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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经世文编》卷十五吏政一吏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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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吏策

周振业

守令者。生民之所寄。国家之血脉也。部司者。政令之所承。朝廷之耳目也。夫人之一身。必使血脉贯通而耳目清明焉。斯可以康强而无患矣。然血行乎肌理。而所以管摄之者。则存乎脏腑。耳目各有官。而所以主宰之者。则存乎志气。夫督抚者。守令之脏腑也。卿尹者。部司之志气也。而总以效命乎天君。则一以贯之者也。故天君泰然则由脏腑以达于血。由志气以率乎耳目。未有不从令者。然而亦间有不从者。血脉散布之处。不能无燥湿之感焉。耳目运动之余。不能无声色之引焉。此气质之偏。虽天君亦不能禁之。而要所以调其和而反其正者。仍必有道焉。不可以不讲也。今守令部司之选。既不能不循资而进。按格而升。则贤不肖之杂焉者。此未易遽清其源者矣。然守令之贤不肖。既一委之督抚之举劾。则亦不患其杂者。一守令之贤者举。而守令之贤者知劝。则贤者益贤。一守令不肖者劾。而守令之不肖者知惧。则不肖者。亦化而贤。斯亦由脏腑以调血之道也。若夫部司之循资而迁补者。卿尹之举劾。与督抚同。其或由于最荐。或由于保举。亦一人贤而举者若与有荣。一人不肖而若与有辱。则知劝知惧。莫不皆然。此亦由志气以率耳目之道也。故为人君者。不患守令部司之不贤。而在难于督抚卿尹之皆正。今有人焉。脏腑受病而不知。志气昏惰而不检。由是血脉日益乖。耳目日益纵。而饮之药者。顾乃舍其本而治其标。惟血脉之是导。谪其过者。亦且指其外而遗其内。惟耳目之是求。抑亦谬且惑矣。由此言之。知人者。尤御吏之大原。握知人之哲。以慎择督抚卿尹其人而任之。是则养身者息志宁神以安百体之道也欤。

大法小廉论

赵吉士

夫立乎朝廷之上。为天子立纲纪。董百官。均四海。外则为牧伯屏翰以倡其下者。为大臣。其下庶司百执事。以逮郡县之吏。趋走而承事者。为小臣。无大臣。则事权无所归。无小臣。则无以承流而逮下。是故大小相维。内外相辅。以佐天子。以养万民。诚并重也。窃尝论之。古之时为大臣难。为小臣易。洎乎后世则为大臣易。而为小臣难。何以明其然也。古之时。天地初建。人物未宁。大利大害之事。与时而创见。而又有弼教明刑变礼易乐之政随其后。故其时为大臣者。非有神圣之材。如禹皋伊旦。则无以胜其任而底其功。而至于府史胥徒乡遂吏之属。不过奉行成事而已。故其时大臣难而小臣易。后世固无事矣。坐论者主于承奉诏旨。而六官之长。又皆有成法可遵。不劳施为。坐以无事。其在外之大吏。又皆听于六官。非六官之所欲行。则终不能以有所主。故体即崇贵。亦皆以从容坐镇为优。其无可如何者。特吏耳。簿书之赜。期会之繁。考成文纲之密。既已纷扰弗堪。而事之难为者。其长必下于所司。所司以行于外大吏。外大吏又层累而下之。以至于郡县。至郡县而更无可下矣。而又有诛求之不测。毁誉之无凭。瞻顾旁皇。救过不暇。其波及斯民者。吏之余也。一不当而身与名即败。故曰后世之大臣易而小臣难。然则将以吏事责三公乎。将使庶司皆出入讽议。郡县尽假便宜乎。是又不然。天下既平之日。不患不能变法。而患乎更法而滋弊。不患乎奉法之无才。而患乎有才而不廉。昔曹参守法。民有画一清静之歌。其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赃吏俱不得推择。汉治之隆。由兹而始。诚使为大臣者不以虚文矫饰为能。加以澹泊无欲。正[己](已)率属。苞苴必绝。举错必公。则守一法即杜一弊。而庶司百执事以逮郡县之吏。贪者知警。而廉者亦不必有善事上官之虑。神明自暇。手足自宽。皆将毕智竭力以尽其职而报 国家矣。又安见大臣之必难而小臣之不易易哉。记曰。大臣法而小臣廉。国之肥也。斯言其至矣夫。

