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云鬓》32
江天涛一听这声极熟悉的烈马怒嘶,顿时想起留在谷外的小青,心中一惊,不由脱口低喝:“有人偷马!”马字出口,衣袖微拂,飘然纵下吊桥。
就在他纵下吊桥的同时,一阵急如采雨的狂奔蹄声,径由谷口传来。
江天涛忽然心智一动,暗呼一声“不好”,急忙 住冲势,他断定必是刚刚离去的彩虹龙女发现了留在谷外的小青,随在后面追来了。
念及于此,心知要糟,如果隐身林内,毒娘子等人定会见疑,如果立在原地,又怕彩虹龙女当众问起那夜不理他的事情。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一 那,一点灰影,快如电掣,宝马小青,昂首坚须,已疯狂地奔进了谷口。
江天涛一见,面色立变,只见在狂奔的小青身后,果然有一点疾如流矢的粉碧身影,心中一急,不由暗暗叫苦,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江天涛判断得十分正确,在疯狂奔进谷口的小青尾后,果然有一道粉碧色的快速人影,急如星九流失。
但那点粉碧身影,刚奔进谷口,突然一闪,顿时消失了。
江天涛心中一动,断定彩虹龙女萧巧吟,必是顾忌方才点倒了朝天鼻,不便再追进谷内,因而,一颗焦急万分的心也随之静下来。
江老堡主、毒娘子、马云山,以及齐鲁双侠、小李广等人,对于江天涛飞身下桥条然停止,俱都感到十分不解。
尤其毒子和齐鲁双侠,发现江天涛俊面色色变,目闪惊急,行止有些进退维谷,因而疑云大起。
马云山念江天涛与老友湘江叟相识,不由面向桥下,关切地道:“奔进谷来的这匹快马,可是小侠的座骑吗?”神色逐渐恢复平静的江天涛,强自领首笑着道:“不错,正是在下的青马。”话声甫落,宝马小青,昂首竖发,挟着如雨啼声,带起一路火花,疾如奔电般已到了江天涛身前。
江天涛一声吆喝,飞身前扑,伸手将马僵握住。
小青一见小主人,立即前蹄仰起,引颈一声怒嘶,声音高亢,震耳欲聋。
江天涛知道小青过度受惊,急施千斤坠,紧紧拉住僵绳,再度吆喝了两声。
小青一连几个旋身,才将前蹄放下,但它看到立在桥上的江老堡主等人,继续急烈地甩着马尾,四蹄不停地移动,再度昂首一声长嘶。
江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见小青神骏高大,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匹宝驹,不由齐声盛赞好马。
江天涛哪里有心去听,表面佯装抚摸着马须,一面觑目偷看谷口。
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就在粉碧身影消失约谷口小树丛中,正闪烁着一对寒星般的眼睛,因而他断定彩虹龙女仍末离去。
就在这时,蓦闻江老堡主吩咐道:“快将卫小侠的座马拉至马库去。”
江天涛闻声回首,只见一个健壮的堡丁已奔下吊桥,急步向马前走来,于是将马交给堡丁,顺手将挂在后鞍的宝剑取下来。
就在他取剑在手的同时,马云山,突然虎目一亮,面色立变,他发现江天涛手中的长剑剑柄上,天蓝剑穗上两颗红珠,极似那夜闯堡登楼,盗走老堡主心爱之物的蒙面客所有。
由于这一发现,令他顿时提高了惊觉,他闯荡江湖数十年,阅历丰富,遇事干练,虽然疑心已起,但却不露声色。
小李广虽然也立在桥上,但他那夜仅与江天涛对了一个照面,因而末能看得清楚,是以这时也末注意到江天涛的宝剑。
江老堡主一俟江天涛将剑悬在腰间,立即肃容进堡。
众人进入堡门,俱都默默前进,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
江老堡主一直想着如何将紫血玉钗归还给彩虹龙女,而不让三钗帮小觑九宫堡无人。
