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庄子》所谓“山无蹊隧,泽无舟梁”。[《马蹄篇》]其后,田间有阡陌,其较宽平者为驰道。国中之道路,大约宽广。
交通上利用牛马之力,但皆乘车,牛车曰大车,马车曰小车。[《论语·为政》:“子曰: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集解》:“包曰:大车,牛车;小车,驷马车。”]战车亦用马。以人推挽者曰辇,甚大,用人甚多。[《周官》乡师云:“大军旅会同,正治其徒役,与其輂辇。”《注》云:“輂驾马,辇人挽行,所以载任器也。止以为藩营。《司马法》曰:夏后氏谓辇曰余车,殷曰胡奴车,周曰辎辇。辇,一斧、一斤、一凿、一梩、一锄,周辇加二版二筑。”又曰夏后氏二十人而辇,殷十八人而辇,周十五人而辇。案《春官》巾车,“王后之五路”有辇车。《注》云:“为辁轮,人换之而行。”又服车五乘,士乘栈车,庶人乘役车。《注》但云:役车方箱,可载任器以共役,与栈车皆不言为人挽。而《诗》“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毛传》云:“栈车,役车也。”《笺》云:“狐草行草止,故以比栈车、辇者。”一似栈车、役车,皆以人挽行者,盖役车既可驾马,又可人挽行;既可乘坐,亦可供役;而栈车、役车同为无饰,故二者又可通名也。《说文》“辇,挽车也,从车伴,在车前,引之也。”伴训并行,盖二人挽之,抑或一推一挽。《司马法》所言,乃行军时制,寻常役车,固不必如是其大也。]
有驿以传命。[其初盖以便人行,后因其节级运送,人畜不劳,而其至可速,乃因之以传命。《说文》传、遽互训,而《管子·大匡》言,三十里置遽委,有司职之,若宿者,令人养其马,食其委,是其征也。驿有车有骑。]报信之方法更速者为烽火。(古烽火之制,见《史记·周本纪》末,《索隐》但说烽火似互讹。[《周本纪》:“幽王为熢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熢火。”])
开辟渐及山地,乃渐骑马。[顾亭林《日知录》论骑射之始云:“春秋之世,戎、翟杂居中夏者,大抵皆在山谷之间,兵车之所不至。齐桓、晋文仅攘而却之,不能深入其地者,用车故也。中行穆子之败翟于大卤,得之毁车崇卒;而知伯欲伐仇犹,遗之大钟,以开其道,其不利于车可知,势不得不变而为骑。骑射,所以便山谷也。胡服,所以便骑射也。”虽论军事,而交通从可见焉。]
最古刳木为舟(独木舟),后能用箄、筏(桴),至能斫木成板,再加联合,则有今之舟。[舟之兴,盖始于浮木,《庄子·逍遥游》曰:“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释文》引司马云:“樽如酒器,缚之于身,浮于江湖,可以自渡。”此盖最古之法。稍后,则知刳木。《淮南子·说山》曰:“古人见窾木浮而知舟。”《诗》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疏》云:“《易》曰:利涉大川,乘木舟虚。《注》曰:舟谓木板,如今船,空大木为之,曰虚。即古又名曰虚,总名皆曰舟。”案《诗》所谓方,即《淮南子》所谓方版,乃后世之筏,不足以当舟。虚则其所谓窬木,而亦即《易》所谓刳木也。舟之始,盖仅如此,能方版而为筏,技已稍精,知造舟则更进矣。]
桥,大约多木桥,水浅时为之。水阔者用船连接而渡,所谓“造舟为梁”,即后世之浮桥也。[宋陆放翁有句曰:“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既能浮木以渡水,则亦能架木以为桥。《说文》:“榷,水上横木,所以渡者”是也。其字亦作杠。《孟子》曰:“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梁与杠字并从木,盖亦架木为之。《尔雅》曰:“石杠谓之徛。”则后来更用石也。《郭注》云:“聚石水中,以为步渡。”盖未能为桥时,又有此法。]
水路的交通,南方较北方为发达。试观《左传》,北方用船运漕,只“泛舟之役”一次。(秦输晋粟,在僖公时。[十三年])南方吴、楚沿江屡有水战。末年,吴徐承又以舟师自海伐齐,(哀公时。[十年,《左氏》])[越王勾践亦命范蠡、后庸率师沿海溯淮,以绝吴路。(《国语·吴语》)]则不徒内河,并及缘海矣。又吴“沟通江、淮”,即今淮南运河也。[《史记·河渠书》云:“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菑、济之间。于蜀,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引舟,有余则用溉浸,百姓飨其利。”《左氏》昭公九年:“吴城邗,沟通江、淮。”《吴语》:夫差“起师北征,阙为深沟,通于商、鲁之间。北属之沂,西属之济,以会晋公午于黄池”。盖自江至河,水道几于纵横交贯矣。果谁所为不可知,而其较大之工程,明见记载者,为徐偃王、吴夫差。]故知水道之发达,必始于南,而南方古史传者甚少,故中国水道交通之发达史不详。
《禹贡》九州入贡,皆有水道,盖战国时情形。
行路歇宿之处,古皆官营,其制略见《周礼》。[《周礼》野庐氏,“比国郊及野之道路宿息井树。”遗人,“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君、大夫等至他国,或有他预备之馆舍,或即供宿其贵族之家,所谓馆于某氏也。《觐礼》:“天子有赐舍。”《曾子问》曰:“卿大夫之家曰私馆,公馆与公所为曰公馆。”《觐礼》又曰:“卿馆于大夫,大夫馆于士,士馆于工商。”盖无特设之客舍,故各就其家馆之。民间往来,亦当如是。]公家经营之歇宿,平民本亦可止息,观汉世之亭,犹官民公用可知。但行路多,势难遍给,于是有民营之逆旅,其事略见《商君书》。至后世则虽欲官营,而不可得矣,见《晋书·潘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