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
前奉上一缄,请饬芗军先攻淳安,为救援徽州之地,亮达荃鉴。以近日军情观之,竟不能不请芗军一援宁国。伪忠王在金陵舍弟营后百道环攻,并有西人落地开花炮打入营中,惊心动魄。自二十以至二十八业已苦守八昼夜,该逆更迭换班,我军无人可换,且病者过多,有万难久支之势。又闻伪侍王于闰八月十四日自龙游起行续至金陵,舍弟之力以支忠逆全股犹形竭蹶万状,岂能再支侍逆一股?此时若得一支劲旅从采石打下,舍弟金陵一军乃有解围之望。鲍军已于二十日在新河庄小挫一次,春霆二十六日自芜湖力疾回营。此时欲由采石以援金陵,不得不专靠鲍军,而鲍军为宁国之贼所牵制,万不能动,动则徽、宁全局糜烂矣。不得已,求阁下饬芗军由徽达宁,支持杨七、黄、胡诸贼,腾出鲍军由南陵、芜湖下援金陵,至祷至感!
由龙游、寿昌至徽,不过三百里,由徽至宁郡二百二十里,芗泉若能趱行,不过十日可到。鲍由芜湖、采石赴金陵,亦不过十余日可到。鲍公一至采石,忠逆或即可解围以去。
全局所系,舍阁下无可吁救者。
致蒋芗泉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
顷接公牍,得悉雄师于克复寿昌后,又连破太平、祝家、油埠、裘家,至为佩慰!惟据称伪侍王确于十四日带贼三四万回援金陵,则皖、吴局势弥形危急。自闰月二十日至二十八日伪忠王率大股围扑金陵营盘,昼夜不息,分班迭进,舍弟虽已坚守八日夜,而病勇太多,无人换班,势难久支。若又增侍逆之众,疲病之后,众寡悬殊,深为可虑。他处别无大支援师,惟有鲍军尚可就近调援金陵,而春霆久病新愈,其军又为宁国之贼所牵缀,不能抽动,动则徽、宁糜烂。万不得已,敬求阁下督率全军即日进援宁国,防剿杨、黄、胡、李诸贼,腾出鲍军由芜湖、采石以援金陵,至感至祷!
若台旆尚在寿昌、龙游,去徽州不过三百里,去宁国五百余里,趱程十日可
到,务求禀商左帅,迅速定议成行。救焚拯溺,莫喻斯急,除尊处外,别无可求之援也。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初七日
昨奉达一缄,请芗军防剿宁国,腾出鲍军由采石下剿,冀解金陵之围,亮达荃鉴。顷得舍弟二十九日信,业已苦守九昼夜,幸得保全。惟地方太宽,病者太多,贼更番进攻,并未休息。且渠尚未知侍逆之将自浙继往金陵,殊恐难以支持。春霆自宁国初二日来信,渠病已大愈,惟勇丁病者尚多,难以出队,贼亦尚未猛扑郡城,惟一意阻我粮道,我军竟有不得不打之势。又叠据逃出胁从人供称:杨、胡、黄、李诸逆决计上犯江西,以为就食之计。金陵之围不解,江西之防不固,二者皆关系极大。务祈阁下迅拨芗军驰至徽州、旌德一带,能径至宁国,与杨、黄、胡、李相持,抽出鲍军下解金陵之围,上也;即不然,能于石埭、太平一带截断上犯江西之贼,亦犹不失为次也。否则,贼踪一入饶、景,无论官军得手与否,而贼志断不回窜,必蔓延江西腹地矣。
又有马融和一股,今春救庐州不及,由河南窜入陕西,饱掠而东,比又由河南窜至黄陂、孝感,将由黄州、皖北回援金陵。皖北空虚已极,各城均恐不保,如何,如何!另有一咨陈商。此事祈阁下为我力筹补救之法。
文忠死,希庵归,此间竟罕共谋大局之人。每有大调度,常以缄咨敬商尊处,公每置之不论,岂其未足与语耶?抑自足而拒嘉谟耶?盍亦箴砭而推挽之?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初八日
初七日接二十八、九两次惠缄,敬悉一切。所论避贼大围包抄之法,历历堪记。舍弟不明此义,以二万扎雨花台,为伪忠王大围所困。弟亦自愧见之不确,不于六、七月间饬令早退,以避长围而取活势。舍弟现虽已坚守半月,幸托无恙,而为洋枪洋炮所苦,伤者太多,竟恐难更久支。又经旬北风,凡银米、子药、援兵均不能运载下行,尤为焦灼。承示极力共谋皖南,断不先越后吴,敬感无已。
综计敝处局势,可虑者四端:金陵久困无援,一也;宁国纵能幸守,亦恐贼从南陵、青阳上犯祁、景,二也;东坝抬过贼舟甚多,厚庵未痊,恐其冲出大江,三也;马融和一股由湖北下窜,皖北各城空虚,四也。求阁下迅速饬芗泉一军由徽入宁,或仗大力挽回前二端之厄,至祷至祷!
致蒋芗泉 同治元年九月十二日
前接公牍,知伪侍王于闰月十四日赴援金陵,即经函请贵军驰赴宁国,不知何日可到。顷接朱云岩信,知宁国县城于初六日失守。该城系派韦志俊、洪容海两军驻防,不能坚守,亦系意中之事。惟一县既失,藩篱已弛,朱云岩守旌德,唐桂生守徽州,两城日内必极吃紧。朱、唐二军兵力本单,病者太众,只能登陴坚守,断难出队接仗,恐该逆扼截粮道,不堪设想。务求雄师星速进援徽、旌两城,如该逆内窜,并求相机拦剿,至恳至恳!
复郭筠仙 同治元年九月十二日
接闰月二十六、二十一日惠书,敬承一切。洋务不宜另设使者,天下事一以常道处之,则身心俱泰。事本轻而视之过重,以为非宜,卓哉至论!久不见贾生,今真不及矣。不惟可补运戊己庚辛等纲,亦可预提癸巳全纲,此案本应会衔复奏,行当以此议达之朝廷。觐唐中丞曾有信来,力言特设使者之无益于事实,中多切当之语,将来亦可参采入奏。鄙人不敢文过护前,或请阁下代拟一稿,与薛公商定。俟薛公来上游面商一次,果无疑义后咎者,即腾章上达矣。
伪忠王之在金陵,百道环攻,不知何处萃聚许多悍贼,洋枪、洋炮、西瓜磞炮,无一不备。又开掘明地道、暗地道,又起土山以俯瞰官营,决积水以灌我运道。自闰月二十日至九月九日昼夜攻扑,并未休息。舍弟多方防御,幸保无恙。然别无大枝劲旅从外夹击,恐永无解围之望。不得已,调王可陞、程学启二军均入濠内,即拟自内而出,与之决一死战。其可自外夹击者,现惟调李军门世忠一军,尚未知果否应调,能否得力。此外则别无外援可调。程学启如尚未起行,务乞催雇轮船,仗阁下与少荃中丞力主其事。自大股贼到,舍弟即与厚庵常通书问,尽释前嫌。此次粮路之获保,厚庵力也。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十五日
金陵官军自闰月二十至九月十二已守住二十三日,顷又由芜湖拨去千五百人,都将军拨援千八百人,又在上海拨程学启千人,亦日内可到。程学启者,沅甫旧部降将之最悍者也。各营调齐,仰托福庇,或可转危为安。若能出濠与之力战,一折忠、侍、对诸逆之凶焰,仿公上年三月十四日未刻乐平之捷,尤为大妙。特蓄势审机不能如公之精,而弁勇又不如贵部之劲耳。
忠、侍、对既悉萃金陵,杨、黄、胡、李诸贼又在宁国与鲍军相持,其计破宁邑而窥徽、祁者,必赖、古、刘一股,探禀亦正相符。此股败残之余,本不足畏,而穷饿无赖,势必拚命冲窥江西。朱、唐病卒过多,胆气素弱,仅能守旌、徽两城,必不能截其内犯之路。务求阁下迅饬芗军驰赴徽州,先剿此股,保吾两人江西之饷源。徽事定后,仍乞芗军至宁郡一行,会同鲍军共剿杨、黄、胡、李等贼。宁国得手,则金陵之围不攻自解矣。
复杨厚庵 同治元年九月十八日
郭柱臣殉节,深堪痛悼!良将难得,忠勋久著,即日当会列台衔,奏请照提督例议恤。以后望谆饬水军,断不准登陆打仗。闻阁下曾坐舢板、竖五色旗遍历金柱关小河之内,四面炮子如雨,不知确否?以后务乞慎重,切不可有意冒险。内河陆贼太多,贵部水军以专保大江为要,阁下尤不可轻入小河陆贼丛中,至嘱至嘱!
