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简介
王昌龄( 698— 约757 ), 字少伯,唐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唐玄宗开元十五年( 727 )进士,为校书郎,开元二十二年( 734 )中博学宏词,授汜水(今河南荥阳县境)尉,再迁江宁,故世称王江宁。天宝七年谪迁潭阳郡龙标(今湖南黔阳县)尉。
安史乱后还乡,道出亳州,被刺史闾丘晓所杀。王昌龄当时曾名重一时,有“诗家夫子王江宁”之称,是一代七绝圣手。其诗多为当时边塞军旅生活题材,描绘边塞风光,激励士气,气势雄浑,格调高昂,手法细腻,其诗《从军行》七首、《出塞》二首都很有名。
也有以感时、宫怨、送别为题材的佳作。
从军行(其四)
王昌龄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诗鉴赏
《从军行》一共七首,这是其中的第四首。诗歌通过描写在阴云密布、满眼黄沙的瀚海“孤城”中担任戍守任务的将士的宽广胸襟,表现了他们立誓破敌、决战决胜的顽强斗志和爱国主义的豪迈气概。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意思是说:
从边塞孤城上远远望去,从青海湖经祁连山到玉门关这一道边境防线。上空密布阴云,烽烟滚滚,银光皑皑的雪山顿显暗淡无光。这里既描绘出了边塞防线的景色,也渲染了战争将至的紧张气氛,饱含着苍凉悲壮的情调。这两句诗是一个倒装句,使诗歌画面的色彩顿时突现,同时,从地理学的角度讲,站在“孤城”
之上,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玉门关、祁连山和青海湖这三点相联的千里边防线的,这里一个“遥望”及其所提领的空间距离遥远的三地呈现于同一幅画面,既是想象、夸张的手法使之“视通万里”,又突现了戍边将士那全局在胸、重任在肩的历史责任感。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二句,对戍边将士的战斗生活与胸怀襟抱作了集中概括的表现和抒写。意思是说,在荒凉的沙漠里,战斗繁多,将士身经百战,连身上的铁盔铁甲都磨破了,但是只要边患还没有肃清,就决不解甲还乡。唐代西方的劲敌主要是吐蕃和突厥。青海湖畔,是唐王朝政府军与吐蕃贵族军队多次交战、激烈争夺的边防前线;而玉门关一带,则西临突厥,这一带也是烽烟不绝、激战连年。“黄沙百战穿金甲”就是这种战斗生活的强有力的概括。其中,“黄沙”二字既是实景,渲染出了边塞战场的典型环境,又道出了边庭之荒凉萧瑟;“百战”二字,形象地说明了将士戍边的时间之漫长、边塞战斗之频繁;而“穿金甲”三字,则渲染了战斗之艰苦、激烈,也说明将士为保家卫国曾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乃至牺牲。但是,金甲易损,生命可抛,戍边壮士报国的意志却不会减。“不破楼兰终不还”
就是他们内心激情的直接表白。这里化用了楼兰的典故。汉代楼兰国王与匈奴勾结,屡次拦截杀害汉朝出使西域的使臣。公元前七十七年,大将军霍光派平乐监傅介子前往楼兰,智取楼兰国王之首级胜利归来,扫除了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障碍。这里借指吐蕃和突厥贵族的当权者。诗中所写的将士,并无久战思归的厌战情绪,为了捍卫家国的安全,他们置个人利益于不顾,毅然地表示在大敌当前要继续奋战到底。“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七个字,就成功地塑造了一批不畏艰苦、不怕牺牲、心灵壮美的英雄群像,使人倍感诗境阔大,感情悲壮。
这首诗的基调是悲壮苍凉的,这与诗中色彩的巧妙运用大有关系。
“青海长云暗雪山”,波光粼粼的青海湖,澄碧若翠;皑皑的雪山,如银蟒漫舞;阴云飞涌,墨色顿至..这里,“青”、“黑”、“白”三色齐涌画面,构成了一幅层次分明的丹青国画。在这幅国画中,诗人不仅充分发挥了色彩的对比作用,而且更突出了光线明暗的作用。雪山的银辉,向人们呈现出一种洁白纯净的美,而“长云”之后的一个“暗”字凌空一笔又涂上了淡黑色,使画面由明暗对照构成了阴沉的战争氛围和苍凉的境界。王昌龄能够将“色”和“光”交织起来,用暗色弱光来渲染冷色的苍凉感,因而,这里的色彩光线已不仅仅是自然景物的属性,色彩光线的描写也不只是起美化画面的作用,它们已融入了丰富的感受和情绪,色彩实际上已从形象的属性上升为独立的形象了。“青海长云暗雪山”一句,实际上是采用以色彩传情的写法,达成情景交融的佳句。
诗人准确把握戍边将士跃动的心律,又赋之以恰当的色彩和光线,使诗歌艺术画面的气象恢宏开阔,情调悲凉壮美,意境深邃高远,鲜明地体现出生活在盛唐时代人们所共有的精神特征。
从军行七首(其一)
王昌龄
烽火城西百尺楼,
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
无那金闺万里愁。
王昌龄诗鉴赏
这首诗以久戍边关的士卒口吻抒写军中思归之情。
首句中的“烽火城”,代指设置烽火台的边城;古时边境上筑高城以御敌,一旦敌人入侵,便于城垛上燃狼粪或柴草,白天以烟、夜间以火来报警。“百尺楼”,也指边地戍楼。这两种景物,都是边境上所特有的;它既点明了地理环境,又给这首边塞诗笼罩上一层浓浓的沙场氛围。次句则点明这是秋天的一个傍晚,在苍茫暮色中,一名兵士正孤零零地坐在戍楼上;迎着从青海湖上吹来的阵阵寒风,默默无语,神驰他乡。
“黄昏寂寞,独坐凄凉;海风入楼,秋夜怀远。只一句,而层次之中,无穷边思。”(清人王尧衢语)耳边又传来呜呜咽咽的羌笛声:“ 更吹羌笛关山月。”关山月,乐府曲调,属《鼓角横吹曲》,内容大都表达征戍离别之情。本来心绪已十分悲凉的征人,伤离别的乐曲又引发了他无穷的思亲之情。禁不住心驰万里而涌起滔滔愁思。“无那金闺万里愁”,无那,指无奈。金闺,女子闺阁的美称;这里借指家室。这一句不写自己正思念金闺中人,而想象此时闺人正在万里之外念及自己。因边城闻笛而代为金闺之愁;自己之愁已经不堪,而闺中之愁,更将奈何?!这一曲笔使得感情倍深一层。诚如清人李瑛所云:“不言己之思家,而但言无以慰闺中思己,正深于思家也。”(《诗法易简录》)
这首诗起句壮逸,断句凄楚伤神。烽火城是一片孤城;百尺楼为一座危楼;征人独坐其上。一个“独”字,既吻合了征人背井离乡、远涉边地之孤独,也切合了金闺中人因征人不归而独守空闺之孤独。此外,“更吹羌笛关山月”一句,也有“一击两鸣”之妙。
闻笛者固然闻笛伤情,吹笛者又何尝不是和泪吹奏呢?!
