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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后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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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抑庵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抑庵文後集卷七     明 王直 撰序

赠沈君之大同序

大同於今为重镇盖其西北数百里为黄河河之外皆废地余孽遗种之所往来是以朝廷常置重兵於此命武安侯郑公为征西将军以总之既而又择文臣之有才行者往助焉得山东参政沈君仲载公既端厚持重沈君又通练详雅凡所以安内攘外皆曲尽其宜於是边境宴然烽火几熄论者皆以为得人交口称誉之既而沈君以九年考绩来京师上嘉其劳陞秩从二品仍往参征西幕府事君子皆以为宜将行其素所厚者礼部郎中孙原贞等求予文赠之予谓国朝之制仕者满九年则更任所以旌劳而劝功也然有久而弗更者岂特难其人哉盖欲久其任而竟其施亦必才行之良有以获乎上宜乎下者盖亦鲜矣然则沈君之去其为上下之所属望可知也其贤於人盖远哉大同在周属并州宣王之世猃狁内侵诗曰薄伐猃狁至于太原皆并地也至汉为云中郡时单于庭直云中数为寇患武帝数遣将出云中斩首捕虏汉既劳费而敌亦靡敝议者谓汉得下策盖驱之尽境而止愈於罢内以事外然而驱之於已然孰若防之於未然所以非策之上也国家圣圣相承绥之以德而震之以威於是稽颡服从奔走奉贡神谋睿筭超越前古而犹谨边备肃军政此虞廷君臣所谓儆戒无虞之意也沈君之去尚益思所以称上意哉诗曰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则功名之盛爵禄之崇将愈进而未巳也遂书以为赠行序

赠广西参议汪君序

汪君景明为监察御史满九年以绩最陞广西参议君与予及兵部员外郎李君约主事龚君箎同年取进士及是行也其乡友之同为御史者程君富偕李龚二君来谓予曰同年之士今同朝者无几人汪君之去子宜无爱於言也嗟夫予何敢有爱於汪君哉顾无以益於君凡昔同年进士之任职者皆表然有才行致时誉独予滥官翰林无寸长以自见盖少已不如人况老邪幸诸君有立而予之愚因得以庇赖焉今汪君之去所以大庇赖予者盖日夜望之予何以益君哉虽然愚者志确而虑专庶或有一得也请试诵之而汪君择焉世之言治民者必曰守令然令为最亲故民之休戚系乎令其能爱民者固多而为民病者亦不少也盖大要有二者有强干之才而无慈良之心者肆其贪酷而或至戕民有偷惰之志而无作为之才者循私苟得而不恤民凡为之羽翼皆奸民猾胥不才无赖之徒也临乎上者或有知而欲究之彼则曲为掩覆而妄加保任焉由是民无所诉郁积之久盖有大发其不平者布政司之所统府若州县则府若州所统也今之近民如此则为布政司者欲宣上德以惠民而使之自遂其可得耶广西地阔远多猺獞号为难治所欲得者惟贤令汪君之去精鉴而博采之果皆贤矣汪君可无事也若有如予前所云者汪君之政宜无急於此明以察之刚以决之民之病庶其有瘳乎汪君之所立与庇赖予者将不益大矣乎今广西藩宪大臣多贤者宜有以处此矣汪君又端重谨慎通於政体而熟於民事於为此不难有不待予言者而予乃言之觊或有益焉是亦愚者之过虑也汪君其亦亮予意哉

赠工部主事萧和鼎复职序

万安於吾泰和为隣邑其始置县也盖析吾邑之地以属焉故其风俗大抵多相似小人则力稼穑以厚其业君子则勤学问以植其身二邑之人多通婚姻托交好其出而仕於外也尤相与爱厚有辅翼之谊盖土壤相比而风气相通宜其无间如此也学堂萧氏於万安为大家其地接吾邑之南乡故萧氏之贤与吾邑之士相爱为尤厚永乐初予获交孟常其意气相合也予窃官翰林而孟常为御史营职之暇辄倾倒相懽其性好直而急义盖孟常能益予而予未有以益孟常也今为浙江参议罢去盖既老且病矣每论良友未尝不惜之和鼎则孟常之从侄也为南京工部主事予知之久矣然未得一邂逅接殷勤今年考绩来北京辱过予观其容则温温而有礼听其言则恂恂而有章察其中之所存盖质直敦厚而不溺於流俗及询其为政又见其慎重劳瘁因事就功而无忝於厥官和鼎其又贤於人哉君子之仕当以质直为本而勤慎以成之盖务实而不华顺理而不挠不慢戏佚游以废事不轻举妄动以速愆君子之道固如是也由是论之凡饰乎外而荡乎内乐侈肆而废绳检者则其去君子也远矣欲享荣名而保终吉亦难矣和鼎之仕其善如此尚益勉乎其後哉和鼎当复赴南京其内弟刑部主事刘广衡求予文为赠广衡固予所重者而又念乡邑之好故为序如此以赠之相辅以谊之意也

诸源钱氏族谱序

吉水诸源钱氏吴越国王之裔也盖忠懿之子惟济仕宋为吉州防御使其子昕遂家庐陵之衮源传世至和又自其地徙诸源至今十三世历四百年族属之繁殆数千指衣冠文物之盛他族鲜能及之然再经乱离谱牒亡失今翰林侍读学士习礼惧无以别尊卑明疏戚乃考订而重修之既成书矣持以属予序予谓古者世族大家必有宗法以正其本聨其支尊卑以序疏戚以明至於久不乱也自宗法废而族无所统於是有服尽亲尽而相视如途人者君子病之此谱牒之所以作也谱牒之作凡同本皆録焉明其所自出而谨其所由分尊卑疏戚灿然甚明厚之以仁正之以义族愈远愈繁而亲慕之意无间是宗法虽废而伦谊不悖者赖谱以维持之其所系岂不重乎宜习礼君之惓惓然也吴越自武肃兴杀刘汉宏诛董昌破走黄巢保有其地受封爵於唐四传至忠懿乃归於宋凡五六十年吴越之人安於逸乐而不识干戈惟钱氏是赖其有德於民有功於宋岂小哉宜子孙之久而盛也自诸源观之其以学行名爵显闻者多矣而後来之俊秀犹不可以一二数则居他邑者可知矣岂非庆泽之长之验欤予闻之君子之立也贵乎有承於後辟之泉焉其源虽深又疏而达之则其流也益远钱氏之立於前者伟矣而亦有承其後者矣苟继继而不穷则将源源而不已也继之之道当何如仁义而已矣仁义修於身而施之於宗族又推而及於人则所以承藉而维持之者益厚以固子孙之盛自十三世而至百世可冀也予与钱君为同僚谊不可辞故为序之以告诸源之为子孙者

