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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子》玉泉子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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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晋公度为门下侍郎,过吏部选人官,谓同过给事中曰:“吾徒侥幸,至于此辈优与一资半级,何足问也?”一皆注定,未曾限量。公不信术数,不好服食,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着即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其器抱弘达,皆此类也。

  裴晋公在中书,左右忽白以印失所在,闻之者莫不失色。度即命张筵举乐,人不晓其故,窃怪之。夜半饮酣,左右忽白以印存焉,度不答,极欢而罢。或问度以其故,度曰:“此出于胥徒盗印书券耳,缓之则存,急之则投诸水火,不复更得之矣。”时人服其弘量,临事不挠。

  李相德裕,抑退浮薄,奖拔孤寒,于时朝贵朋党,德裕破之。由是结怨而绝于附会,门无宾客。惟进士卢肇,宜春人,有奇才,德裕尝左宦宜阳,肇投以文卷,由此见知。后随计京师,每谒见,待以优礼。旧制:礼部放榜,先呈宰相。会昌三年,王起知举,问德裕所欲,答曰:“安问所欲?如卢肇、丁稜、姚鹄,岂可不与及第耶?”起于是依其次而放。

  卢肇、丁稜之及第也,先是放榜讫,则须谒宰相,其导启词语,一出榜元者,俯仰疾徐,尤宜精审。时肇首冠,有故不至,次乃稜也。稜口吃,又形体小陋,及引见,则俯而致词。意本言稜等登科,而稜赭然发汗,鞠躬移时,乃曰:“稜等登,棱等登。”竟不发其后语而罢,左右皆笑。翌曰,友人戏之曰:“闻君善箏,可得闻乎?”稜曰:“无之。”友人曰:“昨曰闻稜等登,稜等登,岂非筝之声乎?”

  李德裕以己非由科第,恒嫉进士举者。及居相位,权要束手,德裕尝为藩府从事曰,同院李评事以词科进,适与德裕官同。时有举子投文轴,误与德裕。举子既误,复请之曰:“其文轴当与及第李评事,非与公也。”由是德裕志在排斥。

  元和初,黜八司马:韦执谊崖州,韩泰虔州,柳宗元永州,刘禹锡朗州,韩哗杭州,凌準连州,程异郴州,陈誎台州。及咸通中,韦保衡、路岩作相,除不附己者十司户:崔沆循州,李渎绣州,萧连播州,崔彦融雷州,高湘高州,张颜潘州,李贶勤州,杜裔休端州,杜彦持义州,李藻费州;内绣州、潘州、雷州三人不回。初,高湜与弟湘少不相睦,咸通末,既出高州,湜雅与路岩相善,见岩阳救湘。岩曰:“某与舍人皆是京兆府荷枷者。”先是刘瞻志欲除岩,温璋希旨,别制新枷数十待之。瞻以人情附已,不甚缄密,其计泄焉。故居岩之后。湜既知举,而问岩所欲言,时岩以去年停举,已潜奏恐有遗滞,请加十人矣,即托湜以五人。湜喜其数宽,形于颜色。不累曰十人敕下,湜未之知。岩执诏笑谓湜曰:“前者五人,侍郎所惠也。今之十人,某自致之。”湜竟依其数放焉。湘到任,愤湜不佑已,尝赋诗云“唯有高州是富家”之句焉。

  路岩出镇坤维也,开远中衢,恣为瓦石所击:故京兆尹温璋诸子之党也。岩以薛能自尚书郎权京兆尹事,李蠙之举也。至是岩谓能曰:“临行劳以瓦砾相饯。”能徐举手板对曰:“旧例宰相出镇府司,无例发人防送。”岩有惭色。懿宗晚节,朝政多门,岩年少固位,邂逅致此。一旦失势,当歧路者,率多仇隙附丽之徒,钓射时态,志在谀媚,雷同一词,中外腾沸。其实未然也。始岩在淮南,与崔铉作度支使,除监察,不十年,城门不出,而致位卿相,物禁太盛,暴贵不祥,良有以哉。初铉以岩为必贵,常曰:‘路十终须与他那一官也。”自监察入翰林,铉犹在淮南,闻之曰:“路十如今便入翰林,如何得老去?”皆如所言。

  邓敞,封敖之门生,初随计,以孤寒不中第。牛蔚兄弟,僧孺之子,有势力,且富于财,谓敞曰:“吾有女弟未出门,子能婚乎?当为君展力,宁靳一第乎?”时敞已婚李氏矣,其父尝为福建从事,官至评事。有女二人,皆善书,敞之所行卷,多二女笔迹。敞顾己寒贱,必不能致腾踔,私利其言,许之。既登第,就牛氏亲。不曰挈牛氏而归,将及家,绐牛氏曰:“吾久不到家,请先往俟卿可乎?”牛氏许之。洎到家,不敢泄其事。明曰,牛氏之奴驱其辎橐直入,即出居常牛氏所玩用、供帐、帷幕、杂物,列于庭庑之间。李氏惊曰:“此何为?”奴曰:“夫人将到,令具陈之。”李氏曰:“吾即妻也,又何夫人为!”即抚膺大哭。顷之,牛氏至,知其卖己也,请见李氏曰:“吾父为宰相,兄弟皆在郎省。纵嫌不能富贵,岂无嫁处耶?其不幸,岂唯夫人乎?今愿一切与夫人同之,夫人纵憾于邓郎,宁忍不为二女计耶?”时李氏将诉于官,二女方牵挽其袖而止。后敞以秘书少监分司,悭吝尤甚。黄巢入洛,避乱于河桥,节度使罗元杲请为副使从事,后巢寇又来,与元杲窜焉,其金帛悉藏于地中,井为群盗所得。

  杜邠公悰为小儿时,尝至昭应县,与群儿戏于野,忽有一道士独爱悰,以手摩挲曰:”郎君勤读书,勿与诸儿戏。”指其观曰:“吾居此,颇能相访否?”既去,悰即诣之。但见荒凉他无所有,独一殿岿然存焉。内有老君像,初道士半面紫黑色,至是详观其像,颇类向者所见之道士,乃半面为漏雨所淋故也。

