而出, (「遂從隙攻潰而出」,「潰」字原作「瞶」,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始知空槨中也。於是往來奔走,候上司如狂,人因謂病風云。至是案, (「至是案」,「案」字原作「業」,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令有司鞫之,猴亦復生,而適至其家。弄猴蔑圈,嘗投之火,火不能焚。皆得實狀,漁者兄弟並論死,是亦非偶然也。近聞俗傳,道予嘗聽鬼訴冤,親斷其事若神明者,皆謬妄也。 (「親斷其事若神明者皆謬妄也」,「事」字下原有一「里」字,「皆」字下原有一「非」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刪。)

松江幹山人沈宗正,每深秋設籪於塘,取蟹入饌。一日,見二三蟹相附而起,近視之,一蟹八脆皆脫,不能行,二蟹舁以行。因嘆曰:「人為萬物之靈,兄弟朋友有相争相訟,至有乘人危困而擠陷之者。水族之微,乃有義如此。」遂命拆籪,終身不復食蟹。聞之吾家叔父云。太倉張用良,吾妻兄也。素惡胡蜂螫人,見即撲殺之。嘗見一飛蟲罹於蛛網,蛛束縛之甚急。一蜂來螫蛛,蛛避去。 (「蛛避去」,原無「去」字,據清墨海金壺本補。) 蜂數合水濕蟲, (「蜂數含水濕蟲」,「濕」字下原有一「去」字,據清墨海金壺本刪。) 久之,得脫去。因識蜂義,自是不復殺蜂。此親聞之用良者。古人謂蠢動含靈,觀此益信。蜂事與袁忠徹所記金蟲正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