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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斋古今黈》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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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上翁公論史記子政說云。邯鄲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期音基。大期者。周歲十二月也。太史公傳特著此者。所以證諸侯之史之妄。世傳之非。李子曰。大期之期。止當如字讀。不當音基。期謂生產時限耳。今音基而解作十二月。甚與本文相戾。渭上翁長于史學者也。所著公論。誠公不誣。但此段可削去。

  晉書。王獻之為謝安長史。太極殿新修成。欲使獻之題其牓。難言之。試謂曰。魏時凌雲殿牓未題。而匠者誤釘之。乃使韋仲將懸橙書之。比訖。鬚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宜絕此法。獻之揣知其旨。正色曰。仲將。魏之大臣。寧有此事。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也。書法錄云。魏明帝淩雲臺初成。令韋誕題牓。高下異好。就點正之。因危懼。以戒子孫。無為大字楷法。王僧虔名書錄云。魏明帝起淩雲臺。誤先釘牓。而未之題。籠盛韋誕。鹿盧引上書之。去地二十五丈。誕甚危懼。乃戒子孫絕此楷法。李子曰。魏明帝之為人。人主中俊健者也。興工造事。必不孟浪。況淩雲殿非小小營構。其為匠氏者。必極天下之工。其為將作者。亦必極當時之選。樓觀題牓。以人情度之。宜必先定。豈有大殿已成。而使匠石輩遽挂白牓哉。誤釘後書之說。萬無此理。而名書錄載之。晉史又載之。是皆好事者之過也。名書錄又謂去地二十五丈。以籠盛誕。鹿盧引上書之。事果可信耶。晉書雖引此事。而復著獻之語。謂寧有此事。則亦自不信也。書法錄言高下異好。令就點定。誕因危懼。以戒子孫。則此說其或有之。晉書又稱誕書比訖。鬚髮盡白。此尤不可信者。前人記周興嗣一夕次千文成。鬚髮變白。已屬繆妄。而誕之書牓。特茶頃耳。危懼雖甚。安能遽白乎。

  世本云。奚仲作車。或謂虞書云。車服以庸。奚仲。夏之車正。乃在唐、虞之後。何以謂之始作車乎。予以為不然。盖奚仲以前雖已有車。殆皆椎輪制。至奚仲則加改而新之。亦得謂之作也。

  八音曰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金、石、竹、匏、土、革、木七音。乃世閒自有之物。惟絲不然。必蠶於桑者之手而後成焉。世本及桓譚、許慎皆云神農作琴。而蔡伯喈琴操云。伏羲作琴。夫有琴則必有弦。有弦則必有絲。絲之為用。當不專於弦索。盖以織縑帛。製衣服。而為之主也。易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說者曰。軒轅以前衣皮。其制短小。今衣絲麻布帛。所作衣裳。其制長大。故云垂衣裳也。然則羲、農之世。其無絲也審矣。此時無絲。又焉得以為弦索者乎。吾謂蔡邕及世本諸家之說皆妄也。弦索之音。必自夫黃帝時有之。或者難予曰。羲、農之世果無絲。則易胡云乎庖羲氏作結繩而為網罟。曰。邃古悠遠。是之與非。非我輩所能悉。大概曩之所為繩。非若今之所為繩也。菅蒯之類皆得為之。豈可以網罟而擬弦索哉。

  相如上林賦曰。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逶迆。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李善曰。太湖在吴縣。尚書所謂震澤也。沈存中駁之曰。按八水皆入大河。如何得入震澤。渭上老人蕭公復為辨云。此自賦客誇大之辭。廣張瑰瑋奇怪之說。以動蕩人心。然後列其諫諷之言耳。固非法度之言也。安可以圖經地志。責其物產所生成、山川所終始哉。沈存中獨譏相如。亦自強解事也。李子曰。沈存中雖似強作解事。相如亦自強為文。蕭公亦與強出理。文人誇誕。固其常態。然要不可以悖理。賦雖主于華掞。何至使秦川之水。曲折行數千里。以入東南之震澤乎。存中以正譏之。而蕭公以權直之。吾見直者之私而譏者之公也。

