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域
汉为渤海郡章武县地,后属静海、武清二县。《畿辅通志》;柳口,在静海县,即杨柳青。《长安客话》云,杨柳青地近丁字沽,四面多植杨柳,故名。于文定慎行诗:“鸣榔凌海月,捩舵破江烟。杨柳青垂驿,蘼芜绿到船。”潘舍人季纬诗:“客路蘼芜绿,人家杨柳青。”按杨柳青之名当是柳口之变称,而美丽之也。
清雍正九年,分河间,顺天两府之地,设立天津府,天津县,杨柳青遂属天津管辖。杨柳青中央一大通衢曰:“大寺胡同”,其东设一盐店,人民食津、武口岸之盐,武即武清也,其西人民食静海口岸之盐,近日盐法尚平,分杨柳青为武清、静海二县也。村之东南隅有所谓“文昌阁”者,阁三层,最上层悬一铜钟,钟之铸字为“雍正初年,武清县”。
杨柳青东抵天津三十里,西抵独流三十里,西北抵王庆坨二十里。
杨柳青、王庆坨两村中间有大柳滩,新村也。才五十余年,骤至数百户,皆济南人,此间耕樵利益,济南人趋之若鹜,将来或连为一大埠也。
河流
卫河,由静海属之独流东来抵杨柳青,西边之碾锤(点校按,字当作坨)嘴地方作一弯曲,始东直行,画村为南北,东边有口子门,地名河又(点校按:字当作汊),作一小曲而南而东,由天津入海河,大概禹之九河故道,卫河亦其一支也。盐河,在村北三里,一名子牙河,一名大清河,滹沱水、漳水、琉璃河、太行山脉东流诸水之所会归,东行入海之尾闾也。
卫河既在村中,有大船渡人。曰义渡,凡三处,以通南北,义渡者,由仁人义士捐款造船以渡行人也。村之商市在河北,於是河南之人晨夕绎络以渡河为寻常,有渡夫日夜司之,不取值。渡夫一人持篙不能司舵,则由渡者代推舵,虽妇人孺子皆娴为之,卫河水性平缓,大风亦无危险。
盐河在村北有二渡口,以通北乡,东口曰白滩寺;西口曰官厅儿,又曰乔山,乔姓者专其利,渡者人取一钱,车马五倍之。盐河之北一里有堤曰中堂堤,李文忠督直时筑,故名,有光绪年石碑一。盐河众水所归,波涛险急,帆船之遇大风而覆者常溺人死。
清代由道光以前,卫河自山东之临清县西南承接运河,故杨柳青为运河所经过。元、明、清三代之运粮,由江浙来者颇有经过之,故实父老传闻,称粮船人员曰“粮船蛮子”,船人就便带南方土产物如瓷器、竹器等,销售於北人,因曰“南货蛮子”。南人有留心於金石古物者,出高价或多方谋取之,北人视为无用之骨董,每曰此货可候南货蛮子,以南货蛮子为能认识宝物也。
盐河上流既多,商贩运输亦交通便利,玻璃河之石顺德广平之陶,获鹿之冶,文安,胜芳、三角淀之鱼虾菱藕等,卖谷者、商旅者皆取道於下以赴天津,而杨柳青人每有西方地名在口角上,如王家口、白沟河等,村人类常道之,因盐河之上流交通也。
卫河水流浑浊,当是浊漳水及黄河参合之,故其泥色红黄,胶粘性多,沿岸为屋者半垂於河滨而不坠,则土性之美也。
盐河水清性又急,每年立秋时,例为涨溢淹禾稼,又不遽退,为害甚烈。
业产
杨柳青有运河及盐河之交通,人民因之多业商,而客於四方,农圃者仅百分之一、二耳。咸、同以后,往新疆者曰“赶大营”,左文襄定新疆之驻兵所在也。其始也多畏其远,而往者少,得利易,其后往者渐多,而得利较难,杨柳青村人往新疆者日积繁多,於是乌鲁木齐之傍有新村,曰“杨柳青”,杨柳青人之所聚居也。农业者率为商客之副业,投资以侔利,非农性也,故农性人绝无而仅有:惟圃者沾体涂足,胼胝於梏(桔)槔之间者,实有老圃性,能工以地近天津无可发展。
