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州县亲民札
贺长龄
江宁布政使司为申明职守、剀切晓谕事、照得州曰知州、县曰知县、今该州县果能于所属情形纤悉毕知乎、 国家设官众矣、而州县独曰亲民、今该州县果能与民相亲乎、夫政必因地以施行、不知则何以行、且恐贸然以行、而扞格愈甚矣、事必及之而后知、不及则何由知、即或略有所知、而隔膜已多矣、然则欲致其知、必先亲民、而诚欲亲民、则必日坐堂皇、躬阡陌而后可、夫堂皇者政事之所出、而阡陌者政事之所讫也、民之赴诉必于大堂、此官与民相见之地、特恐深居简出、则小民欲诉无门、吏胥即从中舞弊、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壅蔽之害、何可胜言、微独有不能诉也、或诉矣而不即审、审矣而不即结、大则荡产倾家、小亦废时失业即使曲直分明、已守候之为苦、若复是非颠倒、更屈抑之难堪、在本人固濒死奚辞、而邻证尤无辜受累、若州县肯日坐大堂、则小民又安有此害、大堂乃万目圜之地、如果谳讯明允、则断结一案、不独两造惬服、即观者亦无不倾心、是折服不仅一案之人、后有讼事、俱可迎刃而解、更能于断结之后、将案情之曲直是非、反复譬晓、则言尤易入、而令易行、是不拖累者即所以为养、而善晓谕者者即所以为教、但能勤坐大堂、便已百废俱举、果以民事为心、则亦何惮而不为也、然此特有事入城者、始得见官、而终老乡里之编氓、仍不识本官之声音笑貌为何、似而官民之情仍不通、则犹未能举斯民而亲之、即未能举一州一县而尽知之也、其尤必躬阡陌乎、州县之地小或百余里、大亦不过数百里、画东西南北为四乡、每月必到一乡、四阅月而一、竟岁即可三、即或有事不能时历、一岁之中、总可再、诚能轻骑减从、以父母自任、而以子弟视其民、民之亲之未有不如父母者也、至于民皆父母其官、则复何情不输、何事不办、由此而察情形以为措施、则措施无不当也、时询疾苦以为补救、则补救无不周也、因事而宣讲 圣谕、必指其敝俗以为戒、则教化易行也、随地而抽查保甲、必不使奸宄之或容、则稽察易密也、举凡贼盗地棍及一切习教结会、唆讼窝赌窝娼之类、咸凛然于本官之耳目甚近、而又不时下乡、则必无敢托足其境、且将革面自新矣、或有小争讼即可立予集讯、而民不必入城矣、或钱粮疲抗、即可摘传欠户、立加惩处而、输将无敢后矣、是州县但能时阡陌、与民相亲、则听断缉捕、抚字催科、以及教养、保甲诸善政、无一不举、果以民事为心、则亦何惮而不为也、而其要不外一勤、而勤又必由于寡嗜好、诚使一意趋公、更复何暇旁骛、始或不无勉强、久且习而忘疲、行见名登上考、誉满神君、州县之乐无大于是矣、而或且诿曰无暇、夫今日当事诸大吏、惟讲公事、不喜趋承、苟无要事商、虽衙门可以不上、何有于省门之仆仆、何有于迎迭之劳劳、是今日乃聚精会神、努力做好官之时也、该州县其各立堂事、按月据实报、以备查核、所冀共图实效、幸勿徒托空言、若知府直隶州之于所属、亦宜于因公过境之时、虚衷采访、屏驺从以毋扰稽、政事之所宜、藉查吏而亲民、即亲民以察吏、与情之向背、官声之优劣也、牒诉之稀繁、治具之修废也、轩所经必励勤而警惰、风声所树、自吏畏而民怀、此乃平近切实之事、非迂远难行、倘能持以实心、必克着有成绩、诸寅好其共勉之、毋负本司谆谆至意、特、
整吏治以清政本札
贺长龄