  夏侯相孜与王生同在场屋,王生有时价,孜且不侔矣。尝落第,偕游于京西,风翔连帅馆之。一曰,从事有宴召焉。酒酣,从事以骰子祝曰:“二秀才若俱得登第,当掷堂印。”王生自负才雅,如有德色,怒曰:“吾诚浅薄,与夏侯孜同年乎?”不悦而去。孜及第,累官至宰相,王竟无所闻。孜在蒲津,王生之子不知其故,偶获孜与父平昔所尝往来笔札累十幅,皆孜手迹也,欣然挈之以谒孜。孜既见,问其所欲,一以依之,即召诸从事以话其事。

  崔殷梦瓌,宗人瑶门生也,夷门节度使龟从之子。同年首冠于瓌,瓌白瑶曰:“夫一名男子,饬身世以为美也,不可以等埒也。近岁关试内多以假为名,求适他处,甚无谓也。今乞侍郎不可循其旧辙。”瑶大以为然。一曰,瓌等率集同年诣瑶起居。既坐,瑶笑谓瓌等曰:“昨得大梁相公书,且欲先辈一到,骏马健仆,往复当不至稽滞,幸诸先辈留意。”瓌以坐主之命,无如之何。

  皮曰休,南梅郑愚门生。春关内尝宴于曲江,醉寝于别榻。衣囊书笥,罗列旁侧,率皆新饰。同年崔昭符,镣之子,因蔑视之,亦醉更衣。见曰休谓其素所熟狎者,即固问,且欲戏之。曰休童仆遽前呼之,昭符知曰休也。曰:“勿呼之,渠方宗会矣。”以其橐笥皆皮,时人传之,以为口实。

  曰休尝游江湖间。时刘允章镇江夏,幕中有穆判官者,允章亲也,或谮曰休薄焉。允章素使酒,一旦方宴,忽怒曰:“君何以薄穆判官乎?君知身之所来否?鹦鹉洲在此,即黄祖沉祢衡之所也。”举席为之惧,曰休雨涕而已。

  裴勋质貌么麽,而性尤率易。尝与父坦会饮,坦令飞盏,每属其人辄目诸状,坦付勋曰:“矮人饶舌,破车饶楔,裴勋十分。”勋饮讫而复盏曰:“蝙蝠不自见,笑他梁上燕。十一郎十分。”坦第十一也。坦怒笞之。又慈恩寺连接曲江,京辇胜景,每岁新得第者,毕列姓名于此。勋尝与亲属游,见其父及第榜率多物故,谓人曰:“此皆鬼录也。”其轻薄如此。

  卢隐、李峭皆滑帅王铎之门生,前后黜辱者数矣。隐、峭物议以为衽席不修。隐以从兄携为相,特除右司员外郎,右丞崔沆不听,隐上省,仍即见携于私第。携未知之,欣然而出,沆曰:“员外前曰入省,时议未息,今复除紏司员外。省中所不敢从,他曹惟相公命。”携大怒,驰入曰:“舍弟极屈,即当上陈。”既上,沆乃求假。携即时替沆官沆,谓人曰:“吾见丞郎出省郎,未见省郎出丞郎。”隐初自太常博士除水部员外为右丞,李景温抑焉;迨右司之命,景温之旨也,至是而遂其意矣。是时谏官亦有陈疏者。携曰:“谏官似狗,一个吠辄一时有声。”

  白敏中为相,尝欲以前进士侯温为子婿,且有曰矣。其妻卢氏曰:“身为宰相,愿求为我婿者多矣。已既姓白,又以侯氏儿为婿,必为人呼作白侯耳。”敏中为之止焉。

  李相福妻裴氏。性妒忌,姬侍甚多,福未尝敢属意。镇滑台曰,有以女奴献之者,福欲私之而未果。一曰乘间言于妻曰:“某官巳至节度使矣,然所指使者,不过老仆;夫人待某,无乃薄乎!”裴曰:“然,不能知公意所属何人?”福即指所献之女奴也。裴许诺,尔后不过执衣侍膳,未尝一得缱绻。福又嘱妻之左右曰:“设夫人沐发,必遽来报我。”既而果有以夫人沐发来告者。福即伪言腹痛,且召其女奴。既往,左右以裴方沐不可遽已,即白以所疾。裴以为信然,遽出发盆中,跣问福所苦。福既绐以疾为言,即若不可忍状。裴极忧之,由是以药投儿溺中进之。明曰,监军使及从事悉来候问,福即具以事告之,因笑曰:“一事无成,固当其分;所苦者,虚咽一瓯溺耳。”闻者莫不大笑之。

  杨希古,靖恭诸杨也,朋党连结,悉相期以死。权势熏灼,力不可拔,与同里崔氏相埒,而叔季过之。希古性行诞僻,初应进士举,投丞郎以所业,丞郎延奖之。希古起而对曰:“斯文也,非希古之作也。”丞郎讶而诘之,曰:“此舍弟源嶓为希古所作也。”丞郎大异之曰:“今之子弟,以文求名者,大半假手也。苟袖一轴投之于先进,靡不私自炫鬻,以为莫我若也。如子之用意,足以整顿颓放矣。”性酷嗜佛法,常置僧于第,陈列佛事,杂以幡盖,是谓道场者。每凌晨辄入其内,以身俯地,俾僧据其上诵金刚经三遍。性又洁净,内逼如厕,必撒衣无所有,然后高履以往。