赠徐太守致仕南归序

清江徐公仲敬之守太平二十三年矣其治绩有过人者盖公之心笃於爱人故言出而人信之行发而人从之无少长贵贱愚良莫不悦公之德而服公之化凡再历九年当得陞郡人辄奏留之盖如子之於父母不能以一日离者於乎何其得民之深如此哉今年又以考绩来京师年既七十二矣而母夫人在堂已一百一岁乃恳请於吏部乞致仕以养母尚宝卿葛君贞太平人也数言於公曰公之欲去於私计便矣其如民何愿少留以慰民志公曰吾年至於今宜去且母老矣岂复有百岁之久哉今之去庶得少致养以毕吾志吾何暇他虑朝廷笃意养民贤才衆多当必有能父母之者吾岂可以不去哉吾志决矣吏部亦重违其意言於上许焉夫君子之学盖欲为忠与孝也入则事亲出则事君而皆尽其道则君子之德备矣然能兼尽者盖少也四牡之诗作於周之盛世其人违亲以事君可谓能尽其道矣上之劳下亦可谓能知其情然而将母来谂者未有以见其实然也然则周之盛时人固有不能兼尽者况後世哉公之仕也有惠於生民有功於朝廷及其老也犹得以归养其亲公之能兼尽其道固可以观公之德而圣天子逮下之仁过於文武成康於此亦可见矣岂非非常之遇哉予闻古之君子致仕而归则以其道教乡人子弟公之归乡人子弟必将薰其德而皆兴於忠孝予虽为太平之人惜之而重为清江贺也葛君辈求予言以赠行予素厚於公故不辞而为之序

送廖佥宪序

国家建官以为民既设布政司府州县其制备矣而又设按察司此非独纠民纠夫治民之不如令者也盖天子以安养斯民为心而不得亲接乎民故以付羣有司使皆足於衣食而安於田里然任职既多又其才性或不同其能奉顺德意以惠民者固有矣肆於民上而为民病者亦不少也非纠正之则无以示劝惩中才之士将波颓风靡而民有不胜其病者矣按察司之职盖以纠正是者也然则民之所以遂其安养之宜而无失所者夫固系於按察司其职之重可知矣然当绳纠之任非言之所能也行焉而已矣传曰无诸己而後非诸人是故已无所贪乃可以责其廉已无所私乃可以责其公已能不苛不残也然後可以仁恕望人凡求诸人皆如是不然欲其从而无讼盖难矣然则按察司之所以纠正庶官使民得其所者夫固系於其身谨其身以率之人安有不从民安有不遂者哉斯言也人皆知之而所行或不能然者立志不坚信道不笃而以家为累故也诚以家为累则贪黩邪僻之意萌苛刻残暴之行作父兄子弟之顽嚚无耻者又怙势以逞於是不能善其身亦安能庇其家夫以上下倚望之身而暴弃之岂非缪哉昔者予友廖先生潜仲每与予言而深叹焉先生博学而才高行端而志确足以当大用而止於教官君子惜之其子谟受先生之教卓然以才行称於是刑部尚书魏公奇之自主事举为福建按察佥事谟之道行即先生之道行也其当大用成大功名予尚於谟望之将行其姻家兵部郎中曾士弘属予作文为赠予故书其尊府尝为予言者赠之以致期勉之意云

郑侍郎夀诗序

昔者诗人之作诗也於其所尊所亲者则必以夀祝之盖夀者福之首有夀然後能享诸福故於燕乐之际而必祝以夀者所以申其敬爱之情也行苇宴父兄耆老之诗而曰酌以大斗以祈黄耇此施之所亲者也父兄歌以答之则曰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此施於其所尊者既醉之诗是也若南山有台则燕享通用之乐歌於其宾客之贤者则美其德而祝其夀既曰万夀无期万夀无疆矣而又曰德音不已德音是茂至於保艾尔後乃已焉盖德者夀之本虽曰美之而愿望之意实寓其间诗人之忠爱笃厚何其至哉後之君子於其所厚而有庆贺颂祷之诗盖本古人之遗意则乌可已邪南城郑公守忠其邑之君子也惇厚而温恭务德而勤礼仲子文实为吏部侍郎以贤见知於上有名於当世公之德致然也由是蒙恩封吏部右侍郎公生於甲辰至今乙卯十二月十日年已七十矣其诸子孙将以是日大具酒殽盛宾客以庆之而亲友之在京者刑部主事何自学辈惜不得与称夀之列乃作诗遣人持归致祷焉而请予为序嗟夫公之夀高矣盖其德之应也而又有贤子孙足以承其志福之萃於公者可谓备且厚矣然公之德至老而不渝为子孙者亦表表愈伟皆足以世其家则公之福岂不益备且厚哉予观行苇诸诗皆作於周之盛世德泽厚而礼义修故人事如此今圣人在上时和岁丰有生之类皆安於无事而公夀考康宁遂其燕享之娱以受夫祝颂之美而享福於无穷使传之於後有以知今之太平懽乐一切不异於周之盛世则是诗也将为邦家之光非止一家之荣也故为之序而不辞