闻李朝斌于九月初一日自上海返棹归来,待渠三营回至大胜关以上,再请酌派赖、陈回扎浦口。炭船即日设法遣赴下游。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三日
接初九、十三日两次惠缄,知贵军正竭力围攻龙游、汤溪两城,芗泉军一时不能拨动,敬聆一切。官军与贼相持之际,惟守兵或可于守定之后,偶一抽动,若围师与攻战之师,则只可日增,不可抽减也。苦攻城垒,易损精锐,胡文忠屡以诫春霆,公亦尝以攻坚为下策。如龙、汤城贼之气尚固,似宜斟酌,不必以血肉与子弹赌胜。
金陵十八日信来,已守二十八日,大致可期稳固。贼现开挖地道,仍未停工。忠、侍、对三伪王实皆在金陵,屡获伪文及投出之贼供指相符。在宁国与鲍军相持者,为杨七麻、黄老虎及胡、李之类。忠、侍在金陵似有不得不休之势,竟不知如何而有解围之一日。金柱关于十八日获一胜仗。该处与芜湖均处要膂之地,从此中段较松,即下而金陵,上而宁国,亦无饷道被扰之患,差为一慰。
春霆久屯高祖山,贼亦未敢寻之开仗,自是慑于夙昔威名。然霆军可出队者,实不过四千人,自治且有未遑,况能远援金陵?念此不无气馁。
复沈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五日
差弁归,接奉十三日复示,荷蒙饬局筹解银二万、火药二万等件,委胡令长芝速解,以应急需,感赖曷既!前此之赣局七万,业已到皖分投转解,尚有省局之银二万、钱二万、粤厘之银三万阻风在途,但求数日顺风,则鲍、张、朱、唐各军皆可点缀。
金陵二十日信来,尚托平稳,业经勉支一月。地道已穿二洞,尚有四洞未穿。据探贼将以雨夜发火轰裂,顷二十三、四夜皆阴雨深黑,不知幸得保全否。闻忠、侍两逆全无引退之意,官军守者太苦,伤亡亦多,别无大支劲旅从外夹击,未知此围得解竟在何日!
前在抚州见广信士民感念德政,沦肌浃髓。漕价略加之事,既非阁下所能劝导,则鄙人更无论已,只好一律照办。价既酌减,则各属丁漕皆须严催力督。威克厥爱,庶不疲玩。
致官中堂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六日
日来未接惠书,不知孝感、应城之贼果已回窜豫省否?鄂境已一律肃清否?金陵舍弟一军坚守已逾一月,自十二日两处地道同轰,抢堵缺口,厥后贼焰少衰。白昼不甚环攻,夜间仍轮班逼扑。十八日金柱关水陆获大胜仗,或足稍掣忠、侍二逆后路之势。春霆回营两旬,尚未开仗,幸病体全愈,军心已固。仰仗鸿庇,各路保全无恙,则如天之福也。
承奏派何绍彩一军来皖相助,感荷之至!第义渠将赴临淮,急欲携何将以北行,未便强之南渡。仍求大力协助,以何绍彩七营济义渠带赴临淮,以吴廷华二营济鄙人派赴皖南,则为惠均矣。多礼堂一军,朝廷似必欲其留秦,不知尚可设法强之东旋否?
复黄南坡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九日
接九月十六日惠书,二十八日又接十九日一缄,荷蒙垂注舍九弟一军,忧谋迫切,无微不至,至以为感!
金陵危险之症,在闰月二十一、二、三日伪忠王初到之时,昼夜围扑,粮路几绝;其次则九月初三、四日伪侍王初到之时,贼之攻扑太猛,官军劳伤过甚,岌岌有不可支之势。逮初五日出濠破贼十三垒,十二日地道轰裂毙贼数千,自是贼势渐衰,军心日壮。现尚有三处地道未穿,然已另开内濠内墙。敝处派去之王可升千五百人、都将军拨来之杨心纯等千八百人,皆作游兵,未分汛地。计坚守已月有五日,大致可期平稳。舍弟所受洋枪子伤,子出处虽未全愈,入处业已结痂,请释廑系。
米粮已承买运八千余石,此后不必续办。此间亦饬怀宁、宿松、无为等属征收米石以抵正赋。如冬间所收无几,腊月再当奉商于湖南设法也。票盐亦系完厘,但不逢卡抽收。行楚岸者,皖抽十文半,楚抽九文半;行西岸者,皖抽十二文,西抽八文,均不准在皖境售卖。盖因小贩零厘为数虽多,而但能运皖,不能行远,欲借票贩之力,稍收回西、楚之引地也。是否有当,尚希裁示。
玉班之千人、刘副将之千人、贵局咨募之千二百人,刻想均已成行。但愿逆风稍息,早抵金陵,舍弟可率本军出濠猛击,则大幸也。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九日
久未接惠书,不知台旆何日安抵礼庐?玉恙是否全愈?至为悬系!舍弟金陵一军,自十二日地道轰发,竭力堵御,毙贼甚多,嗣后贼势稍衰,军心日固。现尚有三处地道未破,我军已添作内濠内墙。敝处派去之王可陞千五百人、都将军拨来之杨心纯千八百人,皆留作游兵,未分汛地,或可齐心坚守。惟别无大枝劲旅从外夹击,此围未知何日得解。
芜湖、金柱关之守兵无多,竟于十八日过河剿贼,大获胜仗,水师夺贼炮船五十余号,陆军擒斩尤多。二十五日又获大胜。从此中路得手,上而宁国,下而金陵,俱有裨益。春霆至今尚未开仗。盖霆则患病兵之太多,贼则畏霆营之积威,皆相持莫敢先发。毛竹丹办颍西捻巢极为得手,凯归之时,士民感泣挽留。成武臣援鄂之役,亦不果行。两军现均屯固始境内。竹丹翎顶,即于此次给还。官帅奏派何绍彩七营来皖,已交义渠全行带赴临淮。袁帅信来,胜公近又有弹劾敝处之举。而胜初到陕西,讳败为胜,闻朝廷亦甚恶之,恐将以兵符畀多帅也。
复鲍春霆 同治元年九月三十日
顷接二十五日来信,知二十一日之战未甚得手,深为系念。黄老虎本系悍贼,又加杨七麻、胡鼎文等酋,均系百战之寇,未可轻视。现由湖北调来何绍彩三千五百人、吴廷华一千人均于五日内可至安庆,到皖后即派赴贵处助剿。梁美材等三营刻下已至贵处否?阁下若自度力能取胜,则速战亦可;若力量不足,则坚守营濠,待梁、何、吴等三营到后再行开仗,亦无不可。大凡客兵多不甚得力,全靠主兵自强,客兵仅助声势而已。梁、何、吴三军虽到齐,而打仗之时,犹全靠霆营自己努力也。
致鲍春霆 同治元年十月初一日
贼数太众,贵部病者太多,目下总以先固营濠,先保粮路为要。梁美材等三营十月初必至尊处,何绍彩,吴廷华等九营十月半间必至尊处,但望阁下稳守稳扎。此两月内可常常添兵,共可添万余人,饷银亦必常常解去,乞放心。韦、洪两部皆不可靠,不宜令之同战。
致鲍春霆 同治元年十月初四日
梁美材等三营已至宁国否?上游吴廷华、何绍彩二军因风大,尚未到安庆,到即遣赴麾下也。梁美材请添招二百人,余批令由阁下代为呈请,盖使之稍感阁下之恩,或肯出力耳。闻该三营不甚和睦,不知打仗尚齐心否,阁下须留心察看。战阵时纯靠本营之兵得力,切莫专靠客兵,恐误事也。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初四日