吏议

卢锡晋

民者君之所以立国也。孟子曰。得乎邱民为天子。书曰。安民则惠。黎民怀之。凡君所以宵衣旰食。不自暇逸者。皆为此邦本也。是故圣王重民。然民之散处于天下者。一人不能独理也。则为之设官分职。以任其事。内而宰相部寺台垣百司。外而督抚藩臬监司太守。而后及于州县之有司。夫官至有司亦卑矣。然位尊者与民不亲。其朝夕抚摩吾民如家人父子。近处于一室者。反不若州县吏。是故圣王重吏。吏得其职。则民安。不得其职。则民不安。自督抚而下。丝联绳贯。递相觉察。遇吏有贪酷不法者。既已特疏参处。而又以八法惩戒于大计之年。宜皆奉职惟谨。乃其惠爱之及于下者何少也。此无他。责之太烦。役之太贱。处之太褒。澄之太清。凡吏职之所欲尽而不得者。皆坐此四者之故。古者任人择其能。量其才。而后使之。善理刑者不闻其兼明农。善礼乐者不闻其兼治兵。盖皋益夔稷。皆大圣人也。犹且终身一官而不迁。况如今日之士者哉。且士治一经。则乡考者录之以举于礼部。而试于 大廷。夫岂不欲六经之兼通。以为人各有能不能。不可强责焉。及至出宰一邑。则百务萃之。彼诚竭力于钱谷刑名教养抚字。亦可谓能矣。若夫盗贼截。或来自数百里之外。而适发于其地。吏不能必其无也。不幸而一有之。虽其治至于夜不闭户。道不拾遗。亦无救于参罚降革矣。无乃取之者恕。而用之者刻邪。愚谓宜专其事于防汛之武弁。则彼不得有所推诿。而于游巡以虚糜县官之金钱。其有警而有司不通报上官者罪之。如此则吏不敢迁就隐匿以顾情面。而防守者不得不尽力擒获以求无过。彼盗贼闻之亦将不犯其所难。今以此分其罪于吏。而防守者反得以有名无实之兵。为影射之弊。博弈饮酒。以坐待文吏之捕缉。为吏者方役役于风影之不可知。尚何暇于民之疾苦。即云盘根错节。以别利器。然人之才力。岂能尽如虞诩。故曰责之太烦以分其心者此也。曩时邮驿之政尝以驿丞领之。彼单司一事则力专而勤。又出身于三考。凡刍牧之事。往来接送之劳攘。固非其所难也。今惟大镇荒堡。仅存其官。其余皆归并于州县。僻邑犹可支持。若一当冲繁孔道。则皇华往返。日无宁晷。而索诈怒詈。使人忿恨于心而无可奈何。虽功令有直申兵部之例。然谁敢冒险以获罪于钦差之贵臣。与亲临之上官哉。士惟有气节。而后可用。而赏之而知所劝。罚之而知所惩者。气为之也。以驿务程其优劣。既已困顿而揉靡之。而又贻以赔累应付之苦。欲其不扣刻刍牧而横敛于民。以救其急。其势固有所不能也。故曰役之太贱以沮其气者此也。 国家欲程士以清谨之节。必先养其羞恶之良。士方为诸生时。上所以养之甚有礼也。择其学行兼优者。廪而饩焉。间有不肖。则使学官教之。教而不从。然后夏楚随之。为有司者不得擅行其笞辱。有大官行县。则拱立路侧。一揖而退。其培植廉耻。如此之厚。夫是以士之贤者。莫不高自期许。不屑为一切卑污之行。及至出身作吏。则人莫不戒曰。官不同于士也。士如处女。官如新妇然。愚以为新妇之敬其舅姑。是理所当然也。彼舅姑岂欲以不堪者丧其耻哉。夫设大官以辖其属。不过欲察贤否。公荐劾。使不敢肆然于民上而已。亦岂尝令彼奴视之。道路邮亭。众目观望之地。直听其朝服膝行。踞不为让。甚至大官之仆隶。亦厉声斥骂之。呜呼。亦亵甚矣。为吏者始犹怒于心。久则相与安之。又久则相与赂之。夫如是而向之耻心既已丧失无余。于是并其所不屑为者。或不幸而为之。尚欲求其廉。不可得也。且奴颜婢膝之人。何以居民上哉。此所谓处之太褒以变其守者也。

书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汉宣帝曰。小吏勤事而俸薄。欲其无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以上俸什五。宋内外官吏普给职田。凡此者。以为吾先使之俛仰无忧。然后责以为善而罚其不善。故人之从之也易。今 朝廷之于吏。非无俸也。其于各役。非无工银也。计一县所费。岁不下五六百两。不可谓不厚。然相传为大吏者。因其库有缺额。故累年檄令捐补。有自除授至升黜。未得蒙升斗者。 朝廷岂意其如此哉。夫吏即贤。亦岂能不谋其生。或贤者犹能不至于大贪耳。然百不得其一二也。且非但无禄而已。其陋弊相沿。至较其所治之大小。分定数目。以献于一岁之节辰者五。谓之曰规礼。大数之外。以小数与其亲幸之仆人。谓之曰门包。小数之外。又与其传禀之蠹役。谓之曰茶仪。自太守以上皆取之州县。以转相馈送。至于州县之官。复有何项可取。若是而尚能毫发不累其民。愚以为非陶朱猗顿之富。其势不能也。今吏取于民而上司虽知而不能禁者一。役取于民而吏虽知而不能禁者百。其一者条银之火耗是也。上下习闻。不以为怪。于是乎加一者为良吏。甚者明加其一。而阴索其二三不等。不然者。馈送之资。何所出也。是故阳禁而阴容之。能以所得之半赂上官。则横行而不败矣。若夫役之取于民。而以百计者。约略之词也。其实不可测算。彼其人大抵多无赖之徒。役之而不养之。则必至以法为弊薮。不养而又欲严治之。则有逃焉已耳。夫吏畏其尽逃。是以至于不能禁。然则民安得不穷。此所谓澄之太清以甚其贪者也。今夫富人之养婴儿也。既已托于乳媪。则必洁其衣。丰其食。使专志于调携保抱。又宠异之。不与仆妾等。而后可望其爱吾之所托。若命以井臼烹宰。而贱恶冻馁之。乃欲其爱婴儿。若母子之相依。此大惑也。是故天下之安危系乎民。民之休戚系乎吏。故曰亲民之官。莫如县令。知所以重之。则能尽其职。而循良之效可睹。夫如是而吏有害民者。虽诛之而无怨矣。