豆油公司作豆饼销售於船运,废纸重捞,颇见於土屋墙壁之加垩而晒也,女工之针黹、磕瓜子仁等,勤苦耐劳,为数亦少。出产物除豆饼、豆油外,惟园圃之白菘菜、青萝菔为有名。子牙河渔船,皆非杨柳青人,有蛤蚌可作器饰,鳖甲可入药饵,杨柳青人不屑为之。
旧例,年画是板印而重加描色者,杨柳青出产最名,销售西北方亦多。杨柳青南乡有炒米店者,亦其亚也。近日石印法出.而此业遂凋,尚有灶王、门神像之余波,炒米店雇人写封联,每联一铜钱,穷措大无聊者自磨墨写,捆载相继,裱背后运售西北方。
民气
杨柳青夹居两河间,得其流通畅豁之气,而活泼流动以为性,至其言语声音,亦随之多曲折而明亮。商业之获也丰,故其用之也奢,奢华则轻财,轻财则不吝,於义举不难於慈善。民国前数十年即有“备济社”,施种牛痘,“恤嫠会”周助寡妇诸善事:义学三塾,塾各三、四十人,贫寒之儿童赖以成就,通文能司帐簿者不可胜数。光绪庚子之乱,富绅石次卿者,首倡毁家纾难,杨柳青秋毫无损失,於是风气豪爽相继,而损资公益者接踵相属也。惟趋商谋利之风既兴,读书文学之道遂改,科考废而学校行,尤一致同归於利途,而高尚之士人风化,早已无形消歇矣。
“在理”一门,因禁烟酒之益,颇为昌大,妇女多入之,谓之“二众”,此他处所不及:又天主教堂,始终不容成立,亦他处所不及。
务商者多,则从幼服店法,不饮酒,以故杨柳青人饮酒者少;杨柳青以北之村乡,则十之八九皆沈湎也。
石绅名元士,以庚子之乱,保护乡里功,朝廷奖以四品卿衔,异数也。有大会议,与袁项城分廷抗礼。
其乡科名亦盛闻,有杜子丹太史彤,曾放学差,与赵幼梅师同为尹澄甫孝廉弟子,又刘益斋太史名学谦,曾放试差,与严范老及幼师友善,又郑大令联鹏,为幼师弟子,曾在新疆任县知事多年。
风俗
杨柳青既以商为会归,于是男子趋鹜而为客,年、月不一旋里,妇人操家则女权重,且夫妻反目之事少。女权重则传统在女,女嫁而母家每日送食物以为常,送物者馈舅姑外,私送于女者亦公也。直送女室,女之贤者分献舅姑,其不分献而独饮啖者,人亦不谓之不贤也。人家私厚其女,借贷质库,而家庭之傍人无异言者。甲乙丙丁,家家之女相转递,各享受母家之馈,成定例,不怪也。
结婚由小媒或大冰草创之,嫌“大冰”之音,舛谓“大宾”,其小媒则媒婆、卖婆之流为之。女家认可,小媒立刻跪地磕头,谓之“磕准头”,一言为定,如此其真凿者,小媒图谢仪也。小媒每撮合一婚,男家称家有无以谢之,在迎娶前一日,狡黠者至争吵撒泼滚地不起,经大家调处增其仪始已;甚至女之寿、女生孩,小媒皆以祝得往取赠也。婚议初定,两家换帖,由男买两份龙凤红启,男家写“敬求金诺”之字样送去,女家答以“谨遵玉音”之字样是也。其仪式,则男家具簪珥花朵为聘仪,置红漆长盒中,其盒必以双物,盛多则成列几双;前导者执金花排比而行,托盒者一手托盒一手扶之,皆礼帽、长衫、乌靴,以红绸束胸,背作斜十字形而垂,其余,女家厚赏诸役,取盒中花朵插女满头,集亲朋为庆。迎娶前一日,女家搭席棚於庭院,列妆奁为两行,亲朋参观之,然后舁送男家,每二人舁高案列物其上过於市,观者如堵。翌晨,迎娶之彩舆红锦绣花,流苏垂四隅,羊角灯荡红花,舁者八人,扶者二人,皆礼帽长衫;舆前擎芝盖,擎者锦衣乌靴,玻璃灯提者擎者列长排,皆礼帽长衫;燕檀香於宝鸭,提者垂地,擎者平肩,分两队仙童饰之檀香炉前,为云旛缀珠铺绣,光彩耀目,仙童两髻,绣衣朱履;稍前为乐队,亦童子充之,击节相和而歌,鼓吹乐师分两三班,其笙笛钟磬之铿锵,如闻韶濩也。