赠杨太守序

登州太守杨侯颐在任三年以考绩来京师既书最而归工部郎中韩翼等求予文以赠行盖杨侯尝为刑部郎中改工部与翼等为同僚深相好相好之笃而相期之远非言不足以发之宜其来请於予也昔者申伯出封於谢而尹吉甫作诗送之崧高之篇是也周家颁爵之制地不过百里今之大郡盖十倍其地则今之太守视古诸侯有加矣其所以修德而惠民者可自後於古诸侯哉然则赠之以言以致其殷勤愿望之意其可少邪太守有地千余里则千余里之民皆有望於太守也太守不能以独治而又属之令则民之休戚又系乎令然令之所以贤而能有惠於民者将不自太守表励之邪是故寛以容衆仁以逮下刚以去欲明以察奸公以处事敏以立功守之修於己而表於人者也身有之而令化之则民安有不被其泽者不然则无以率乎令令无所承式而肆以病民是民之病虽由令而实自太守也太守所系之重如此杨侯为郡三年而能有成绩其有以表励乎令而民之受其泽可知矣予尝观之崧高卒章曰申伯之德柔惠且直而知申伯之所以为治盖柔惠者柔德之善直者刚德之善也过刚则失之暴过柔则失之弱刚柔相济而其德全矣於为治也何有若予前所云守之修於己而表於人者亦庶几乎是矣故予愿终为杨侯诵之杨侯历任既久达於为政宜有取於予言九载而陞予将於他日见也

赠柯知州归吉水诗序

池阳柯君暹字啓晖初领应天府乡荐以善书入翰林院壬辰会试中校官选仍执笔在翰林明年予扈从留北京啓晖则在南京今少傅杨先生实长翰林院啓晖得受教焉其後予以外艰归见啓晖於先生所然未暇从容欵洽也未几则闻啓晖拜给事中以言事得陞知州理永新久之改吉水永新吉水与予泰和皆吉安属邑相距不二百里而不得往来及予起复去之遂益远然其善政则亦闻而知之矣今年秩满来北京盖久而予未之见也迨考最而归邑之仕者翰林修撰尹凤岐等皆作诗赠行而请予序予谓啓晖怀奇负气非直百里才也而施於百里盖恢恢乎有余矣予性素迂言不适於用豪杰者之所弃也尚何说以赠哉又念与啓晖皆业儒虽才气不同其心之好德宜无不同乃试道所见焉夫为县者一县之民命所托也然其人大率有二有才高意广傲睨一世视诸事若不足为然卒无及民之实而或刚暴以戕民有小心下气卑退自守於诸事若不敢为然亦无庇民之方而或柔纵以病民之二者皆过也为民父母当如是邪以笃实之心行平易之政与其所好去其所恶而已惟以仁存心而无所系者然後能之仁固父母之道也然则民有所好而不能与恶而不能去皆不仁之人也民之所遇如此恶可为幸哉啓晖之政其皆本於仁予未能尽知也惟观其邑之仕者所以崇重啓晖如此则可以信其然矣因为序其诗而道予之所见者啓晖之然与否予不能必也亦达予意而已

送吴县丞序

英山县丞吴爟子宣临川吴文正公之曾孙也公之学上承朱子以泝二程先生其所着述皆足以发明圣人之道而又有发先儒之所未发者天下学者皆师尊之而况为子孙者乎子宣端厚廉慎兢兢然守其家学之懿是以居官临民所至有誉士大夫知子宣者莫不敬且爱焉忆永乐初朝廷有纂修之事子宣以长山县丞被徵来馆阁与予同事笔砚者盖久书成受赏赉而去自是不复相闻予意子宣且浸显矣今年自英山以述职来北京乃辱过予家盖别去几三十年而犹在丞佐之列视昔同时之士其超取显美者无几人而湮没无闻者不少子宣官虽未进其须髪苍然老矣听其言观其行而察其心盖嚣然有自得之乐而无怨恶不平之气子宣其安於义命之君子哉夫君子之仕不计位之崇卑而惟贵於尽其职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亦曰会计当牛羊遂也岂以卑而怠哉夫尊而忝其职不若卑而无愧之愈也子宣位不称其才人皆惜之而予则深喜其无愧夫固文正之贤孙也子宣年未七十而视听少不及於前慨然欲致事而归予不能止也乃恳辞於吏部得放归於田里其进退去就尤有足尚者夫当太平丰豫之时外之为有司者无徭役趋召之劳无科徵窘廹之扰於是皆有久居之意聪明既衰而疾病加切甚於子宣倍蓰者有之然犹不欲去彼非有志於为民自为而已矣其视子宣岂不有愧哉子宣归矣读先公之书而以其道教乡人子弟使皆为才且良如古之所谓父师少师者其乐盖亦犹有甚焉知子宣者皆作诗送之而予书其说以为序

赠太常少卿金君序

宣德十年七月诏以翰林修撰金问为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读学士京师士大夫闻者莫不称羡以为宜金君字公素姑苏人永乐中以善书被召至京师时仁宗皇帝在东宫雅好书令有司择其尤者入侍得公素公素虽以书名而尤博学能文章上知而爱之以为司经局正字与文艺之事太宗皇帝廵幸北京仁宗皇帝监国一切机务当以闻者皆公素执笔其间宠爱尤笃及即位超授翰林修撰益亲任之宣德九年秩满当陞吏部喜其称且难为继也俾食五品禄而复任焉论者皆不以为宜谓公素之贤不可以久屈也至是遂佐九卿而又当论思密勿之地公道久而後明则大夫君子安得不称且美哉夫人之修治在乎己而仕之进退迟速在乎天在己者可以勉而能在天者不可以力致尽乎已之所宜而徐听命於天此公素之所以贤於人也公素既受命其姻家沈成章予同年友也求予言为贺予闻古所谓贺者礼物相庆之谓也不闻以言也然言所以将物也有物而又加以言贤者相厚之道盖如是矣昔者诗人於夫君子之显也相与燕乐而庆之其诗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光美其令德足以为国家之荣也既而欲其久享乎此故又以遐不眉夀为言然夀者德之至也故又曰德音是茂期其德之愈盛也然岂独身享之故又曰保艾尔後盖期其德愈盛而庆及子孙也此诗人忠厚之情也亦今成章庆幸之意与予同僚爱愿之义也故书以为赠