正体论

卢锡晋

三代以前。分天下之民于公侯伯子男。故诸侯者为天子治民者也。大夫于诸侯。士则于大夫。是以亲民者天下之重任也。故尊之。凡以见治乱之所由分。必先于民。而其体不可以不正也。及至后世。仅存五等之名。以待战功。食邑不治事。而以民之安危。责于州县之吏。是吏所任。乃古诸侯事也。为上者恐其不能治吾民也。于是立之大吏。以廉其贤不贤而纠举之。号虽大夫。其尊比于诸侯。而亲民者。位不过中士大夫之间。大吏以其分之卑也。往往倨侮于其上。暴慢恣睢。不能体 朝廷察吏安民之意。有事行县。吏朝服待境上。望尘长跪。而大吏不少假以辞色礼貌。甚至仆隶贱人。皆得肆其叱辱。以饱其欲,部民观之。皆有轻吏之心。吏即有读书怀古。求尚其志于夙昔者。挫辱既久。亦皆愧沮消磨。不足以自振。甚非所以养士气而厉廉耻也。夫迎送上官。与朝服请谒。功令所禁。亦大吏之所饬行也。吏因其折辱之既久。则有犯令尝试以为容悦者。大吏心喜其尊己。不肯明正其非。以言奉法而行乖焉。故凡体统之大坏者。皆非其定制为之。由于大吏之不能奉行焉耳。古之为士者。始见国君必答拜之。曲礼曰。君于士不答拜也。此言其朝见之常礼也。然非其臣则答拜矣。大夫于其士。虽贱必答拜矣。故又曰。凡非吊丧。非见国君。无不答拜者。夫大夫不敢直受士拜。何也。解之者以为忧其嫌于国君也。今吏职虽卑。其实与大吏同为天子之命吏。故吏尊大吏。拱揖受约束可也。狼藉无状。听其参处可也。度 朝廷设官而令其大小相属不过如是而止。乃今处以不堪。使淟涊无耻于众目观瞻之地。使其气已委靡。而尚欲知所自重。以特立独行。而成其素志焉。亦已难矣。且独不惧其嫌于君哉。陶元亮不为五斗折腰。弃官而去彭泽。彼所谓折腰者。仅如今之长揖。未至稽首通逵。若彼其甚也。然今无挂冠之例。虽有志者。亦不过因仍苟且。以幸其无过而得迁。其不肖者。必且蒙面贸行。无所不至。然则遇尧舜之君。而天下犹有不安之民者。吏体不正故也。体亵则人之自待者轻。自轻则襟怀卑陋。卑陋则任事不勇而持守不坚。任事不勇持守不坚则民不被其泽。为大吏者诚当念其责任之重且大。而为之力正其体也。呜呼。以大将军之庭。而有不拜之汲黯。此岂独汲黯之美而已乎。

守令

阎若璩

今天下守令之苦。何其甚也。苟不知犹当有以察之。而况其彰彰者乎。夫以 朝廷日夜所拊循之民。而寄之于守令。铨部多方所简拔之才。而后任之为守令。而乃使之居于民上。皇皇然但知避罪。而不肯立功。但知奉上。而不肯恤下。一有恤下立功之心。而遂不终日而使去。于是守令之苦已极。而待治于守令者之苦。益复可知。如是而犹以为天下已安已治者。吾未之信也。今言守令者。必曰禄薄不足以养廉。权轻不足以行志。迁速不足以成功。吾即问之。必如汉光武之增秩。宋艺祖之益俸。而后吏无内顾之忧。以乐就吾职。此可得之事乎。必如汉制。令之上止二千石。二千石之上止刺史。一切以便宜从事。无复得而侵挠之者。此可得之事乎。又必如汉之居官者长子孙。少亦不下十余年。即有报政于天子。而赐之玺书。以复其任焉。此可得之事乎。不可得而守令之苦如故。即可得而守令之苦犹如故也。何也。守令之苦在考成。而考成之苦在催科。昔之设官也以抚字。而催科次之。今之课吏也以催科。而抚字不问焉。夫府曰知府。县曰知县。谓其于一府之事。与一县之事。无所不当知也。今则谓之知一府之钱谷而已矣。知一县之钱谷而[己](已)矣。有为守而敢县不得催科如赵者乎。有为令而敢诣府请宽限如卢坦者乎。但见其戴星而出。秉烛而咨者。为钱谷也。文簿钩校于其前。鞭棰纷飞于其下者。为钱谷也。夫现任之钱谷无论已。而并前官之所逋。与前官之前之所逋。而并萃于一人。是以一人而兼数人之责也。抑今岁之钱谷无论已。而并累年之所欠。与来年之所预借。而并征于一时。是以一时而兼数年之事也。此即若救火扬沸。如古之严酷者之所为。吾犹恐不足胜其任而愉快。而况犹是一手一足之守令乎。愚闻革弊者必追者弊之所由始。立法者必思其法之所由变,尝上下数十年间。而知獘之始与法之变。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明之季世也。当崇祯之四年冬。考天下有司。先核在任之税粮。于是不问抚字。专于催科。而法制一变。而明亦遂不可为矣。我 国家定鼎以来。以财用为急。沿其法而未改。曰。是明之固然者也。而不知其流弊已二十余年矣。尝观汉宣帝号称综核名实。人莫敢欺。独于伪增户口之王成。下诏褒之。自是俗吏。争为虚名以应上。而传至章帝。已百余年。犹厌苦俗吏缘饰外貌也。夫一事之善。不旋踵而或变。而一事之害。遂至蔓延于无穷。则人主之举动如此者。盖不可不慎也。我  皇上诚能鉴明之所以失。而即知明之所以得。厘明未之陋规。而即复明初之善制。则不过一反掌之间。而吏治民生。已蒸蒸然起矣。议者必以国用为言。夫十八年前之钱谷。不为少矣。我  皇上以轸念民瘼。遂尽蠲而去之。国用亦未尝不足。独奈何踵明末之陋规。而遂莫知变计也哉。果能变计矣。然后精选铨曹以清守令之始。慎择督抚以厉守令之终。由是而大法小廉。共修职业。吏治不远追乎两汉之盛者。未之有也。善乎朱子知潭州上封事曰。安民系守令贤否。而本源则在朝廷。故愚以为今日之事亦在 朝廷而已矣。