  滹南王先生病淵明歸去來辭樂琴書以消憂。謂既云樂琴書矣。復何憂之可消乎。王先生亦過論矣。論語述而篇。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孔子自言樂以忘憂。自謂樂道以忘憂也。孔子樂道以忘憂。淵明樂琴書以消憂惡乎不可。

  為政篇。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疏云。众星共尊之。故釋文共音去聲。鄭玄作拱。俱勇反。鄭說實優。故學者皆讀從上聲。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孔曰。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疏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治曰。孔注是。邢疏非。此盖謂先德行而後言語也。先行斷句。其言而後從之者。猶云而後其言從之。邢乃謂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殊無義理。

  奚其為為政。疏云。此外有何事其為為政乎。依疏此說。是二為字俱平音也。予謂不然。奚其為為政者。此言孝友便是為政之實。何必為人復為政乎。上為字于偽反。

  述而篇。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言當時貴文章而賤德行。文。莫吾猶人也。猶言文章。吾不能如當時之人。身行君子之道者。則吾未之有得也。未之有得。猶言未之見也。

  史記。伊尹處士。湯迎之。五反。然後往從。湯以為相。李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然則必有道而不肯以輕出者。謂之處士可也。中無所有。而尸處士之名者。索隱而行怪者也。故杜牧之送薛處士序云。處士之名何哉。潛山隱市。皆處士也。其在山也。非頑如木石也。其在市也。亦非愚如市人也。盖有大智不得大用。故羞恥不出。寧與市人木石為伍也。國有大智之人。不能大用。是國病也。故處士之名。自負也。謗國也。非大君子其孰能當之。論人若牧之。則所謂不失名實者矣。而今也。畫工鑷師。人人得而稱之。人人得而與之。彼其畫工鑷師。果皆伊尹之徒哉。

  前人辨開元通寶錢。為高祖時鑄。歐陽詢書。後來無再鑄者。此攷覈之不精也。案唐食貨志云。武德四年。鑄開元通寶錢。其文以八分、篆、隸三體。又云。乾封元年。改鑄乾封泉寶錢。徑寸。重二銖六分。以一當舊錢之十。踰年而舊錢多廢。明年以商賈不通。復行開元通寶錢。天下皆鑄之。又云。開元二十六年。宣、潤等州。初置錢監。兩京用錢稍善。米價益下。其後錢又漸惡。詔出銅所在置監。鑄開元通寶錢。京師庫藏皆滿。是則高祖時已置此錢。高宗時又鑄之。玄宗時又鑄之。不得獨云高祖時鑄此錢也。錢又舊有三等。曰八分。曰篆。曰隸。不得獨云歐陽詢書之也。今所存。止見詢書者。盖為分、篆二體者甚少耳。

  漢書李廣傳。元狩四年。大將軍等大擊匈奴。廣為前將軍。大將軍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回遠。少水草。廣辭曰。臣部為前將軍。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陰受上指。毋令廣當單于。廣固辭。大將軍勿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象慍怒。又廣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惑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還。使長史持醪遺廣。因問其失道狀。廣未對。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簿。廣曰。諸校尉亡罪。乃廣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謂麾下曰。廣結髮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回遠。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矣。遂引刀自剄。之莫府三字。凡兩見。顏師古注曰。之、往也。莫府。卫青行軍府。顏說非也。之語佐。此廣之莫府。謂李廣之莫府也。若以之為往。以莫府為卫青莫府。則何為曰急詣部如書也。其下文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簿。其意與此不殊。廣以長史責其莫府上簿。因拒之曰。諸校尉亡罪。乃自我失道。吾今自上簿。已而廣身至己莫府中。乃謂其麾下云云。前以廣不從。故令急詣部。後以廣失道。故令急上簿。長史之責廣者。此二事耳。俱非使廣親往大將軍府也。莫府雖將軍所居。其下諸校尉并參佐等皆得言之。上文莫府省文書是也。