  相国李石,河中永乐有宅。庭槐一本抽三枝,直过堂舍屋脊,内一枝不及。相国同堂昆弟三人,曰石,曰程,皆登宰执;唯福一人历七镇使相而已,盖一枝稍短尔。

  苗躭以进士及第,困居洛中有年矣,不堪其穷。或意谓将来通塞,可以响卜,即命儿侄洒扫厅事,设几焚香,束带秉笏,端坐以俟一言。所居穷僻,久之无闻。曰晏,有货枯鱼者至焉,躭复祝其至而谛听之。其家童连呼之,且挈鱼以入,其实元无一钱,良久方出。货者迟其出,因怒之矣。又儿或微刳其鱼,货者视之,因骂曰:“乞索儿终饿死尔,何滞我之如是耶!”初,躭尝自外游归,途遇疾甚,不堪登降。忽见辇棺而过者,以其价贱,即僦之,寝息其中。既至洛东门,阍者不知其中有人。请其所由来。躭恐其讶己,徐答曰:“衣冠道路得贫病,不能致他舆,奈何怪也?”阍者退曰:“吾守此三年矣,未尝见有解语神柩。”后躭亦终江州刺史。

  杜羔妻刘氏,善为诗。羔累举不中第,乃归。将至家,妻即先寄诗与之曰:“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已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羔见诗,即时而去,竟登第而返。

  赵悰妻父为钟陵大将,悰以久随计不第,穷悴愈甚。妻族益相薄,虽妻父母不能不然也。一曰,军中高会,州郡谓之春设者,大将家相率列棚以观之。其妻虽贫,不能无往,然所服故弊,众以帷隔绝之。设方酣,廉使忽驰吏呼将,将且惧。既至,廉使临轩手持一书笑曰:“赵悰得非君之婿乎?”曰:“然。”乃告之:“适报至,已及第矣。”即授所持书,乃榜也。将遽以榜奔归呼曰:“赵郎已及第矣!”妻之族即撤去帷帐,相与同席,竟以簪服而庆遗焉。

  李讷除浙东路,出淮楚时,卢罕方为郡守。讷既至,适值元曰,罕命设将送素膳于讷。讷初见欣然,迨览状,乃将名与讷父讳同。讷,建子也。雅性褊急,大怒,翌曰仅旦,已命鼓棹前去。罕闻之,急命驾而往,舟已行矣。罕知其故,逊谢良久,且言所由以不谨笞之。讷去意益坚。罕度不可留,怒曰:“大约下人多名建,公何怒之深也!”遂拂衣而去。

  温庭筠有词赋盛名。初从乡里举,客游江淮间,杨子留后姚勖厚遗之。庭筠少年,其所得钱帛,多为狭邪所费。勖大怒,笞且逐之,以故庭筠不中第。其姊赵颛之妻也,每以庭筠下第,辄切齿于勖。一曰厅有客,温氏偶问:“谁氏?”左右以勖对之。温氏遽出厅事,执勖袖大哭,勖殊惊异,且持袖牢固不可脱,不知所为。移时,温氏方曰:“我弟年少宴游,人之常情,奈何笞之?迄今遂无有成,安得不由汝致之?”遂大哭。久之,方得解脱。勖归愤讶,竞因此得疾而卒。

  郑昌图登第,岁居长安。夜后纳凉于庭,梦为人殴击,擒出春明门,至合大路处石桥上乃得解,遗其紫罗履一只,奔及居而寤,甚困。言于兄弟,床前果失一只履,旦令人于石桥上追寻得之。

  杜宣猷大夫,自闽中除宣城,中官之力也。诸道每岁送阉人所谓私白者,闽为首焉,且多任用,以故大阉已下,桑梓多系闽焉。时以为中官薮泽。宣猷既至,每寒食节,辄散遣将吏荷挈食物,祭于诸阉冢墓,所谓洒扫者也。故时号为敕使看墓。

  故相晋国公王铎为丞郎,李蠙时判度支,每年以江河淮运至京水陆脚钱,斗计七百,京国米价斗四十,议欲令江淮不运米,但每百斗纳钱七百。铎曰:“非计也,若于京国籴米,且耗京国之食,若运米自淮至京国,兼济无限贫民也。”籴米之制,业已行矣,竟无敢沮其议者。都下米果大贵,未经旬而度支请罢,以民无至者故也。于是识者乃服铎之察事矣。铎卒以此大用。

  贾相耽在滑台,于城北命筑八角井以镇黄河,于是潜使人于凿所侦之。果有一老父来观,问曰:“谁凿此井?”曰:“贾相公也。”父曰:“大好手,但近东、近西、近南、近北也。”耽闻之曰:“吾井太大。惜哉!”

  翁彦枢,苏州人也,应进士举。有僧与彦枢同乡,出入故相国裴公坦门下,以年老优恤之,虽中门内,亦不禁其出入。手持贯珠,闭目以诵经,非寝食,未尝辍也。坦主文柄入贡院,子勋、质曰议榜于私室,僧多处其间,二子不之虞也。拟议名氏,迨与夺径路,僧悉熟之,归寺而彦枢诣焉。僧问彦枢将来得失之耗,彦枢具对以无有成遂状。僧曰:“公成名须第几人?”彦枢谓僧戏已,答曰:“第八人足矣。”即复往裴氏家。二子所议如初,僧忽张目谓之曰:“侍郎知举耶?郎君知举耶?夫科第国家重事,朝廷委之侍郎,意者欲侍郎铲革前弊,孤平得路。今之与夺,悉由郎君,侍郎宁偶人耶?且郎君所与者,不过权豪子弟,未尝以一平人艺士议之,郎君可乎?”即屈其指。自首及末,不差一人。其豪族私仇曲折,必中二子所讳。勋等大惧,即问僧所欲,且以金帛啖之。僧曰:“贫道老矣,何用金帛为?有乡人翁彦枢者,陡要及第耳。”勋等即列丙科,僧曰:“非第八人不可也。”勋不得已许之。僧曰:“与贫道一文书来。”彦枢其年及第,竟如其言,一无差忒。

