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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御制文集》初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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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御制文初集卷二

经筵御论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天地万物本一体致中和而天地自位万物自育其理自然不待勉强夫所谓大本不可不立达道不可不行岂非教人以戒惧谨独之意乎然究而言之有不可则有可者在是尚出於勉强也出於勉强则不能致中和而位天地育万物矣盖天地本无不位也万物本无不育也元黄分而清浊奠形色章而动植殊历混茫以来有不位不育之时乎其不位不育皆自人心不能致中和而然初非天地万物之过也孟子得子思之正传故其言曰万物皆备於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反身而诚致中之道也强恕而行致和之道也信矣致中和而天地自位万物自育也

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

从来释书者率云辟四方之门以来贤俊明四方之目达四方之聪以去壅蔽夫明目达聪以去壅蔽似矣而所云辟四方之门使贤者由此而入则是门当设於何所乎舜制九州幅员不为不广四岳十二牧之徒内外弼亮岂必设之阃阈以限量之哉盖目为视之门耳为听之门辟门者辟此耳明达者明达此耳苟其视听无所壅蔽则贤材亦由是而升民隐亦由是而达使不能兼听并观则所谓贤者未必贤矣故辟门明目达聪本为一事不可岐而二之且兼听并观尤以得贤为要设不能得贤则兼听并观适滋丛脞又何民隐之能周知乎故为君者以天下人之聪明为聪明则公以一二人之聪明为聪明则私言之易而行之难此吾所以望勲华之世而兴叹也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天子庶人其分虽殊而修身则无二致修身者天子之所以为天子庶人之所以为庶人也故中庸曰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此以见身为心之所托而家国天下之本也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而齐家以下则举此而措之亦云有其本则末不求而自至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焉非云我之修身所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如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修身非为已矣庶人无治平之责者亦可不修身矣不知人也身也心也三而一者也心不可见於身而见人亦形名以身而名修身要矣明德新民其皆以是为宗乎

天施地生其益无方

盖尝观於造化自然之流行而知天地之大矣天地之大未尝自言其益而其益乃无方焉一隂一阳之谓道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往者屈而来者伸息复消而消复息天地何容心哉而惟是日进无疆之体健行不息化育万物各正性命何其益之大也彼惠心而或问者固不足称即心乎爱矣遐不谓矣而苟其内无健顺藏用之功则不足以建知始作成之本外无丕冒显仁之量则不足以赞覆帱化育之权然而天地无心於万物而万物亦无心於天地故其益无方焉圣人有心於万物而万物亦有心於圣人故其益有量焉此裁成辅相者所以倍难於资始资生之无为也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

问仁而曰爱人问知而曰知人此非啻示仁知之用而且括仁知之体尝谓圣人之言大小毕该有如海焉以瓶取之盈瓶以罍取之盈罍无不满其量故圣门问仁者虽多夫子各告之殊而无非为仁之极则也乃樊迟以仁知兼问夫子亦惟是直指其要曰爱人知人似乎随所问而揭指归於以明仁知有相成之用而已然仁知之全体大用无有过於此者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天地以生物为心也圣人得乾之元以为仁圣人之爱人即天地生物之心也舍生物之心不可见乾元之资始舍爱人又何能见圣人之仁哉爱人之为仁明则知人之为知可类推矣余故曰非啻示仁知之用而且括仁知之体

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易道广大无不备体以示其象德以寓其理阐天地自然之藴者其惟极深研几之圣人乎试观泽上有地临之象也悦以强教顺以含容临之理也具其象而理或乖玩辞者其何所从焉泽上有地人咸知其为临之象矣而因悦之教与顺之容更识临之理教而不养操切之政也养而不教姑息之为也从古尽临之义者舍是其何以为治民之急务哉且也教与养亦相资而不可离者是故无包荒之量则振德之心究不能至诚无斁也鲜纳污之德则虚受之怀究不能广大无限也人徒知教养之宜并行而不知教正所以为养养正所以为教也有临民之责者所宜视为一事而日勉焉弗遑也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一贯不外於忠恕而实则忠恕即一贯而已盖一贯即所云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此其道无端倪之可见而非不可见也於忠恕见之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地不可见也於四时之行百物之生见之谓四时百物非天地可乎谓天地将借四时百物以见可乎忠恕之於一贯亦如是而已矣形而上者谓之道天地是也一贯是也形而下者谓之器四时百物是也忠恕是也夫圣人又何尝有告曾子之别传而曾子乃假借是语以泛应门人之问哉