吹奏者借吹奏《关山月》所抒发的绵绵离别之情,深深地感染了闻笛者,使闻者顿起金闺之思。
在章法结构上,诗以前三句的写景叙事,来烘托第四句的直接抒情;以第四句的直接抒情来深化前三句的写景叙事。“更吹”、“无那”,转折有致,将全诗推向高潮。而末句中最末一个“愁”字,为一篇之诗眼,使戍卒怀乡思亲的真挚感情,被刻画得既饱满深刻,又含蓄蕴籍。
在表现征人思想活动方面,诗人运笔也十分委婉曲折。环境氛围已经造成,为抒情铺平垫稳,然后水到渠成,直接描写边人的心理—— “无那金闺万里愁”。
作者所要表现的是征人思念亲人、怀恋乡土的感情,但不直接写,偏从深闺妻子的万里愁怀反映出来。而实际情形也是如此:妻子无法消除的思念,正是征人思归又不得归的结果。这一曲笔,把征人和思妇的感情完全交融在一起了。就全篇而言,这一句如画龙点睛,立刻使全诗情韵飞腾,而更具动人的力量了。
王昌龄素有“七绝圣手”之称,他的七言绝句写得概括凝炼,言近旨远;涵义丰富、神韵悠然。这首《从军行》便是一例。
从军行七首(其二)
王昌龄
琵琶起舞换新声,
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
高高秋月照长城。
王昌龄诗鉴赏
这是一首格调沉郁的边塞诗。
此诗只抓住边塞军旅生活的一个片断,透过军中饮宴一个镜头,跌宕起伏地表现出当时边塞军士生活的枯燥乏味和思想的苦闷无聊,也使征戍者的深沉、复杂的感情跃然活现。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令人陶醉的千古绝唱,然而在久戍边关的军士眼中,又是使人厌倦而单调的景象。天天都是那连绵不断的乱山、长城,白天与“大漠”、“落日”为伴,晚上又是“寒光照铁衣”的荒野。即使军中作乐,通宵尽欢,乐声嘹亮,也难以消除军士们积郁内心的惆怅。
“琵琶起舞换新声”。琵琶不断奏出新的曲调,随着旋律的变化,人们翩翩起舞。琵琶是富于边地色彩的乐器,而军中作乐,离不开胡琴、羌笛和琵琶的伴奏,这些乐器,对戍边者来说,带有异域的情调和征战的音律,易唤起战士们强烈的感触。既然是“换新声”,应该给人以新的感受,带来新的欢乐吧?然而“总是关山旧别情”。“总是”二字,转折得有力,巧妙。此句的“旧”与上句的“新”二字相承应,意味无穷。“新声”与“旧别情”互相影射,形成诗意的波折,造成抑扬顿挫的音情,尤显出“意调的酸楚”,边愁的深重。征戍者离乡背井,因此,“别情”
是军中最普遍、最深沉的感情。尽管曲调花样翻新,而唤起的“总是”人们的离愁别绪呵!《乐府古题要解》云:“《关山月》,伤离也。”句中“关山”二字,双关《关山月》曲调,含意颇深。
“撩乱边愁听不尽”。尽管撩起了纷乱的边愁,却总也听不尽。这是诗中又一次波澜,又一次音情的抑扬。“ 听不尽”三字,含蓄有致,感情复杂,意味深长,只要边患未除,就依然弹下去,听下去,所以“边愁”既是思归的哀愁,又何尝不含有更多的意味呢?
“高高秋月照长城”既是写景,又是抒情。诗人轻轻宕开一笔,“景中含情,更惨”, 以景结情。仿佛在军中置酒饮乐的场面之后,忽然出现一个月照长城的莽莽苍苍的景象:古老雄伟的长城绵亘起伏,秋月高照,景象壮阔而悲凉。对此,你会生出什么感想?
是无限的乡愁?是立功边塞的雄心和对于现实的优怨?
也许,还应加上对于祖国山川风物的深沉的爱,等等。
一个渺茫而悲凉的境界。在前三句中的感情细流一波三折地发展后,到此却汇成一湾深沉的流水,荡漾回旋。“秋月照长城”,为全篇情感之凝结处。这时离情入景,奇想层出,使诗情得以升华。正因为情不可尽,诗人“以不尽尽之”,“思入微茫,似脱实粘”,将征戍者复杂的内心世界和丰富的思想感情表达得入木三分。此诗被誉为“诗之最上乘也”,除音情曲折外,也得益于这绝处生姿的一笔。
仅二十八字的绝句,却展现了一幅广阔而生动的画面,而且包含极其丰富的内涵。新的声,旧的情,撩乱的旋律,婆娑的舞姿,天上的秋月,脚下的长城。
既有动作,又有声响,还有那色彩斑斓的边塞景色,..这一切,都交织在边将士卒们复杂的、撩乱的、萧索的、延绵无尽的离情思乡之感中了。
清人云:“前者(指《从军行》其一)以海风为景,以羌笛为事,景在事前。此首以琵琶为事,以秋月为景,景在事后。当观其变调。”乃此绝句之特色也。无怪乎明代诗评家将王昌龄的七绝称为“神品”。
从军行(其五)
王昌龄
大漠风尘日色昏,
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
已报生擒吐谷浑。
王昌龄诗鉴赏
这首诗描写的是奔赴前线的戍边将士听到前方部队首战告捷的消息时的欣喜心情,歌颂了他们奋勇杀敌、忘我报国的英雄主义精神。这首诗气魄宏大,热情洋溢,一扫边塞诗凄婉悲凉的一贯风格。
诗的一、二句“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采用倒装的句式,描绘了戍边部队奉命开拔及行军途中的情景。“红旗”代指戍边部队;“半卷”既表现军旗的舞姿,又传达出了戍边壮士奔赴前线时斗志昂扬的高涨士气。浩浩荡荡的部队如湍急的铁流挺进在无边的瀚海之中,使得征途上空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阳光也仿佛骤然变得昏暗。“日色昏”三字,借光线之弱渲染出了千军万马急速突进时气宇轩昂的气概和景象。从这人急马疾的后续部队脚下所溅起的“风尘”之中,我们是可以想象到前线敌人之强大和战斗之激烈、待援。而将士的步伐愈快,就愈显示出他们那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的大无畏精神。
三、四句“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是写急行军途中,忽然传来前方部队报捷的喜讯。“夜战”二字含蕴无穷,它告诉我们:生擒敌酋的胜利来之不易。沙漠中的夜战,既要克服瞬息万变的恶劣气候给将士带来的困难,又要不顾白天行军的鞍马劳顿,没有深广的谋略和敢于拼搏的精神,就难以克敌制胜。
从诗歌结尾的捷报中,我们可以听出后续部队将士乍闻喜讯、喜出望外的纵情欢呼声,敌酋垂头丧气的抽泣声,先头部队在浴血奋战时惊心动魄的呐喊声..