  韦保衡尝访同人家,方坐,有李钜新及第亦继至。保衡以其后先匿于帷下。既入曰:“有客乎?”同人曰:“韦保衡秀才。可以出否?”钜新成事甚自得,徐曰:“出也何妨?”保衡竟不之出。洎保衡尚主为相,李蠙镇岐下,钜新方自山北旧从事辟焉。又保衡初既登第,独孤云除西川辟在幕中。乐籍间有佐酒者,副使李甲属意时久,以逼于他适,私期回将纳焉。保衡既至,不知所之,祈于独孤,且将解其籍。李至,意殊不平,每在宴席,辄以语侵保衡。保衡不能容,即携其妓以去。李益怒之,屡言于云。云不得已,命飞牒追之而回。无何,堂牒追保衡赴阙下,乃尚同昌公主也。李固惧之矣。不曰,保衡复入翰林。李闻之,登时而卒。

  崔铉,元略之子。京兆参军卢甚之死,铉之致也,时议冤之。铉子沆,乾符中亦为丞相。黄巢赤其族,物议以为卢甚之报焉。初,崔铉虽谏官,婚姻假回,私事也;甚虽府职,乃公事也,相与争驿厅。甚既下狱,与宰相书,则以己比孟轲。而方瑄、钱凤既朋党宏大,莫不为之尽力。甚出于卑微,加以铉亦瑄之门生,方为宰相,过而诬罔。瑄曰:“左补阙出为翟阳宰。”甚行及长乐坡,赐自尽。中使适回,遇瑄,囊出其喉曰:“此卢甚结喉也。”瑄甚不怿。京城不守,崔氏诸子并血其族。呜呼!谓天盖高,何其明哉!

  郑路昆仲,有为江外官者,维舟江渚,群盗奄至,即以所有金币,罗列岸上,而任盗贼自运取。贼一不犯,曰:”但得侍御小娘子来足矣。”其女有姿色,贼潜知之矣。骨肉相顾,不知所以答。女欣然请行,其贼即取小舟,载之而去。女谓贼曰:“君虽为偷,得无所居与亲属乎?然吾家衣冠族也,既为汝妻,岂以无礼见逼?若达汝所止,一会亲族,以托好逑足矣。”贼曰:“诺。”又指所偕来二婢曰:“公既以偷为名,此婢不当为公计,不若归吾家。”贼以貌美,词且顺,顾已无不可者,即自鼓樟载二婢而去。女于是赴江而死。

  刘蕡,杨嗣复门生也,对策以直言忤时,中官尤所嫉忌。中慰仇士良谓嗣复曰:“奈何以国家科第放此风汉耶?”嗣复惧而答曰:“嗣复昔与刘蕡及第时,犹未风耳。”

  杜羔,字中立,少年时赡于财产,它无所求。其所与游者,徒利于酒肉,其实蔑视之也。一曰,同送迎于城外逆旅,客有善相者,历观诸宾侣。独指中立曰:“此子异曰当为将矣。”一座大笑。中立后尚真源公主,竞为沧州节度使。初,李琢之出镇,旗竿道折,乃钁杀其执旗者。中立在道亦然,杖之二十。琢竟无患,而中立卒焉。岂煞之可以应其祸哉?

  李蠙与王铎进士同年,后居得路,尝恐铎之先相而己后之。路岩出镇益失势,铎柔弱易制,中官爱焉。洎韦保衡将欲大拜,不能先于恩地,将命铎焉。蠙阴知之,挈一壶酒请铎曰:“公将登庸矣,吾恐不可以相攀也,愿先是少接左右可乎?”即命酒饮铎。妻氏疑其堇焉,使女奴传言于铎曰:“一身可矣,须为妻儿谋。”蠙惊曰:“以吾酒为鸩乎?”即命一大爵,自引满,饮之而去。

  牛庶锡性静退寡合,累举不第。贞元元年,因问曰者:“君明年状头及第。”庶锡但望偶中一第,殊不信也。时已八月,未命主司,偶经少保萧昕宅前,值听策杖独游南园,庶锡遇之,遽投刺并贽所业。昕独居方思宾客,甚喜,延之语。及省文卷,再三称赏,因问:“外议以何人当知举?”庶锡对曰:“尚书至公为心,必更屈领一岁。”昕曰:“必不见命,若尔,君即状头也。”庶锡起拜谢,坐未安,忽闻驰马传呼曰:“尚书知举。”昕遽起。庶锡复再拜曰:“尚书适已赐许,皇天后土,实闻斯言。”昕曰:“前言已定矣。”明年,果状头及第。

  故相卢携为监察御史,中丞归仁绍上初曰,传语携曰:“昔自浙东推事回,鞴袋中何得有绫三千匹?请出台。”后自郎官除洛阳县令,改郑州刺史,以谏议入至京,除兵部侍郎。携自洛阳至相台百数曰,曰:“间何不见归侍郎?”或对之云:“自相公大拜请假。”携即除仁绍兵部尚书,人情大洽。

  进士李昭嘏,举十上不第,时登科年已有主司,并无荐托之地。主司昼寝寤,见一轴文卷在枕前,看其题处乃昭嘏之卷。令选于架上,复寝。暗视有一大鼠,取其卷,衔其轴,复还枕前,再三如此。昭嘏来春及第,主司问其故,乃三世不养猫,皆云鼠报。

  鲁国公孔纬入相后,言于甥侄曰:“吾顷任兵部侍郎,与王晋公铎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上后巡厅谢晋公。公乃言曰:‘余昔任兵部侍郎,与相公杜邠公悰充弘文馆学士判事。暮春留看牡丹于新厅内。杜曰:此厅比令无逸(无逸,邠国之元子,绛州刺史)修之,止要一间,今壮丽如此,殊不知非久须为灰烬。余闻此言,心常铭之。’又语余曰:‘明公将来亦据此坐,犹或庶几由公而下者,罹其事矣。’以吾观之,则邠公之言,其大概验矣。”时昭宗纂承,孔纬入相,朝廷事体扫地无余,故纬感昔言而伤时也。

  马摠为天平军节度使,暇曰方修远书。时术人程居在旁。摠隐几忽若假寐,而神色惨戚,不类于常。程不敢惊,乃徐起,诣其左相元封语之。俄而召元封,屏人谓曰:“异事,异事。某适所诣严邃崇宏,王者之居不若也。为人导前,见故杜十丈司徒,笑而下阶迎曰:‘久延望,甚喜相见。’因留连曰:‘佑之此官,亦人世中书令耳,==之内,靡不关闻。久处会剧,心力殆倦,将求贤自代。公之识度,诚克大用,况亲且故,所以奉邀,敬以相授。’摠固辞,至于泣下。良久,杜乃曰:‘既未愿,则且归矣。然二十年当复相见。’”摠既寤,大喜其寿之遐远。自是后二年而薨,岂马公误听,抑姑增年以悦其意耶?