江天涛则一直担心隐身谷口,小树丛中的彩虹龙女是否已发现了他本人。
走在身后的马云山,目光一直注视着江天涛悬在腰间的宝剑,同时,脑海里竭力回想着江天涛与雪丹凤,方才在擂台上交手时的剑势,是否有与那夜蒙面客的剑势相同之处。
毒娘子已视江天涛为眼中钉,肉中刺,心中一直想着如何将江天涛除去的毒计,她总有一种预感,如任江天涛留在堡中,朝天鼻和她势将永无如愿之日。
齐鲁双侠对江天涛方才飞下吊桥,目光惊闪,已经疑云大起,兄弟二人,俱有同感,江天涛在后花园任浇花小厮的问题,绝不是江天涛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同时,他们根据江天涛认识三钗帮的“湘江叟”褚一彪,因而连想到江天涛也许认识“玉钗”萧湘珍。
朝天鼻对江天涛将他救醒,毫不觉得感激,因为他脑海里一直飘浮着丰容丽姿,艳如桃李的彩虹龙女。
众人进入大厅,江老堡主重新肃容入座,气氛极为沉闷。
就在众人就坐之际,一阵清脆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传来。
众人循声一看,目光同时一亮。
只见娟丽秀美,飘然若仙的汪燕玲,黛眉微皱,娇靥笼愁,率领着四个俏丽侍女,衣裙飘拂,环佩叮叮,身形如行云流水般登上后阶,正向大厅上走来。
马云山等人见汪燕玲乌云高挽,上插金钗,珍珠分缀鬓间,腰悬玉佩,颈扣连环。
上穿黄绒霓棠,下着百褶长裙,芙蓉般的娇靥上,薄施脂粉,一望而知,她由擂台回到香闺后,又经过一番梳妆打扮。
厅上众人无不暗赞汪燕玲美若天仙,唯独江天涛发现玲妹妹,玉颊削瘦,黛眉笼愁,较前更显樵碎了。
毒娘子嘴挂阴笑,暗骂汪燕玲不知害躁,在夫婿末确定前,就要前来同筵。
朝天鼻的心中更是又妒又气,这样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儿本来是自己的娇妻,如今,眼看就要投进别人的怀里。
汪燕玲走进大厅,立即微垂蝶首,亲然走至老堡主身前,捡任一福,盈盈下拜,同时清脆地恭声道:“玲儿叩见姑父。”江老堡主虽然觉得汪燕玲这时不该出来,但仍满面慈祥地笑着道:“玲儿,快起来,有什么事吗?”说着,伸手将汪燕玲扶起来。
汪燕玲盈盈立起,蝶首轻垂,平静地回答道:“顷闻侍女们说,涛哥哥被人点倒了,无法解开穴道,玲儿放心不下,特来前厅一看。”江老堡主一听,立即哈哈笑了,按着一指朝天鼻,愉快地道:“那不是你涛哥哥吗?”汪燕玲闻声抬头,举目一看,发现朝天鼻果然在场,不由黛眉微微一皱,似是感到有些意外。
朝天鼻见汪燕玲特意前来看他,不由大为高兴,心中妒意,顿时全消,看来这位美丽的表妹,对他仍极关怀。
这时见汪燕玲向他望来,立即领首微笑,同时感激地道:“谢谢玲妹,小兄已经好了。”江老堡主肃手一指江天涛,立即愉快地道:“这要多谢卫小侠的妙手绝学,否则,你涛哥哥至少要晕睡到深夜子时始能醒来。”说罢,又是一声爽朗而愉快地哈哈大笑。
江天涛立即礼貌地拱揖垂首,低呼一声小姐以示谦虚施礼。
汪燕玲低垂眼帘,看也不看江天涛一眼,大有怪他多事之意,按着,面向老堡主,检任一福,同时平静地道:“既然表哥已经无事,玲儿就此回去了。”礼罢立起,翩然转身,径向后厅门走去,立在厅门一角的四个俏丽侍女,立即随在汪燕玲身后。
毒娘子善忌,她断定汪燕玲出来的目的,旨在看着外面的形势,至于说是关心朝天鼻,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江老堡主一俟汪燕玲的背影消失在屏壁之后,即请众人依序入坐,江天涛依然坐在宾位首席上。
肃立四角的侍女们,立即趋前捧壶为各人杯中满酒。
江老堡主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紫血玉钗谨慎地放在席桌一角,方才脸上的愉快神色也随之消失了。