送陈素行训导之藤县诗序

吾泰和论文献之家柳溪陈氏其一也陈氏族最蕃自柳溪而析居者非一处然皆未尝废儒业为学者师历仕中外者比比予家与陈氏亲好者累世故得接其族之贤者於是又知素行之为才素行通今学古修孝弟之行乡人子弟争师之其意盖未尝欲遽进也而广西藤县缺训导廉得素行以币走其门强请之素行赴吏部就试翰林中其选乃授训导而还之藤县以教其学之人素行将去其常与厚者皆赋诗送之而谓予宜序予谓素行之於教盖知之熟矣教於乡教於县学者岂有异哉夫其受学者皆一时之贤才所诵者圣贤之书所求者圣贤之道也圣贤之道仁义而已世之为教官其知此者皆是矣而能教诸生以此者未必皆是也优游於上则纵恣於下故俊敏者或失之轻而谨厚者或失之愚其勉焉自修而有成者盖鲜矣是岂独学者之不善亦教者之过也夫事之不立必有激扬而惩戒之者於是考试之命下矣彼公其绳尺而校之则贤者有所劝而勉不贤者固将黜罚矣使其甘於黜罚邪则吾不知也不然则岂独学者之羞亦教者之耻也夫以学校之教而至於此岂其所宜也哉素行始去为教官固无间言者而藤令萧君乂贤必能如予前之所云者以施焉则藤之贤才将勉於成有以为邦家之光闾里之荣矣而予辄相与言之如此亦非过论也诚欲吾儒之道胜也同志之君子其亦亮予言也哉

送林佥事之广西序

永乐十三年春三月天子亲策试天下士予幸得与诸大臣者读卷於殿廷上嘉陈循之筞擢为第一而莆田林坦遵道亦次第在优等登是榜者凡三百人盖表然极一时之选然以不得徧识其人询其行而徒相知於文字之间为可惜也今年夏遵道以外艰服阕来京师授广西按察佥事刑部员外郎刘伯埙予戚也来求文赠焉盖遵道始为进士观政於刑部以故善伯埙後为陕西按察佥事以忧归伯埙亦以公事至莆田复相与从容者盖久则因其去而求赠言於予亦其情之不能已也然予於遵道未尝接殷勤道情素其将何辞以为赠哉而伯埙之意不可拒也姑以进士之荣与其所当勉者为遵道诵焉夫今之取才其目非一也然惟进士为重天下盖莫不荣之及命以官往往得佐九卿任藩臬专郡邑其职盖重矣夫既受荣名当重任则凡羡慕之不及者皆相责望而不贷者也是故其言必中乎道行必合乎理矣然後得免讥诮於一时若乃锱铢有缺毫发失当则羣起而非议之洗垢而索瘢扬澜而增波甚矣其可惧哉故君子慎之必求无负於上无愧於下斯可矣遵道以进士为佥事既荣且重也其亦知夫如此者乎而伯埙言其和厚周慎盖可谓能修己而奉职者今之去广西其尚慎之哉昔者诗人之送仲山甫既曰柔嘉维则小心翼翼矣又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焉又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焉予愿以是为遵道勉也则庶几无负无愧焉耳矣故书之以为赠行序

送锺先生赴南京国子监诗序

锺先生啓晦吾乡先辈也居邑之南溪上早以文字知名时邑中诸老先生若尚书刘公子高与其弟丰城教谕子彦予先祖竹亭先生与予叔祖御史公及杭州通判杨公子渊国子学録萧公子所之五六先生者或隐而未仕或既仕而归皆以文学行谊师表後进啓晦先生皆得从之游由是其学大进遂为时辈所推重诸先生相继谢世後生小子若予者伥伥无所取法啓晦先生则或为道其遗言绪论与其所以惓惓奨进学者之意予得承教焉先生既为贑县及南雄府学训导秩满选授赵王伴读以其文学奉教令朝夕出入有荣焉先生质而不肆和而有礼士大夫皆爱重之今年秋由伴读改授国子学録当之南京知先生者皆为先生乐之夫儒者之所学圣贤之道也学圣贤之道岂专於已而已将以施於人也岂必身行之而已固将以授於人而行之也今之大学所以萃天下之英才而教之先生以圣贤之道分教天下之英才率之以孝弟忠信之行勉之以礼义廉耻之习扩其所未充增其所未高他日仕於天下其道之行固先生之道行也与其专於己而欲身行之者其为功効巨细可知矣此知先生者所以乐之而亦先生之所自乐也或者谓先生去光荣而就澹泊为有所不可於意则非知先生者矣先生将行其凡知己者皆赋诗送之而使予为序予故序先生昔之所受学为可慕今之所施教焉为可乐如此以冠其端云

赠郑大使序

朝廷设内外百司之职以待天下之才其法至备矣然岂苟荣其身哉盖欲任以事也而所谓才者既乐於享其荣则必思所以尽其职故位有崇卑事有繁简大用之则大效小用之则小成然後可以乐其乐而无愧是以君子不以无位为患而以不称其位为患也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然尤必尽其职曰会计当牛羊遂也岂敢隳其事哉故夫居其位必尽其职者臣道之当然也今之驿传递运之职皆牛羊仓廪之类其位虽卑养虽薄而其职则易称何也盖备其车乘洁其廪食使行者有所资居者有所仰此其职也於此而尽心焉则职斯称矣虽或少劳也然以其暇日可以极山水之观穷花卉之玩而自放於尊俎文字之娯非若尊官重禄有夙夜之勤有政务之繁而又有得失之虑者故凡居是任者其志无不乐而职无不治也然位卑则不敢以抗贵养薄则不足以及人故其势易挠而责易致盖乘传往来者皆有位之尊有力之强者也其能约以处己恕以待人者少矣苟供亿之未至应对之失宜洗垢而索瘢则固有可言者矣故非有通变之才应机之智者则亦难为也已其有为之至於久而无失岂非能哉吾邑郑廷彬洪武中以才举历官有年矣今为河南祥符递运所大使盖居其位尽其职有其乐无其难其才智有足称者今再考绩来京师有司以为称使复任焉吾友龙公常康孟嘉者皆其戚也相与钱送於文明门外而谓予宜以言赠之予固喜其职之修而能乐也故为序以赠之如此