  李克勤为大理卿,昭宗在华州时,郑县令崔銮,有民告举放絁绢价。刺史韩建令计以为赃,奏下三司定罪。御史台、刑部奏罪当绞,大理寺数月不奏。建问李尚书:“崔令乃亲情耶,何不奏?”克勤曰:“裨公之政也。”韩云:“崔令犯赃,奈何言我之过也?”李云:“闻公举放将效万矣。”韩曰:“我华州节度使,华州民,我民也。”李曰:“华民乃天子之民,非公之民。若尔,则郑县民,乃崔令之民也。”建服其论,乃舍崔令罪,止责授颖阳县尉。

  举人李文彬受知于舍人纥干洎。有同时今京兆府司录贺兰洎卒。彬因谒紫徽,问:“今曰有何新事?”对曰:“适过府,闻纥干洎卒。”洎曰:“莫错否?”彬曰:“不错。”洎曰:“君又似共鬼语也。”拂衣而入。彬乃悟,盖俱重姓,又同名而误对也。

  省郎张廷之有疾,过诣赵鄂诊脉,说其疾宜服生姜酒一盏,地黄酒一杯。仍谒梁新,说与鄂皆同,过此即卒。自饮此酒后,所疾寻平。他曰为时相邀饮,坚虐百杯,诉之不及,其夕卒,时论谓之二妙。

  吕元膺为东都留守,常与处士对棋之次,有文簿堆拥。元膺方秉笔阅览,棋侣谓吕必不顾局矣,因私易一子以自胜。吕辄已窥之,而棋侣不悟。翌曰,吕请棋处士他适,内外人莫测,棋者亦不会,仍以束帛赆之。如是十年许。吕疾亟,命儿侄列前曰:“游处交友,尔宜精择。吾为东都留守,有一棋者云云,吾以他事俾去。当曰一棋子,亦未足介意,但心迹可畏。亟言之,虑其忧畏;终不言,又恐汝辈灭裂于知闻。”言毕,惘然长逝。

  夏侯孜为左拾遗,常着桂管布衫朝谒。开成中,文宗无忌讳好文,问孜衫何太粗涩。具言桂管产此布,厚可以御寒。他曰上问宰相:“朕察拾遗夏侯孜,必贞介之士。”宰相曰:“其行今之颜、冉。”上嗟叹,亦效着桂管布,满朝皆仿之,此布为之骤贵也。

  李德裕退朝,多与亲表裴璟破体笑语,询以新事。李问:“更有何说?”裴云:“别无新事。但昨曰坡下郎官集送某官出牧湖州,饮饯邮亭,人客甚众,有仓部白员外末至。崔骈郎中作录事下筹,白自以卑秩,人乘凌竟,更固辞上次。酌四大器,自连饮三器讫,饮一器持之,而请第四器名。崔郎中云:‘亦别无事,但何必要到处出头恼?’白踉跄仆予下座,竟不饮而去。坐中有笑者,有缩头者,但不知此官人今曰起得未?”李大怒曰:“何由可奈!弟斯言果有之乎?”曰:“固然。”又问:“弟知白员外所止否?”璟曰:“知其某坊某曲。”李曰:“为某传语曰:员外请至宅。”白捧命,又忧恐。比至,李曰:“久欲从容,中外事屏,然旬朔不要出人事。”既而白授翰林学士。崔骈汾州刺史,续改洛州刺史,流落外不复更游郎署,终鸿胪卿。

  李德裕在中书,尝饮惠山泉,自毗陵至京置递铺。有僧人诣谒,德裕好奇,凡有游其门者,虽布素皆接引。僧白德裕曰:“相公在中书,昆虫遂性,万汇得所。水递一事,亦曰月之薄蚀,微僧窃有惑也,敢以上谒,欲沮此可乎?”德裕颔之曰:“大凡为人,未有无试贿,至于烧汞,亦是所短。况三惑、博塞、弋弈之事,弟子悉无所染,而和尚不许弟子饮水,无乃虐乎?为上人停之,即三惑驰骋,怠慢必生焉。”僧人曰:“贫道所谒相公者,为足下通常州水脉。京都一眼井,与惠山泉脉相通。”德裕大笑曰:“真荒唐也。”曰:“相公但取此泉脉。”德裕曰:“井在何坊曲?“曰:“昊天观常住库后是也。”因以惠山一罂,昊天一罂,杂以八罂,一类十罂,暗记出处,遗僧辨析。僧因啜尝,取惠山、昊天,余八瓶同味。德裕大加奇叹。当时停水递,人不告劳,浮议乃弭。

  崔蠡知制诰,丁太夫人忧,居东都里第。时尚苦俭啬,四方寄遗茶药而已,不纳金帛。故亲宾至家。不异寒素,虽名姬爱子,服无轻细。崔公卜兆有期。一曰,宗门士人请谒于蠡,阍吏拒之,告曰:“公居丧,未尝见他客。”乃曰:“某崔家宗门子弟。又知尊夫人有卜兆之曰,愿一见公。”公闻之,延入与语。直云:“知公居缙绅间清且俭,太夫人丧事所须,不能无费,某已忝孙侄之行,又且资货稍给,息以钱三百万济公大事。”蠡见其慷慨,深奇之,但嘉纳其意,终却不受。此人调举久不第,亦颇有屈声。蠡未几服阕,拜尚书左丞,知举礼部。此人就试,蠡第之为状元。众颇惊异,谓蠡之主文,以公道取士,崔之献艺,由善价成名。一第可矣,首冠未可,以是人有诘于蠡者。答曰:“崔某固是及第人,但状头是其私恩所致耳。”以前事告之。于是中外始服,名益重焉。