笙饰以凤凰形,笛饰以龙之头尾,皆金碧闪烁,颤动如生:其大鼓冒革皆涂金画花,四围作框悬鼓於其中,框皆漆金雕琢。悬花灯,四人舁之,小鼓提之者亦垂饰绚烂,其余器亦饰如法。乐师礼帽红衣,胸背方补画马,如清制服,其灯笼、牌伞、旗锣、执事,繁盛者至百数十人,其彩舆灯饰皆炫耀新鲜,光夺人目,稍旧则退黯为他乡用,以故娶妇之家虽中下亦华美,为他乡所不及,而富豪有名姓者,尝自造新舆,饰以金碧翡翠,娶妇一次即以赠赁货铺,谓之旧也。女家雇赁十数童子,锦衣持金瓜,朝天凳,如銮仪卫式,以拥护彩舆。至其袭用古礼遗意,有“鸡鸣歛席”之义,则於彩舆前一人抱雄鸡,以红绢束凉席负之至女家,届,女冠簪曰“上头”,以鸡鸣为节,鸡不鸣则打鸡使之鸣,鸡若自鸣以为大吉也。女嫁三日,女之姑、姨、外婆、衿氏诸戚畹馈送茶食点心,皆盘盛,高矗红帖子,具姑姨等称呼款式,妇女向无名则以姓,姓则故意以古郡名代,如王则琅琊郡,张则清河郡类是也,是取古有餪馈之礼,清咸、同以前,女之戚畹姑姨等皆盛服至男家筵宴,曰“娘家客(读客如茄)”,男家簿记其姓名馈仪,以为将来酬酢:如女之某戚未到者,遇有婚丧,舅姑得禁媳之往庆吊也。女嫁四日或六日,翁以帖邀婿,俗曰回门,盛设食馔,陪坐者择五人皆同行辈,不须差翁行酒,为初献辄退,至中食翁又一至筵前,手一摸碗,为馈食礼而退,不入席也。娶妇者亲戚少年辈,得以滑稽式闹新房,嬉笑百端,以博新娘一笑为的,家法肃者或不许,然颇鲜;至其间往来之男女仆役,沿例取赀,至一事可数十百金,妇媪乡俗细琐之规例,不可胜记也。
丧家,人初死悬纸钱於门,男左女右,其竿则沿用古礼之杖,父杖竹,母杖桐也。葬而出殡多数在夤夜舁埋,不盛铺张,中人产以下皆夜埋,其旦昼出殡者,必须仪式完美,大费而夸耀,足为街市观瞻也。富豪之大出丧仪式,甚有帝王家所不及处。发引之日,先由扫垫会(庙会例有扫垫会,扫除垫土於街衢者)人员持帚锸洒水垫土於所丧所当经过路途,使净洁无尘,丧所经过之市途,观者预有搭席棚邀亲友排坐者,可知其动人。丧主筵吊客以珍错三数日,其瓷器皆蓝花,以别於喜寿典之红花,皆有堂名,自造於江西;吊客数百千人皆给白市长褂,纸偶人、纸车马类,其物数均照真实物之数,无虑数千万;卤簿材官骑马负黄绢裹旨式、黄绢裹印式,执旗者咿唔喝道於前驱,其诰封及木主画影等有亭舁之,诰封亭黄色锦绣,舁者八人,扶者二人,亦黄色锦绣朝衣,清制马蹄袖,戴朝冠亦黄色,冠上竖直羽,其余各亭之锦绣颜色与舁人冠服之颜色,或白或红或青,皆如诰封亭一致而纯也。清制,肩舆上绿下红者为一品官,八人舁之曰八抬大轿,葬仪用之以示贵:每轿前一马曰仗马,养之有素,毛泽而光,饰马以金银朱碧,光采夺目,二马童夹执之,装如戏台演戏之马童也。举此一二,可例其余。以故杨柳青之婚丧仪仗,有惟天津略似之,他处皆不及也,可谓世所罕。杨柳青人惑於鬼神,占候、风水,旧俗死而不葬者,多停柩以俟干支,或俟远人,或俟赀财,或俟茔地,以故破庙古寺中或其旁,纵横错杂,皆攒柩也,泥涂者,灰垩者,坍坏露柩戌露骨习以为惯。寺僧取看护之资於柩主,以年计,近日地方卫生关系,驱迫葬埋,已无此景像矣。
神庙
文昌阁,在卫河南岸。其神为奎星,旧以为文化科名之主。设书院,月课以文生童数十人,延山长甲乙之,其膏火奖金出於斗厘,与三义塾合办。