送哀判官赴剑州序

兴宗哀氏为万安故家始以行能称於乡洪武中举秀民授浙之眉山廵检既又调广东之凌禄廵检廵检以禁盗为职兴宗能勤其官不肯兴事以病民又廉洁不苟取故所至民爱之而盗亦衰息以此见誉於士大夫其罢凌禄而归京师凌禄之人有常从兴宗者慕兴宗廉平不忍弃送至岭下欲有所献遗然不敢白兴宗告其家人曰异时有官於吾凌禄者常以盗贼事牵连病民以取货民苦之今公在官三年民无扰又未尝有取於民今之去恐於赀不足我有珠为献盖诚爱公非有所干也幸以白之兴宗召语之曰吾为吏爱人守已固其职诚嘉尔意不愿受也固谢遣之兴宗至京授太平门税课局大使能不变易所守而益勤今监察御史萧孟常与兴宗同乡里尝为予言如此相与嘉叹之今年春朝廷下诏求贤凡位不称才者皆得荐举於是湖广按察佥事朱与言以兴宗应诏徵至北京吏部试在优等超授剑州判官孟常与其同列御史锺旭皆喜兴宗之见甄拔也求士大夫作诗送之而求予为序予谓古之人居其位必思尽其职故上而公卿大夫所谓辅主而庇民下而牛羊仓廪之执事亦必曰会计当牛羊遂而已非以为己利也後之人则不然居高位而为民所望乃思所以尽其职其或在下僚则放然自弃无复顾藉其能确然自守者盖甚少如是民安有不病故有若兴宗者宜为人之所重也兴宗今佐一州其政之所施视昔为加大焉所以自持其身者亦惟昔而已廉则公公则明以此居官治民民恶得而病乎朝廷明黜陟之典以课吏之贤否兴宗勉之尚有以处兴宗者故於其行为序其昔之所处者如此以赠之且以告其州之人使知兴宗必能安己也兴宗其有以副吾望哉

送金武伯序

新淦金武伯文渊阁大学士兼翰林学士金公幼孜之仲子也去年省亲来京师而公以扈跸驻隂山未归武伯与予辈相往来视之盖抱英伟之才负迈往之气其言谈举止皆有非衆人之所可及者予爱之及公既归武伯朝夕侍左右听训戒所以奉顔色娱悦心志调适起居者皆能尽其道公是之而士大夫亦莫不庆公之有令子也夫子弟之贤者岂尽其生质之美哉世泽之厚家教之立有以致然也予幼时则闻之父师知有雪崖先生者以清德正学教授金川玉笥之间其训诸生必以尧舜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谓仁义忠信孝慈友弟未尝一日去於口而违於心学者翕然师尊之盖公之尊府也予恨不得拜焉及窃禄於朝从公游者二十年其奥博之学温恭之德雄深典雅之文章所以成於已及於人载於制书而施之中外凛然配古作者其泽之所锺教之所立岂偶然哉宜乎武伯之为贤子孙也嗟夫士大夫之家孰不欲子孙之尽贤哉然而有不能然者非以所积所教有未至故邪故视其前人之善则其子孙之贤可知矣且予闻之武伯之兄昭伯既以明经举於乡駸駸又贵显矣武伯其尚继之哉此固士大夫之所望也武伯以公命归其乡中书舍人许鸣鹤等作诗以送之而属序於予予故书其所以叹美期待於武伯者以冠其端云

送麻教谕考满赴京序

缙云麻永平先生为万安县学教谕既满将诣京师而吾邑教谕朱先生仲言与之有连也因予亲丈陈公仲亨道其善且求予文以送之盖麻先生始为太学生以经行修明选授教官历铅山【缺】 永丰万安四县所至人敬礼之而予未识也予前在翰林时永丰之贤登进士官京师者多辱顾予每论教事则称麻先生因是而知其为有学行者也况重以今之言邪夫既有学行而教又有成绩则其美着矣何待於予言而予言又岂足以张麻先生哉虽然予与麻先生皆业是也其道同则其言将无不同故予愿有进焉夫世之用人与人之见於用者有二政与教而已矣政所以行道教所以明道也政之所施即其教之所成施於彼者有宜有不宜即教於此者有善有不善也教之尽善则其所施者皆宜凡天下之人得蒙至治之泽者皆教道有以成人之贤故也故教官虽卑禄虽薄而公卿大夫及士庶人莫敢不加礼以道在是也教官之职诚重矣今国朝之制凡县学教谕满九年有进士三人以上则陞之府学为教授教授满九年有进士九人以上则陞之太学为博士助教所以奨教官成贤才以善天下可谓至矣然位益进则教之所及益广而人之责望益衆君子於此可不加慎乎夫卓荦奇伟之士所在皆有也然所以成其德而达其才者固在於此其人之贤否行事之是非教官之美刺系焉教之可不慎哉教之之道以身率之而已麻先生为教谕九年其成贤才固多矣今之去其陞擢可必也使其所遇之人皆己孝弟忠信明达岂弟麻先生可以优游而乐矣苟有未然则其可自暇哉故予愿其加慎也予为此言者诚欲其道之大显於时以不负朝廷教学之意且以示重麻先生而非以为厉也使徒以言相夸诩而己则非君子爱人之道矣而亦岂所以命予之意哉姑以是赠麻先生他日相见尚当质其何如也

高坪郭氏族谱序

高坪郭氏族谱者谱郭氏之居高坪者也郭氏系出唐汾阳王子仪始自万安符竹徙焉居高坪者十世历三百年而犹以闻望临一卿盖衣冠文物不絶也予前识泰禹而知其孝行与其母之廉节既又知承烈承宣承勋承祚诸兄弟及其侄绍文绍贤绍沂绍伟皆表表可敬爱何郭氏子孙之多贤也岂非诗书仁义之泽远哉谱之作始自泰禹至今而增修之厚矣其用心也夫谱所以明尊卑辨疏戚盖故家大族非特以贵富显闻而已正伦其本也尊卑之不明疏戚之不辨使尊者反卑卑者抗尊疏可以踰戚戚者反视如路人则奚贵於故家大族哉此谱之所以不可不作也虽然故家大族而乱其伦者有矣自元以来兄子其弟祖子其孙徇一世之私情而乱万世之大分以国俗而变华风其後世子孙知其非而反之者有矣因仍其旧以夸大争高者亦有矣卫出公蔑其父而祢其祖此孔子所以急於正名也然则若此者奚可哉高坪之始祖为子高子高之子长兴宗兴宗兴三子叔鼎叔琦叔玉叔鼎子衡甫衡甫三子文可仁可功可而叔琦叔玉皆无後衡甫不忍二父之絶世也以仁可为叔琦孙功可为叔玉孙夫谓之孙以主其祀斯可矣直谓之子以继其世进而侪之於父不可也今郭氏之谱所以传载者甚明其不以一时之私情而乱万世之大分也可知矣夫伦理正恩谊笃隆然爱敬之施熙然礼义之洽所谓故家大族而克笃其庆岂不在斯乎郭氏之子孙尚加厚焉则其福泽将无己也因其求予言故为之序如此云

