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千门(160)
三百多名倭寇陆续跪倒,人人泪流满面。东乡面无表情地对随从喝道:“给他们刀,让他们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愧为大和的武士!”
一把把剖腹的短刀递到三百多名幸存者手中,众人痛哭流涕。在敌人面前剖腹自尽,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英勇就义的光荣和骄傲,但现在,他们只有一种被抛弃的孤独和屈辱感。
东乡发现这些幸存者的软弱,对士气的打击堪称致命,他不禁气急败坏地叫道:“还楞着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们连男人的勇气也被阉掉了吗?”
三百多个幸存者终于嚎叫着,痛哭着,先后将刀刺入自己的小腹,这场面已没有任何庄严与悲壮,只有说不出的凄惨。有几个幸存者对生的留恋,超过了对死的向往,挣扎着扑到东乡面前,连连哭拜道:“首领,我不想死!我还有老婆孩子,让我走吧!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拿起战刀,就让我做个普通农民吧。”
“八嘎!”东乡一声怒骂,武士刀应声出鞘,闪电般一掠而过,跟着又锵然入鞘。那袅袅回响的刀声尚未消散,七、八个乞命的手下已经身首异处,缓缓栽倒。
东乡不再理会死于自己刀下的同伴,转身眺望大海尽头那看不见的对手,眼里闪烁着炽烈的怒火。明军这一招,比以往任何手段都要阴狠歹毒,他从部下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禁面对东方嘶声道:“剿倭营!我一定要除掉剿倭营!”
“报!”一个倭寇突然奔来,气喘吁吁地拜倒,说道:“我们抓到了一艘靠近海岛的渔船,船上有两个汉人,说是特意来见首领!”
东乡点点头:“带上来!”
两个汉人被几个部下推推搡搡地带了过来,二人头上都蒙有头套,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知道海岛的位置。这处海岛是东乡经营多年的据点,极为隐秘,不过现在这两人既能找到这里,蒙不蒙面恐怕都已无所谓,所以东乡摆了摆手,两个随从立刻摘去了二人的头套。
二人乍见到阳光,都不由自主地 起了眼。东乡冷冷审视着两人,只见左首那人年近五旬,看打扮像个穷困潦倒的秀才,额上八字眉分两边,眉下三角眼滴溜乱转,唇上两撇鼠须随风颤动,模样有说不出的猥琐;右首那人衣衫褴褛,头上乱发遮面,竟是个乞丐,看他眼缝中透出的冷光,似乎年纪不大。见东乡在打量着自己,那乞丐淡淡一笑,缓缓撩开乱发,就见乱发下的面庞虽然污秽,却十分英俊,甚至有几分儒雅。
东乡一眼就看出,这年轻乞丐不是寻常之辈,便目视他冷冷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乞丐淡淡一笑,十分从容地答道:“只要有心,总能找到。”他的嗓音有些尖锐,听起来令人有些不舒服。
“你为何而来?”东乡又问。他手中有不少汉人网民,虽然他不得不借助这些耳目,但心里对这些出卖同胞的汉奸有种本能的蔑视。不过,这乞丐脸上并没有半点巴结和讨好,反而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东乡,坦然答道:“我是来救东乡君的性命的。”
“八嘎!”东乡一声怒骂,武士刀倏然停在了这乞丐的脖子上。他受不了对方这种戏谑的眼神,尤其是在刚吃过败仗之后。却见这乞丐在寒光闪闪的武士刀面前,连眼睛都不曾眨一眨,甚至咧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东乡厉喝。
那乞丐还是笑着道:“我笑东乡君死到临头,却还对救命恩人这般无礼。”
东乡双眼直欲喷火,怒道:“我为何死到临头?”
乞丐笑道:“因为你现在面对的不再是俞重山,而是公子襄。”
东乡一怔,神情渐渐冷静下来,以前就有网民告诉过他,有个江湖骗子自称要以一己之力灭掉海盗,以此来骗人钱财。当时他只把它当成个笑话,听过后也就忘了。现在听这乞丐再次提到公子襄,他忍不住问:“公子襄是什么人?”
乞丐眼眸蓦地一寒,缓缓道:“他是一个高明的老千,也是一个可以改变战争局势的天才。这次就是他串通兵部调俞重山离杭,引东乡君上钩。如果东乡君连败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恐怕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东乡立刻就想起了那个指挥战场,将他引入绝地的青衫书生,他不由恨恨地问道:“你知道他?”
“太了解了!”乞丐一声叹息,答道:“因为我也曾败在他的手里,只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东乡突然哈哈大笑,收刀道:“你既然是他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助我?”
乞丐对东乡的蔑视视而不见,依旧从容道:“失败中学到的经验和教训,是用鲜血和生命所换,东乡君在哪里能买到?再说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更有用的人。”说着他指向身旁那个猥琐的穷秀才,“请容在下向东乡君介绍,这位是魔门七大长老之一的施百川施长老,他给东乡君带来了魔门门主寇焱的亲笔书信。”
穷秀才整整衣衫,面上猥琐之态一扫而空,转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从怀中缓缓掏出书信,他双手捧着递到东乡面前,神态从容镇定、不亢不卑。
东乡虽然聚啸海上,却也听说过寇焱大名,连忙接过书信,展信仔细一看,深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仰天大笑:“有魔门之助,我凭空多出一大内应,还有何事不成?就算那公子襄是孙武在世、信长重生,我也要将他生擒活捉,以雪今日之恨!”说完他转向那穷秀才说道:“请施先生回复寇门主,就说我东乡平野郎愿与魔门结盟,共谋大事。”
挥手斥退剑拔弩张的手下,东乡示意二人去房中议事,途中他不住打量着那乞丐,若有所思地问:“阁下年纪虽轻,确是饱经沧桑、心智过人。若我猜得不错,阁下必非泛泛之辈。不知大名可否见告?”
乞丐微微一叹:“我本想永远隐名埋姓,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不过为了表示在下的诚意,对东乡君不敢有任何隐瞒。在下复姓南宫,单名放。”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进在茫茫草原之上,车辕上坐着的巴哲一边赶着车,一边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这次不仅为殿下带回了他最喜爱的妃子,还意外地带回一个未出世的小王子,他也忍不住替殿下感到高兴。
马车中,舒亚男频频回望,只见那座边关小镇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与小镇一起消失的还有舒亚男的希望,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追来,看来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
黄昏时分,马车在一处小树林中停了下来。巴哲一边生起篝火,一边张罗着晚餐。他似乎是个天生的猎狗,片刻工夫就带回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小黄羊。马车上有锅瓢碗盏等器皿,倒也是个意外之喜。
巴哲将野兔在溪水边洗剥干净,扔入锅中一煮,片刻后便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