同时也更能体会出先头部队将士们大智大勇、有我无敌的英雄气概?!这首诗在艺术上的显著特色是含蓄深沉,耐人寻味。诗的第一句写部队急行军时的情景,但诗人只写了漫漫政途上的滚滚风尘,并没有直接写人。诗的第二句也没有直接写戍边将士如何开拔出征,而是写“红旗半卷出辕门”, 以红旗来喻指军队。这两句都写部队行动的情景,似乎都没提到人,但画面上人的活动不但自见,且是画面的主体。从而使诗句显得分外含蓄、深沉。诗的结句也颇见功力,它虽然不说前军获胜,但是胜利的氛围却充溢于字里行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敌酋被擒,敌兵这些乌合之众岂不如鸟兽散?正因为诗句充满较大的想象空间,使诗歌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
出塞(其一)
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卢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渡阴山。
王昌龄诗鉴赏
“出塞”是汉乐府《横吹曲》的曲调名,唐人乐府中的《前出塞》、《后出塞》、《塞上曲》、《塞下曲》都从这一乐曲演变而来,都用以吟咏边塞征战生活。
王昌龄的《出塞》是一首怀古伤今的感时之篇,被历代诗评家视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它通过月照边关时戍边士卒思慕良将的强烈感情和报国建功愿望的抒发,抨击了唐玄宗开元年间边将无能,致使边衅四起的现实,表现了诗人诚挚的爱国热忱。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大意是一轮明月挂在边关上空,令人不禁想起国力强盛、边防巩固的秦汉时代。然而,现在明月如故,雄关依旧,边塞的形势却今非昔比,只看见部队不断开往塞外,却不见他们凯旋归来。这两句诗想象雄奇,给人以纵横开阔的时空感。“秦”、“汉”二字,足见诗人“思接千载”的艺术功力;家乡、边关那“万里”空间距离的“视通”,又把天地的变迁、山河的易主,一同摄入笔端,交织成一幅现实与历史、现实与愿望和谐融合的阔大悠远的境界。这里的“明月”、“雄关”都是历史的见证。“秦时明月”曾见过秦将的雄威;“汉时”的雄关也曾见过汉将的壮举。但是,今天的“明月”、“雄关”所见到的又是些什么呢?是穷兵黩武的开边战争,是“万里长征人未还”。今昔相较,诗人的讽刺、谴责之意溢于言表。诗人在“月”和“关”的前面,用“秦汉时”三字加以修饰,使这幅月临关塞图,变成了时间中的图画,给万里边关赋予了悠久的历史感。这是诗人对长期的边塞战争作了深刻思考而产生的“神来之笔”!接着,诗人触景生情,写出次句“万里长征人未还”。这一句既叙事又抒情。
在深沉的感叹中暗示当时边防多事,表现了诗人对于久戍士卒的深厚同情。而这一句,又从空间的角度点明边塞的遥远。这样,诗人便创造了时空交织的意象,把读者带到万里以外的边塞,引进漫长的历史河流中去回忆、体验、思考。这两句包含了多少言外之意呵!
秦汉时的边关,至今在月下依然如故,而战争一直持续不断。已有多少士卒血洒沙场,至死未归;又有多少战士仍然戍守着边关,不能归来。诗人借助阔大、悠久的时空意象,表现战争给秦、汉以来历代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立意既高,又看得深远,真可谓“发兴高远”。
“但使卢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卢城飞将指汉将李广,这两句诗意思是说:只要有李广这样英勇善战、忠心为国的统帅来镇守边庭,外敌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两句,融抒情与议论为一体,直接抒发戍边战士巩固边防的愿望和保卫国家的壮志,洋溢着爱国激情和民族自豪感。写得气势豪迈,铿锵有力,掷地作金石声!同时,这两句又语带讽刺,表现了诗人对朝廷用人不当和将帅腐败无能的不满。有弦外之音,使人寻味无穷。
由于唐玄宗的好大喜功,轻启战争,边地人民饱受战争之苦,一些边将为求取功名,一味迎合玄宗意旨,而一些忠君爱国的良将却受到贬谪和惩罚。
王昌龄之所以呼吁朝廷选贤任能、重用当代的“卢城飞将”,其一是有感于正直之人惨遭贬谪,其二也含有反对劳而无功的开边战争的意思,因而清人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评说此诗时就说道:此诗“盖言师劳力竭而功不成,用将非其人之故。得飞将军备边,边烽自熄”。可见主张“备边”—— 持重安边、制止异族来犯,和“熄”边烽—— 主动废除开边的黩武战争,这才是《出塞》一诗的要旨所在。
这首诗纵观古今,又敢于以含蓄与明快相统一的笔法针砭时弊,表现了诗人卓越的胆识和博大的胸怀,因而堪称大气包举,意境雄奇。将它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是有一定道理的。
闺怨
王昌龄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
王昌龄诗鉴赏
王昌龄善于用七绝细腻而含蓄地描写宫闺女子的心理状态及其微妙变化。这首《闺怨》和《长信秋词》等宫怨诗,都是素负盛誉之作。这首诗抓住闺中少妇盛装登楼欣赏美好春光时心头突然激起思夫之情这一瞬间心理变化,细腻而生动地刻画出了这位女主人公被离愁别绪所困扰时的愁姿怨态,含蓄地表达了夫妇朝夕相爱胜似追求世俗功名利禄的思想。
诗的起句“闺中少妇不知愁”,“不知愁”三字,表现出闺中少妇天真、娇憨乐观、开朗的性格和对生活热爱、达观的态度。正因为她娇憨得不知愁,才会一度向往世俗的荣华,劝“教夫婿觅封侯”;正因为她热爱生活,所以面对大好春光,她才会精心地打扮自己,象孩提时那样蹦蹦跳跳地登上翠楼,去饱览人间春色。丈夫从军远征,离别经年,照说应该有愁。
之所以“不曾愁”,除了这位女主人公正当青春年少,还没有经历多少生活波折,和家境比较优裕(从下句“凝妆上翠楼”可以看出)之外,根本原因还在于那个时代的风气。唐代前期国力强盛,从军远征,立功边塞,成为当时人们“觅封侯”的一条重要途径。“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参《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成为当时许多人的生活理想。在这种时代风尚影响下,“ 觅封侯”者和他的“闺中少妇”
对这条生活道路是充满了浪漫主义幻想的。第二句“春日凝汝上翠楼”,则是“不知愁”之形态的注解和具体表现。一个春天的早晨,她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着意的妆饰,登上了自家的高楼(翠楼即青楼,古代显贵之家楼房多饰青色,这里因平仄要求用“翠”,且与女主人公的身份、与时令季节相应)。春日而凝妆登楼,当然不是为了排遣愁闷(遣愁何必凝妆),而是为了观赏春色以自娱。这一句写少妇青春的欢乐,正是为下段青春的虚度、青春的怨旷蓄势。从“凝妆”
二字上我们可以体会她登楼前那“不知愁”的欢悦心境;一个“上”字,又将她登楼时步子的轻盈描绘得真实可感。
第三句“忽见陌头杨柳色”,是全诗的关键所在。
“忽见”表明所见的突兀、感触的陡生、联想的迅捷。
其实,在大好春光中,处处都有柳暗花明、莺歌燕舞,见柳是不会令人大惊小怪的。然而这里所见的“杨柳色”有它特定的地点—— “陌头”。这个“陌头”,它使人联想到:也许从前他们夫妇曾携手经此而游春;也许当年她曾在此“陌头”亲自折柳送夫从军,以期觅得封侯,求取荣华。然而丈夫一去数年,这美妙的“陌头杨柳色”却无人共赏,一种怅惘、孤寂和愁苦的感觉不免要袭上心头,并引燃久蓄心头的离愁别绪,于是目光与“陌头杨柳色”相撞,就会猝然迸出“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个火热的念头。于是由“愁”而“悔”,由“悔”而见“怨”。“悔”字是“愁”和“怨”所化合而成的衍生物,而“愁”和“怨”又是“悔”的根源。在离愁袭扰心头的时候,这位闺中少妇的“怨”,不涉夫婿、重在责己,这就更衬托出她对丈夫的一往情深。这里的“悔”,也是闺中少妇瞬间对人生世俗功名利禄的一种彻悟,它从另一个角度含蓄地暗示黩武的开边战争破坏了多少人的爱情和幸福!