弟之调芗泉军凡三次。初闻各路同警,则调芗军援徽;继闻伪侍王窜并金陵,则于初四日调芗军替防宁国,而抽鲍军往援金陵;继因宁国县城失守,又于十一日调芗军援救徽、旌。三案之中函牍重叠,不啻六七次,然其时只知芗军尚在寿昌、淳安一带,为可东可西之活兵,不知其已围逼汤溪也。迨至十六、十八日连接阁下初八、初九日信,始知芗军业已围攻汤溪,弟即于十八日复书,嗣又于二十三日寄书,不复言调芗军矣。目下金柱关、芜湖及水师各营业已九分稳固,金陵一军,亦有七分可靠。春霆一军二十一日出队小有损折,凯章之病据称十分沉重,殆有不忍言者。杨、黄各逆相持已久,霆军纵可强支,若忠、侍等从金陵折回,归并宁国,恐霆、凯万难支柱,终不能不烦芗军一为援助。汤溪之克如少有端倪,自不可弃垂成之功,若豪无把握,或宜相机撤退,俾芗军作一支活兵,于浙、皖俱有裨益,刍荛之献,尚希卓裁。舍弟屯驻金陵,鄙人亦患其太呆;于二十一、初三日两次致书,嘱其于忠酋解围后趁势改图另由东坝进兵,不必株守金陵。兹特将家信抄呈台览,是否有当?务求谆切指示,至恳。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十一日
久不接惠书,未审九月二十二日以后,复猛攻如故否?所示思得一攻坚之法,拟于二十四日试用者,果试之否?金陵舍弟一军,刻已稳固,初五日破贼垒甚多。闻忠逆实派六七万人回救嘉定,盖因少荃九月二十二日之捷杀贼极多,故分贼回顾苏、昆老巢。其伪待王是否回浙,信中并未提及。湾沚之贼窜入清弋江之西,霆营粮路已断,深可危虑。春霆只知蛮打,豪无布置,鄙人久已忧之,而无术代为补救。将来黄文金等内窜江西,恐不能不烦芗军至景镇一行。不知芗泉之力足以独制黄老虎否?又不知届时不为汤溪之贼所牵制否?另咨奉报,求阁下预为筹画。景镇为弟与阁下暨沈帅三人所共守,亦为犯江之贼所必争,自碉堡筑成之后,较往年贵部凭河而守,难易何止霄壤!即靠城出击,亦尚易于见功。若芗泉力能办此,则台端溥惠徽、祁诸军,亦大有造于江西也。
致毛寄云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十四日
顷接黄南翁十月一日信,拟请江达川方伯带勇二三千来皖,极妙极妙!此间目下之急不在金陵而在宁国,看来鲍军殆难久支。鲍若疏失,则张军困于宁国城内,亦无幸全之理。皖南危而江西必受其害,吉凶总不出十日之内。如果鲍军不支,宁国决裂,则敝处一面坚守徽、池二府,一面拟奏调味根一军随达川东来,由江西打出皖南,或可补救万一。若鲍军幸而转危为安,则不奏味根之部,专请达川带勇来安庆耳。
致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十四日
旬日未接惠书,未知沪上军情何如。伪忠王以初五夜自金陵退窜,回顾苏、昆,计冬月间松、沪又将吃紧。张树声等五营初五日已札令迅赴上海。旋闻宁国危急异常,又缄告幼荃,令其暂留芜湖。现尚未接复信,不知该五营遵前札而行乎,遵后函而留乎?白齐文一军至今未到,即可不必再来,金陵极危极险之时已早过矣。冯竹渔丁外艰,奔丧万里,所费不资,渠拟由上海回广东一行,张罗经费,再由轮船进京以达陕甘。道经沪上,以及门之高足,为出塞之孤茕,想阁下必代谋万全,无俟鄙人赘陈也。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十五日
金陵自初五日出濠一战,毁贼多垒,贼已退窜一半,其余是否退净,已否解围,尚未接舍弟确信。而宁国军事,近日危险殊甚。春霆九月二十一日进攻高岭之贼,十月初八日进攻西河镇之贼,皆以攻坚无利,而收队时又为贼所乘,损折甚多。目下水路粮运已断,陆运又无夫可雇,观其主意之慌乱,布置之散漫,人心之离怨,殆难久支。鲍军若有挫失,则凯章之在郡城,与春间湖州之困无异,将来终不能不求芗军一为救援。盖宁郡若果不保,不特皖、浙之全局决裂,而凯军亦将全数覆没,尤可骇痛。目下环宁郡之旌德、泾县、南阳皆有防兵固守,救援尚易为力。汤溪地道发后,若仍不得手,可否饬芗泉暂行弛围,驰援宁国,伏希卓夺。尊处兵力并不甚厚,钤峰既已援徽,芗军若再援宁,则浙境仅存阁下本部与刘、魏三部,是否足敷分布?弟虽吁援甚切,然未敢顾此而失彼,统俟荩筹酌核。来示日以怫郁,鄙人则情怀大恶,皖南十余州县几无坚城可恃,兵愈多而愈不中用。沈幼丹中丞与敝处大为龃龉,将漕折全行截留,初不省其开罪之由,以中才而当末流之世,处权势之地,固宜丛尤悔而不自知乎!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十六日
白齐文之军既未启行,即可竟作罢论,已具咨尼之矣。张树声等业经札令由芜湖起程回沪。嗣闻初五日贼由湾沚上游窜过清弋江之西岸,鲍军初八日又在西河小挫一次,粮路之由水运者业已梗塞,春霆大为慌乱,众心亦颇离怨,宁郡岌岌可危,芜湖亦殊紧急。遂于初十日缄商幼荃,仍留树字五营在芜操练,以佐声威。俟吴长庆、疏长庚等四营募就,接守芜湖,即令张树声等回沪,大约极久不过多留半月耳。士翁竟能坚守甬东,可敬可敬。张景渠之留,不能不请左帅作主。敝处自三辞节制浙军之命,嗣于浙事概不与闻,阁下曾奉有审办此案之旨,或当与左帅联衔具奏。粤东换印渠为督,莘农前辈为抚,厘务可不掣肘。然筱泉书来,每月办成不过十余万金,徒负专利之名,并无救贫之实,则亦不欲久貌腥膻之号耳。
复官中堂 同治元年十月二十三日
汉口定于冬月十二日开关,以后税课当可稍旺。盐务数案,洋人与奸商偷越,尊处办理最为妥善。江西失之过柔,敝处亦尚未办有条理。盖洋船拖带一节,行之已久,洋人与汉商两相情愿。总理衙门欲一概禁绝,薛星使亦主全行禁止,本系正办,无如九洑洲未克,大江固为贼所阻,而李世忠新开河一卡,商贾亦视为畏途,情愿以重资雇洋船拖带,虽以严刑禁之,亦不能止。而尊处所办票盐行楚一案,敝处所办票盐行西等案,暗中已准洋船拖带,特未昌言说破耳。乔运司详请,只许票商公雇轮船数号拖带官盐,不准小贩奸商私雇洋船,其说理亦欠圆足。弟虽经批准而至今未咨总理衙门与尊处也。究竟此事宜一概禁绝乎,抑宜掩耳盗铃,听其拖带而佯为不知乎?敬求卓裁详示,庶以后办理,不至彼此两歧。
外国轮船到时,弟与阁下派将弁兵勇上船学习驾驶,此事实不易办,容与杨、彭熟商后,再行奉商复奏。京营及外省学习洋人兵法,现在上海业已行之。洋人不讲队伍,专讲利器,似难制胜也。
致王钤峰 同治元年十月二十三日