为剀切指示通省牧令居官事宜、以除积习、而清政本事、照得安民之要、察吏为先、本部堂前次抚黔、即闻滇省事甚悉、近复恭承 恩命、任以来、无日不以各属同做好官、报 国爱民为望、及体察近日民风、似不如前此之、总由吏治未能齐心振作、民情无所观感、日以骄肆、古人风草之喻、确乎不易、牧令为亲民之官、果能正己正人矢勤矢慎、斯民莠少良多、其忍负清正廉明之父母官、而甘为恶者曾有几人、查现在各属牧令、尽心爱民者原不乏人、阘冗不职者亦所难免、有一于此、本部堂即无以报 国、惟是遽行参劾心有未安、合亟宣布腹心、为通省牧令申戒、大凡为牧令者、莫谓官卑职小、须时时玩味亲民二字、去贪去惰去奢、最为先务、官吏舞文弄法、科敛民财、固贪之尤、即民间平常词讼、多少得数金、先收带案费、后收结案费、滇省多半贫瘠、所得几何、民间已说此官不清、家丁书役藉官之名、必取数倍、怨尽归官、甚属不值、奸民因此诬陷善良、但欲被告倾家、不必原告理直、且印官不清、则厅官汛弁及乡保人等、皆得欺凌愚懦、有恃无恐、又或因生辰以收分、藉苦差而告帮、民贫且吝、徒檅官声、歌颂勉刊、控告旋至、民将仇官亲于何有、深居高卧、玩视民瘼者、固惰之尤、即如听断缉捕、稍存懈弛、呈词到眼、付之幕宾、数日不批、书役便索买批费、又隔数日无票、书役便索出票费、又隔数日不审、书役便索升堂费、一堂未结、改日再审、又须守候民间原被争执、旧案改为新案、一案添为数案、小案变为大案、愈大则愈难结、遂有拖至十余年者、滇省民情虽悍不刁、其呈词有何难批、虚衷细问、有何难结、事或细微、全家荡尽、命案尤甚、造孽何穷、至于滇省盗贼、原难骤除净尽、然多半系四乡人、一案报官、数日而后出票、差又敛费、始行贼已远去无踪、难免隐匿不报、因之贼胆愈大、盗案日多、民知官不拏贼、见贼亦不追问、贼知官不恤民、稍间又来抢劫、究之贼少民多、官不与民一气、便觉贼多难制、民将弃官亲于何有、纨性成、恣意暴殄、固奢之尤、即如日用起居、不知节俭、僚属亲友家丁差役、从欲媚官、声色裘马肥甘、上有好者、下必有甚、士庶渐染成风、丧祭嫁娶、皆增浮费、滇省瘠缺虽多、而官局面甚侈、再不更改、变本加厉、负债日多、终为民累、民将鄙官亲于何有、
滇省近年气习、尚有甚于此者、或因案需索不遂、立毙杖下、是为既贪且酷、流娼有打洋琴之名、出入公馆衙署、省中候委各员、有公然开睹者、各属在任之员、有官幕家丁同赌者、又或吸食鸦片、暗违禁例、俾昼作夜、阖署瞢腾、是为既惰且昏、纵酒任情、喜怒不时、饮食宴乐、多品相耀、到省之初、无论有缺无缺、有子无子、先置姬妾、嫡庶不分、一到实任、官亲塞署、或兼外嬖、扰乱是非、幸获优缺、债利更、归休无资、遂成寄籍、初为赘、后为鼻祖、伤天害理、相习为常、是为既奢且滥、以上各条、虽不明指其人名、牧令当有见闻、本部堂可曾道着实处、想不言而喻也、本部堂由词垣出为府道、洊历封圻、甚羡各牧令得与民亲、造福最易、似此玩泄、岂不可惜可恨、至在省候委各员、正宜讲求公事、立定脚根、如果清勤、首府县乐得相助、本部堂亦喜其将来实任、定是好官、即令查监查街、名为闲散、也要精神、若如以上各条、岂能望其尽职、官无大小、同受 国恩、并托民命、本部堂求贤若渴、疾恶如仇、闻有好官、喜而不寐、闻有劣迹、恨之甚深、各牧令念本部堂一片苦心、孜孜求治相与湔除积习、力矢清勤、则与本部堂皆同寅之谊、必当随时荐剡、用 国家、倘仍执迷不悟、置若罔闻、则是负 君负民、本部堂岂能姑息自失本心、前此接见各属、业已谆谆训嘱、但恐各牧令未能共晓、除饬各该管上司严密查访外、为此特再推心置腹、反复申戒、务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省候委者、莫莫赌、莫居游戏、留心地方公事、勤当现派差使、多看前贤治谱及例案诸书、得委后幕友有吸、纵酒不明公事者、婉辞慎请、酌量繁简、少带家丁、藉省夫马、亦免冗杂生事、到任后问民疾苦、去其太甚、收呈随到随批、提案随到随审、得暇时察乡里、教民以孝弟驯良及守望相助之法、署中居家、务循伦理、俭约自奉、埽除一切浮华、严察舞弊丁役、课士殷勤、奖励不令出入干预、大略不过如此、已是正本清源、至于因地制官全赖存心做去、难以尽述、总之少一分耗费之才力、即多一分办公之才力、少一分耗费之精神、即多一分办公之精神、言虽浅近、所以移风易俗、答 君父之恩、积子孙之福者、实不外此、果能同心振作、行见吏治日清、民生日厚、本部堂不虚此言、岂非厚幸、若此番申戒之后仍蹈前非、一经发觉、是伤本部堂之心、定予严参、照例惩办、其毋后悔、慎之慎之特饬、
