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内苑,非外臣见闻传闻所得梗概;四坛,诸陵,臣庶瞻望焉,罔敢至止。今略所记帝京景物,厥惟游趾攸经、坐谭攸析者。苍莽朝昏[曛]攸至也,近百里而瞻言之;丰碑孤冢攸存也,远千年而凭吊之。粤有僻刹荒荒,家园琐琐,游莫至,至莫传矣,略之。
长安,都秦称也,都燕,非所称也。战国曰燕,金曰燕京,元曰大都,我明而袭古称,奚可哉!我明曰顺天,迄八府而一称之;曰北京,对南京而二称之。今约略古甸服内也,称曰帝京。
纪载有体尔,草则有疏,射则有策。今帝京名篇,而所记山水、园林、刹宇也。若指画经济,娓娓不休,谓其言有伦脊乎?编中如大学之典则,首善书院之讲学,三忠祠之运漕,卢沟桥之河道,嵇山馆之沿习,偶谭及之,用志欣慨,盖不尽不详焉。
翼《顺天府志》而传者,《燕史》(戚伯坚)、《宛署杂记》(沈榜)、《长安客话》(蒋仲舒)、《长安可游记》(宋启明)等。或杂失伦,或讹,或漏,或漫,或俚。兹编人征其始末,事核其有无,博采约修,一新旧观。疑乃传疑,信乃传信,必也。成书有据,碑版今存,虽故老称说,尚慭置焉,况乎东野齐谐,敢为怪邮哉!然而多僻多异,其钟孕洋溢弘远矣。
地从石晋割后,不隶中土六百余年,而辽、金、元递都之,故奇迹异闻,事多三史。编中为表旧事,不尽删削,退夷进夏,深用怃然。
山之名、水之名、寺院家园之名,书土人所习呼,便游者询问也。城九门有赐名,而土人或仍旧呼,则非王制。今悉遵门额,不曰海岱、顺城。惟述金元时语,则仍其称。
西山巨刹,创者半中珰。金碧鳞鳞,区过六百,编所列梵宫,间存创者姓氏,志滥也。晏公一祠,学圣尊儒,大书特书之。
书纪帝京,庙号祖讳,森然维列。故先辈巨公,或称名而冠以官,或称名而冠以籍。僧道隐逸,名不可稽也,俗称之。
昔称古人碑碣,山川眉目。兹地汉、唐、宋碑,存者一二,余所骈列,辽、金、元物也,文字荒芜,仅志岁月,但存碑目,不求原文。存一元碑,夷语可姗故。
是编著作,在叙记间,篇有幅,幅有其首尾,或体致弗合,则亦舍弃旧闻。如报国寺,述游所属目,以成其篇,而他碑记,即不可阑入。按记,英宗周后弟吉祥,幼祝发,昼游市陌,夜宿报国寺伽蓝殿中。英宗忽夜梦伽蓝神来告,后弟今在某所,后梦亦同,即日求得之。然吉祥愿为僧,不可强。乃改报国寺曰大慈仁寺。今西之伽蓝殿,梦所告处也。
编所主者,地也。如汉前将军,玉泉解池,著异甚众,而述止北征一事,事在燕市也。他若文山鄱湖之助战,忠肃武林之兆梦,事不在燕,一无旁及。
闾里习俗,风气关之,语俚事琐,必备必详。盖今昔殊异,日渐淳浇,采风者深思焉。春场附以岁时,弘仁桥附以酬香,高梁桥附以熙游,胡家村附以虫嬉。
名公游纪,为光山泽,要其命笔,则一日偶然之玄对。岁月先后,致人人殊,虽甚鸿篇,不仍不载。
关庙、狄祠等,不录本传,以国史炳然,无烦具述。他惟事隐轶、论淆讹者,务表章而辩白之。
园林寺院,有名称著而骈列以地,如净业寺、莲花庵之附水关,李园、米园之附海淀者。有名称隐而特标著之,如水关之太师圃、卧佛之水尽头者。有昔著今废,犹为指称焉,如高粱桥之极乐寺、玉泉山之功德寺者。
梵宇,亟称十刹海也;园馆,亟称太师圃也;山林薮泽,亟称滴水岩、云水洞也。人工崇饰,非所贵。奕正,燕人也,好游,而游详于燕。刘子,楚客也,好游,而燕中游者五年。是编,奕正摭事,疑者罔滥,信者罔遗;刘子属辞,怪匪撰空,夸匪溢实。
成斯编也良苦。景一未详,裹粮宿舂;事一未详,发箧细括;语一未详,逢襟捉问;字一未详,动色执争。历春徂冬,铢铢緉緉而帙成。
山川记止夷陵,刹宇记止衰盛,令节记止嬉游,园林记止木石,比事属辞,不置一褒,不置一讥。习其读者,不必其知之,言外得之。
志山水古欤,得《水经注》焉。志梵刹古欤,得《洛阳伽蓝记》焉。志熙游古欤,得《武林旧事》焉。杨、周怀音瞻道,其苦也易工,郦子轮周方域,其博也易奥。是编,盛明拜手之扬言,畿郊千里之观听也。枯菀致异,广狭量殊,难矣,难矣。且其布体陈辞,不更蹑向人一步。
周二京,汉两都,非其盛也。我朝两京峙建,方初方盛,猗欤胜矣。《帝京》编成,适与刘子薄游白下,朝游夕述,不揆固陋,将续著《南京景物略》,已属草矣,博物吾友,尚其助予。
景物而追昔游,征后至,则附以诗。编所得诗,五千有奇,本集十有七,碑刻十有一,钞传十有五,秘笥十有二。奕正与刘子,未暇选定,以属周子损。逸四千篇,存千篇有奇。其征诗未至者,俟之。
前记志者,陈诗不备,采诗无择焉。天宁寺之在中州,朝天宫之在金陵,秘魔岩之在五台,文山祠之在江右,忠肃祠之在武林,景异物殊,悉从删汰。
诗因时以次,例也。有因地者,先海淀,而李园,而米园。先瓮山,而耶律墓,而圆静寺。三忠祠,先祠,而通惠河。报国寺,先松,而像,而阁。各有类凡,取便阅者。
燕土著,无论已。流寓,远者数世;客,久者数十年,读斯编也,耳目一惊,未也。吾耳及矣,趾未及,吾阙焉。趾及而事理疑,吾阙焉。若夫非吾阙之,而选胜选事,寡闻又多矣。以语周子,周子曰:未也。先辈之题其地也,匪石不传也,其集也,匪木不传也,传矣,而吾目周之,十有二耳。以语刘子,刘子曰:吾续之,吾续之,吾恶知后且续者之不倍今兹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