贵军赴援旌德,不知接到否。援旌之路不宜走东路,宜走西路。由休、宁之潜口过汤岭出乌泥关,由谭家桥庙首以至旌德,最为直捷,既可解旌德之围,并可防贼窜太平之路。贼一至太平,则处处空虚,防不胜防矣。阁下素能以少胜众,汤岭一路多山,正用少之地也。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二十四日
接奉十四日惠书,其论金陵兵不可退一节,曲中事理。目下舍弟后濠之外贼虽全去,名为重围已解,而稍远如秣陵关、六郎山、板桥等处,尚复多筑坚垒,层层布置,若非大支劲旅,竟有不能遽退之势。舍弟之意,必俟新招勇夫到后,补足缺额,重加整顿,能出濠与之苦战,再议或退或留之策,今则除株守外,无能为也。
鲍军粮路,水运久断,弟派人去繁昌、南陵办理陆运,十七八日甫有端绪。二十后大雨连绵,万无能运之理。闻鲍营军米不足十日,弁勇有逃散者,实堪忧叹。若阁下能拨蒋军由徽救宁,或能保全郡城,保全凯军,至盼至幸。以尊处兵力之薄,又拨王钤峰早来援助,本不忍再行吁救,然宁国为皖、浙、苏三省共争之地,而附郡之泾、旌、南陵三县现尚皆为我有,犹有可救之理,过是则不堪设想矣。
金陵之贼,分股由九洑洲北窜,十七、八猛扑两日。李世忠军甚不可恃,江北和、含、无、庐,千里空虚,尤为莫大之患。弟数年在外,忧愤无如近时。文忠不作,希庵归去,孤怀郁郁,公将何以教我?
复官中堂 同治元年十月二十八日
敬承长江皖境新开三口之事,荩虑周密,为敝处代谋万全,感激何可言喻!鄙人于洋务关税等事,向未谙究,利弊得失,均未洞晰,又拙于言辞,不克以片语剖决。前接总理衙门函咨,皆就所知者略为陈复。赫税司有呈文一件,亦曾备札复之。兹将三件抄达冰案,是否错误,务求切实指示。其恭邸之来缄来咨,想与寄尊处者相同,不赘抄也。安庆并非泊船马头,生意冷淡,六安茶亦不由此出江,尽可以实告之,不必添此新口。大通生意较盛,徽、池之茶由此出江,又为淮盐畅销之所,若立一新口,于洋商自有大益,于敝处厘务则有大损。芜湖目下生意亦极寂寥。接薛星使信言金陵本约有一口,若添芜湖,则裁金陵,留金陵,则不添芜湖云云。该处俟查明旧约,再行酌议。其安庆、大通二口,能借阁下舌战之力,全行停开,极妙,极妙。若万不能,则只许大通一口。该处厘金每月四万余串,实敝军养命之源。新口既开之后,一切仍照常抽厘,俾将士沾此微利,不致饥溃。俟军务稍松,再将应停之厘停止,亦求阁下代为熟商。盖弟舍此别无筹饷之路也。
致严渭春中丞 同治元年十月二十九日
九洑洲之贼于二十五日冲过九洑州、江浦、浦口各营,上犯和、含一带。弟调希庵部下毛、萧两军赴庐、巢堵剿,业经咨达冰案。自和州以至武汉,除庐州、安庆有兵外,千里空虚。弟调芜湖五营守无为州,调毛守巢县,调萧至庐州堵剿,计期均赶不及,与上年二月狗逆由霍山、英山窜陷黄州、德安相同。敝处兵力尽防南岸,目下鲍军粮路未通,南岸尚十分危殆,而北岸复有大股内犯,忧灼曷极。此间除希部外,别无可调之兵,务祈尊处拨兵二支,一支近守黄州,一支远守桐城。庶鄂省之外门内户,俱有准备,恳速赐施行为感。希帅部下除毛、萧调防庐、巢外,蒋军分守颍州、霍邱两城,成军分守固始、三河尖两处,王载驷两营守六安,均嫌单薄。
其寿州、正阳两处防兵,不得不抽出,将该城与关仍还苗党,此中亦具有苦心。兹将二十七日密片抄呈台览,并将僧邸与苗札抄阅。邸帅既加意牢笼苗练,目下必无反复之理。
所虑者,马融和一股必图与九洑洲新窜股匪联络一气,大约庐、颍、六安、三河尖、麻城、黄、德七处该逆熟悉之区,又有战争不休之日耳。自愧防范不密,重贻鄂边之患,只增惭愤。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一日
日内未接惠书,想平善也。霆营粮路至今未通,勉强陆运,亦未就绪。数万人之食,挑运于百五十里之外,本难宿饱,而又时有马贼要截、人夫骇散之事,何能久支?九洑洲北渡之贼甚多,自十七八至二十三猛扑李世忠九洑洲、浦口各营,幸未溃败。二十四五日一面攻扑李营,一面冲过营垒,悉众上犯和州、含山等处。自和、含、巢、庐上至武汉,除庐州、安庆微有守兵外,余城并无一兵,千里空虚。此次贼犯皖北,其祸必烈,湖北亦无一支可恃之兵。已飞调希部毛、萧二军由三河尖、霍邱迅赴庐、巢防剿,诚恐落在贼后,难于收拾。希庵百日假期未满,本难遽出,又病势颇重,不忍促之速出。芗泉地道计已毕工,久征惯战之贼,恐非地道所能破。鄙意终欲戒其攻坚,设法撤退以作活兵。皖南有事,尊处首受其累,不可不蓄锐以待也。
致彭雪琴侍郎 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二日
无为州城四面皆水,不知冬令水涸,尚有若干深若干宽。若雪帅部下舢板能扼守水路要津,俾贼不得至无为城外,则幼荃饬树字五营径扎巢县、东关,是两全之道也。若水师不能扼防,则树字等营仍宜先守无为,保全产米之地。祈阁下与竹庄熟商行之。至上海之事,目下必已大松,忠酋并未回苏州,常胜军又未来金陵,沪上兵力正值有余之际。纵少荃有札来催,张树声等亦宜姑缓东行,且留以保桑梓之地。待半月以后,萧、毛等军到齐,则张等五营、吴等四营可同赴沪也。
复吴竹庄 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三日
——树字等五营守无为州,极好极慰。惟初一大风,初二大雪大雨,不知果能渡江否?初三晴霁,必可北渡。若贼初一日未破和、含,则树字五营进无为州,尚可抢在贼前。守住该州,北岸总可徐徐料理。
——周万倬不复赴泾援旌,自二十六以后,已发去三信二札一批矣。芜湖为南北两岸第一要紧地方,团防三营,兵力太单,周镇仍以坚守芜湖为是,不必令其移守庐江。
——大炮守垒之说,余向不以为然。沅、霆两军,好用大炮,心窃非之。今阁下屡次坚请,明日准解炮五尊,配齐大子、群子、火药及纸,再搭三千金送至尊处。事势虽万分危急,而南岸以金陵、宁国、金柱、芜湖为要,北岸以庐州、巢县、西梁、无为州为要。目下力不能顾巢县,姑且顾此七处,待事机稍转,再顾他处。王峰臣之新军不甚可恃,其二千六百人尚不如周汉卿之千八百人,不宜用之遽当悍贼。
致官中堂 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五日