这首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点是感情波澜起伏,跌宕有致,诗的画面感极强,境界优美而含蓄。本来要凝妆登楼,观赏春色,结果反而惹起一腔幽怨,这变化发生得如此迅速而突然,仿佛难以理解。诗的好处正在这里,它生动地显示了少妇心理的迅速变化,却不说出变化的具体原因与具体过程,留下充分的想象余地让读者去仔细寻味。诗题为“闺怨”,但诗句却无一字道及“怨”字,一切意在言外。
采莲曲二首(其二)
王昌龄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王昌龄诗鉴赏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里写的是采莲少女,置身莲池,荷叶与罗裙一色,显得生动喜人,兼有素朴和美艳的风姿。次句的芙蓉即荷花,这一句描绘出一幅美丽的图景:采莲少女的脸庞正掩映在盛开的荷花中间,看上去仿佛鲜艳的荷花正对着少女的脸庞开放。把这两句联成一体,我们仿佛看到,在那一片绿荷红莲丛中,采莲少女的绿罗裙已经融入田田荷叶之中,几乎分不清孰为荷叶、孰为罗裙,而少女的脸庞也与鲜艳的荷花相互映照,人花难辨。让人感到,这些采莲女子简直就是美丽的大自然的一部分,或者说竟是荷花的精灵。这些描写既具有真切的生活实感,又带有浓郁的浪漫色彩。
第三句“乱入池中看不见”,紧承前两句而来。
乱入,即杂入、混入之意。荷叶罗裙、芙蓉人面,本就恍若一体,难以分辨,只有在定睛细察时才勉强可辨;以致稍一错神,采莲少女又与绿荷红莲浑然为一,看不见踪影了。这一句所写的正是伫立凝望者在刹那间所产生的一种人花莫辨,亦真亦幻的感觉,一种变幻莫测的惊奇与怅惘。然而,正当他踟蹰怅惘、望而不见之际,莲塘中歌声四起,才又恍然大悟,“看不见”的采莲女子仍在这田田荷叶、艳艳荷花之中。“始觉有人来”要和“闻歌”联在一起体味。本已“不见”,忽而“闻歌”,方知“有人”;但人却又仍然掩映于荷叶荷花之中,所以虽闻歌而不见她们的身姿面影。这真是所谓“菱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崔国辅《小长干曲》)了。这一描写,更增添了画面的生动意趣和诗境的含蕴,令人宛见十亩莲塘,荷花盛开,菱歌四起的情景,与观望者闻歌神驰、伫立凝望的情状,而采莲少女们充满青春活力的欢乐情绪也洋溢在这闻歌而不见人的荷塘之中。
如果把这首诗看作一幅《采莲图》,画面的中心自然是采莲少女们。但诗人却自始至终不让她们在这幅活动的画面上显现,而是让她们夹杂在田田荷叶、艳艳荷花丛中,若隐若现,使采莲少女与美丽的大自然融为一体,使全诗别具一种引人遐想的优美意境。
这样的艺术构思,是独具匠心的。
春宫曲
王昌龄
昨夜风开露井桃,
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
帘外春寒赐锦袍。
王昌龄诗鉴赏
天宝年间,唐玄宗宠纳杨玉环,荒淫无度,诗人以汉喻唐,借汉武帝宠幸卫子夫、遗弃陈皇后的一段情事,为自己的讽刺诗罩上了一层“宫怨”的烟幕。
更为巧妙的是,诗人写宫怨,字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怨意,只是按一个失宠者的口吻,着力描述新人受宠的情状,这样,“只说他人之承宠,而己之失宠,悠然可会”(沈德潜《唐诗别裁》)。
全诗通篇都是失宠者对“昨夜”的追述。“昨夜风开露井桃”点明时令,切题中“春”字;露井旁边的桃树,在春风的吹拂下,绽开了花朵。“未央前殿月轮高”点明地点,切题中“宫”字。未央宫的前殿,明月高照,银光铺洒。表面上看来,两句诗只是淡淡地描绘了一幅春意融融、安详静穆的自然景象,触物起兴,暗喻歌女承宠,如同桃花沾沐雨露之恩而开放,是兴而兼比的写法。月亮,对于人们来说,本无远近、高低之分,诗中偏说“未央前殿月轮高”,因为那里是新人受宠的地方,是这个失宠者心向往之而不可接近的所在,因而她只觉得月是彼处高。
后两句写新人的由来和她受宠的具体情状。卫子夫原为平阳公主的歌女,因妙丽善舞,被汉武帝看中,召入宫中,大受宠幸。“新承宠”一句,即就此而发。
为了具体表现新人的受宠,第四句选取了一个典型的细节,露井桃开,可知已是春暖时节,但宠意正浓的皇帝犹恐帘外春寒,于是特赐锦袍,见出其过分的关心。通过这一细节描写,新人受宠之深,显而易见。
另外,由“新承宠”三字,人们自然会联想起那个刚刚失宠的旧人,此时此刻,她可能正站在月光如水的幽宫檐下,遥望未央殿,耳听新人的歌舞嬉戏之声而黯然神伤,其孤寂、愁惨、怨悱之情状,可想而知。
因为有见于此,前人评论此诗,多认为是诗人代失宠的旧人抒发妒嫉、怨恨之情的。王尧衢《古唐诗合解》云:“不寒而寒,赐非所赐,失宠者思得宠者之荣,而愈加愁恨,故有此词也。”此诗的旨义是借叙春宫中宠幸的宫人的怨思,从而讽刺皇帝沉溺声色,喜新厌旧。这种似此实彼、言近旨远的艺术手法,正体现出王昌龄七绝诗“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测之无端,玩之不尽”的特色。
西宫春怨
王昌龄
西宫夜静百花香,
欲卷珠帘春恨长。
斜抱云和深见月,
朦胧树色隐昭阳。
王昌龄诗鉴赏
“西宫夜静百花香”,诗的首句点明季节,点明时间,将读者带入了一个花气袭人的春夜。它是为了反衬出诗中人的孤独凄凉的处境;就内容而言,它与下文紧密衔接,由此引出了诗中人的矛盾心情和无限幽恨。作者的构思和用词是极其精细的。诗人不写花的颜色,只写花的香气,因为一般说来,在夜色覆盖下,令人陶醉的不是色而是香,更何况从下面一句看,诗中人此时在珠帘未卷的室内,触发她的春怨的就只可能是随风飘来的阵阵花香了。
一般来说,在百花开放的时节,在如此迷人的夜晚,一个妙龄的少女,既然还没有就寝,就该到院中去观赏了,但她却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室内呢?或许是她并不知道户外景色这般美好,或许是有意逃避,为怕恼人的春色勾起自己心事。可是,偏偏有花香透帘而入,引起了她的兴致。诗的第二句“欲卷珠帘春恨长”,正是写她动念后的内心活动。此刻,她虽然无心出户,倒也曾想把珠帘卷起遥望一番,但这里只说“欲卷”,看来并没有真的去卷。其实,卷帘不过举手之劳,为什么欲卷而终于不卷呢?原因是:不见春景,已是春恨绵绵,当然不必再去添加烦恼了。