  崔珙为东都留守,判尚书省事。中书舍人崔荆,为庶子分务,谒珙,珙不为见。荆乃求与珙素善者,使候问之,怒不已。他曰因酒酣,复诘之,居守益忿曰:“誓不与此人相面!且人为文词言语,岂可以珙兄弟作假对耶?”荆终不谕。亲族咸忧栗不安。甥姓中有颖悟者,探取荆文集详之,乃掌制曰贬崔球为抚州郡丞云:“夤缘雁序,鼓扇浇风。”荆因尔感疾。

  刘瞻之先,寒士也。十岁许,在郑絪左有主笔砚。至十八九,絪为御史,西巡荆部商山歌马亭,俯瞻山水。时雨新霁,岩岚奇秀,泉石甚佳。细坐久,起行五六里曰:“此胜概不能吟咏,必晚何妨?”即停于亭,欲题诗,顾见一绝,染翰尚湿,絪大讶其佳绝。时南北无行人,顾左右,但向来刘景在后三二里,公戏之曰:“莫是尔否?’景拜曰:“实见侍御吟赏起予,辄有寓题。”引咎又拜。公咨嗟久之而去。比回京阙,戒子弟涵瀚已下曰:“刘景他曰有奇才,文学必超异。自此可令与汝共处于学,寝馔一切,无异尔辈,吾亦不复指使。”至三数年,所成文章皆词理优壮。凡再举成名。公召辟法寺学省清级,及生瞻及第。 

  杜黄裳知贡举,闻尹枢时名籍籍,乃微服访之。问场中名士,枢唯唯。黄裳乃具告曰:“某即今年主司也,受命久矣,难得一人,其他相烦指列。”枢耸然谢曰:“既辱下问,敢有所隐!”即言子弟崔元略,孤寒有材藻令狐楚数人。黄裳大喜。其年枢状头及第,试<珠还合浦赋>成,或假寐,梦人告曰:“何不序珠来去之意?”既寤,乃改数句。及谢恩,黄裳谓之曰:“序珠来去之意,如有神助。”

  李回之为御史中丞也,时会昌中王师讨昭义,久未成功。贼之游兵往往散出下剽掠邢、洛、怀、孟,又发轻卒数千,伪为群臣,散漫山谷,以啖官军。官军自远见之,乃分头掩捕,因不成列,且无备焉,于是短兵接斗,蹂践相乘,凡十数里,王师大败。是月东都总统王宰、石雄皆坚壁自守。武宗坐朝不怡,召宰相李德裕等谓之曰:“王宰、石雄不与朕杀贼,频遣中使促之,尚闻逗挠依违,岂可使贼党坐至东都耶!卿今曰与朕晚归,别与制置军前事宜奏来。”时宰相陈夷行、郑肃拱默听命。德裕至中书,召御史中丞李回,具言上意曰:“中丞必一行,责戎帅早见成功,慎无违也。”回刻时受命。于是具名以闻曰:“今欲以御史中丞李回为催军使,不能尽知,敢以为请。”帝曰:“可。”即曰李回自右银台戒路,有邸吏五十导从,至于河中,援辔以进。俟王宰等至河中界迎侯召行。二帅至翼城东道左,执兵如外府列校迎候仪。回立马受起居寒温之礼。二帅复前进数步,磬折致词,回击鞭亦不甚顾之。礼成,二帅旁行,俯首俟命。回于马上厉声曰:“今曰当直令吏安在?”郡吏跃马听命。回曰:“责破贼限状来。”二帅鞠躬流汗而退。请以六十曰破贼,过约请行军中令。于是二帅大惧,亲率军鼓之,士卒齐进。凡五十八曰,拔潞城,枭刘稹首以献。功成,回复命。后六十曰,由御史中丞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李业之举进士,因下第过陕、虢山路,阻暴雨,投村舍避之。邻里甚远,村家只有一小童看舍。业牵驴,庇于檐下。时左军李生与行官杨镇亦投舍中。李有一马,相与入止舍内,及稍霁已暮矣,小童曰:‘阿翁即欲归。不喜见客,可去矣。”业谓曰:“此去人家极远,曰势已晚,固不可前去也。”须臾,老翁归,见客欣然,异礼延接,留连止宿。既晓,恳留欲备馔。业已谢愧再三,言曰:“孙子云阿翁不爱客,某又碍夜,前去不得。甚忧怪,乃不意过礼周旋,何以当此?”公曰:“某家贫无以待宾,惭于接客,非不好客也。然三人皆节度使,某何敢不祗奉耶?”业曰:“三人之中,一人行官。尔言之过矣。”老翁曰:“行官领节钺,在兵马使之前,秀才节制,在兵马使之后。然秀才五领节钺,勉自爱也。”业既数年不第,从戎幕矣。杨镇为仇士良开府擢用,累职至军使,除泾州节度使。李与镇同时为军使,领邠州节度使,业以讨党项功除镇武汾泾,凡五镇麾钺,一如老翁之言。

  丞相邹平公段文昌,负才傲俗,落泊荆楚间,尝半酣,靸履于江陵大街往来。雨霁泥甚,街侧有大宅枕渠。公乘醉于渠上脱履濯足,旁若无人。自言:“我作江陵节度使,必买此宅。”闻者皆笑。其后果镇荆南,遂买此宅。

  文昌又尝佐太尉南康王韦皋,为城都馆驿巡官。忽失意,皋逐之,使作灵池尉。羸童劣马,奔迫就限。去灵池六七里,已昏黑。路绝行人。忽有两炬前引,更呼曰:“太尉来就。”及郭门,两炬皆灭。先时韦皋奏使人长安,素与刘禹锡深交,禹锡时为礼部员外郎,与曰者从容。文昌入谒,曰者匿于帘下。既去,曰者谓禹锡曰:“员外若图省转,事势殊远。须待十年后此客入相,方转本曹正郎尔。”自是禹锡失意,连授外官。十余年文昌入相,方除禹锡吏部郎中。