九洑洲之贼冲过李世忠各营,锐意上犯,即于复渭帅函内添书数叶,缕达钧听。日内警报纷至,或云含山于二十七夜失守,巢县于二十八早失守,或云和州已失,或云未失。总之和、含、无、巢四城,运漕、东关,铜城闸、玉溪口四隘并无一兵,失陷即在目前。西梁山有舍弟派来之千人,庐郡有石清吉二千人,均嫌单薄,不知能坚守否?自庐郡以上,如庐江、舒、桐、潜、太、宿、望、英、霍及鄂之梅、济、二蕲十余州县,皆阁下鄂军数年苦战而得者,该逆如长驱西犯,均恐不保,奈何!前见阁下十月十六大疏,鄂中防兵,布置极为周密,然分守要地外,仅有杨朝林、王桐柏两支为游击之师,渭兄所添赵既发一支,不知已成军否?九洑洲北窜之贼,闻为数甚众,洋枪甚多,若窜鄂、皖之交,恐非杨、王、赵三人所能抵御。敝处虽已调萧、毛二军,亦尚嫌其非独当一路之才。国藩欲奏请多将军东旋援皖,既不敢违屡次肫切之旨,又不忍失秦人云霓之望。若以军情论之,多部如穆、杨、王、赵、石诸将皆留鄂、皖,其弁勇亦皆不愿西征,相继逃散,多公入秦则处日孤之势,旋皖则操必胜之权。弟意欲将此等实情入奏,不知阁下与礼帅、渭帅之意略相符合否?若多公万难东旋,则弟拟奏调江味根军门来驻皖、鄂之交,味根新简贵州提督,奉旨入黔,刘印渠拟奏请入粤,尚未定局,其军中三千余人现住长沙。若弟与阁下意见相合,即可一面具奏,一面咨调东来,较之礼堂东旋,则便捷多矣。味根之才,弟不深知,恐尚难统率一路。弟令其兄达川方伯与之相合,达川调度外事,味根专主战守。若驻庐郡、舒、桐一路必可胜任,鄂军及弟军在舒、庐附近者,均可归渠兄弟节制。是否有当,特此奉商。
复毛寄云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五日
前接惠书,以军事无利,心绪烦乱,尚未裁复。兹又接十月二十五日环章,知以宁国鲍、张危急之故远劳荩虑,急筹补救,感喟何极!
春霆以十九以后,半月无一信来,不知其陆运粮路已大通否,军心之将涣者近稍完辑否。刻下危险之症又不在宁国而在江北,金陵忠酋大股并未回苏,于十月十七八渡江攻九洑洲官营,分股攻浦口各营,至二十四五日,一面围攻李世忠上下营垒,一面分贼冲过江浦,直窜和州以上。据报含山于二十七酉刻失守,巢县于二十八巳刻失守。自和州以上直至黄州,除庐郡、安庆微有守兵外,其余千里空虚,大股悍贼长驱上犯,实属不堪设想。弟调希部萧军门八营赴庐州,毛观察七营赴巢县,又截留少泉新募之张树声五营守无为州,吴长庆四营守庐江,均恐落在贼后。且纵能守而不能剿,则皖北糜烂终无已时。拟仍奏调味根军门东来,与达川方伯兄弟相合,驻扎庐州、舒、桐一带,为皖、鄂两省长城。
味根现有部卒三千余人,不必添募。到皖以后,敝处可拨数千人隶其麾下。鄂军之防桐城等处者,亦可归江氏兄弟调度。如此布置,不知味根乐从否,不知朝廷俞允否。先此奉商。
复郭意城 同治元年十一月十二日
前接惠缄,未即肃复。此间近状,备详十二日汇报军情疏中,想入台览。疏甫缮毕,接祁门失守之信,军势又为一变。徽州、休宁、旌德三城粮路已断,朱、唐万无能守之理。江西饶、景一面,处处吃重,不得不改请味根军门援剿江西。味根万人之约,系因江北庐州一带地势空旷,宜于用众,故有此议。若江西及徽属万山之中,则五千人尽足独当一路。请阁下商之寄帅,就近拨兵接防,腾出味部三千并续招之一千、席道之一千迅赴江西,能于年内驰至袁州一带。俾江西不至糜烂,外以保皖、浙之饷源,内以固湖南之东防,一举而数善备。味根移师江、皖,谕旨未必俞允,然敝处不得不再三恳请。盖味军在江西不特为皖、浙之利、即湖南时有缓急,亦可就近回顾。迩日吾乡亦嫌空虚,祈商寄帅,玉成此事,至恳至恳。
复彭雪琴侍郎 同治元年十一月十三日
运漕全无陆兵,水师断无能守之理,徒伤船上之精锐耳。顷据李幼荃信,该镇业已失守,各营战船想已退扎玉溪口。只要玉溪西梁两处不失,大江上下民船往来无碍,大局总可支持。西梁、玉溪口两处仅有陆兵千人,实嫌单薄,务祈阁下选派好营好哨至该二处协同陆师坚守,至恳至恳。此外,又有黄麻渡一处,系王可陞新扎之所,鲍军水运所必经。亦求酌派舢板数号长驻彼处,俾鲍、张粮路日稳,则南岸事犹可为。国藩所谆求阁下者惟此三处,此外则阁下自行斟酌调度。
致李幼荃 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八日
前此两次批缄,嘱贵军专主守城,不必下乡御贼,想均收到。贼若来攻无为,必系大股。四面长围,远断接济,不知城中已办百日米粮否?闻上海已解到银一万,确否?此间拟即日再解子药各五千斤,陆师少放大炮,万斤药即可供三个月之用。萧、毛进兵之路,究应由无为先打运漕乎,抑从柘皋先打巢县乎?先赴无为以打运漕,有数利数害:萧、毛由三河以赴无为,米粮、子药均可由水路运送,人数虽多,不至缺乏,州城之接济亦断不能断,一利也。萧、毛虽系劲旅,然与数万贼相遇,尚嫌彼众我寡,由庐北、柘皋以至巢县,系用众之地,且系用马队之地,萧、毛无马队,又无后继之师,由庐郡、柘皋一路实嫌孤单;若由无为以进运漕,则系用寡之地,且系用水师之地,彭雪琴部下水师船尽可助力,树字等五营亦可微助其力,南岸若松,王可陞、周万倬等皆可调来助力,军有后继,先立不败之地,二利也。贼之前队在巢,则运漕、和、含、铜城闸等处即是贼之后路,我攻运漕,抄贼之尾,截贼之归路,亦贼所最忌者,或以全力御我,不暇进围庐郡,是我用兵一处,而保全两处矣;若由柘皋进兵,则断不能保无、庐二属之粮,三利也。巢县前有坚城,后有旷野,一攻不利,则顿兵城下,无计可施,进退两难;若先攻运漕,纵不得手,上下百余里,处处可以进兵,四利也。北路无一支大军,巢贼得以横行于柘皋、梁园、店埠,军不得势,一害也。贼留数千人坚守巢城,而以大股数万越过庐郡,直冲舒、桐,或由舒以窜六、霍,或由桐以窜潜、太,二害也。二害虽系至巨之患,而四利究属至稳之着。鄙意仍主以萧、毛先从无为进攻运漕。请阁下与梓乡各营官哨官熟商。商定后,一面函复敝处,一面详告鹤九太守为要。
致沈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日十九日
寿州退还苗练一节,此间人多不以为然。寄谕亦未允许。苗练屡禀,动称楚师勾结捻匪。僧邸屡牍,动称派员详查楚师与苗练不和,孰直孰曲。敝军若与苗党开仗,必与僧邸南北水火。今日之天下,岂堪将帅更有水火之争?弟故不能不早退一步也。九洑洲北渡贼股至十余万之多,民间纷传李部用银卖放,虽人言原属无稽,而形迹实可多疑。十月再请简派大员会办,又未俞允。如此危局,岂一二人所能支撑?古、赖、刘等股内窜江西,弟时以为虑。然多而不悍,王、唐等军或足御之。所最虑者,古、赖既由旌德、太平内窜,杨七麻、黄文金等或亦从此路上犯江西,则为患方巨耳。
左帅复敝处信,言江西有事,渠必以全力救援。大约蒋、刘、刘、王四军,左帅必遣两军回援江西,合之味根一军,韩进春一军,总可力扼寇氛。如天之福,江西再得一年安静,皖、浙其终可图乎!