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上下交而其志同此语当与君子和而不同句并观盖所云同者非同其私也同其志也其志维何敬天勤民而已夫惟同其志则都俞同也吁咈亦同也使以其私则都俞乃阿谀之风而吁咈亦後言之渐安得谓之其志同乎故天地有高卑之经而上下有气机之应君子法乎此是以志气相孚畴咨交儆无非钦若亮采之心也此所谓和而不同也而适成其为上下交而其志同也魏徵之面折廷诤韩范之上殿相争胥是道而已尔君子之於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圣人勉人以顺应天下之理故先示人以大公无我之心盖人必有所不为而後足以有为然此以言其立志而非谓其於制天下之事也於制天下之事而预存一必为必不为之心则非大公无我之道失义之宜矣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数物之悬者轻重自鉴如水如镜不示物以形物之监者妍媸毕露内圣外王之学莫不以是为要而有临民之责者舍此更无以为出治之本此执中之传所以为千古帝王之师范也

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人君亦孰不欲知人而安民哉然知人固不易人固不易知天下之人衆矣人君则惟一人以衆人之心欲蕲一人之知而一人持此一心以应天下衆人之心且欲知之无遗焉此不待智者而後知其难矣然禹必曰惟帝其难之者何哉盖自是者见人之非而不见已之非自易者见人之难而不见已之难惟帝钦若之衷常见已之非常见已之难是以知人本难而尧能官人则不难矣能官人斯能安民若夫黎民之怀必其深仁厚泽实有沦肌浃髓使百姓尊亲於自不容已有非驩虞之政所能勉强而致之者矣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所以所由所安虽在人曰视曰观曰察则在已必也如衡如石而物之悬者自呈其轻重如水如镜而物之照者自露其妍媸故圣人教人无非自尽其力而更要在不存成见不然万理纷前一指或蔽其为以为由为安且不能辨又焉能致视致观致察以期人之不廋哉虽然知人则哲惟帝其难是以圣人再三丁宁而不厌其详者抑亦有惧於听言观行矣

君子体仁足以长人

元足以包四德而仁亦足以贯四端体仁即所以体元体元即所以体乾也然四端无非仁而仁之本则在於博爱四德无非元而元之本则在於大生试观四时之春而可知天地之心矣体仁长人又何待蓍占而龟卜哉虽然无亨利贞不能成其为元而无义礼智亦不能成其为仁故圣人义制事礼制心不妨并用而其为全体大用之本者必於仁焉是存肫然而无不爱廓然而无不容已饥已溺关切深衷曰教曰养筹之无穷此圣人之所以体仁也此其所以能长民也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德无不实而所明皆善性而有之圣人也先明乎善而後实其德教而入之贤人也诚者理之当然明者明其所以然性即理也教即所以明理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是故诚之外无性明之外无教圣人浑然天理无所用其明而明无不照谓之所性而有尚属强名则何藉乎教贤人日月至焉必待先明乎善而後实之乃复其性然明即明此理实亦实此理而已夫岂别有所谓教哉朱子谓与天命谓性修道谓教二字不同予以为政无不同耳

勑天之命惟时惟几

天高听卑一念之克罔圣狂分焉而天之眷顾与否亦捷於响应故求天於天不若求天於已人事尽而天理见几者事之微天理存而人事修时者理之运无时无事而不戒勑则不覩不闻之戒慎恐惧励朝乾夕惕而无间以是而对越顾諟庶几乎私欲濳消克已复礼以之修身则履中而蹈和以之施政则形端而表正即臯陶之扬言亦岂外夫大舜庸作之意哉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此非四事盖两事耳博学而不笃志则或涉为荒唐切问而不近思则或入於无稽然志也思也一心之事耳仁人心也安见笃志近思而心常驰骛於外者哉故曰仁在其中朱注以为未及乎力行而为仁此或为下学者言夫笃志近思而不力行则又安得谓之笃志近思乎子夏虽文学之科此言实见道之论故博学切问仍文学之事欤而笃志近思则心存矣心存而仁存是知学问思辨智之事而智亦仁之事不然元何以贯四端而长万善哉

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

夏不能不雨冬不能不寒於其常也而民犹有怨咨者非怨雨寒也力耕桑而不得饱食煖衣斯其艰也斯民之宜其无时而不怨咨也治人者岂可不思其艰乎思其艰则当图其易而易正不易图也必也生衆食寡为疾用舒三物五典以教以安庶其菽粟如水火而民免罹於艰得少宁乎然民有可免艰获宁之理而上终不可得有觉易不艰之日盖以为易则其艰立至矣治民乃一节若夫守先王之业综万几之理其难其慎惟日孜孜又何尝一息一刻有不艰觉易之时也耶