但如此良宵,美景当前,闷坐在重帘之内,又会感到时光难熬,愁恨难遣。诗的第三句“斜抱云和深见月”,就是描写诗中人决心不卷珠帘而又百无聊赖之余的举动和情态。她拿起乐器,想以音乐打发时间、排遣愁恨。可是,欲弹又止,并没有真的去弹奏,只是把它斜抱在胸前,凝望着夜空暗自出神罢了。这一“斜抱云和”的描写,正如谭元春在《唐诗归》中所说,“以态则至媚,以情则至苦”。
诗的末句“朦胧树色隐昭阳”,是她隔帘望见的景色。这一句,既是以景结情,又是景中见情。句中特别值得玩味的是点出了皇帝所在的昭阳宫。它暗示诗中人所凝望的是皇帝的居处,而这正是她的怨情所指。但是,禁闭着大批宫人的西宫与昭阳殿之间隔着重重门户,距离本来就很远,更何况又在夜幕笼罩之中,诗中人所能望见的只有一片朦朦胧胧的树影而已。
这是透过一层、深入一步的写法,写诗中人想将怨情倾注向昭阳宫,而这个昭阳宫却望都望不见,这就更加说明了她的处境之可怜。
这首诗以一个“春色恼人眠不得”的花月良宵为背景,描写一个被幽闭在深宫里的少女的一连串动作和意态,运思深婉,刻画入微,使读者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并看到了她的曲折复杂的内心活动。
沈德潜《说诗晬语》说:“王龙标绝句,深情幽怨,意旨微茫。”陆时雍《诗镜总论》也说:“王龙标七言绝句,自是唐人《骚》语,深情苦恨,襞责重重,使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这首《西宫春怨》是当之无愧的。
青楼曲二首
王昌龄
白马金鞍随武皇,
旌旗十万宿长杨。
楼头少妇鸣筝坐,
遥见飞尘入建章。
驰道杨花满御沟,
红妆漫绾上青楼。
金章紫绶千余骑,
夫婿朝回初拜侯。
王昌龄诗鉴赏
《青楼曲》第一首在读者眼前展现了两个场景:
一个是白马金鞍上的将军,正率领着千军万马,在长安大道上行进,越走越远,到后来就只见地上扬起的一线飞尘;一个是长安大道旁边的一角青楼,楼上的少妇正在弹筝,那优美的筝声并没有因楼外的热烈场景而中断,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似的。前面的场景是那么热烈、雄伟,给人以壮丽的感觉;后面的场景又显得端庄、平静,给人以优美的感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前后互相映衬,对照鲜明。
诗人是怎样把这两个不同的场景连接在一个画面上的呢?这就是通过楼头少妇的神态,将长安大道上的壮丽场景,从她的眼中反映出来。表面上她似乎无动于衷,实际上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欣羡,情不自禁地一路目送着那马上将军和他身后的队伍,直到飞尘滚滚,人影全无,还没有收回她的视线。
这少妇与马上将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如此关注他的行动呢?这可从《青楼曲》的第二首中找到答案。
原来那马上的将军是她的夫婿,他正立功回来,封侯拜爵,就连他部队里许多骑将都受到封赏。他们经过驰道回来时,把满路杨花都吹散到御沟里去了。
把这两首诗合起来看,前一首描绘的是一支皇家大军凯旋归来的场景。因为这次胜利的不平常,连皇帝都亲自出迎了,作为将领的妻子,她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诗人未用一句话直接抒写她内心的激动,而是写她从楼头“遥见”的热烈场景,读者却可想象到她看到这热烈场景时的内心感受。这正如北宋诗人梅尧臣对诗创作所概括的两句话:“状难写之境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长杨是西汉皇家射猎、校武的大苑子,建章宫是汉武帝建造的,都在西汉都城长安的近郊。盛唐诗人惯以汉武帝比唐玄宗。诗人是借用汉武帝时期的历史图景反映盛唐时期的现实面貌。
这幅描写大军凯旋的历史画卷,使人联想到唐代前期国力强盛。试想一支千军万马的军队,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怎能够整齐地在市街上前进,连楼头弹筝少妇都丝毫不受惊动?诗里还再现了唐代都城长安的一片和平景象,不言而喻,这支强大的军队,维护了人民和平美好的生活。从楼头少妇的眼中也反映出当时社会的尚武风气。唐代前期,接受了西晋以来以及南北朝长期分裂的痛苦教训,整军经武,保持了国家的统一与强盛。在这两首诗中,一种为国立功的光荣感,很自然地从一个征人家属的神态中流露出来,反映出盛唐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
听流人水调子
王昌龄
孤舟微月对枫林,
分付鸣筝与客心。
岭色千重万重雨,
断弦收与泪痕深。
王昌龄诗鉴赏
这首诗大约作于王昌龄晚年赴龙标(今湖南黔阳)
贬所途中,描写听筝而引起的感慨。
首句写景,描绘了三个意象(孤舟、微月、枫林)。
我国古典诗歌中,素有借月光写客愁的传统。而江上见月,月光与水光交辉,更易触动客子的愁情。而“孤舟微月”也是写的这种意境,“愁”字未明点,是见于言外的。“枫林”暗示了秋天,也与客愁相关。
这种阔叶树生在江边,遇风发出一片肃杀之声。“孤舟微月对枫林”,集中秋江晚来三种景物,就构成极凄清的意境,上面的描写为筝曲的演奏创造了一个典型的环境。此情此境,只有音乐能消解异乡异客的愁怀了。“分付”即发付,安排意。弹筝者于此也就暗中登场。“分付”同“与”字照应,意味着奏出的筝曲与迁客心境相印。“水调子”(即水调歌,属乐府商调曲)本来哀切,此时又融入流落江湖的乐人(“流人”) 的主观感情,岂能不引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迁谪者内心的共鸣呢?这里的“分付”和“与”,它们既含演奏弹拨之意,其又将景色、筝乐与听者心境紧紧相连,使之融成一境。“分付”双声,“鸣筝”叠韵,使诗句铿锵上口,富于乐感。诗句之妙,恰如钟惺所说:“‘分付’字与‘与’字说出鸣筝之情,却解不出”(《唐诗归》),所谓“解不出”,正是说它可意会而难言传,言有尽而意无穷。