  卫青父鄭季。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平陽侯曹壽尚武帝姊陽信長公主。季與主家僮卫媼通。生青。青有同母兄卫長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武帝。卫媼長女君孺。次女少兒。次女則子夫。霍去病。青姊少兒子也。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兒通。生去病。及卫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史又云 。子夫幸。有身。少兒故與陳掌通。上召貴掌。李子曰。卫、霍皆淫婦人所生。夤緣中宮為侍中。至封侯。乃知功名之來。初無分于君子小人。而恒在夫逢與不逢之閒。世之人有少才力。輒抗志自負。必期一日攫取富貴于霄漢之表。以致敗衅者多矣。寧知運有通塞。數有奇偶者乎。故孟堅備錄二子始終之事云。青為平陽侯家人。少時歸其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嘗至甘泉居室。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去病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天幸。未嘗困絕。觀史筆所著。則二子之所遭遇。概可見矣。

  卫青傳。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一十七級。師古曰。本以斬敵一首。拜爵一級。故謂一首為一級。因復名生獲一人為一級。治曰。生獲不當言級。此顧上斬字為文。而顏顧捕字為解。誤也。既言斬。復言捕者。先捕得而後斬耳。

  霍去病傳。為票姚校尉。服虔曰。音飄搖。師古曰。票音頻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勁疾之貌也。荀悅漢紀作票鷂字。去病後為票騎將軍。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讀者音飄遙。則不當其義也。師古雖破服音。然依服音讀。其義亦通。而顏直不取者。正用荀紀文耳。此二字集韻亦皆收入去聲。盖與顏意同也。老杜詩悉作平聲。則實用服注也。驃騎之驃。今世皆作去聲讀。又不作飄音。而直作票音。則又異于服音矣。

  又捕斬首虜過當。師古曰。言計其所將人數。則捕首虜為多。過於所當也。一曰漢軍失亡者少。而殺獲匈奴數多。故曰過當也。師古兩說俱通。然當字不著音切。後人無所適從。據當字亦有兩音。平聲讀者。謂其過相當之數。則師古之後說也。去聲讀者。猶今世俗言其太甚者。則師古之前說也。又下文殺傷太當。師古曰。各大相殺傷。治以為不然。殺傷太當。止是殺傷大率相當。此當字乃從平聲讀。

  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收休屠祭天金人。師率減十七。師古曰。祭天金人。今之佛像是也。屠音儲。師率減十七者。言其破敵。故匈奴之師十減其七也。一曰漢兵失亡之數。黈曰。捷、捷報也。首虜言級者。言虜得而斬之。師率減十七。言漢兵少而匈奴兵多也。去病能以少勝众。故嘉之。師古謂師為匈奴之師。史法匈奴兵。不得言師。又謂所減為漢兵失亡之數。武帝此語本欲褒賞去病之功。不宜復言漢兵有失亡也。二說俱不安。

  渾邪王等謀歸漢。使人先要道邊。師古曰。道猶言也。先為要約來言之於邊界。黈曰。道音導。使人先要約。令漢軍導引入邊界。

  薄暮。單于遂乘六臝。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師古曰。臝者。驢種馬子。堅忍。單于自乘善走臝。而壯騎隨之也。治曰。今回紇人善畜騾。騾有日行七八百里。不必驢種馬子。乃自有騾種耳。其騾生時。須剖母腹。亦有不剖而生者。然其力不及殺母者。單于所乘必此輩也。以騾堅耐。馬易乏。故不乘馬而但乘騾也。臝字。按韻作赢。或者臝。與裸字同音。臝、赢聲又相近。故借用之。不爾乃印本之誤。