为政

唐甄

达良辅抚山西。武乡知县见。良辅曰。武乡之民如何。对曰。有生色矣。良辅曰。尔欺我哉。吾使人观于武乡。有女子而无者矣。女子而无。武乡之民。其何以堪矣。平阳知府见。良辅曰。平阳之为县者孰贤孰不肖。知府举数人以对。良辅怒曰。百姓之所谓贤者。尔之所谓不肖者也。百姓之所谓不肖者。尔之所谓贤者也。尔不可以为三十四城之长。劾而去之。当是之时,财贿不行。私馈虽不绝于府。无有以匹帛方物入二司之门者。良辅之所食。日不过肉三斤蔬一筐。观其让武乡之言。可不谓仁乎。观其察远县之贤不肖。而不任耳目于知府。可不谓明乎。己不受财贿。吏亦不敢受。可不谓清乎。清且明。明且仁。宜山西之大治矣。而卒不见山西之小治者何也。不知为政故也。请假其事以明为政之道。武乡知县见良辅云然。且曰。吾与子约三年之内。必使子之民人有数。武乡知县。必曰愿受教。良辅则曰。武乡之士虽瘠。亦必生也。武乡之民虽贫。亦有力也。以人之力。尽士之生。谁谢不能。子归而行。四境之内。棉桑树牧省宜时作。尺士不弃于山。寸壤不弃于谷。勿以文示。身往劝之。必期就子之功。于是月观其举。岁察其利。上计之日。舍是不以行进退焉。平阳知府当逐。易知府见。以教武乡者教之。督诸县棉桑树牧。举而不废与同功。堕而不举与同罪。是县一其赏一其罚。而府三十四其赏三十四其罚也。敢不尽心。山西之地。五府百州县。方数十里。不病其广也。县察其乡。旬一之。府察其县。月一之。巡抚肆察。时一之。举数千里之内。转相贯属。视听指使如在一室。奚啻山西哉。宰制四海有余矣。此为政之大略也。唐子曰。近代之政。亦尧舜之政也。曰三载考绩。曷尝不考绩乎。曰敷奏以言亦求言也。曰明试以功。亦论功也。以治天下而卒莫能治者。其故何也。昔者尧之命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毋俾四海困穷。舜承斯命以摄位。朝诸侯。命众职。明天时。修庶政。兴礼乐。除凶慝。咸底于绩。尧知其能救困穷之民也。乃授之以天下。其举事任职虽多。不过使民不困穷而已。困穷之民。祖不得有其孙。父不得有其子。死丧不葬。祭食无烹。兄弟仇。夫妻离散。当是之时。民何以为民。君何以为君。是知尧舜之道非异。尽于命舜之言矣。昔者唐子为长子知县。将见都御史达良辅。赋役传刍备诵之以待难也。都御史不问。而问武乡知县。其问武乡知县之言。善言也。惜哉未知为政也。唐子曰。古之贤君。举贤以图治。论功以举贤。养民以论功。足食以养民。虽官有百职。职有百务。要归于养民。上非是不以行赏。下非是不以效治。后世则不然。举良吏而拔之高位。既显荣而去矣。观其境肉冻饿僵死犹昔也。豕食丐衣犹昔也。田野荒莽犹昔也。庐舍倾圯犹昔也。彼显荣之举奚为乎。为其廉乎。廉而不能养民。其去贪吏几何。为其才乎。才而不能养民。其去酷吏几何。爱赤子者必为之择乳母。勤谨不懈。得主母之欢心。可谓良乳母矣。然而无乳以饿其子。是可谓之良乳母乎。廉才之吏而不能救民之饥饿。犹乳母而无乳者也。是可谓之良吏乎。廉者必使民俭以丰财。才者必使民勤以厚利。举廉举才。必以丰财厚利为征。若廉止于洁身。才止于决事。显名厚实归于[己](已)。幽忧隐痛伏于民。在尧舜之世。议功论罪。当受殃民之诛者也。安得罔上而受赏哉。 朝廷行政。臣从政。未有行左而从古者。上不以富民为功。而欲吏以富民为务。岂可得乎。为治不以富民为功。而欲幸致太平。是适燕而马首南指者也。虽有皋陶稷契之才。去治愈远矣。唐子尝语人曰。天下之官。皆弃民之官。天下之事。皆弃民之事。是举天下之父兄子弟。尽推之于沟壑也。欲治得乎。天下之官。皆养民之官。天下之事。皆养民之事。是竭君臣之耳目心思。而并注之于匹夫匹妇也。欲不治得乎。诚能以是为政。三年必效。五年必治。十年必富。风俗必厚。讼狱必空。灾祲必消。麟凤必至。或曰。子文士也。文其言焉而已。唐子曰。吾之言如食必饱。如衣必暖。用吾之言三年不效。五年不治。十年不富。风俗不厚。讼狱不空。灾祲不消。麟凤不至。则是仁民之政无用于天下矣。何子之不达也。

曹参论

杨绳武

西汉贤相首数萧曹。曹参相业无所表见。惟当去齐时。传称其属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慎无扰也。其事至庸近琐屑。而以为治道无大于此。疑其言之过。然吾观汉初论治。大率以清静不扰者为尚。故文景断狱。岁不过数十。此即无扰狱市之意。而后之论者。以为与成康比烈。则参之为治可知已。孝武之世。此意寖失。用张禹减宣杜周王温舒诸人。以惨急刻深为九卿。行见知腹诽法。而狱始扰矣。用东郭咸阳桑宏羊孔仅为大农丞。莞盐铁船算立均输平准法。而市始扰矣。用杨可纵告缗令籍民钱财物以亿万计。田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无不破。而狱与市互扰矣。当是时法令如牛毛。言利事析秋毫。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论者谓汉治之衰。实由于此。至是而后。叹曹参无扰狱市之言。治果无有大于此也。传又称参为汉相。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觏若画一。曹参继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静。民以宁壹。夫萧何佐高帝定天下。奔走戎马之间。日不暇给。其所定律令。非若周公官礼。为万世不可易之制作也。而参守之勿失。其效犹如此。大抵国家成法。当祖宗创建之初。其节目必疏阔。而无苛细刻薄之条。其课效必从容。而无督责旦夕之事。后世英锐之主。喜事之臣。奋其私智。菲薄前人。以祖宗为不足法。思欲更而张之。而其弊乃百出而不可救。宋熙宁中王安石用新法。为青苗均田雇役数事。附会周礼。其名甚美。而其实不便于民。当时与安石忤者。悉目为阻挠而斥逐之。于是自太祖太宗以来。六七世相承之良法美意。荡然无存。而百余年休养生息之天下。靡然骚动。不一再传遂贻靖康之祸。由此观之。变祖宗之成法者。其弊不极于败家亡国不止也。乌虖。可不惧哉。夫观于安石之变法为宋之所以亡。则知曹参之守法为汉之所以兴。较然矣。世之愿治者。诚举曹参治齐治汉之遗意而推行之。毋以迂疏疲驽而不足为。则几矣。