佛爷庙,在文昌阁北数十步,殿额曰“大雄”。铜佛三尊,大如人,傍立泥塑神有操蛇者。
玉皇庙,在文昌阁西南,久圮。
菩萨庙,在文昌阁西,有古槐一株,不知其年代,烧空而枯,枯而不朽,尚有孽(蘖)枝生叶。土人以其空也,有神寓焉,祷而祀之,悬红布为颂匾。旧说树旁有金蟾蜍之异,粮船经此,“南货蛮子”设法取其宝而去也。
卫河北东偏天齐庙,有尼住之,十殿阎罗王列两庑,小鬼夜叉持刀锯屠形,皆用活机,蹴之则群动,相传一外乡人误蹴之,鬼神活动,乡人遂惊哗死也。
天齐庙西又有关公祠,求雨时出其像以巡於市途,用绿色锦帷大轿八抬,鼓乐导之;又前为“旱魃”,以人饰为神状,一人以铁索系其颈而牵之,凡二魃;又前为水怪,集群儿数十,裸而文其身,为鱼鳖虾蚌状,以粉及颜色通身画之,极趣,编柳枝为帽圈,持柳枝蘸水向空洒之,沿街湿如雨状,妇女窥於门辄遭水洒,淋漓缩首退。
西偏又一关公祠,道、咸兵燹焚,仅余柱础布於地,前有演戏楼台,光绪间亦毁於火。祠之偏有财神殿附焉,寺僧於冬初为财神生日,村人醵金食汤饼以为募。
又西为玄帝观,有道士住之。
又西为火神庙,神面赤,紫金冠,无须。上元灯火,以彩舆异其像出巡,换新衣绿锦袍,灯烛围簇,面赤而袍绿,极绚烂威烈之状。有龙灯、歌舞、角牴各游戏台,彻衣(字当作夜)喧阗。
又西为药王庙,旧四月二十八日为赛神日,先期五日便有歌舞各会沿街拜客,凡七、八十会,喧动远近,杨柳青人以为大典。乡绅清制服顶戴,而执旗排伍步於街村,人靓妆新衣,日夜观游,凡百俱废。药王有外家在村之西端某姓,先舁之到外家洗脸,还庙殿,二十六日之夜由黄昏起,各会以次由庙起行,为先导向东行,预排列各会名为表不得乱越,沿途有接会者设茶点为招待,歌舞相递而前,过后街由西而东抵於口子门之神棚——神之驻跸处,则将晓矣。二十七日上午稍息,至下午又由庙排各会如昨日之盛,过前街近卫河北岸之街也,是夜药王乘轿黄色,刘爷(俗云疙疸刘爷,当指刘河间也。点校按:即刘完素,字守真,金代人)轿绿色,皆由天津来,舁夫亦津人,各会以次相递东行,至会之尾者已距离百步之外,然后神轿起程便作跑步行曰“跑落”(读劳去声),十人舁轿,一人荷盖前导,一气急趋如飞燕,逐及会之尾而驻,会前移久之,有百步隙则又作一气跑,渐次而东,仍抵口子门神棚,则二十八日东方既白矣。会之尾是拜香会,病家祷神誓愿者,是夜被发跣足,红裹腿,颡以红绳束神纸,手一束香火向神磕头,以头触地回转而前,十步又向神磕头如前,两人并肩为一耦,列为长队,或数十百耦也。会之中有重阁者,人之上饰一人至二人,故曰重也。其法,以铁梱长三尺余者缚於肩背,上端缚坐小儿八九岁瘦而慧者,饰为美女形,隐其铁梱化装作一假手托茶盘盖碗,美女翘足凤鞋而立其上,婆娑团扇以舞也,或立於鸟笼之钩上,或立於琵琶弦子轴上,其衣饰装缀之美秀奢丽为各方所不及。又每会有一茶食挑子,非以茶食,乃示美也。其担之两端嵌铜龙凤,担中一铜壶镀黄金耀目,壶喙以金丝颤蝴蝶或鸟形,其座则雕花金漆,以玻璃为厨,厨分四阁,玲珑细致,备极美观,担者衣绸衫垂带丝,摇臂而行作俏态。乡人甜嬉太平,举国若狂,亦自一时之盛,而世变沧桑,无复此乐矣。
药王庙有戏楼台,光绪间戏班游艺於乡村者颇有妙伶人,伶人有所谓“小茶壶”者,饰须生,与凉健子齐名,演秦腔《输华山》一出,其声大而远,数里外皆闻之,今亦无复此音。