次句刚开始描写筝曲,三句却提到“岭色”,似乎又转到景的描写。其实,这里与首句写景性质不同,可说仍是写“鸣筝”的继续。也许晚间真的下了一阵雨,使岭色处于有无之间。也许只不过是“微月”如水的清光造成的幻景,层层山岭似乎迷蒙在雾雨之中。
无论是哪种境况,对迁客的心情都有陪衬烘托的作用。
“千重万重雨”不仅写岭色,也兼形筝声;不仅是视觉形象,也是听觉形象。“千重”、“万重”的复叠,给人以乐音繁促的暗示,对弹筝“流人”的复杂心绪也是一种暗示。在写“鸣筝”之后,这样将“岭色”
与“千重万重雨”并置一句中,省去任何叙写、关联词语,造成诗句多义性,含蕴丰富,连通了视听感觉,令人低回不已。
弹到激越处,筝弦突然断了。但听者情绪激动,不能自已。这里不写泪下之多,而换言“泪痕深”,造语形象新鲜。“收与”、“分付与”用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使三句的“雨”与此句的“泪”构成譬喻关系。意喻听筝者的泪乃是筝弦收集岭上之雨化成,无怪乎其多了。这想象新颖独特,发人妙思。“只说闻筝下泪,意便浅。说泪如雨,语亦平常。看他句法字法运用之妙,便使人涵咏不尽。”(黄生评)这首诗从句法、音韵到通感的运用,颇具特色,而且都有益于意境的创造,浑融含蓄,而不显露,《诗薮》称之为“连城之璧,不以追琢减称”,可谓知言。
送魏二
王昌龄
醉别江楼橘柚香,
江风引雨入舟凉。
忆君遥在潇湘月,
愁听清猿梦里长。
王昌龄诗鉴赏
诗作于王昌龄贬龙标尉时。
(从“橘柚香”见出)送别魏二在一个清秋的日子。饯宴设在临江的高楼上,空气中飘散着橘柚的香气,环境幽雅,气氛温馨。这一切因为朋友即将离别而变得尤为美好。这里叙事写景已暗含依依惜别之情。
首句“醉”字,暗含“酒深情亦深”之意。
次句字面上只说风雨入舟,却兼写出行人入舟;逼人的“凉”意,虽是身体的感觉,却也双关着心理的感受。“引”字与“入”字呼应,有不疾不徐,悠然而至之感,恰切地表现出秋风秋雨的特点。此句寓情于景,句法字法运用皆妙,耐人涵咏。
按通常作法,后二句应归结到惜别之情。但诗人却宕开一笔将眼前情景推开,以“忆”字勾勒,从对面生情,为友人虚构了一个境界:在不久的将来,朋友夜泊在潇湘(潇水在零陵县与湘水会合,称潇湘)
之上,那时风住雨收,一轮孤月高悬,环境如此凄清,友人恐难成眠吧。即使他暂时入梦,两岸猿啼也会一声一声闯入梦境,令他睡不安恬,因此在梦中也摆不脱愁绪。诗人从视(月光)听(猿声)两个方面勾勒出一个典型的旅夜孤寂的环境。月夜泊舟已是幻景,梦中听猿,更是幻中有幻。因此诗境颇具几分朦胧之美,有助于表现惆怅别情。
末句的“长”字描摹猿声相当形象,使人想起《水经注·三峡》关于猿声的描写:“时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长”字作韵脚用在此诗之末,更有余韵不绝之感。
诗的前半部写实景,后半部为虚拟,它借助想象,扩大意境,深化主题,通过造境,“道伊旅况愁寂而已,惜别之情自寓”(敖英评,《唐诗绝句类选》),“代为之思,其情更远”(陆时雍《诗镜总论》)。在艺术构思上颇具特色。
芙蓉楼送辛渐
王昌龄
寒雨连江夜入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
王昌龄诗鉴赏
《芙蓉楼送辛渐》是诗人谪贬江宁丞时的作品,原作二首,这里所选诗为其第一首。芙蓉楼原名西北楼,故址在润州(今江苏镇江)西北,登临可以俯瞰长江,遥望江北,辛渐是诗人的挚友,此次由润州渡江,取道扬州,北上洛阳。王昌龄陪他从江宁到润州,然后在此分手。此诗虽为送别之作,却意在表白自己的胸襟和情操,给人以深沉、郁悒、高洁之感。
“寒雨连江夜入吴”,迷蒙的烟雨笼罩着吴地江天,织成了无边无际的愁网。夜雨增添了萧瑟的秋意,也渲染出离别的黯淡气氛。那寒意不仅弥漫在满江烟雨之中,更沁透在两个离人的心头。“连”字和“入”
字写出雨势的平稳连绵,江雨悄然而来的动态能为人分明地感知,则诗人因离情萦怀而一夜未眠的情景也自可想见。但是,这一幅水天相连、浩渺迷茫的吴江夜雨图,不也展现了一种极其高远壮阔的境界吗?中晚唐诗和婉约派宋词往往将雨声写在窗下梧桐、檐前铁马、池中残荷等等琐物上,而王昌龄却并不实写如何感知秋雨来临的细节,他只是将听觉视觉和想象概括成连江入吴的雨势,以大片淡墨染出满纸烟雨,这就用浩大的气魄烘托了“平明送客楚山孤”的开阔意境。
第二句“平明送客楚山孤”,点出了送别的时间和地理环境。雨后的清晨,天气初晴,青山滴翠,孤峙兀立。一个“孤”字,也形象地传达了诗人此时的心境。因为王昌龄时常遭谗受诬,难得有挚友入吴一吐胸中块垒,好不容易盼来辛渐这一知己,今朝却又要分手北上,心中的孤寂恐非言语能形容。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二句,写的是诗人对辛渐的叮咛和托付之语。意思是说:“你到达洛阳后,假如有亲戚朋友询问我遭贬后的近况,你可以告诉他们,我的人格高尚、品行光明磊落、为官清廉自守,如一洁美的冰心之储于玉壶,无可自惭处。这两句诗并不仅仅是诗人的自我表白,更是诗人以凛然的姿态对小人谤议攻讦所进行的驳击,充分表现出诗人不肯屈从于恶势力的顽强斗争精神。
这首诗虽然是写给可以与之推心置腹的挚友的,因为抒怀所以语言是相当含蓄的。特别是“玉壶冰”这古老比喻的运用,就更使此诗收到“言近意远”的艺术效果。王昌龄这里借“玉壶冰”来隐喻、表白自己的志行高洁,和虽遭贬谪却不改其高洁情操的决心,不仅比喻贴切,而且也使诗中的形象更加生动、富于立体感。“玉壶”和“冰心”都是洁美的象征,然而经“一片冰心在玉壶”一句的巧妙组合,却将二者从形象的属性上升为独立的形象,从而完成了诗歌境界的飞跃和升华。
王昌龄不仅是一位才华出众的诗人,而且也是我国古典诗歌理论的不懈的探索者。《新唐书·艺文志》就载其诗论文章《诗格》二卷。在《诗格》中,他曾首倡“意境”的理论,主张写景、状物、抒情三者的浑然结合,认为意境之中“景与意相兼始好”。为了创造优美动人、具有审美价值的意境,他又强调重视“起”、“结”的艺术表现技法。他认为,诗的发句应是“题目外直树一句景物当时者,第二句始言题目意”,而“每至落句,常须含思,不得令语尽思穷”。在创作上,王昌龄也实践了自己的诗歌理论。《芙蓉楼送辛渐》的第一句“寒雨连江夜入吴”,是“直树一句景物当时者”;它即景生情,为诗的画面勾勒出广阔的背景;第二句“平明送客楚山孤”,旨在揭示题意;诗的第三句,由写景而转至抒情,第四句“一片冰心在玉壶”却又出人意料,意味深长,正因为他的诗歌注意起、结艺术,所以其开头往往如“凤头”,美丽、鲜艳、引人注目,诱人深读;而其结句又如“豹尾”或美人“临去秋波那一转”,给人以深沉的含蓄美。