  右王迺去單于之號。師古曰。去、除也。音邱呂反。以是推之。去病之去。亦應上聲讀。而音發不著。盖闕。

  約經齎。絕大幕。治曰。絕字。李廣傳。南絕幕。師古曰。絕、渡也。

  去病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穴鞠也。服虔曰。穿地築鞠室也。師古曰。鞠。以皮為之。實以毛。蹙而戲也。音徒臘反。鞠音鉅六反。黈曰。鞠今之氣毬也。古質朴不解著氣。故但實之以毛。穿穴鞠者。穿地築作場穴。蹴毛毬其中。盖古軍中之戲。非若今世築毬之巧也。

  師古曰。最亦凡也。此說不通。下連言大將軍青凡七出。則最不得為凡。最者、功最之最。言功之最大者也。上文曰。詔青尚平陽主。與主合葬。起冢象廬山云。師古于此云字下發注。又以最字獨為一句。恐不合班固意。愚以為云字當下屬。不當上屬。云最者、云功之最大者也。故前最最大將軍。後最最票騎將軍。

  隋志云。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馬牛田宅。有文券。率錢萬。輸估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盖西晉未有此法也。于南渡後始有之。今世定稅錢。則每三十分中取一。與古不同。隋志云萬錢估四百。是三萬錢估一千二百也。據今法。三萬止取錢千。是今輕於古六分之一也。隋志又云。賣者三百。買者一百。今法亦與此不同。今則應有市易而漏稅者。有契坐買主。無契坐賣主。則今之法課之於古。大為緻密而詳盡也。盖古法意謂賣者得錢。故輸多。買者已費錢。故輸少。殊不知賣者為不足。且無所事券劑。故不當輸。而買者為有餘。且文契須在手。故當輸。至其買賣而無文契書。匿物不稅。則自是賣者之罪。此豈不為緻密而詳盡于古乎。

  揚子雲謂餘、耳光初。竇、灌凶終。此語頗不類。子雲所謂光初者。謂有昧於卒也。所謂凶終者。則必謂有吉於始也。皆指交友之難而言之。餘、耳初相與為刎頸交。可不先為光乎。其後迭相魚肉。是於卒甚昧昧也。若王孫、仲孺則有異為是矣。始嬰欲倚夫引繩排根生平慕之後棄者。夫亦得嬰通列侯宗室為名高。兩人相為引重。其游如父子。是其始相得甚驩也。厥後夫為嬰故。遂怒武安侯蚡。骂臨汝侯賢。(灌賢。)至眾辱程將軍。(不識。)夫既繫居室。蚡遣吏分曹逐諸灌氏。嬰媿。為資使賓客請。嬰之夫人諫嬰毋銳救夫。恐併得罪。嬰曰。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迺匿其家。竊出上書。盛推夫善。且言蚡短。卒與俱棄市。是二人始終之閒。交友之分。無一毫之不盡也。若嬰之不知時變。夫之無術不遜。取禍之道。甚於自戕。則子雲謂之凶終亦宜矣。然是言也。特以答或者之問交也。不主為修身慎行而發。前既言餘、耳。則後不當以竇、灌承之。竊謂竇、灌之問。當為田、竇之問。則其言有緒可抽矣。盖嬰為大將軍。方盛。蚡纔為諸曹郎。往來侍酒嬰所。跪起如子姓。丞相綰病。議置丞相、太尉。蚡又從籍福之說。讓魏其為相。而己為太尉。又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王臧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以禮為服制。以興一太平。此其始吉也。已而嬰一斥不復。墨墨不得意。蚡起為丞相。驕橫日甚。而灌夫粗疏。忿激其閒。及夫得罪。嬰之東朝。盛推夫善。言其醉飽得過。迺丞相以它事誣之。復因言丞相短。武安迺言魏其、灌夫日夜招聚豪傑壯士與論議。腹誹心謗。不仰視天。則俯畫地。辟睨兩宮閒。幸天下有變。欲有大功。而嬰竟以蒙顯戮。蚡竟以被鬼誅。此所謂田、竇之凶終也。雄著書以竇、灌比餘、耳。誤矣。