整饬吏治疏
宋邦
为整饬吏治。敬陈管见事。窃维州县为亲民之官。贪廉勤惰。悉为百姓休戚相关。故欲饬吏治。必自州县始。臣不揣愚昧。胪列州县事宜十条。敬为我 皇上陈之。
一兴教化。 政治以教化为本。未有化行俗善而赋税尚烦追呼。奸宄尚难肃清者也。 朝廷立讲约之法。最为化民善政。地方官诚能于讲约时。尽心开导。各就其风俗之弊。切实告诫。庶小民自有兴起之效。且地方之利弊。闾阎之疾苦。与夫农桑水利。赋役保甲。一切事宜。均可于讲约之日。与绅耆悉心讲究。有裨治化非浅。应令各州县举行讲约。务求实际。不得视为具文。
一杜浮收。 近时州县。私自加征尚少其浮收之弊。全在书役之包征包解。盖州县开征。绅富大户。多自行完纳。其余零户。均先将粮串发给书役。由书役逐户征收。往往多方取盈。浮收数倍。刻剥小民。莫此为甚。各州县非不知其弊。恐一经更张。该书役从中把持。百姓完纳。不能踊跃。有误考成。是以相率如此办理。应由督抚严饬各州县。不准将粮串发交书役。该书役如敢把持。立即严办。庶可杜浮收之弊。而小民不致为书役等鱼肉矣。
一清案牍。 命盗重案固当慎重。但一经获案。即须速审。迟则胥役教供。同伙串供。真情难得。而一案人证。俱受拖累。至寻常词讼。尤宜早结。俾两造脱然归去。便可各自营生。每有因细故涉讼。地方官延不审究。拖累无穷者。应令各州县。凡有新旧案件。务当从速迅结。不准积压。并将已结未结缘由。半月详报该管上司一次。以凭稽核。如有逞刁诬告者。并当严究讼师。一并惩办。庶案无留牍。而刁风亦可渐戢矣。
一省徭役。 凡地方有紧要差务。驿站额马。不敷应用。势不得不取用于民间。而奸胥即藉此讹索。往往将民间车马船只。四处查拏。扰及行旅。其实官差不过十之三四。此外均以贿免。民间最为受累。必当严杜骚扰之弊。应由该督抚酌定章程。务期不误要差。而亦不致扰民。转饬各州县遵照办理。
一禁官价。 地方官需用货物。用官价勒买。本干例禁。近时各州县尚有官价陋习。每行设有行头。一遇官差需用等物。悉取诸行头。敛诸铺户。大约较民间市价。不过给予半值。甚至日用细物。亦定有官价。胥役仆从。藉以作奸。用一取十。均所不免。小民藉微利营生。何堪剥削。且居官以廉为本。似此即为黩货之端。应严行申禁。所有地方官需用一切对象。悉照民价置买。违者参处。
一除盗贼。 除盗之法。莫善于保甲。盖编查户口。以十家为一甲。使之联络。互相稽查。最为切近。如十家之中。有窝藏匪类者。该甲长查明。即行报官惩办。倘有外来盗贼。一家有警。则各家合力擒捕。盗贼自无可藏身。而闾阎安矣。应令州县每岁编造户口清册一次。并不时循行四境。晓谕居民。认真查察。毋致有名无实。日久废弛。
一修城池。 筑城浚隍。所以备不虞。平时不修。仓猝何能举办。闻北数省州县城垣最多倾圯。应令该州县设法劝捐修筑完固。向来捐修城工议最轻。并应酌量从优奖励该绅民等。庶可踊跃从事。
一禁赌博。 赌博不特。荒废正业。荡产破家多由于此。产业既尽。别无生理。冻馁交加。往往流为盗贼。地方官必应严禁。如访有聚赌之处。即行挐办。以挽浇风。
一治衙蠹。 蠹役倚势作威。吓诈乡愚是其惯技。甚至庇盗贼以自肥。唆刁讼以渔利。讼师土棍。每恃若辈为护符。应令州县随时访察。能自行惩办者免议。别经发觉者参处。前任衙役后任查出者。量予议。似此庶胥役咸知畏法。而讼师土棍失所依恃。亦可敛戢矣。
一减仆从。 凡仆从过多。访察即难周密。今州县家丁往往多至数十人。稍弛约束。则朦蔽招摇。官民均受其累。应令州县以缺分之繁简。酌仆从之多寡。并须严加约束。不得假以事权。稍有事权。即行惩办。庶衙署整肃。可期弊绝风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