长信秋词(其一)
王昌龄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忱无颜色,
卧听南宫清漏长。
王昌龄诗鉴赏
这组诗共五首,写于天宝年间(742—756),诗人第二次被贬之前。本诗为组诗的第一首。
“长信”原是汉代宫殿名,太后所居。《三辅黄图》三记载:“长信宫,汉太后常居之..后宫在西,秋之象也。秋主信,故宫殿皆以长信、长秋为名。”
汉代雁门郡楼烦班况女、班彪姑,成帝时选入宫为婕妤,史称班婕妤。婕妤,是汉代女官名,武帝时设置。
据《汉书·外戚传序》记载:“婕妤视上卿,比列侯”,地位很高。班婕妤曾被宠信,后为赵飞燕所谮失宠,惧谗主动请求到长信宫侍奉太后,成帝死后充奉园陵。
乐府《婕妤怨》、《长信怨》均咏此事。王昌龄的《长信秋词》也是与此有关的一组宫怨诗,这首宫怨诗,运用深婉含蓄的笔触,采取以景托情的手法,写一个被剥夺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凉寂寞的深宫中,形孤影单、卧听宫漏的情景。这是从这位少女的悲惨的一生中剪取下来的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个不眠之夜里,诗中人忧思如潮,愁肠似结,她的满腔怨情该是倾吐不尽的。这首诗只有四句,总共二十八个字,照说,即令字字句句都写怨情,恐怕还不能写出她的怨情于万一。可是,作者竟然不惜把前三句都用在写景上,只留下最后一句写到人物,而且就在这最后一句中也没有明写怨情。这样写,乍看象是离开了这首诗所要表现的主题,其实却在艺术效果上更显得有力,更深刻地表现了主题。这是因为:
前三句虽是写景,却并非为写景而写景,它们是为最后人物的出场服务的。就通首诗而言,四句诗是融合为一的整体,不论写景与写人,都是为托出怨情服务的。
这首诗,题为《秋词》。它的首句就以井边梧桐、秋深叶黄点破题,同时起了渲染色彩、烘托气氛的作用。它一开头就把读者引入一个萧瑟冷寂的环境之中。
次句更以珠帘不卷、夜寒霜重表明时间已是深夜,从而把这一环境描画得更为凄凉。接下来,诗笔转向室内。室内可写的景物应当很多,而作者只选中了两件用具。其写熏笼,是为了进一步烘染深宫寒夜的环境气氛;写玉枕,是使人联想到床上不眠之人的孤单。
作者还用了“无颜色”三字来形容熏笼、玉枕。这既是实写,又是虚写。实写,一是说明这是一个冷宫,室内的用具都已年久陈旧,色彩黯淡;二是说明时间已到深夜,炉火、灯光都已微弱,周围的物品也显得黯然失色。虚写,则不必是器物本身“无颜色”,而是伴对此器物之人的主观感觉,是她的黯淡心情的反映。写到这里,诗中之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最后,读者终于在熏笼畔、玉枕上看到了一位孤眠不寐的少女。这时,回过头来看前三句诗,才知道作者是遥遥着笔、逐步收缩的。诗从户外井边,写到门户之间的珠帘,再写到室内的熏笼、床上的玉枕,从远到近,句句换景,句句腾挪,把读者的视线最后引向一点,集中到这位女主角身上。这样,就使人物的出场,既有水到渠成之妙,又收引满而发之效。
作为宫怨诗,这一首是很有特色的。“金井”、“珠帘”、“熏笼”、“玉枕”等都是宫中华贵器物,与主人公索漠孤苦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这位失宠宫人的内心痛苦,给读者的印象是深刻的。如将它与诗人的另一首《西宫秋怨》对比,则感受更深。《西宫秋怨》曰:“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却恨含情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不论南宫的器物如何华贵,也不论西宫的美人如何妆丽色艳,到头来也只有卧听宫漏、空悬明月,君王未必临幸。这就是古代宫人普遍的可悲命运。
沈德潜《唐诗别裁》四称王昌龄绝句“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谓之唐人骚语可。”这一见解极为深刻。王昌龄的绝句主要表现四方面的内容:即边塞、离别、闺怨和宫怨,尤以后二类的分量较重。追根溯源,历来的闺怨诗也好,宫怨诗也好,无不包含诗人自身的隐忧。王昌龄自谓“久于贫贱,是以多知危苦之事。”(《上李侍郎书》)宫中的令人同情的“危苦之事”就是宫女特有的精神痛苦。王昌龄的宫怨诗所揭示的宫女所受的精神折磨,正是腐朽的宫廷制度和所谓“明主”、“君王”一手造成的,所以他的宫怨诗有很高的认识意义和思想价值。
长信秋词(其三)
王昌龄
奉帚平明金殿开,
且将团扇暂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王昌龄诗鉴赏
王士禛在《唐人万首绝句选》里,推出四首作为唐人绝句的压卷,王昌龄《长信秋词》的第三首就是其中之一。这首诗首句取意于南朝梁代诗中的“奉帚长信宫,谁知独不见”(柳恽《独不见》、“班姬失宠颜不开,奉帚供养长信台”(吴均《行路难》之五),并有所发展,意思是嫔妃失宠后,天一亮就要起身充作洒扫之役。第二句中的“团扇”,其典出自班婕妤《怨歌行》,指秋凉后,扇就被弃置不用,喻妇女之被弃。“徘徊”,是写自己只能与被弃的团扇为伴。这里可引申为心神不定,从而表现失宠者的精神痛苦。
对于这首诗的后两句,前人很感兴趣,时有所见。
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论说:“昭阳宫赵昭仪所居,宫在东方,寒鸦带东方日影而来,见己之不如鸦也。优柔婉丽,含蕴无穷,使人一唱而三叹。”
俞陛云则在《诗境浅说续编》中说:“后二句言,空负倾城玉貌,正如古诗所谓,时薄朱颜,谁发皓齿。
尚不及日暮飞鸦,犹得带照阳日影,借余暖以辉其羽毛。渊明赋闲情云,‘ 愿在发而为泽,愿在履而为丝’。
夫泽与丝安知情爱,犹空际寒鸦安知恩宠。以多情之人,而不及无情之物。设想愈痴,其心愈悲矣。”