论人材疏雍正四年

鄂尔泰

窃惟 国家政治。只有理财一大事。田赋兵车刑名教化。均待理于此。财不得理。则诸事不振。故孔子不讳言财。曰有大道。本诸絜矩。而财非人不理。人非用不得理。故为政在人。人存政举。归诸修身。是用人一事。自大吏以至于一命。皆有其责。而一身之分量等级。庶政之兴废优劣。胥视乎此。未可不勤勤加意者也。独是政有缓急难易。人有强柔短长。用违其材。虽能者亦难以自效。虽贤者亦或致误公。用当其可。即中人亦可以有为。即小人亦每能济事。因材因地因事因时。必官无弃人。斯政无废事。臣昨岁赴都。侍五日。亲聆  天语。以用人为要。以得人为难。推诚布公。虚衷实践。行如日月。天下皆见。小试之则小效。大试之则大效者也。臣跪诵之下。心目洞豁。浮气顿除。深绎熟思。欢忻累日。伏念 国家设官分职。凡以为民耳。但能利民。则宽严水火。皆所以为仁。而劳怨非所恤。如不能利民。则刑名教化。皆足以为病。而廉惠非所居。谬拘臆见。薄务虚名。不以民事为事。不以民心为心。固未有能奏效者。恐廉吏与贪吏罪相等。好事较误事害更大。见小不成。欲速不达。莫之或出此矣。臣仰体  鸿兹。凛遵  宝训。镂心刻骨。敢一饭之偶忘。宣化承流。期三年而报可。但所有是非可否。俱未敢自信。惟有实据所知。不敢略有隐讳。陈请  圣鉴。以申愚悃已耳。除已经奏  闻。及未经亲见人员。不敢冒昧开注外。谨将滇黔大小文武。另开一折。各详注名下。恭呈  御览。伏乞  训示。

论用人疏雍正四年

鄂尔泰

窃臣敬陈所知一折。荷蒙  朱批。治天下惟以用人为本。其余皆枝叶事耳。览汝所论之文武大吏。以至于微弁。就朕所知者。甚合朕意。但朕不过就目前之所见。断不能保其后也。钦此。臣身受  殊知。不忍自弃。虽为 国家得人之义。未敢忘公。而虚明觉照之诚。实难斯信。捧诵  天语。内顾惊惭。臣独何心。敢不益自奋励。凛体终身。至于明试以功。临事经验。信其已往。观其将来。杜窥伺欺饰之源。别庸碌才情之用。敬绎  宝训。目朗心开。此固经权之极则。政事之要枢。觉因材器使之论。犹属后起未为先觉也。恭惟我  皇上至诚至明。无偏无倚。如日在天中。魑魅魍魉。无所逃遁。而寸木小草。均被栽培。若或自避阳和。何由曲施化育。人皆自取。  天本无心。大小臣工。知审所自处矣。臣念可信不可信。原俱在人。而能用不能用。则实由己。忠厚老成而略无材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聪明才智而动出范围者。可用而不可信。 朝廷设官分职。原以济事。非为众人藏身地。但能济事。俱属可用。虽小人亦当惜之教之。但不能济事。俱属无用。即善人亦当移之置之。臣尝对属僚言。贪官之弊易除。清官之弊难除。实缘贪官坏事。人皆怨恨。乐于改正。清官误事。人犹信重。碍即更张也。但有守有才者实难多得。而有才无守之人。驾御稍疏即不用于正。惟能动其良心。制其邪心。使彼熟知利害。渐爱身名。然后可以济事。臣自揣不逮。然不敢不勉。至臣屡奉  恩纶。比儗逾分。一言一字。熟会深思。敬念我  慈父午夜披览时。心驰神依。无以自解。臣复何言。惟益努力勉之而已。

拟请重亲民之官疏乾隆十九年 朝考

纪昀

臣宗道言。臣闻圣人在上。其智可以周天下之务。其心可以通天下之情。而其势不能天下之人。家至户晓以为治。相去者远不相及也。古帝王知其然。故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用以寅亮天工。宣布德意。虽封建郡县。其制屡殊。而臂指相维。事同一致。故生民之命。尝系于亲民之官。而居是官者。其人乃不可以不择。臣伏见五季纷争。民生雕敝。休养生息。莫之或遑。我祖宗诞受天命。混一九州岛。厚泽深仁。今已三世。陛下即位以后。宵衣旰食。百废俱兴。升中告成。于昭万。虽唐虞三代。无以加兹也。而独于亲民之官。若未加意。岂以其卑而忽之耶。夫寸辖制轮。尺枢转关。权之所在。不限大小。封疆大吏。所任不为不重。然衔天子之命。赫然建节钺以临之。百姓视之。仅下天子一等耳。其势愈重。其体愈尊。而于民间休戚之故。愈阔绝而难通。故古之循吏下僚多而大臣少。势使然也。知州通判。其位卑。易控愬也。其势近。易察核也。其所治狭。易周览也。其见民数。易相习也。其资望轻。虽履闾阎问琐屑而不以为亵也。上达下情。下宣上德。是亦天下之辖与枢矣。陛下轻之。毋乃未深计耶。且夫吏治易弛而难张。官方易淆而难澄。一不经心。其弊百出。方今清公守法约[己](已)爱人者。守令之中。岂曰无人。然南山之竹。不揉自直。器车之材。不规自圆。此千百之一二耳。其横者毛鸷搏噬。其贪者溪壑不盈。其谲者巧诈售欺。其懦者昏愦败事。而贵族权门。依势作威者。又错出于其中。一二良吏恐不能补千百人之不及。况此一二人者。无所激劝。亦将随而波靡哉。良由视之太轻。核之不力。势遂至此也。陛下兢兢业业。日有万几。诚不能于铨除之时。一一亲见。然臣窃观周礼之法。论辨官材。掌之大司马。八柄诏王。掌之大冢宰。源流得失。责在大臣。请慎简宰执。责以以人事君之道。委以进贤退不肖之任。于遣任之时。以言语观其才能。以容仪观其德器。虽未必周知心术。而拔十得五。亦足风厉天下。磨砺渐久。庶乎澄清。至于县令以下。虽不当细事烦大臣。亦宜以台谏等官。裁其去取。慎之于始。与治其败露之时。所得所失。相去万里。陛下傥意焉。天下幸甚。

