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皇帝》光明皇帝(64)
“《光明历》?”天僧问。
“《光明历》是唐时剿灭白铁余之后所得的一本逆书,又是一本历书,其中分为前中后三际,开天辟地以前是一际,天地毁灭后是一际,我们现在所处又是一际。书中说第一际光明和黑暗各为一世界,互不相容,第一际末黑暗魔君来犯,大明尊不欲五大荣耀出战,遂派遣五明子。然后五明子战败,被暗魔吞噬,虽然后来明尊再次召唤诸神击溃暗魔,可是五明子的光明融入暗魔的精血中,遂生人类。”
“这么说我等是魔了?”魏枯雪点头,“最好不过是神魔各半。”
不花剌点头:“这是第二际。然后光暗终究不能共融,末世之时支撑天地的光耀柱倾覆,天地焚灭。被暗魔身体拘禁的光明诸子又要返回天上,光暗再次分开,此为第三际。”
“难怪是逆书了。”天僧神色平静。
“但是这本逆书不曾在唐后的战乱中不曾毁去,宋人也不曾毁去,反被秘密供奉在宫中,以为至宝,不是其中并非没有理由。”不花剌环顾众人,“因为其中预言的星辰运势变化,后来都一一得到印证,真实不虚。钦天监诸位博士厚颜,有时候我们推算的星相还不如这本唐代的逆书准!”
“这么说来,那三际之说,天地毁灭之说,没准也是对的了?”魏枯雪的声音变得枯涩冰冷。
“不知道。”不花剌摇头,“但是只怕很多人都这么猜测,所以那本逆书才被奉为珍宝。大汗在草原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本书,当时也曾以为是西域的算学和星学胜于中原,因为这本书是明尊教大教主摩尼从西域传来。所以后来从大食请来十位星学家一起参详这本书,可是没有一个星学家可以理清其中的推演思路。换而言之,他们完全说不出这本书是怎么写出来的。”
“不是中原的东西,也不是西域的东西,是没有人能写出来的东西。”魏枯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是……神谕!?”
殿上的空气忽然冷了下去似的,众人皆是沉默。
良久,天僧正了正身上的僧衣,苏秋炎食指在桌面上一叩,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神谕!”
他起身,背着手走到门边看月。
“掌教和博士原本认识,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们还有更多的疑问请博士解说。”天僧道。
“且慢,”魏枯雪打断了天僧,“博士刚才说忽必烈汗在草原就已经知道这本《光明历》,难道这天地毁灭的传说,并非只有中土才流传?否则忽必烈汗远在蒙古,怎么知道大宋宫里的密典?”
“宗主敏锐!”不花剌赞道,“忽必烈汗确实在蒙古就知道《光明历》,也知道所谓天地焚灭的结局。因为明尊教不是中土的神教,而传自西域。唐时,明尊教一度是回鹘国教,举国上下,莫不信奉。当初明尊教便是借了回鹘使者的传播,得以在长安设置大云光明寺,直到‘会昌法难’,才销声匿迹,转而秘密传教到南方。忽必烈汗便是从回鹘古卷中得知光明皇帝故事的,那时回鹘高昌国的遗民尚有流窜于斡难河地方的分支,他们把故高昌国的羊皮卷献给忽必烈汗,忽必烈汗大为震动,于是一直留心。因为高昌国的羊皮卷中所述,和我成吉思汗家族的《金册》不谋而合!”
“《金册》?”天僧问道。
“那是一本书,称为《金册》,其实是成吉思汗家族的谱系。蒙古语有音无字,前面都是口口相传,语焉不详,直到忽必烈汗令耶律楚材以畏兀儿体拼写蒙古语,方得以成书。所以必须同时精熟蒙古语和维吾尔文的人方能解读,恰恰在下为了研究星相历法,学过畏兀儿体,这才有机会得知这段故事。对于那段往事的描述,金册中说,”不花剌深深吸了一口气,“‘河水也开始燃烧,透明的颜色仿佛太阳,皇帝高踞在空中的宝座上,他的敌人手持霜与火的荆棘!’”
“手持霜与火的荆棘……”魏枯雪沉声道。
“宗主悟了,那段往事的时间正是‘光明圣皇帝’白铁余起事的大唐高宗永淳二年,我们成吉思汗家族的先祖,在斡难河边看见河水开始燃烧,有着太阳一样的光耀,有一个皇帝端坐在半空中,有敌人追逐他,手持武器,武器上有冰霜和火焰。”不花剌环视众人,“持霜的是剑宗先师常笑风,持火的是道宗先师空幻子。他们这一路的追逐,曾经在斡难河边惊动了我们蒙古人的祖先。”
魏枯雪默然良久,微微点头。
“记载中还说,‘皇帝坠落了尘埃,像是天鹅被拔去了翅膀,他向着西方奔跑而燃烧,他的铁面熔化剥落’。”不花剌低声说着,把随身的包裹提了起来放在桌上,推向了魏枯雪。
那件包裹以紫绫缠绕,其上无不书写着道家符咒,与魏枯雪手中古剑毫无二致。魏枯雪沉吟片刻,缓缓的解开包裹,其中又有一只精巧的铜匣子,整个匣子像是用精铜一次灌注而成,没有一丝接缝的痕迹,也不带任何花纹,只在匣子正中有一件罗盘似的转盘,一圈一圈的铜环上文字密布,却都是魏枯雪看不懂的。
魏枯雪伸手拨动那件罗盘,罗盘转起来毫无滞涩,他尝试着揭开匣子,匣子却像是用铜汁封死了似的。
“这是西域名匠也里牙思所制造的铜盒,也里牙思曾侍奉贵霜地方的国王,在西域有‘火者’的称号。”不花剌解释,“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当年斡难河边的先祖所捡到的神物,后来被供奉在宫中,单辟一间宫室,称为‘铁神殿’。可是这件东西令人畏惧远超过令人崇敬,忽必烈汗于是请也里牙思打造了这个铜盒,用来封禁它。而历代只有钦天监中最聪慧的官员,才得明白打开铜盒的手段,研究一下这张铁面。”
他缓缓地把手按在转盘上,他的手纤细修长,五指按在转盘不同的地方。手势微微旋转,诸圈铜环随之一起转动。不花剌收回了手,可是铜环尤自转动不休,隐隐约约有齿轮咬合又分开的声音。
魏枯雪微一皱眉,天僧神色肃然,两个人不约而同离座退了一步。
铜环停止旋转的一刻,忽然从匣子中心弹了起来,盒子打开了。
“西域机关巧术,名不虚传,这只盒子,想必也用尽了苦心。”魏枯雪赞叹。
“这只匣子曾用圣徒之血洗过,穷尽也里牙思火者毕生,这样的匣子也只造出一只。”不花剌微微闭目凝神,伸手进铜匣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铜匣里面似乎满是灰烬,拿出来的时候一阵烟尘扑鼻。不花剌手中,是一张铁色的假面。魏枯雪和天僧不顾灰尘,凑上去细看。那件铁面似乎是生铁铸造,可又经过高温熔化,表面坑坑洼洼,半边扭曲变形。上面看不到任何花纹以辨认这件东西的来历,只怕即使原来有花纹,也在高温中化去了。
“皇帝坠落了尘埃,像是天鹅被拔去了翅膀,他向着西方奔跑而燃烧,他的铁面熔化剥落。”魏枯雪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