诗中前两句写天色方晓,金殿已开,就拿起扫帚,从事打扫,这是每天刻板的工作和生活;打扫之余,别无他事,就手执团扇,且共徘徊,这是一时的偷闲和沉思。徘徊,写心情之不定,团扇,喻失宠之可悲。
说“且将”则更见出孤寂无聊,唯有袖中此扇,命运相同,可以徘徊与共而已。
后两句进一步用一个巧妙的比喻来发挥这位宫女的怨情,仍承用班婕妤故事。昭阳,汉殿,即赵飞燕姊妹所居。时当秋日,故鸦称寒鸦。古代以日喻帝王,故日影即指君恩。寒鸦能从昭阳殿上飞过,所以它们身上还带有昭阳日影,而自己深居长信,君王从不一顾,则虽有洁白如玉的容颜,倒反而不及浑身乌黑的老鸦了。她怨恨的是,自己不但不如同类的人,而且不如异类的物—— 小小的、丑陋的乌鸦。按照一般情况,“拟人必于其伦”,也就是以美的比美的,丑的比丑的,可是玉颜之白与鸦羽之黑,极不相类;不但不类,而且相反,拿来作比,就使读者增强了感受。
因为如果都是玉颜,则虽略有高下,未必相差很远,那么,她的怨苦,她的不甘心,就不会如此深刻了,而上用“不及”,下用“犹带”,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表达了其实是非常深沉的怨愤。
王昌龄的创作时代是在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玄宗于天宝四年(745 )册杨玉环为贵妃。王昌龄当时带有深刻讽喻性的宫怨诗,当不是无的放矢。王昌龄一生两次被贬,因此王诗可能有借美人失宠抒发自己被贬的愤懑与幽怨之情。
塞下曲(其二)
王昌龄
饮马渡秋水,
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
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
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
白骨乱蓬蒿。
王昌龄诗鉴赏
《塞下曲》系由汉乐府《横吹曲辞》中的《出塞》、《入塞》衍变而来,内容多写边塞战事。
此诗在构思上的特点,是用侧面描写来表现主题。
诗中并没具体描写战争,而是通过对塞外景物和昔日战争遗迹的描绘,来表达诗人对战争的看法。
开头四句是从军士饮马渡河的所见所感,描绘了塞外枯旷苦寒景象。诗人把描写的时间选在深秋的黄昏,这样更有利于表现所写的内容。写苦寒,只选择了水和风这两种最能表现环境特征的景物,笔墨简洁,又能收到很好的艺术效果。首句的“饮马”者就是军士。诗中的“水”指洮水,临洮城就在洮水畔。“饮马”须牵马入水,所以感觉“水寒”,看似不经意,实则工于匠心。中原或中原以南地区,秋风只使人感到凉爽,但塞外的秋风,却已然“似刀”。足见其风不但猛烈,而且寒冷,仅用十字,就把地域的特点形象地描绘了出来。三四两句写远望临洮的景象。“平沙”谓沙漠之地。临洮,古县名,因县城临洮水而得名。即今甘肃东部的岷县,是长城的起点,唐代为陇右道岷州的治所,这里常常发生战争。暮色苍茫,广袤的沙漠望不到边,天边挂着一轮金黄的落日,临洮城远远地隐现在暮色中。境界阔大,气势恢宏。
临洮一带是历代经常征战的战场。据新旧《唐书·王晙列传》和《吐蕃传》等书载:开元二年十月,吐蕃以精兵十万寇临洮,朔方军总管王晙与摄右羽林将军薛讷等合兵拒之,先后在大来谷口、武阶、长子等处大败吐蕃,前后杀获数万,获马羊二十万,吐蕃死者枕藉,洮水为之不流。诗中所说的“长城战”,指的就是这次战争。“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这是众人的说法。对此,诗人不是直接从正面进行辩驳或加以评论,而是以这里的景物和战争遗迹来作回答: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足”是充满的意思。
“白骨”是战死者的尸骨。“今古”贯通两句,上下句都包括在内;不仅指从古到今,还包括一年四季,每月每天。意思是说,临洮这一带沙漠地区,一年四季,黄尘弥漫,战死者的白骨,杂乱地弃在蓬蒿间,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这里的“白骨”,包含开元二年这次“长城战”战死的战士,及这以前战死的战士。
这里没有一个议论字眼,却将战争的残酷极其深刻地揭示出来。这里是议论,是说理,但这种议论、说理,却完全是以生动的形象来表现,因而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手法极其高妙。
这首诗着重表现军旅生活的艰辛及战争的残酷,其中蕴含了诗人对黩武战争的反对情绪。
浣纱女
王昌龄
钱塘江畔是谁家,
江上女儿全胜花。
吴王在时不得出,
今日公然来浣纱。
王昌龄诗鉴赏
钱塘江在今浙江省,流经杭州入海。此诗赞美钱塘女儿的美好。
诗的前两句是从正面对江上女儿进行热烈赞美。
用的是倒装。诗人在钱塘江畔看到了“胜花”的女子,情不自禁地问起她们是谁家女儿,“是谁家”是用反诘的方式来表达的赞美语,充满了惊喜赞叹的感情,用意并不是在询问她们是谁家姑娘。写女子之美只用“胜花”二字,简洁但却形象。
接下来诗人并不紧接上文,对女子的美做进一步的具体描绘,而是把笔宕开,又引用历史故事对女子进行赞美。史书记载,春秋时,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打败,勾践为了求和,并使夫差荒淫失政,贡美女西施、郑旦给夫差,夫差非常宠爱。西施、郑旦都是越国苎萝山(在今浙江诸暨县南)鬻薪者之女。钱塘江古为越地,因此诗人看见钱塘江上的美丽女儿,很自然地联想到西施、郑旦,觉得江上女儿同她们一样美丽。这两句诗意是说,如果是在春秋吴王夫差时代,钱塘江上这些女儿,定会象西施、郑旦那样被选送吴宫,并深藏于吴宫之中,不得出来,但如今已不是过去,今天她们公然出来浣纱了。“纱”是轻薄的绢。
一群比鲜花还要美丽的女儿,在碧绿的江水中浣洗着轻纱,她们欢歌笑语,她们那花一样的脸庞,映着碧绿的江水和水中的轻纱,—— 这是一幅多么迷人的图画!“公然”二字不仅含着诗人对世事清平的由衷赞美,还表现了女儿们浣纱时的喜悦心情。引吴王之例,还使作品在赞美钱塘女儿的同时,对历代的荒淫统治者,进行了讽刺,丰富了作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