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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18吾国吾民》英雄志18吾国吾民(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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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得籼哈哈一笑,正要再说,却听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传来,回头去望,竟有大批少女分花约柳而来,却又是月下老人拉线来了。他满面喜悦,急忙还剑入鞘,道:“不跟你唆了,我又得忙了。”正要朝美女靠近,猛听陈得福大喊道:“大家小心!华山毒剑传人杜得籼出手,脚气冲霄!”

  毒剑机密泄漏,别说月下老人牵了红线,纵使玉皇大帝圣旨眉批,怕也不管用。那杜得籼到也乖觉,忙从衣袋里取出一小锭银子,低声嘱咐:“去找吕家三兄弟玩去,饶过我。”同门目露求恳之色,陈得福则是嘻嘻一笑,当即收下银两,自管蹦跳而去。

  天下事物极必反,一个人若是资质不足,到了谷底之境,却反而能找出一股乐趣来。陈得福每日替师兄弟洗衣洗裤,自也有许多便利,谁长脚癣、谁生癞痢,全华山的机密都在掌握之中。总之金口一开,随时能毁去一整排的玉面少侠。

  “嘿嘿嘿……杀光你们……”陈得福冷笑起来了,也是一辈子见不得别人好,便只在园林里四下穿梭,看同门里谁敢在他面前出双入对,谁的裤档秘密便要公诸于世。

  走走瞧瞧,正搜捕鸳鸯间,忽见地下画了条线儿,弯弯曲曲的,不知有何古怪。陈得福咦了一声,醒起了月下老人的传奇,心中便忖:“有线哪,说不定有什么好的。”他吞了口唾沫,忙沿线跑动,寻觅佳人。穿过了竹林,经过了花草,陈得福跑得气喘吁吁,绕了偌大一圈,惊见自己又跑回了原地。

  陈得福讶道:“圆圈圈?”这扫把福虽然憨厚,却非蠢蛋,已知地下画了个天大的圈圈儿,怕有二十丈直径。他眨了眨眼,不知这线是从何而来。他有意查访明白,便再次沿线来走。这回放慢了脚步,不旋踵,却见到了圆圈圈里头有两条直线,交汇圆周,互做直角。

  陈得福咦了一声,见这两条线聚集一处,各往东北两方而去,不知有何吉凶。他心下纳闷,忙随东边那条直线去跑。这回沿角转进,连奔了四个直角后,却又回到了原地。

  陈得福啊了一声,左顾右盼,醒悟道:“圆中有方,好神奇哪。”

  圆中有方、方中有圆,这八个字像是在哪儿听过。陈得福越想越觉有趣,便兴冲冲地玩了起来,他跺着直线去找,俄顷间,便给他找到一条弯线,循弯线来走,果然又找到了直线,如此反复不休,圆圈越小,里头的方块也越小。他越走越是头晕眼花,咚地一声,脑袋撞着了花树,拧在地下,正要哼哼唧唧地爬起,却听一声低陈叹息。

  “唉……”悲凉的叹气,像是有苦说不出,又像是被毒蛇咬中。陈得福吃了一惊,赶忙从花丛底下探头去看,却见竹林深处坐了名公子爷,瞧服饰正是华山门人。陈得福心中偷笑:“又可以整人了。”正要拿石子去丢,那人恰也转过头来,陈得福把那人的面貌看得明白,不由吃了一惊,忖道:“这人可惹不起。”

  面前的公子爷非但惹不起,尚且不该惹,他便是威震“魁星战五关”大擂台的英雄豪杰,“三达传人”苏颖超。

  元宵花月夜,苏颖超大婚在即,他不去抱琼阁主,却在这儿做什么?陈得福心中纳闷,便悄没声地爬上树,打算查查内情,一会儿也好去找长老密报。

  这一望之下,不由住了。只见竹林四遭已给一只大圆图覆盖,足达二十丈直径。圆中有方,方内连圆,如此反反覆覆、层层叠叠,最后成了一个小圆圈儿,将掌门包在里头。

  从竹林外起算,再至掌门脚下,此地至少有上千个方圆,全以“三达传人”为中心,渐渐开展。陈得福满心骇异:“掌门的病还没好么?”

  一个多月前,掌门在太医院遇上了一名黑衣怪客,两人大打出手后。他便无缘无故病了,从此日夜化圆为方,化方为圆,吓得众长老心慌慌,最后逼得琼阁主南下贵州。看如今已是元宵夜,年过完了,琼阁主也回来了,苏掌门却还在玩着方圆大战。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面前的苏颖超仰望天际,那模样真是一代剑圣,潇洒儒雅。陈得福见得他的仪表,一时满心赞叹,正想合十礼拜,忽见掌门垂下头去,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口唇喃喃间,好似在悲哀什么,又似在发愁什么。陈得福微微一愣,心道:“掌门像是有心事呢?”

  一个人到了苏颖超这个地步,那是什么也不缺了。他长得英俊漂亮,一双眼儿大得像猫,女孩见了他,没有不仰慕的,加上他武功又高,名气又响,却还有什么烦恼呢?默默瞧去,忽见掌门咬住了牙,一瞬间,面颊上滑落了两行泪水,身子前倾,竟然跪倒在地,那纸条则给他狠狠扔到了地下。

  苏掌门双手捧面,跪倒在地,竟已失声痛哭了起来。陈得福大惊失色,心道:“梦翔师叔!”

  华山最惨的故事,便是“梦翔师叔”。他的天资比傅师叔更高,剑法比吕师伯更强,曾被视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不巧的是,华山当时已经有宁不凡了。

  千载难逢的天才出现,百年难得却算什么?梦翔师叔当然不甘心。为了证明他能与不凡师尊平起平坐,他日以继夜的苦练剑法,盼能抢先体悟“三达剑”。结果,在不凡师尊承继大统的那一夜,梦翔师叔呆呆走到大家面前,他身子前倾,跪倒在地,眼泪鼻涕全冒了出来……

  那一夜以后,“梦翔师叔”就走了……他一个人去到飞来峰,再也没有回来过……

  念及门里的伤心往事,陈得福热泪盈眶,他很希望能帮帮掌门,可他不知该怎么做。正想过去,林外呼唤声渐渐靠近,随时都会撞见掌门的苦态。苏颖超跪地垂首,好似斗败的公鸡,一时仗剑拄地,连着喘了几口气,方才勉力起身。

  竹林停下脚步,来了一对小孩儿,约莫十二三岁,却是吕应裳两个小儿子得义、得廉,听他俩一齐喊道:“掌门师兄,国丈在祖师殿等你,请你早些过去。”苏颖超淡淡地道:“这就来了……”苏苏颖超毕竟定力过人,稍稍宁定了心神,便已藏起了心事。他整理了衣衫,脚下却朝地上的图案去擦,好似怕被别人知觉自己的秘密,这才能安心离开。

  掌门走了,竹林里又安静下来了。陈得福躲在树上,回思方才掌门倒地垂泪的模样,心下不由暗暗祈祷:“梦翔师叔,你……你别咒咱们掌门……害他走走上你的路子……”他待三人走远了,便也跳下树来,眼见那字条还给扔在地下,想起这是从掌门手里扔出来的,必是要紧物事,便将之捡起来,日后也好归还。

  手上的字条很是古怪,小小的纸面里水墨纵横,满是奔放之气。看那墨水一横、一泻、一起,像是水流一般,却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陈得福呆呆看着,茫然道:“什么鬼啊?”他见那笔画古怪,仿是扑向万丈深渊的滔滔浊水,瞧来有点怕人。便将之翻转来瞧,这回笔画变了,却活似女人得霓裙云裳,瞧来还会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