送简知府之任序

天下之郡以百数大者治三二十邑其次则十余小者亦不减五六则土地之广人民之衆可知矣以土地之广人民之衆而所以安乐之者惟悬於太守则太守职任之重又可知矣故夫上之人必择寛厚廉敏者而任之然後能以安乎下受其任者亦必以寛厚廉敏而为之然後能以副乎上上下交尽其道而民治矣不然则上虽有兴治之政下虽有望治之情盖亦难矣可不慎欤我国家以仁厚之泽休养元元择守令以付之而天下之治久矣今天子仁圣益精於治而於守令尤加慎焉故克当是任者士大夫以为荣都察院经历简彦真之出为衢州衢州姑蔑之墟也其所治五县环其地千余里其民固多其治固久矣而彦真又当时所谓寛厚廉敏者今知衢州吾知上不失任民不失望上下之道尽而其治盛矣盖所谓有其荣而无其难者也虽然吾於彦真窃有说焉夫民之所欲无穷而吏之所行不能皆如其愿故善柔者之所喜刚黠者之所不便也彦真毋徇也毋矫也惟其公而已矣此吾望於彦真者也苟刚而吐之柔而茹之或徇也或矫也非吾所望於彦真也彦真既行监察御史欧阳和合诸大夫赋诗以送之而予为之序如此云

送刘佥宪归四川序

刑科给事中王君铎为予言四川按察佥事刘君之贤曰刘君名敬字孟直初以明经取进士擢拜监察御史有能誉大臣荐之遂有佥宪之拜其为人平恕不苛不刻以此临民民德之松潘生番尝弗靖君往抚谕俾安分毋作过生番服其德皆顺从边鄙无事其见信於蛮夷又如此诚可谓贤也今考绩课最而归铎辈蜀人知其行不诬愿求一言以为赠予尝谓天生斯民不能以自治是以付之天子天子不能以独治则付之郡县之吏而统之布政司然吏不能皆贤而施之民者不能以皆善於是为设按察司以察吏之贤否必欲其有以惠民而不至於病民所系盖重矣然或者谓按察司当以严驭吏操切检制使之有所惮而不敢纵则民庶几受惠而可以不病是则然矣若或失之过则苛暴刻薄之令行焉苛暴刻薄之令行而诡欺诞?之俗滋求免於吏议且不暇何暇诚心为民计哉是故君子以平恕为本平者坦然无私之谓恕者推已及人使之截然各得其分之谓也夫以坦然无私之心施之於政事使斯民皆得其平而无不安其分者此大学所谓絜矩平天下之道也而谓刘君能之刘君之贤诚远於人矣则为佥宪也何有今之归笃是而不变岂但有德於蜀人取信於蛮夷进而上之其施又有大者矣刘君勉之

送李太守序

清河淮安属邑其地西南皆距河河中之舟之达於两京与之乎四方者首尾相接也予友李信圭治清河其心一以爱民为主小大之事未尝有一厉民民知其心之爱已也亦未尝有一违其意事皆办治於是信圭之名与上下之舟并驰达於两京旁及於四方而人莫不知其贤信圭为令九年朝臣荐之陞蕲州知州清河之人闻知皆大戚曰李公吾父也今去孰能子我哉争号吁乞留上重违民志命还清河以知州掌县事清河人乃大喜若饥而得食寒而得衣也至是治县又三年考绩来北京予与之别久矣既相见而喜问之曰县民素孚当不劳而治亦有乐乎信圭愀然曰去年飞蝗为灾民食不足皆吾为守令者之咎也今尚虑有遗育为民患日夜忧之思所以弭之者民乐然後吾可乐也予於是而益信其贤守令民之父母当子视其民而欣戚同之世之能若此者盖少矣不鱼肉之资则秦越之视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信圭之忧缘於爱爱之深则忧之切忧之切则谋之至民患庶其弭矣彼资之为鱼肉而秦越人视之则何能有概於其心古之君子思民之溺犹已溺之民饥犹已饥之今信圭之忧乐在民不在已其亦犹是心哉信圭持是心不少变岂独清河之民赖之若加擢而大行焉亦举是而措之尔予尚有望於信圭也乡邑仕者属予言赠其归遂书以为赠

赠蒋郎中序

国朝统理万邦仁渐义洽无有远迩悉庭悉臣而麓川思任发独悖皇化侵略诸夷惊我边鄙上犹冀其悔罪命少出兵抚定之几再往不服於是上赫然怒谕羣臣曰惟此蛮寇受我祖宗恩德世修职贡今忽敢尔岂以朕为不忍诛之邪即发禁旅简督府大臣命定西伯蒋公贵总率往讨之又诏兵部尚书王公骥往总督军务文武吏士用命不用命皆得诛赏之王公既受诏择廷臣之贤者以自随而太仆少卿李君蕡郎中侯君璡杨君宁主事蒋君琳皆在行既至边大将以下皆会王公为定计策决攻取之宜分命诸君往督战遂麾兵渡江入贼境殱其伏兵所过诸砦如破竹上江寨最坚贼恃以为唇齿力攻破之斩获不可计遂引兵深入凡高山密林贼皆置兵拒守为不可拔之计诸将乘胜士卒亦自奋贼不能支皆败走遂抵贼巢围之贼驱象出战射以强弓劲弩象反自蹂践又大败会日暮风起命以火攻贼衆扰乱官军乘以入尽鋭攻之凶渠逆党被锋刃投崖谷溺江水而死者盖几於尽矣遂覆其巢穴而归是役也大将以智勇奋其诸将士皆协力一心以克有成功然微王公之见几明决信赏必罚足以得人死力诸君擐甲胄冒矢石督率奨励之勤而欲有所立盖难矣或以裴度平蔡比王公当时僚佐如马总李正封辈皆奇伟不常而诸君似之予谓平蔡易今平贼难天时地利人事既不可同日而语若其谈笑赋咏之适与今之躬履行阵出入死生之际以效其尺寸其事之安危情之苦乐可想矣予是以知其难也师还论功封赏各有差而蒋君遂陞为郎中其乡友潘进学深为喜求予文以华之予念昔与其尊府侍郎公交最厚故备为之书以见成功之难欲其永保之而益进於远大也且使後世有考焉尔