一俟众人饮罢了杯中酒,老堡主凝重地看了一眼毫光闪射的紫血玉钗,即对齐鲁双侠谦和地道:“英、侠二兄均与玉扇秀士皇甫大侠交稍莫逆,对萧姑娘前来本堡点倒小犬之事不知是否应该先与他商议商议。”齐鲁双侠伺时起立,由黄衫儒土金剑英,恭声道:“据卑职所知,三钗帮虽以金、银、玉三钗综理帮务,但遇有重大疑难之事,必先请示银钗皇甫香之父玉扇秀士皇甫阳后,再作最后决定。由此可见三钗是如何地敬重玉扇秀士,今天萧姑娘前来闹事,以卑职判断,绝不是三钗帮前来挑衅,而是萧姑娘一己之事,如果将此事告知玉扇秀士,也许反将事体扩大,以至弄假成真,促成骑虎之势。”江老堡主抚鬓颔首,马云山等人齐声应是。
朝天鼻以为金氏兄弟与玉扇秀士皇甫阳是好友,因而偏向三钗帮,有意循私,立即不满地沉声道:“以金大侠之意,彩虹龙女前来本堡闹事,居然胆敢钗钉堡门,点伤本人,本堡应该采何态度?”金剑英当着者堡主之面,虽然不便驳斥,但他也不愿正眼去看朝天鼻,依然面向江老堡主,恭声道:“以卑职之见,本堡可派一能言善辩,武功独特之士代表老堡主,前去东梁山访问,趁机将紫血玉钗交给富帮主或萧姑娘本人,要她们知道老堡主年高慈爱,涵养如海,不与她们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同时,要她们不敢小觑本堡无人,以上浅见,倘请老堡主裁决。”江老堡主一听,十分赞许,马云山、宁道通等人,无不齐声赞好,由衷佩服,俱都盛赞有见地。
毒娘子灵智一动,毒计立生,急忙起身,关切地道:“归还玉钗,责任重大,偶一疏忽,极易引起双方干戈,人选必须慎重,以贱妾之见,如能请卫小侠前去,最为合适,不但可以转达老堡主之宽容德意,且可说明少堡主绝无于预萧姑娘职权之事,万一该帮高手中,有人起而刁难,以卫小侠的高绝武功必可技惊四座,震慑群雄,三钗自是不敢再小觑本堡,贱妾之言,倘请老堡主三思。”江天涛何等聪明,一听之下,即知这是一条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阴损毒计,如此以来,既可惜三钗之力除去她的眼中钉,且可惜他之力打击玉钗,为狗子朝天鼻出一点倒霉之气。
心念末结,蓦见江老堡主,皱眉抚胡,缓缓摇头,道:“卫小侠留剑在外,随时可能有人前来挑战,怎好让卫小侠失信于人。”马云山、宁道通,以及齐鲁双侠等人对毒娘子的建议均极赞同,但他们却俱都顾忌江天涛不是九宫堡的高手,因而不便出口附和。
江天涛虽然极愿代父前去东梁山,但他却怕遇见玉钗,那时不但与事无补,反而徒增麻烦,因而,他也不敢慨然应允前去。
谈至此处,俱都闷声饮酒,默默无言,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慎重考虑派谁前去最为合适。
但是,每个人思考的结果俱都是除了江天涛一人外,必须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亲自前去。
因为,每人都有自知之明,对付三钗帮中的一流高手,俱都有余,如果要想战胜金、银、玉三钗,则个个没有把握。
江老堡主见马云山等人,个个神色凝重,俱都默默沉思,愈觉得归还玉钗的人选重要,但他也是苦思无人。
一俟酒筵完毕,老堡主即请江天涛前去内堡休息。
于是,老堡主与江天涛在前,马云山、毒娘子和朝天鼻等人跟随在后。
走下后厅台阶,即是一座高大青石屏壁,上面虽有一面巨幅约五福献寿,中央的寿字和五只蝙蝠的十只眼睛,俱都漆成殷红,令人看来十分醒目。
绕过屏壁,迎面八九文处,即是内堡的堂皇门楼,虽是青石建筑,但却俱是以石刻成的雕梁画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