药王庙之偏又有蚂蚱神(神呼蝗为蚂蚱),俗谓蚂蚱神是姜太公之妻,庙额曰吹豳饮蜡,尚雅切也。
又西为白衣庙,谓之白衣菩萨,由菩萨舛而女神,女神司孩儿之痘,曰痘哥哥,曰痘姐姐。村俗之妄,世界略同,不独杨柳青也。
诗徵
谢迁(杨柳青)诗:直沽南头杨柳青,昔时杨柳今凋零。霜凤满地散黄叶,河边寂寞双邮亭。 人道垂杨管离别,北往南来竞攀折。我来袖手怜枯枝,踯躅临河驻旌节。 五云回首怀汉宫,丹枫转眼经霜空。李梅冬实岂佳味,垂涎奔走嗤狂童。 阳回万物自生色,斡旋造化惭无力。百年心迹岁寒同,却忆南山旧松柏。
高承埏过杨柳青作(柳梢青)词:春事今年,山桃无恙,花朵依然。细雨霑沙,归云逗日,浅碧罗天。 青青杨柳堤边,且系住,乌篷小船。荻笋新芽,河豚欲上,拚醉垆前。
赵秋谷《海沤小谱》:天津之西有村名杨柳青者,临沟河人家皆曲折随水比屋如绣,树色郁然,风景可恋,中多狭斜,而金钱、真珠者为其尤,此地诸姬以金玉珠宝名者十七八,盖其俗也。真珠貌及中人,齿亦不卑,然恬雅无嚣凌气,故人多称之。余始至即得姬,意不甚属,而姬乘余於醉,故余赠词有,“无计支吾病身,陡顿春梦模糊。乱惹闲愁,惊开倦眼,斗帐红珠。醉侬不省欢娱,晓镜里,临窥画图。闻道门前烟波澹沲,杨柳萧疏”之句,后不再至,其妹玉珠则劣矣。
清成哲亲王(杨柳青柳枝词):家家绿柳在门前,门外乌篷小小船。黄鱼雪白随潮上,切作银丝不值钱。 杨柳阴阴似画图,春波满岸长春蒲。蒲帘编好江南卖,家在当城小直沽。 闻说沧州酒蜜甜,垂杨深处有青帘。行人不问青帘去,只隔垂杨待卷帘。 柳条垂岸一千家,丁字沽头飞白花。花作浮萍青点点,顺风流去水三叉。
杨映昶(米人)(杨柳青竹枝词);海国波涛接杳冥,趁风番舶正扬船。东沽水合西沽水,杨柳青边杨柳青。 临水人家傍岸居,门前秋水映芙蕖。临流结得千丝网,网得双双比目鱼。 鸬鹚碟子小于萍,贩得鲜回尽入城。青鲫白虾充馔好,登盘须逊女儿蛏。 生计惟凭旧钓车,鲁鱼网罢网羊鱼。更临苇岸烹回网,便啖西施乳不如。 蘼芜杨柳绿依依,樯燕樯乌立又飞。赚得南人乡思缓,白鱼紫蟹四时肥。
崔旭<扬柳青>诗;满釜鱼羹气味腥,小船偶傍树阴停。侬炊香饭郎沽酒,两岸春飞杨柳青。织浦女嫁弄船男,裙子深红袄浅蓝。小轿一乘船载过,郎家河北妾河南。
梅宝璐(小树)<杨柳青>诗:丁家(字)沽边柳万条,青青一带锁红桥。帆樯纵借东风力,消息全凭子午潮。 桃花寺外桃花口,杨柳青边杨柳青。七十二沽沽水阔,半飞晴絮半飘萍。
杨柳青为天津一大重镇,其地风景酷似江南,故颇艳传人口,《日下旧闻》、《畿辅通志》尝一及之,向无专志也。次溪世史喜研朔方风物,未弱冠即负重声,近客天津,曾往一遊,以数日之力成此一篇,文简洁有法度,志事真确,不愧史才,允为必传之作。顾余所知一事,愿为我次溪陈之:同治朝某甲,只身往新疆谋生致富,嗣是往者日众,光绪中叶遂有八大行运售百货,为新疆巨商,其第一家有骆驼万头,一
呼可集数万人,袁贞毅中丞抚新归,曾言其事,锺中书镛戍新疆更名广者,亦详知之,惜余近健忘不能记忆;此与吉林之韩,边外新嘉坡之黄、陈、郭三富人相伯仲,是镇之特色也,幸询访得实,以著穷民远业之坚苦,即以鼓舞来者,质之次溪,以为如何?
戊寅夏四月 七十八叟章梫一山氏跋於天津
《杨柳青小志》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