条陈用人三法子

李绂

奏为请停拣选分发之例。宽公罪处分之条。专百官职司之守。以收人材之实用事。窃惟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我  皇上嗣统以来。躬行三年之丧。以立百行之原。朝干夕惕。孜孜图治。举用耆旧。废黜佥壬。取人以身。皇建有极。用人之大本立矣。用人之大纲举牟。顾封疆大吏。犹有一二积习未去。足以为害于用人之法者。臣敢冒昧陈之。  大行皇帝励精图治。辟门吁俊。正途杂途。以至监生生员。无不搜罗。务期野无遗贤。以图天下之治。而督抚诸臣。未知  圣主爱惜人材之盛心。私意揣摩。迎合纷纷。疏请拣选人员分发其地。以备任使。而候选之员。亦藉拣选。侥幸躁进。在科甲则后科可以压前科。在捐纳则后班可以压前班。广奔竞之门。乱铨选之序。及至其地。缺少人多。有候至四五年不得官者。多至羁栖失所。甚无谓也。且人之材质。中人为多。大约听上司为转移而已。其上司贪而[己](已)独廉。上司惰而[己](已)独勤者。百不得一也。其上司廉而[己](已)独贪。上司勤而[己](已)独惰者。亦百不得一焉。而九卿之验看。又不过取办于俄顷。宣陈履历。观其衣冠应对考验。夫以衣冠整齐为贤。是谓公西赤贤于曾参也。其后至于租赁衣冠以应拣选。则衣冠亦不足信矣。以应对敏给为贤。是谓啬夫贤于张释之也。其后至于演习履历以应拣选。则应对亦不足信矣。且虞廷之治。临下以简。而拣选分发。变简为烦。臣任吏部时。月选州县多者五六十人。少亦二三十人。不过月具一疏。而月选之事已毕。至于拣选分发。则一疏变为百疏。每官一员。初至委署试用者有疏。期满实授有疏。繁简冲僻。试用不宜。故为改调以示察吏之勤。又有疏。候补者多。严加澄汰。或改教职。或送回吏部。又有疏。每官用三四疏。举从前一月所选数十人一疏可毕者。今百疏犹不止也。君天下者一日万几。心余于事则可以智周万物。心为事役则丛脞之弊必生。推此一事以例庶政。变少为多。则事为烦。焦劳弥甚。   圣祖皇帝六十余年。从未拣选分发。天下未尝不治。此分发人员之法。断宜停止。以省章奏。以息奔竞。而其它庶政烦荷琐屑者。亦推此意稍为减省。庶几 九重之上。政简心清。静观其大。而生无不在宥矣。且督抚所以必请拣选分发者。残忍严刻。妄参属吏。悬缺多而人员不足用也。我   大行皇帝明于庶物。察于人伦。慎宪省成。率作兴事。  圣人大智。因物付物。行所无事。而督抚之凶愚者。妄意揣摩。以严刻为公。日以参官为事。州县之吏。或一岁半岁而被参。或数月而即逐。或一疏而参十数员。或一疏而参数十员。求其实情。并多枉抑。朝更夕改。人地不习。官无固志。苟且旦暮。至于吏胥。视官若居传舍。即有设施。玩不奉行。其弊若此。岂封疆大臣察吏之法哉。  大行皇帝尝召江抚臣布兰泰。责其残刻。乃有仰体要严之对。   大行皇帝降旨。谓朕闻此言。不觉为之战栗。汗流浃背。朕止令臣下秉公。何尝有要严之意。即命接任抚臣。查其所参属员。逐一申理。  圣心大公。昭如日月。而督抚诸臣。以多参属吏为秉公者。相习成风。至今未已。夫黜陟幽明。治官之典。官苟有罪。安得不参。惟当辨其过故。察其公私。凡贪赃枉法。实有受贿劣迹者。罪虽小而必不可留。凡因公诖误。或迫于不得已。或陷于不及知者。罪虽大而不可辄去。故曰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六计弊吏。以廉为主。故贪赃之吏。刻不可容。人非圣人。不能无过。故宽其处分。乃可有为。宋臣范仲淹谓当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诚以畏避公罪。则无敢任事者。孔子谓观过可以知仁。其论政也。以赦小过与举贤才并称。非赦小过不能举贤才也。今诚酌定处分之法。凡因公诖误。降级革职。俱许留任。三年无过。淮其开复。则居官者勇于任事。而可以收久任之效矣。夫官惟久任。然后事无不习。吏不能欺。初任则敏者亦难周知。久任则拙者亦能自勉。近奉  上谕亦既久任。以虞廷之人守一官。汉世之吏谆谆长子孙。为良法矣。但非立定章程。则秉铨选之职者。不知何以久任。

臣愚以为在京之官。宜令久司一职。在外之官。宜令久任一地。京官任事。莫要于六部。凡主事员外郎中。并由本司升转。升至郎中。果才守兼优。亦加以京堂衔俸。俾令久管本司。他若六科七道。亦由本科本道升转。则人习所事。吏不能欺。而部院之务可得而理矣。至于外官亲民者。莫过府厅州县。贪酷者罪之。庸懦者罢之。才品卓异者特拔之。其余中材。并以九年为考满。州县应升。即升本府佐贰。府佐贰应升。即升本府知府。知府应升。即升本道。虽在中材。久于其地。则察于民情。明于土俗。而循良之治亦可冀矣。若谓地有肥瘠。缺有美恶。则外官既已均与养廉之资。京官如现在户部六科。均其饭食之费。则人无所拣择。久于其职。亦其所乐居矣。夫治天下之道。知人安民。二者而已。而知人尤先于安民。故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贤不可多得。而中材皆可器使。今诚循资格以待中材。赦小过以求后效。专官司以尽职守。则天下多可用之才。天下皆可守之法。即天下无不安之民矣。