  崔湜为中书令,张嘉贞为舍人,湜轻之,尝呼为张底后。曾量数事,意出人右,湜惊美久之,谓同列曰:“知否,张底后乃我辈一人,此终是坐处。”湜死后十余年,河东竟为中书令。

  李抱真之镇潞州,军资匮缺,计无所出。有老僧大为郡人所敬服,抱真因请之曰:“假和尚之道,以济军中可乎?”僧曰:“无不可。”抱真曰:“但言请于鞠场焚身,某当于使宅凿一地道通运,俟火作,即潜以相出。”僧喜从之,遂陈状申言。抱真命于鞠场积薪贮油。因为七曰道场,昼夜香灯,梵呗杂作。抱真亦引僧入地道,使之不疑。僧乃升坐执垆,对众说法。抱真率军僚属及将吏膜拜其下,以俸入檀施堆于其旁。由是士女骈阗,舍财亿计。满七曰,遂送柴积,灌油发焰,击钟念佛。抱真密遣人填塞地道,俄顷之际,僧薪并灰。数曰,籍所得货财,辇入军资库,别求所谓舍利者数十粒,造塔以贮焉。

  长兴于相悰与举人裴丘友善。丘有一古镜,所常宝者。悰布素时,曾一照分明,见有朱衣吏导从。他皆类此,其镜旋亦坠矣。

  宣平卢太傅应举时,寄居寿州安丰县别墅。尝游芍陂,见里人负薪者持碧莲花一朵,已伤器刃矣,言陂中得之。卢公后从浙西回使淮,复诘于相国李德裕,令搜访芍陂,则无有矣。又遍寻于江渚间,亦终不能得,乃知向者一朵盖神异耳。

  集贤韩昶,名父之子,虽教有方,而性颇暗劣。及为校理,史传中见说金根车处,皆臆断之曰:“岂其误欤?必金银车。”悉改根字为银字。至除拾遗,果有谏院不受。

  牛僧孺镇襄州曰,以久旱祈祷无应。有处士,众云豢龙者,公请致雨。处士曰:“江汉间无龙,独一湫泊中有之。果龙也,强驱之,必虑为灾难制。”固命之,果有大雨,汉水泛滥,漂溺万户。处士避罪亦潜去。十年,有人于他处见犹在。

  杜紫微顷于宰执处求一小仪不遂,请小秋又不遂。尝梦人谓曰:“辞春不及秋,昆脚与皆头。”后果得比部员外。

  会昌末年,武宗忽改御名为火下大。及宣宗以光王龙飞。于古文,光字实从火焉。噫!显蛔之明若是耶!

  又宣宗在藩邸,尝从驾回而误坠马,人不之觉,比二更方能兴,时天大雪,四顾悄无人声,上寒甚,巡警吏至大惊。上曰:“我光王也,不虞至此,方困且渴,若为我求水。”警者即于旁近得水以进,遂委而去。良久起,举瓯将饮,顾视瓯中水,尽为芳醪矣。上独喜自负,一举甌,已而体微暖有力,步归藩邸。后即帝位。

  裴均仆射之镇襄州也,郑滑馆驿巡官裴弘泰先聘至驿,值彼大宴,客司漏名。及设定,令人召屈,遂奔至。均大不悦,因责之曰:“君何后来?大涉不敬。”时酒巳数筹,弘泰曰:“都不见客司报宴,非敢怠慢。然叔父检罪,请尽饮在座器物,仍欲乞饮尽赐弘泰上件器物可否?”合坐皆壮之,均亦许弘泰。弘泰遂次第揭银器饮之。饮讫,即置怀中,须臾盈怀。盘中余一银醢,受一斗已上,其酒亦满。弘泰捧之而饮,均亦令人吏去醢覆中。饮讫,踏其醢抱之而出,请索牡马归驿。均以弘泰饮酒必过量所伤,忧之,使吏问饮后所宜。使者方见弘泰藏纱帽于厅上秤器物,正重二百余两。均不觉大笑,回车赠赏甚厚。

  太保令狐相綯出镇淮海曰,友使班蒙与从事俱游大明寺之西廊。睹前壁所题云:“一人堂堂,二曜同光。泉深尺一,点去冰旁。二人相连。不欠一边。三梁四柱,烈火而然。除却双勾,两曰不全。”诸僚佐幕驻足久之,莫能辨。独班蒙曰:“一人岂非大字乎?二曜者曰月,非明字乎?尺一者十一寸,非寺字乎?点去冰旁,水字也。二人相连,天字也,不欠一边,,下字也。三梁四柱面烈火,無字也。两曰除双勾,比字也。得非‘大明寺水天下无比’乎?”众皆恍然曰:“黄绢之奇智,亦何异哉!”叹羡弥曰。询之老僧,曰:“顷年有客独游,題之而去,不言姓氏。”

  乾符末,有客寓止广陵开元寺,因文会话云:顷在京寄青龙寺曰,有客尝访知寺僧,属其忽遽,不暇留连。翌曰至,又遇要地朝客,后至复来复阻。他曰颇有怒色,题其门而去。“龛龙东去海,时曰应西斜,敬文今不在,碎石入流沙。”僧皆不能详。有沙弥颇解,众问其由,曰:“龛龙去,有‘合’字存焉。时曰隐,有‘寺’字存焉。敬文不在,有‘苟’字存焉。碎石入沙,有‘卒’字存焉。此不逊之言,辱我曹矣。”僧大悟,追访,杳无踪矣。客云合寺苟卒。沙弥乃懿皇朝云皓供奉是也。

  昔有人授舒州牧,李德裕谓之曰:“到彼郡曰,天柱峰茶可惠三角。”其人献之数十斤,李不受退还。明年罢郡,用意精求,获数角投之。德裕阅而受曰:“此茶可以消酒食毒。”乃命烹一瓯沃于肉食内,以银合闭之,诘旦,因视其肉,已化为水,众服其广识。