复郭意城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日内方以祁门之变,江北之警,忧危竭蹶,而舍季弟遽以十八日卯刻溘逝。七、八月久疟之后,本难支持,重以援贼到后四十六日之劳苦,故十月初五贼退,遂以初九日大病一发而不可复治,始信忧劳果足伤生也。
达川到此已十余日,朴实耐劳。鄙人夙所期之多条理而少官气者,庶几近之,必可相与有成。陈由立亦已到此。熊、萧与陈舫仙先后经过,赴霆,沅两处矣。萧、毛两军二十日齐集舒城,日内由庐江、无为进兵,先攻运漕。春霆亦将于日内开仗,屡挫而骄气未除,营多而众心不一,窃以为忧。古、赖等股萃于宁南、徽北之太平、石埭等县,不久当为江西之害,务请设法代催味根于腊底驰至萍乡一带援救江西,至感至感。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此间军事,危迫如故。公私忧念,益不可状。应商之事甚多,略陈一二如左:
——舍季弟于七、八月久疟之后,闰月告假回籍,具牍批准。将登舟矣,而援贼大至,力疾支持,苦守四十六日。十月初五日贼退,阅四日复病,一发而不可复治,竟于十八日卯刻溘逝。积劳伤生,实可悯痛。九舍弟意欲求阁下具奏请恤,想另有禀牍奉干。仆尝以季弟才短,不克治军,不欲令统多人。迨本年三月扎营三山夹,四面贼氛环逼,孤军相持,以少御众至两个月之久,竟能屡却悍贼,且独克南陵、繁昌,会克鲁港、芜湖,始知弟才之大进,因加至五千人。此次击退金陵援贼,则为功甚巨。赍志长逝,不忍没其微劳,谨以奉告。
——张树声等五营,本不应久留此间。吴长庆之本营在沪,疏长庚并非营官,尤无勉强截留之理。断鹤续凫,生吞活剥,全不适兵勇之性,仆平生以此为大忌。此次截留该九营,深恐有乖尊意。惟当贼犯江北,巢、含失守,变出仓卒,事机尚属凑泊。舍九弟于十月二十六日寄信竹庄、幼荃,商调树字五营由芜湖移防无为,其时国藩尚不知九洑洲之贼,有犯北岸二浦者。幼荃连接沅甫二信,遂毅然自任,初一、二日冒大风大雪渡江进至无为。逮守御已定,初五日始接余调防无为之札,该州幸而不继巢而陷。沅甫之见几尚早,幼荃之力肩其难,皆吾两家佳子弟也。庐江之守,则吴长庆毅然自任。保此二城,皖北不至糜烂。贵部九营有功桑梓,有功大局,感赖实深。望勿以截留见怪,至恳至恳。该九营已在此间粮台发饷三万余金,敝处已属竭力供支,而新营尚极穷苦,敬求惠协五万,为远济九营之需。
——祁门初七失守,初十收复。古、赖、刘等股麇集于太平、石埭等县,朱云岩守旌德,反隔在贼外。群贼皆由宁邑、三溪窜入石、太,若内犯东、建、鄱、浮,豪无拦阻,此股必为江西之患。侍逆现在宁郡,而金华、龙游等股请其回援甚迫,忠逆现在金陵,而对王、章王诸酋志在北岸甚坚。看来今冬明春,上海必无异常之警,仍望阁下敛兵自守,不必遽勤远略,遽拓土疆。其张树声、吴长庆等九营应如何陆续抽调赴沪,俾此间不至骤少此军,敬求卓裁酌度,为珂乡谋,为鄙人谋。上游事势稍松,决不久留片刻。
——昌歧屡次失船并失营哨,各官殊不放心。该镇临阵素无谋略,宜切戒其深入重地,能就有旱兵之处,水陆依护,庶不误事。白齐文痛殴杨道,足使挟洋人以自重者爽然自失。然白酋亦殊可恶,能奏请立正军法否?