赠潘郎中致仕序

兵部郎中潘忠士敬严州人始自大学生擢为工部主事以忧去服除改北京行部行部废又改兵部满九年遂陞郎中其在工部以能其官得名既而所历皆有名及为郎中而名益显朝廷宠嘉之初赐勅命又赐之诰命再以所居官封赠其父而又及其母荣亦至矣今为郎中又九年当陞秩正四品乃自谓老病求致仕吏部重其为人欲留之即复上章请於朝许焉夫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而道之行与否则系於其身身果强也然後能修政立事以尽其道之当然不然虽欲勉焉以自效而力有不逮如是而谓无所苟者盖难矣是故君子之至於斯也则必乞身而退圣明在上亦从人之欲而不强其所不能此之谓臣行义君行仁太平之盛观也今之老且病者盖有矣其能果於去如士敬者不多也然则士敬其诚贤於人也哉严州故桐庐郡汉严先生之钓台在焉先生高风清节卓然照映千古士之贪位慕禄苟得无耻者至是诚愧於先生若士敬之归庶几可以无愧矣予闻浙东之水至桐庐为最清深沉洞澈俯见砂砾而地多大山磅礡秀整有良材出焉其田皆沃壤宜秔稻凡所以资民用者悉充足而有余故其君子则忠信而好文小人则惇本尚实而无慕於其外风俗之美他郡莫加焉士敬有冠绂之荣为乡邑之望既有以悦其耳目顺适其志意而又有故人宾客觞酌而往还其乐可胜言哉此皆朝廷之赐不可忘者也故予为赠行序而相与道之

送苏州府同知邵侯序

初邵侯之通判苏州也有善政及民民德之惟恐其或去及秩满朝京师衆皆号於太守某请留之太守亦深惜邵侯具以闻上嘉其能获乎民陞为同知而还之苏州苏州之民既喜得贤守而又喜得侯服其教令郡不劳而治苏为畿内大郡天下之郡莫加焉民事之殷十倍於他郡为长贰者非才贤而欲事无不集民无不怀盖难也苏之治久矣侯之才贤与其佐理之功盖可以想见今又以考最而归宜为之喜者益衆喜之者何嘉其旧绩之成而望其新功之显也予尝谓治民者贵有孚於民民心既孚则何施而不可侯在郡十余年其心之所存民知之民情之所好恶侯亦靡不闻者晁错谓三王之治民与其所好去其所恶而已侯之所施宜无易此者辟之驾轻车就熟路不待问而知用已试之方而收必然之效亦不待赞而成也然古之君子之自爱其身与笃於爱人者必因所至而勉其所未至不但已也卫武公为周卿士其年九十五矣犹求箴儆於国韩侯受命於周以临民矣仲山甫犹以夙夜?共为勉宜其德业之久且大也後之人或不然谨於始者有矣而怠於终者亦不少君子盖深惜之以侯之才贤其所以自爱其身宜无愧於古之君子德业之远大可冀矣予为赠言而及此者亦笃於爱人之意侯名谌字信之四明人求予言为赠者仪制郎中余麟也

送彭御史序

学校治天下之本也何谓治天下之本盖治天下必本於贤才而贤才者学校之所由出也学校之政修然後有以成其德达其才举而用之则治具张治功盛矣故曰学校治天下之本也国家建学校将百年董其事者藩宪大臣郡县守令之职也亦既得人以为用矣先皇帝加意学校诸道皆设风宪官一员俾专理焉勉其德业之进示以圣贤之凖制其过引其不及使必底於成而足以兴治然後已於乎今之学乃昔之学也昔既有其效矣今又若是焉岂所以期其成者尤欲有加於昔也欤然则今之风宪官以专理学校为务者又所以为成贤才之本也君子之於道固当以身任之而治天下之本又系於其身岂不尤重也哉然君子所以胜重者无他亦务道而已圣人之道自伦谊之大至於日用事物之细莫不有焉体之於身而达之於用言其言也行其行也小大不违而表里无间则风之所及自有不令而从不言而喻者盖君子之身又所以为教之本也如是则其成可几矣彼从事於法制之严拘检之密德则未着而刑数加焉欲以兴其亹亹之勤收其翼翼之功盖难矣予郡彭君朂为监察御史专理南京畿内诸学事彭君初为教官有成绩盖能以身为教者及当是任莫不推君为善教其教之成亦有加於昔君子谓其无愧於是官今考绩而归翰林编修江宁倪谦辈尝受教於君求予言赠之予故为言其所系之重如此或者其尚可取也

赠尚宝卿朱君序

正统七年五月尚宝司丞朱君用和在位九年矣吏部以其绩当陞然侍近之职不敢儗具以闻天子以为尚宝卿命既下在朝之臣皆为喜谓朱君之得於上者厚也盖尚宝置官有三其长为卿其次为少卿又其次为司丞昔之为司丞者满九年然後得为少卿为少卿满九年或止加禄俾复任於卿不易得也卿之品视诸曹郎中少卿视员外郎郎官之秩已贵矣然视此之卿与少卿奉宝玺典符瑞依日月之光托霄汉之上其亲密华要不言可知也故卿虽五品然不肯轻以畀人观於昔可见矣今朱君自丞而峻陟为卿盖前数十年所未有岂非受恩之厚哉宜乎诸公皆为喜也朱君崇明人有秀伟之质有通敏之才有谦慎之行其始游邑庠用能书徵入舘阁与修永乐大典书成升太学又被选入翰林未几擢户科给事中转中书舍人遂为丞於尚宝历事四朝未尝一日去左右今之进位亦岂非能修其职有以取信於上而然欤予在翰林久矣凡朱君之所敭历予皆能知之而君亦辱与予游则予今为君喜又岂在诸公下哉盖尝闻之君子之与为友也贵乎有以辅益之辅益之者勉其德业之成也尹吉甫之赠韩侯曰夙夜匪懈?共尔位?共者敬之谓也夙夜不忘乎敬而德不进业不修未之有也德进业修则岂止於尚宝卿而已哉中书舍人宋怀辈亦尝从君游盖亦喜幸之尤者也求予言以致其意故书以授怀俾以为君赠云