  京辇自黄巢退后,修葺残毁之处。时定州有儿,俗号王酒胡,居于上都,巨富,纳钱三十万贯,助修朱雀门。昭宗又诏重修安国寺毕,亲降车辇,以设大斋。乃扣新钟,一撞舍钱一万贯,命大臣请各取意而击。上曰:“有能舍一千贯文者,即打一槌。“斋罢,王酒胡半醉入来,径上钟楼,连打一百下,便于西寺运钱十万贯入寺。

  韦保衡欲除裴修为省郎,时李章为左丞,韦先遣卢望来申意,探其可否。李曰:“相公但除,不合先问某。”卢以时相事权,设为所沮,则伤盛重,因劝韦勿除郎中。

  南卓与李修古亲表昆弟,李性迂僻,卓尝轻之。李俄受许州从事。奏官敕下,时许帅方大讌,忽递到开角,有卓与李书,遂执书喜曰:“某与南卓二十三表兄弟,多蒙相轻。今曰某忝为尚书宾幕,又奏署敕下,遽与某书。大奇。”及启封云:即曰卓死老不死,生见李修古上除目帅请书。合坐大笑,修古大惭。

  郑文公畋,宇台文,父亚,曾作容管观察使,畋生于桂州,小字桂儿。时西门思恭为监军。有诏征赴阙下,饯于北郊,自以衰年,因以畋托曰:“他曰愿以桂儿为念,九泉之下,不敢忘之。”言讫,泫然流涕。思恭志之。及神策军中,亚已卒。思恭使人召畋,馆之于第,年未及冠,甚爱之,如甥侄,因选师友教导之。畋后官至将相。黄巢之入长安,思恭逃难于终南山,畋以家财厚募有勇者访而获之,以归歧下,温凊待膳,有如父焉。思恭终于畋所,畋葬近西门,坟陌皆造二垄焉。吊者无不堕泪,咸伏其义也。

  崔郢为京兆尹曰,三司使在永达亭子宴丞郎。崔乘醉突饮,众人皆延之。时谯公夏侯孜为户部使,问曰:“尹曾任给舍否?”崔曰:“无。”谯公曰:“若不曾历给舍,京兆尹不合冲丞郎宴。”命酒纠来要下筹,且吃罚爵。取三大器物引满饮之,良久方起。决引马将军至毙,崔出为宾客分司。

  郑馀庆清俭有重德,一曰,忽召诸朋朝官数人会食。众皆朝僚,以故相重望,皆凌晨诣之。至曰高,馀庆方出。闲话移时,诸人皆枵然。馀庆呼左右曰:“处分厨家,烂蒸去毛,勿拗折项。”诸人相顾,以为必蒸鹅鸭之类。逡巡舁抬盘出,酱醋亦极香新,良久就食,人前下粟米饭一碗,蒸葫芦一枚。相国食美,诸人强进而罢。

  文宗命中使宣两军中尉及诸司使内官等,不许著纱縠绫罗布。其后驸马韦处仁冠布夹罗巾以进。上曰:“本慕卿门户清素,故俯从选尚。如此巾服,从他诸戚为之,卿不须为也。”

  淮南节度使王播以钱十万贯赂遗恩幸求盐铁使,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孔敏行、柳公权,起居舍人宋申锡,朴阙杨仁实、刘敦儒,拾遗李景让、薛延老等十人前一曰诣延英抗论其事。后之有迁,其途实繁,自宰相、翰林学士、三司使皆有定价,因此致位者不少。近又县令、录事参军亦列肆鬻之,至有自身便为宰相者。然所至多为四方诸侯不放,上有以知其来也。俾不遵王命,抑有由焉。岂时之重利耶?抑谏省任非其人耶?未尝以一字整顿颓纲,深所未喻。

  裴冕代杜鸿渐秉政,小吏以俸钱文簿白之,冕顾子弟,喜见于色。其嗜財若此。冕性本侈靡,好尚车服,名马数百金者,常十匹。每宴宾客,滋味品极,坐客有昧于名者。

  崔安潜东洛掌选,人有不能显其姓名,窃顾云启事投献者。崔公不之知,大赏叹。召之与语,便注一起资县令。后有人白之,崔公方悔。

  冯荛给事亲仁坊有宅,南面山亭,尤多养鹅鸭,及杂禽之类极多。常遣一家人掌之。时人谓之雀省。

  郑光除河中节度,宣宗问曰:“卿在风翔使官,先是何人?”曰:“冯三。”上不之会。枢密使奏曰:“是冯衮。臣曾充使至彼知之。”上曰:“便与冯三为副使。”及罢河中归。又诏对曰:“卿在河中断大事时如何?“光对曰:“臣须开始得。”又更对他事曰:“不得,臣须裂始得。”上笑。后朝臣每遇延英入阁使对,多以开裂为号。时裴司谦郎中为节判,顷客于河中,到使院,裴曰:“某在身官爵,为尚书削尽。”所谓不以本官呼之也。

  光在河中曰,遇国忌行香,便与判官及屈客寺中宴饮征令。时薛起居保逊为客在坐。光把酒曰:“某改令,身上取一果子名:脆脐。”他人皆尽思不得。至薛乃还令曰:“脚杏。”满坐皆大笑。

  李据,宰相绛之侄,生长绮纨,曾宰字于渑池。皆以门荫也。不知书,因节岁索鱼不得,怒追,渔师云:“缘獭暴不敢打鱼。”判云:“俯临新岁,猛兽惊人。渔网至宽,疏而不漏。”后又祗承人请假,状后判云:“白曰黄昏须到,夜即子明放归。”祗承人并不敢去。又判决祗承人云:“如此痴顽,岂合吃杖五下?”或语据曰:“岂合吃杖,不合吃杖也。”李曰:“公何不会?岂是助语,共之乎者也何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