复郭筠仙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连接数次惠书,未得以时奉报,良深悚仄。前此寇氛四逼,顷又遭舍季弟之丧,无复意绪。和、含、二浦之间,群贼麇集,此后通信愈难。谨就应商之件,条报一二如左:
——江达川方伯到皖已半月,邓伯昭与之同来。前因和、含、巢县之失,奏调味根一军援剿皖北,旋因祁门失守,又缄请味根由江西援剿皖南。中外皆催希庵速出,仆以希病实重,未忍催迫,惟公自能亮之。
——裁撤通商大臣一疏,至今未发。公与薛公所持之议,自精自正。不才则以江督一席,业不胜其竭蹶,而又重以洋务,则有颠踣而已。鄙人非畏事者,亦非不愿与洋人交涉者。特只此菲材,只此日力,自昧爽以至夜分,从未了本日之事,沛然无恨,实不敢以洋事自任。公有何术能令既裁此缺之后,而诸务仍不由敝处判断,乃为妥善。否则凡事皆有主稿衙门,既裁彼缺,敝处将安逃耶?此疏仍请薛公主稿具奏为是。
——盐务之事非打开九洑洲,长江畅行终无办法。目下官私之盐皆雇轮船拖带,九洑洲一卡,而总理衙门与薛公力持不可用轮船拖带,鄙人实别无良策也。
复鲍春霆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顷接来缄,惊悉尊堂太夫人锦堂弃养,宝婺沉辉。阁下至孝性成,骤婴大故,哀恸迥逾寻常,急思奔丧回籍,乃人子之至情;惟阁下统领雄师,独当一路,正值万分吃紧之际,即日当专折奏明,仿照咸丰六年福将军在江宁丁忧之例,奉旨后在营旁民房穿孝二十七日,目下请节哀顺变,公而忘私,仍以军事为重,力支危局。
宁国之艰难已历四个月,全赖阁下与各营官勉力撑持。再支一个月,则米粮已运足,朱军必已到青阳,熊镇、冯镇之新勇必已陆续到齐。一交新年,贵军补足劲旅,又可复从前之旧。扫清宁郡之贼,克复金陵,再行奏请回籍,则哀荣备至矣。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顷接大咨,已派克庵廉访统带十营来此援应,有此一军,想必从婺源、景镇、江湾、龙湾等处下手,有益于徽、祁,有益于饶、景。实深感佩,实深敬服。
朱云岩旌德一军本防贼由徽、宁夹缝之中窜入太平、石埭,今贼匪业踞太、石两城,则已破我藩篱,而朱军反隔在贼外。粮路四梗,亦终无能守之理,久思撤回朱军,弃旌德而不守,适因青阳为南陵、泾县后路,诸将求派人防守,遂调朱军出守青阳,已咨达冰案矣。
金陵之贼日内蠢蠢欲动,盖侍逆至此始大举也。十三、十七等日已猛扑芜湖、金柱关两次。舍季弟以十八日物故,沅甫久劳之后,继以忧伤,又拨出五千人分守东西梁山、玉溪口等处,不知能再禁此狂风恶浪否。春霆于十九日闻讣丁母忧,虽以缄牍慰留,而其军心涣散,逃亡相继,殊堪隐虑。
弟秋冬以来,百忧震撼,下游军势便同弩末。徽州与江西之事,全仗大力维持,瞻企何已。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接奉惠书,敬悉严州克复,龙、汤贼亦内乱,计日内可下。似此则侍逆无不回援金华之理,芜湖、金柱关一带必可大松。企慰无已。
克庵不能来景、婺,徽南少此一枝劲兵,则旌德朱军未可遽撤,以增徽北之累,已批令照旧守旌矣。春霆新有母丧,黄麻渡之粮路又梗,勇丁之逃亡如故,将领之骄蹇如故,宁郡终虞决裂。宁败则徽亦难保,不能不为阁下与沈帅之患,愧愤曷已!克庵一军,仍望置诸活处,无再粘着,以备景、婺非常之警。至恳至荷。皖北之事,萧、毛二军已从舒城进屯无为,巢县、运漕之贼似亦不甚浩大,虽不能驱之遽东,或不至遍扰各城。
弟以菲材,忝窃非据,朝廷不加罪,僚友不见弃,尚复何郁郁之有!投劾之说,实以久辱高位,卒无成效,自须引咎少退,避贤者路,仍以散秩陈力军中,专办一路之贼,一息苟存,未敢稍懈。尊见以谓何如?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久未接惠书,不知尊恙全愈否?至为系念。舍季弟于本月十八日卯刻溘逝,皆由国藩凉德菲材,忝窃名位,咎积灾生,殃及手足。悲恸之余,弥深歉悚。
南北两岸同时万紧,阁下正初假满,务望兼程东下。无论贵恙是否痊愈,总求莫再展假。一则阁下老谋深算,可为鄙人分任重负,少减忧灼;二则中外引领而望,疏陈纷纷,钦篆尚交临淮存贮,吾辈受恩过重,亦宜时存惄焉不自安之意;三则鲍军门坚请奔丧回籍,鄙人未允,亦望台旆早来,免致渠得藉口。务祈及早登程,副圣主及远近军民之望。千望千望!贱躯忧思过甚,牙痛异常,每当危疑之际,无可晤商,尤深盼系。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初二日
惠书,敬悉一切。常胜军不来金陵,亦自无害,来亦未必果有裨益。九洑洲、下关各贼垒,似非轮舟、炸炮所能遽破。鄙人尝疑用兵之道,在人而不在器。忠逆之攻金陵官营,亦有炸炮,亦雇洋人在内,官军不因此而震骇。舍弟亦还以炸炮御之,彼亦不因此而动。左帅以四十余斤之炸弹打入龙游城内,贼亦不甚慌乱。顷水师在金柱关抢贼船百余号,内有洋人,一律乞降免死。然则洋人洋器,亦会有见惯不惊之一日也。
赫德过此,国藩因恭邸两次来缄,嘱令优待,遂答拜,以示稍优。昌黎造大颠之庐,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来示以为过谦,自必讲求体制,确有定程;但以内地例之,如此省之州县谒彼省之督抚,不回候自其常例,偶一回候,亦未必大乖于礼,然则施之洋人,亦未必因此纳侮。鄙意求胜于洋,在中国官不要钱,兵不儿戏,不仅在税饷之盈绌,尤不在体制之崇卑。卓见以为何如?
萧、毛均到无为州,二十八日出队击巢贼之近无者,贼未交锋而遁,不知有何诡计。树字五营守无为,庆字四营守庐江,均极得力,感荷远庇,实无涯涘。惟口粮无着,更望惠施,将该九营各解两月满饷,不特新营弁勇借免饥寒,即鄙人与珂乡士庶皆拜公之赐矣。
复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初四日
大疏稿读过,不特不赞,且须评责。此次贼犯江北,连陷和、含、巢三属,亦系军务之一大变。阁下百日假满,万不可不速出赴营。以私情言之,则鄙人悬望迫切,实难再待;以公义言之,则皇上之待台端至矣极矣,无以复加。若再迟不出,则于忠字有亏。吾辈位高望重,他人不敢指摘,惟当奉方寸如严师,畏天理如刑罚,庶几刻刻敬惮。鄙人今岁忧灼过甚,虽亦近于怔忡,然较之八年情形则异。八年所以内疚者,以忠孝之地而用意气,以朴拙之人而讲权术,是以且愧且憾,无地自容。今岁则忧劳过甚,渐致心疾,而大节无忝,方寸无悔,未尝不坦然也。舍季弟灵柩昨日到此,抚棺一恸,百感交集。春霆粮路至今未通,宁国局势可危之至。务望台旆速来,协力支撑,至祷至祷。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一日
严州复后,尊处兵力弥形单薄,纵克部不赴皖境,尚恐侍逆回浙,不敷防剿。承商留王沐一军驻扎皖南之五城、龙湾一带,即此已大助徽、祁之力。
近日皖南十分危急,盖匪特诸将战守之不力,亦由鄙人调度之多乖。朱云岩于初四日弃旌德而径赴徽、祁,原檄令其弃去旌德,会合泾军以攻太平,再由泾县移守青阳,今朱但从弃旌一节,而不从攻太赴泾一节,是原檄固乖而半遵半违者又重乖矣。水师于二十七日在金柱关获一胜仗,夺贼舟百余号,侍逆由东坝抬过之船又不得逞。春霆虽报二十七日杨柳铺之捷,杀贼八千,而粮道之梗如故。其报仗向多虚数,尤难深信。默计徽、宁各路,人谋殊为不臧,不知天意尚能佑助,不至全数倾败否?