省科条以培治本疏康熙九年

御史徐越

臣窃惟风俗人心。实系治平天下之本。有司督抚。则关维持教化之源。恭绎传到礼部  上谕。首及人心风俗。中列致治美政十六条。后以作何训迪劝导。责成各官举行。倘获中外只遵。翕然丕变。即尧舜成康之隆理。不过此也。臣思州县为亲民之官。督抚为率属之长。欲其教化施行。岂可徒恃乎法令。我  皇上培养天下百姓。必先将治有司督抚之法令。宽平省约。使得释其顾虑。宽其拘挛。然后能养其精神。发其材智。尽其实心。以从事于教化之途也。譬如一家之中。父母未有不爱其弟子者。若父母终日多忧多惧。自顾不暇。安能周恤子弟之疾苦。故有司之以贪虐害民者。可以法绳之。而遁法之吏。其烦苦吾民者。则实无可如之何也。何以言之。自考成之法严。而爱百姓之心。自不胜其爱功名之心。而一味催比敲扑。户无宁宇矣。自缉逃之法严。则凡有迹涉可疑。及挟仇诬首。扳连无辜者。尽被搜究矣。自讳盗之法严。而被窃之家。即受失主之累。自缉盗之法严。而捕盗之役。竟成诬良之习矣。诸凡此类。皆由法令太严。遂不惜苛扰地方。以图免过。总之上惟以法令绳有司。而欲有司以教化兴起百姓。此必不得之数也。至于总督巡抚。为 朝廷封疆大臣。正[己](已)率属。察吏安民。是其职掌。乃水旱盗贼。何以销弥。士农工商。何以绥辑。未见有所责成。而终日搜求者。不过此文移之琐屑。日月之迟速。如钱粮则藩司主之。督抚止能稽其侵那加派之弊。至于册籍错误。解色低潮。安能一一经手磨验。而参罚并及之。则何也。刑名则臬司主之。督抚止能察其徇枉贿赂之弊。至于限期违误。律例疑似。一经该部驳改。而参罚又及之。则何也。在处督抚者。详于苛细而略于重大。而为督抚者。则又将任重责大之精神材智。尽耗竭于苛细之中。终日头绪纷纭。料理部件之指摘而不暇给。何暇讲求民间利害之源流。审察官吏才品之优劣。以仰副我  皇上教化百姓之盛心也哉。臣请  部议。课有司则以爱养百姓。使邑中无荒残流离者为上考。其余科条从轻省。俾其游刃有余。多方以行其教化。臣未闻教化大行之邑。而赋税犹烦追呼。奸宄尚难清肃者也。察督抚则以绥靖地方。使水旱不侵。盗贼渐息。官吏澄清。兵民和乐者为称职。其余参罚。各归有司。俾其神闲气定。先端教化之型。徐收教化之效。臣未闻能使属员各奉教化。而犹有丛脞以累上司之参处者也。此即仰体我  皇上以教化为先。不专务法令之意。实先试于有司督抚。于以坐致雍熙。克臻上理。所谓正百官以正万民者。此之谓欤。

请省簿书以课农桑疏乾隆十一年

礼部尚书王安国

臣于本月蒙  圣恩召对。一时冒昧陈奏。以中外簿书太繁。州县官疲于查造登答。无暇课及农桑。胥吏倚法作奸。滋弊转甚。但议及省繁就简。又恐人心即于懈弛。仰祈  皇上教谕部院及督抚大臣。心体察。随事减省。面奉  德音。以教谕未必人人体悉。或致误会。令臣告诸军机房大学士。酌量可行之道。并令臣缮折具奏。臣随至军机房向大学士讷亲张廷玉。敬述  圣旨。退而思之。臣前奏簿书太繁者乃用法之流弊。非立法之本意也。夫立法之本意。所以课功核实而防奸伪也。但用之不善。则本以课功。或因琐细而转致羁迟。本以核实。或不胜烦数而应以具文。本以防奸。乃本病未去而他病丛生。其事不外乎钱谷刑名。其弊莫甚于文书驳核。其源始于内部曹司。其流极乎藩臬州县。甚至州县书役。藩臬掾吏。声气相通。而本官反仰其鼻息。不得已因而用之。以求上下之无阻。欲其决吏胥壅蔽。知小民疾苦。何可得哉。臣愚以为不加分晰而议减省。诚恐不知者妄测  圣意。务为省事。而因以即于懈弛。若指明弊端。剔而去之。使弊去而法行。不惟与苟安玩愒之风不相涉。且于  圣明励精图治之意。实可仰体万一焉。谨以臣所深知者。胪列具奏。如报销钱粮。存与动支。数目不符。向经户部驳查。多有逐案登答。以某事案内先准销若干者。伏思在外动支。无不题咨有案。或以案牍浩繁。户部一时无暇遍查。似可行令督抚。于奏销时。备细声明。户部查对相符。即可准销。至数目之讹舛。或在数两数十两以上。自当照例驳查。若止毫厘以上。数星以下。此不过写算之偶错。似可核明更正。行令于下次奏销时声明。又报销工程。如所开价值。全数含混。浮冒过多。工部自当照例驳查。若一册之内。止一二条不清。似可摘出行令登答。而其余准其开销。不必笼统驳饬。发回全册另造。如所浮开者。畸零无几。似可竟将核减之数行明。而其余准其开销。如此则驳结登答之无益者可省矣。然此犹其易见者也。其最细而不胜举者。莫如抚藩之于州县。一征存而头绪纷如。一动支而项款各别。一兴修而初估复估完工核销详报不一。每详一次。必由府而道而司而督抚。干涉粮盐廪膳兵饷者。更由粮盐两道学政。该管武职。清军同知。粮运通判。每衙门有详文。有书册。有实数册。有印结。有加结。汇于司。而题咨于督抚。未题未咨之先。司府之驳结。已不一而足。或数目之差。仅止分厘。或讹误之处。不过字画。或日月错填。或语句遗落。或序述牌行未及详备。初无关于紧要。但有名可借。皆严驳更改。每驳一次。则申详册结之经由各衙门者。必皆另造申送。至再至三。一案如此。积至数案。有不丛脞困惫者乎。又如命盗案件。犯事失事有报。检验获犯有报。初审覆审有报。至于州县审定。解府解司。苟府司已经审讯。或详阅全招。实有疑窦。驳令再审。亦钦恤重刑之道。乃有幕宾胥吏。逞其私智。略大端而搜枝节。执一隅而全招。虽任意指摘。毫不中情。州县亦必逐条答复。人犯往返。难免拖累。而详验招册之重复增忝。不待言矣。查承审造册。各有程限。一涉迟延。例有降罚。司府既经驳核。即可自脱考成。而州县无所逃避。掾吏有权可操。因而肆为威福。州县功名念切。敢不应其取求。此臣所谓簿书太繁。皆用法之流弊也。伏乞  皇上密谕部院大臣。有如臣所奏户工二部情形者。必期相宜整顿。并  严饬各省督抚。不时稽查。倘司府掾吏。弄权苛驳。积至数案。则提治其掾吏。本官如庇抗违。则分别参奏。务令国家科条法则。不至为舞文作奸者所矫托。官司之精神血脉。不至为贪胥猾吏所驱使。上下衙门明白相承。尽化其疑阻难之。而专心于 国计民生。早作夜思。期自效于职守。于以励其名节。策其奋庸。吏治肃而实效彰。天下吏民。受  皇上之福庇于无既矣。