  素問說精食氣。則謂精從氣中來。道家言精生氣。則謂氣從精中來。究竟論之。精氣自是一物。正因變化不常。遂復判而為二。有能練是二者。復歸於一本。非古真人而何。

  道家三一說。上一。中一。下一。是謂三丹田。達道者能使三復為一。一復為三。盖三丹田。精氣神之舍也。曰下丹田。關元精之舍。中丹田。絳宮神之舍。則上丹田。泥丸為氣之舍也。而上丹田果非氣之舍也。曰下丹田為氣海。可為氣之舍。則精之舍安在哉。以精舍諸中丹田固不可。若以舍諸上丹田尤不可者也。乃知下丹田雖名氣海。實精舍也。況下丹田不專在氣海。盖在脾臍與兩腎之閒。以臍腎為人受命之始。則下丹田為精之舍可無疑也。又氣海有二。舊說氣海在臍下。素問則謂膻中氣海也。直兩乳閒。準素問所言。則中丹田為氣之舍可無疑也。精舍諸下丹田矣。氣舍諸中丹田矣。神不舍諸上丹田。將安所寓乎。此三一之正處也。道家雖以三丹田為精氣神之舍。而不著所處。故為別白之。

  黃太史莊子內篇論。不取向、郭。以為二子陷莊周為齊物之書。其為黃幾復墓志亦云。莊周雖名老氏訓傳。其斬伐俗學。以尊黃帝、堯、舜、孔子。自揚雄不足以知之。又曰。予嘗問以消遙游。幾復曰。嘗恨魏晉以來。誤隨向、郭。陷莊周為齊物。至謂尺鷃與海鵬。之二蟲又何知。是則魯直之得莊旨者深矣。然其內篇論首云。鹍鵬之大。鳩鷃之細。均為有累於物。則此言反與向、郭輩同之。是又何耶。盖將取彼以證此。舉粗以及精。而用意過差。賓主不明。遂使前後之辭自相為戾耳。讀者不可以不審思之。

  歐陽永叔作詩。少小時頗類李白。中年全學退之。至于暮年則甚似樂天矣。夫李白、韓愈、白居易之詩。其詞句格律各有體。而歐公詩乃具之。但岁時老少差不同。故其文字亦從而化之耳。

  歐詩。歡時雖索寞。得酒便豪橫。老蘇詩。佳節屢從愁裏過。壯心還傍酒中來。二老詩意正同。

  歐公黃楊樹賦首云。若夫漢武之宮。叢生五柞。景陽之井。對植雙桐。疑此以前別有語。古人文字無有鑿空便云若夫者。禮記曲禮。於疑事勿質。直而勿有下即云。若夫坐如尸。立如齋。禮從宜。使從俗。鄭氏釋若夫云。言若欲為丈夫也。春秋傳曰。是謂我非夫。原鄭氏於此注釋者。意謂上下文本不相屬。無用此句相發。故別引先縠語。以夫為丈夫。鄭之此說亦強為解耳。其實若夫二字衍文耳。且曲禮汎說為人之禮。前已有語。尚不須此二字。況歐賦聲律文字。專以華藻鏗鏘為美。前無一言。遽以若夫一言為喚句。豈為文之體哉。歐公一代儒宗。定無此失。故予謂此賦。其若夫之前必別有語也。

  又準詔言事書。論禦戎之策曰。契丹與朝廷通好。僅四十年。不敢妄動。今一旦發其狂謀者。其意安在。盖見中國頻為元昊所敗。故敢啟其貪心。伺隙而動耳。今若敕勵諸將。選兵秣馬。疾入西界。但能痛敗昊賊一陣。則吾軍威大振。而虜計沮矣。此所謂上兵伐謀者也。此策前既言中國頻為元昊所敗。而後云但能痛敗昊賊一陣。則軍威大振。何其言之戾耶。此殆繫鈴卻猫之說。為可哂也。而公言之者。知西北二敵通謀。急於隳壞兩國之勢。不覺言之之失也。又以此為上兵伐謀。亦非是。此乃伐交者也。