送祠祭员外郎张声伯致仕养亲序

声伯名錞上海人自入太学官京师於今三十余年母宜人在堂食其禄夀已踰八十声伯亦既六十余矣尝自谓聪明日衰疾病浸加虽欲勉修其职而力有不逮况高年之母之足念哉圣明在上俊乂麻列使錞免於旷官之讥而得以余年奉其母岂独錞之愿遂哉皇上逮下之仁真与天地同其大矣遂具疏以闻上察其情许焉郎中王宾辈笃同僚之谊虽不快於其去而不可留也乃来请予文赠之予谓人道之大忠孝而已处则孝於家仕则忠於国此理之当然也君子岂不欲兼尽哉而卒有不得兼者盖欲兼尽者其心也不可得而兼者其势也昔之人有勇於弃母而急於得君者其功业非不盛也然於母不得尽其道君子深有憾焉故尝以为人之於是以义揆之而已矣忠以事国而不顾其亲仕者所宜也国家之倚赖而其身又足以有为如郭令公裴晋公者则岂可一日去位哉虽不顾其亲可也若非具瞻之位轻重休戚不系焉以老病难强之身又有衰暮可惧之亲然犹贪恋不去自谓於忠孝无少间然者予未之信也如是则於义何如哉今声伯自顾其身之衰不能举其职恐负上任使又念母之齿日加而不足於养切切求去此固义之所可也其於忠孝君子当有能辩之者尚益慎乎其终也哉义君子以为质也廓而充之至於不可胜用然後无愧於君子此尤於声伯有望焉故书以赠之

宜兴吴氏所藏诸公翰墨序

诗文书劄共一卷凡二十九通前元及国初诸名公之作宜兴吴景春氏所集也吴氏於宜兴为大家在元时以赀富名乡里而尤以率礼蹈义有名诸公间诸公显人过宜兴者多能至其家其所以欵洽送迎必恭礼中仪节故誉望日起岁改月化不复如曩时独景春之好贤乐善犹有前人之遗风故於诸公翰墨裒取而珎袭之既类成卷遣其子某持来京师属予序予生也後不得从诸公然闻而知之者盖半焉今复得观其翰墨虽风韵各不同而殷勤笃厚之意施於亲戚故旧词气蔼然也倪云林一书谨於义利辞让之坚易所谓介於石者其清言室记及送施彦昭修太庙乐器序二首不知作者为谁而其中有称啓者岂即後诗所谓青邱生者乎若然则高侍郎季廸也独字画不类可疑耳记中以清谈误晋为戒送施彦昭以为政不行辟诸琴瑟不调欲更化以去积弊召和气有味哉其言也其他可资於已者尚多凡观前人文字当求其深意於笔墨之外庶几有益若以目前所见者为足而不知求之非所谓善学者也景春尝为予泰和今有慈良岂弟之心民爱之而所好如是此岂龌龊卑污者可比哉予为之序而掇其大要盖欲以示其後人览者亦有取也乎

赠石布政序

山西古并州之域阻山而带河内为郡县者八九十其外则瞰沙漠列城堡宿重兵而守之旌旗相望亘千有余里然供其糗粮给其刍豆使士马精强守则固战则胜者大抵皆山西之民也其人虽知分之所当为也而勉於从事州县之吏亦知以边饷为重不敢不尽心然非统以方面大臣则缓急先後有不能适其宜者故前此命右布政使统之乃今以病告上命大臣慎择贤者往代焉而予江西宪副石公璞适以考绩在京师衆皆谓宜於其任具以闻上即命为山西布政使往任其事石公以御史司宪臬在江西者十余年其才高其识明其心甚公而莅事甚勤小大之狱一见而决无不当於人心江西之人皆敬而爱之惟恐其或去今不可留予深为江西惜之然边事有所赖而民力得以纾则又喜山西之人之遭也予闻当七国时赵地临边以李牧守之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日杀牛享士士皆乐战遂灭?褴破东胡降林胡置云中鴈门代郡今大同诸处是也方是时赵与诸侯相攻战资用不及牧牧之所以盛强者田畜而已今其地固在而人加多矣牧之遗法必有能讲明之者石公当博而求之以献於天子而行之军中彼将帅大臣何让於李牧而亦孰无体国之心使麾下之士皆田畜以时资用饶裕而军威盛强足以安内攘外岂非国家之利哉山西民力庶其少纾乎夫兵以卫民而民为邦本其重一也有养兵之术而不行徒使民力殚焉谓之能体国家未见其然也诗曰远猷辰告衆之所望於石公者如此予与公最故因监察御史欧阳洙等求赠言故书以为赠行序

送江津刘教谕序

江津於重庆为属邑其山水明秀故自昔产贤才今读书入仕者不乏有登翰林为侍从者凡川蜀诸郡县之能如江津者不多见也予邑刘季真以明经为教官久矣今得江津教谕其叔父崇本为刑部主事有名喜其得江津而亦喜江津之士之遭也思见其教之成来请予文赠其去忆季真初领乡荐时其伯祖孟庆甫为之喜予往贺之见季真谨重好学其言行不妄予之喜加焉今其为教官果不愧於其职予尤为孟庆甫喜之惜孟庆甫不及见也予邑之士为教官者二三十人其年与季真皆不相上下而皆能振奋有立况季真之学素力效素着又有崇本励其进则予於赠言可已邪夫贤才者治天下之本而自学校成之今之责望於学校不可谓不重也故慎选俊秀择师儒使讲学其中而又专置风宪官以督励焉盖欲人人皆贤出而用之皆足以兴道致治则为师弟子者将何以称上意哉朝夕相与讲圣人之道所以修已治人者自伦谊之大至於日用事物之常必身体力行本於身刑於家以及於乡党州闾而皆践其实焉由是而见於文辞以进於有司而献於天子列之於庶位推其所学施之天下之民使皆得其所而天下治矣究夫所以致是者实本於教官是教官者乃治天下之本所由成也其所系诚重季真盖知之矣而崇本犹欲加勉焉其意岂但为江津之士哉所望於季真者盖远且大季真勉之则进於福禄荣名当益盛此亦予所望於季真者故书以赠之

抑庵文後集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