请除无益条例疏

李之芳

窃惟各衙门政务。纷更失当者固多。而吏部考功事例。尤为害政。有不可不急除者。敢为我  皇上陈之。近年以来。外官参罚处分。日密一日。降级革职。动出意外。是以各官救过不暇。徒务虚文以为弥缝旦夕之计。不能为地方尽心爱民。即罚俸一项。处分较轻。常有任一二载。罚俸五六年。甚至十余年者。官俸有限。即使每年全支。尚不免有忧父母妻子之心。况节年扣罚。则仰给之费。势必取之地方。故贪吏常多而不可禁。夫十两流徙。功令昭然。岂有因其养廉无资。而从宽之理。若法在必行。又未足以服其心。其弊一也。且例之所在。不论贤与不肖。而但绳之以苛急之法。虽廉能之品。一遇小节细故。即不能久安其位。如大选急选。每次出缺。其间以贪庸解任者。十无一二。大率以公事诖误而去之。天下之贤者。不可以多得。安知后来之人。必胜从前之官。迎来送往。其弊二也。况则例纷纭。权总归于胥吏。欲轻则有轻条。欲重则有重拟。即如违限一事。有计月降调之例。有怠缓迟延之例。又有慢上误公之例。又有置若罔闻之例。事同法异。难以枚举。总是多立名色。便于高下其手。其弊三也。有此三弊。则是该部增设事例。秖足以淆乱成法消损人才。其不能有裨吏治明矣。该部虽亦疏请再议。但例外生例。旧习难挽。恐终有负  皇上革除积弊之意。臣乞  特谕部院大臣。将该部见行事例。彻底推究。实实厘定。务使永远可行。其因事之法涉于苛细者。熟议而酌除之。其事迹相同轻重迥异。多设条目致胥吏可借法为奸者。一切删去。诚革弊之一法也。再查   世祖皇帝时旧例。因出缺太频。参罚太密。该部覆准大计处分。循例纠劾。贪酷提问。以至失守城池。迟误军机各官。均应照例议处。不准任外。其余因公事议处等官。但令戴罪供职。合无酌复旧章。省事宁民。此又革弊之一法也。

专差宜减疏

靳辅

臣惟  皇上因在外诸臣。于民生疾苦。不为上闻。 朝廷诏旨。不行下达。废弛驿站。侵冒钱粮。民隐莫申。民冤无诉。于是屡遣在内诸臣访查察究。此  皇上轸念民瘼。惟恐一夫不获其所。是以不得不然也。但 天使之车尘马迹。一经络绎于道途。则闾阎之苍首黔黎。未免嗟咨于草野。在奉差之臣。未尝不以  皇上之心为心。未尝俱有示威掯勒之事。并未尝尽纵家人跟役等。需索地方官也。然往来供应。虽盏酒粒粟。片肉只鸡。尽皆小民膏血。况地方官员。贤能廉介者少。平庸畏事者多。一闻 钦差将至。惟恐有所驳诘。莫不力图要结以悦之。行贿与否。姑置弗论。而饮艮之费。已属不少。上司虽戒之曰。尔无科民。有司亦随答曰。断不妄派。究竟无神输之术也。更值不肖官员。借端多敛。则又不堪言矣。臣愚以为除军机重务。必须口授 庙谟于兵主。确酌商行者。自当专差驰驿。又在外贪官污吏。督抚不行题参。被科道纠参。或旁人告发。并督抚扶同犯法。肆行贪婪之事。亦必须遴选部院能员。秉公确审。无庸置议外。他如整顿驿站。料理军需。查勘海疆。恤刑督赈诸务。似应责成督抚。督抚为封疆大吏。身居八座之尊。位列三台之次。  皇上将数千里地方。数千万百姓。托之绥怀抚治。乃不夙夜黾勉。力报  君恩。将此等分内之事。阘茸贻误。甚至捏冒侵欺。致烦  皇上左顾右虑。另差近臣代理。似此不职之督抚。置之于重典。亦不足惜。然天下督抚。贤愚不同。未必尽皆不肖也。臣请嗣后遇有凡督抚司道不能料理。必须差员之事。自当照旧遣差。其督抚司道能行之事。俱责成督抚司道料理。停其另差。如有贻误生弊等情。即将该督抚司道。立行从重处分。以为大吏溺职之戒。如此庶地方不至因供应而频派扰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