  就吏有二說。蕭望之傳。弘、石建白。非頗詘望之於牢獄。塞其怏快心。則聖朝無以施厚恩。上曰。蕭太傅素剛。安肯就吏。此就吏。謂從有司追攝繫囚也。晉阮籍傳。太尉蔣濟辟之。籍詣都亭奏記云。乞回繆恩。以光清舉。濟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濟大怒。鄉親共喻之。乃就吏。此就吏。謂入仕也。

  石林過庭錄第四卷。說虞仲有三。而其第九卷論語。虞仲乃仲雍也。仲雍初本隱者。然則虞仲有二人矣。盖貪論議之多。所以前後自相亂。

  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王滹南辨而有二字羡文。此說甚善。然有此二字亦通。盖二有止字皆繫上一不字為義。鮀之佞。巧言也。朝之美。令色也。苟無祝鮀之巧言。宋朝之令色。在於今世。必不能免。盖言時世濁亂。莫不惡君子而喜小人。而邢昺云。子魚有才。故時世貴之。朝美人而善淫。故時世疾之。如是則苟有祝鮀之佞者。便可以為子朝之淫矣。因文攷事。大害義理。

  易曰。天下雷行。物與無妄。史記。朱英曰。代有無望之福。亦有無妄之禍。揚雄法言。論淳于越曰。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分無妄之橈。吴志王、樓、賀、韋、華傳評曰。此數子處無妄之世。而有名位。強死其理。得免為幸。朱英所謂無望。與易不同。揚雄所謂無妄。正用卦名。予既辨之矣。而陳壽所謂無妄之世。則當為傳寫之繆。王、樓等當孫皓昏酗之際。豈得為無妄之世哉。此正無望之時也。范曄博達之士。苟以無望為無妄。是進昏皓於三代令王之列也。寧有是理乎。以無望為無妄。其為傳寫之誤。較然可知矣。

  乾卦利見大人者二。此謂天下利見之也。以其龍見。(去聲。)故天下得以利見之。或者以為二與五□相見。非其說也。

  詩序。哀窈窕云。哀盖字之誤也。當為衷。謂中心怒之。鄭康成箋詩。其所改字多矣。無如此說之疏。

  關關瞗鳩傳云。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箋云。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雄雌情意。至而有別。按釋鳥注。郭璞曰。鵰類。今江東呼之為鶚。陸機云。幽州人謂之鷲。而揚雄、許慎皆曰。似鷹。尾上白。數家說雖不同。而俱以為搏擊之鳥也。摯、鷙古字通用。鷙鳥以搏鷙為雋。正雕鷹之屬也。今鄭轉以鷙為至。言雌雄情意。至而有別。然則亦穿鑿甚矣。決不可從。

  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以為后妃既有關雎之德。是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此正合詩人之旨。及此篇之序也。鄭乃謂善女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妒。謂三夫人以下。此說殊無巴鼻。序言后妃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則是窈窕淑女。宜為君子之嘉配也。毛傳極為明白。而鄭以三夫人九嬪化后妃之德。又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仇怨。此其為辭。無乃太宛轉而不明乎。且君子好逑一句。何緣該此數節。後之言詩者。復不當致疑於其閒也。

  又左右流之。流者、流之於水中也。荇菜流在水中。可以為薦宗廟。如淑女居幽閒之處。可以配君子。故后妃寤寐之時。常且求之。毛萇直以流為水。無此義。

  又思服之服。悠哉之悠。毛俱釋之為思。非也。悠、遠也。悠哉悠哉者。言所思之遠又遠。而莫之得焉。悠盖思之意。而非思也。鄭說寤寐思服之服。事也。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己職事。當誰與共之乎。此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