炸弹轮船虽利,然军中制胜,究在人而不在器。战船若用炸弹,似尤不宜。舟中子弹伤人,皆从横穿而不从上落,炸弹须两坚相击乃能炸裂,恐落水者多,中舟者少也。
致官中堂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八日
运漕既克,北岸声威稍振。又调蒋之纯四营先至六安,以备堵御舒城、桐城一路之用。鄂边应可无虞窜扰。惟南岸鲍军粮路迄未大通,宁郡关系至大。鲍若不支,则皖南数城均恐难保。弟日夕忧灼,专在此路。承阁下协拨六营,吴扎泾县,何扎南陵,附近均有大益。然地势太阔,途径太杂,虑终难保全粮路耳。
致沈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八日
今冬徽、宁之贼未甚决裂,不遽阑入江境,已非初愿所及,侥幸之至。明春古、赖、黄、胡两股终恐不免为江西之累。景镇为西北重镇,阁下以全神注此,又拨重兵驻守乐平,以保景镇之后路,以理势揆之,可期万全。惟闻米粮子药俱不甚足,似须饬局宽为筹发。江味根一军东来,子药拟全求湖南协济。银米二宗,总台义不容辞,惟力是视,仍求大力设法供应,曷胜祷企!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接奉腊月三次惠书,并为舍季弟请恤折稿及挽联、祭幛,厚赙多金,感怆曷既!舍弟才疏而志远,气郁而数奇,得大疏为之表襮,使志行得以显白,逝者有知,允无遗憾。联幛拜登,赙金谨璧,临风陨涕,阖门衔谢。
萧军于初十日克复运漕,毛军二十日在东关挫败一次。贼现聚巢县、铜城闸两处,无、庐、合、舒四城及三河、石涧埠、运漕、玉溪口、西梁山、雍家镇等筋脉之地,处处为我所有,皖北之事或不至于决裂。惟皖南旌、石、青、太四城被贼占踞,横亘徽、宁夹缝之中,而鲍军粮路迄未大通,从三山挑运二百余里乃达宁郡,时或为贼马要夺,为雨泥阻滞,相持不决,终恐自溃。
承示复总理衙门函稿,精到刚大,良为经世不朽之作。其与若类思相要约一节,尤足折远人之心而作忠正之气。以忠刚慑泰西之魄,而以精思窃制器之术,国耻足兴,于公是望。
复毛寄云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三十日
前承手教,以舍季弟之丧殷殷慰唁,弥增感怆!冬月杪以寄谕垂询季弟扎营之处,复奏偶尔陈及,遽蒙优诏褒嘉,赠官给恤。圣主之于寒门恩宠不貲,存没均感,报称良难。灵榇在安庆停留旬日,于二十日登舟,计二月可抵敝乡。舍弟沅甫意欲径送茔地,澄侯之意则欲仍迎入室,择期归窆。志长年促,叹惋何极!
承示江味根军门剿办莲塘股匪,未便令其停顿,致弃前功,应乘此声威,合力蹙之。弟断不敢顾此遗彼,强之东来。请阁下告知味帅,专力莲塘,神不外散,收此九仞及泉之功,再敦千里赴援之义。
此间近状略臻平稳。舍沅弟派刘南云三营屯扎三山,专保春霆粮路,朱云岩甫到池州,青阳之贼即退。大约粮路不梗,即鲍军可全,宁国可保。开春新勇补齐,霆营可期再振。北岸于十一日克复运漕,二十一日在铜城闸获一胜仗,金陵亦于二十一日获一大胜,足慰垂注。
复颍州府夏教授书 同治元年十二月
昨奉手毕,备荷心注,并惠寄大著四函,羽书偶暇,时一雒诵。尊意在于宗紫阳,救时弊,不沉溺于功利,不泛滥于记问,不参错于二氏,于此道中切实折肱,直欲造古人第一等地位,敬服无量。
承示黄南雷、孙苏门,顾亭林,李盩厔诸先生学稍偏,而毛西河、纪河间、阮仪征、戴东原、程棉庄诸君放言高论,集矢洛、闽。陆清献谓明季学术,足以致寇,实非苛论云云,具见日弓月矢,卫道苦心。闽、洛干城,老当益壮。《汉书》申公云:“为政不在多言,为学亦然。”孔孟之学,至宋大明。然诸儒互有异同,不能屏绝门户之见。朱子五十九岁与陆子论无极不合,遂成冰炭,诋陆子为顿悟,陆子亦诋朱子为支离。其实无极矛盾,在字句毫厘之间,可以勿辨。两先生全书具在,朱子主道问学,何尝不洞达本原?陆子主尊德性,何尝不实征践履?姚江宗陆,当湖宗朱。而当湖排击姚江,不遗余力,凡泾阳、景逸,黎洲、苏门诸先生近姚江者,皆遍摭其疵痏无完肌,独心折于汤雎州。雎州尝称姚江致良知,犹孟子道性善,苦心牖世,正学始明。特其门徒龙溪狂谈,艮斋邪说,洸洋放肆,殃及师门,而罗近溪、周海门踵之。然孔门有子夏,子夏之后田子方,子方之后庄周说近荒唐,此不足以病子夏。况庄子《外篇》多后人伪托,《内篇》文字,看似放荡无拘检,细察内行,岌岌若天地不可瞬息。钱珩石给谏日:“尧、舜、巢、许皆治乱之圣人,有尧,舜而后能养天下之欲,有巢、许而后能息天下之求。”诚至论也。姚江门人,勋业如徐文贞、李襄敏、魏庄靖、郭青螺诸公,风节如陈明水、舒文节、刘晴川、赵忠毅、周恭节、邹忠介诸公,清修如邓文洁、张阳和、杨复所、邓潜谷、万思默诸公,皆由“致良知”三字成德发名者。睢州致书稼书,亦微规攻击姚江之过,而于上孙徵君钟元先生书及墓志铭,则中心悦服于姚江者至矣。盖苏门学姚江,睢州又学苏门者也。当湖学派极正,而象山、姚江亦江河不废之流,苏门则慎独为功,睢州接其传,二曲则反身为学,鄂县存其录,皆有合于尼山赞易损益之指。明儒之不善学姚江而祸人者,莫如“以惩忿窒欲为下乘,以改过迁善为妄萌”二语,人之放心,岂有底止乎?
乾嘉间,经学昌炽,千载一时。阮仪征、王高邮、钱嘉定、朱大兴诸公倡于上,戴东原、程瑶田、段玉裁、焦理堂十余公和于下,群贤辐辏,经明行修。国藩尝谓性命之学,五子为宗;经济之学,诸史咸备,而渊源全在六经。李斯一炷,学者不复睹六经之全。至秦汉之际,又厉禁挟书,举世溺于功利,抱经诸儒,视为性命,身与存毁,非信道之笃不能,天下相尚以伪久矣。陈建之《学蔀通辨》,阿私执政;张烈之《王学质疑》,附和大儒,反不如东原、玉裁辈卓然自立,不失为儒林传中人物。惟东原《孟子字义疏证》一书排斥先贤,独伸己说,诚不可以不辨。姚惜抱尝论毛大可、李刚主、戴东原、程棉庄率皆诋毁程、朱身灭嗣绝,持论似又太过。无程、朱之文章道德,腾其口舌欲与争名,诚学者大病。若博核考辨,大儒或不暇及,苟有纠正,足以羽翼传注,当亦程、朱所心许。若西河驳斥谩骂,则真说经中之洪水猛兽矣。国藩一宗宋儒,不废汉学,足下著作等身,性命、道德与政事干济,相辅而成,名山万仞,岁寒共勉,无谦言草茅占毕也。
皖北巢、含等处,贼氛已清,皖南游魂,尚在石埭一带。鲍军时呼庚癸,难贾余勇,幸祁门尚有他师,不难即歼此寇。事恒舍弟灵柩,安抵皖省,月之二十一日,即由江路扶回里门。仰蒙朝廷高厚,追赠按察使司,酬其战功。窃惟蛾贼未扫,鸰原忽徂,手足之怀,伤心风雨。冗次率复,偶抒管见,借候著福。节候严冷,伏维为道自卫,不尽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