成已仁也成物知也

至诚如神斯已物一贯无所用其成而无不成譬之天地化四时育万物而四时万物无非天地故天地不自见为天地而诚者不自见为诚也诚之者则不然见有所谓诚则有所谓已既有所谓已即有所谓物虽然已与物又岂有二致哉反身而诚斯尽已之性诚精故明斯尽物之性然而修身修道当尽克已复礼之功欲立欲达当推胞与为怀之量所为人欲尽而天理存外内合而时措宜仁也智也皆一诚之实理而已但人道无不当勉而有位与无位者其成已成物措施参赞之功所殊自觉霄壤是又予所抱歉而刻不能已於怀者夫

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乾坤之撰至健至顺?然隤然示人易简而人或不知即有知之者亦云乾坤始能如是而人岂能惟圣人体天地之心以为心斯参天地之化以为化然而乾坤运终古而无穷者则以得易简之理也圣人虽百世而罕遇者则以失易简之理也失易简之理何以其有人已之分也一有人已之分则物来而不能顺应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又何能崇德广业成参赞之功哉故人欲效乾坤之易简当法圣人之无私无私则理存理存则守者约而应不穷久大之规胥於是乎在矣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斯言也盖孔子知命耳顺以後所以示学者真实至当之理非因子贡以言语观圣人徒为是不待言而可见之语而别有所谓妙道精义也且四时行百物生之中何一非天乎而四时行百物生之外又何别有可以见天者乎圣人视听言动昼作夜息之中何一非妙道精义乎而圣人视听言动书作夜息之外又何别有所谓妙道精义者乎天即圣人圣人即天四时行百物生即圣人之视听言动昼作夜息吾故曰此孔子知命耳顺以後所以示学者真实至当之理非因子贡以言语观圣人徒为是不待言而可见之语而别有所谓妙道精义也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学者由躬行实践深造而自得之可矣

其难其慎惟和惟一

诸家解此者大约以其难其慎属之君惟和惟一属之臣如是则是伊尹泛训之辞而非训太甲之辞矣盖难於任用慎於听察此固君职不待言矣即惟和惟一何莫非君职乎哉且也不惠於阿衡是不和也庸罔念闻是不一也以致迩训允德是既和且一然後能为商令主而谓是为训人臣之语可乎然欲和一於後必当难慎於先周而不比慎终惟始用是道也则君子进而小人退相需殷而相得彰蔡传引而未发予故申而论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明以识事物之理察以尽人伦之详察虽若精於明然事物原不出人伦之外也处人伦之间而能尽仁义之详者莫过於舜故孟子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盖由仁义行则仁义与已为一行仁义则已与仁义为二仁者安仁无所勉强而所行无非仁能仁而安有不能义者乎知者利仁则是知其为利而行之者其视从容中道由仁义而行浑然无间不待用力者则有别矣易曰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不察於人伦之间而尽仁义之详者乌足与言内圣外王之道也耶

益动而巽日进无疆

修已治人之道莫善於日新莫不善於自画动而巽不惟学者作圣之功实王者体乾之德盖不震动则不能奋发有为不巽入则不能逊志涵养逊志则虽有为而亦不邻於躁奋发则虽涵养而亦不入於弛以之修已则德崇以之治人则业广文王之於穆不已周公之无逸作所胥是道也岂徒学问之益云乎哉

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赤子之在母旁形日近而情日接然犹待心诚求之而後不中不远若夫居九重之上临兆民之衆势分相隔委曲莫达其能洞悉民艰呼吸相关使无向隅之叹而皆得养育之资盖亦难矣故禹稷已饥已溺文王视民如伤用是道也接屋连阁非不丽然民有掘穴狭庐者弗乐也肥醲甘脆非不美然民有菽粟不接者弗甘也盖不乐为修饰丰亨之说则牧民者或可祛其匿灾之心不肯存惜帑省费之见则持筹者或可杜其节用之口如是而犹惧有或遗焉庶乎民隐得通不中不远曾子举武王训康叔之言明立教之不假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然吾因推广益识其艰盖齐一家治一国者其分小其事易而平天下者其分大其事难虽日孜孜朝乾夕惕犹虑弗克胜任欲不勉强勤求其可得乎

咸速也恒久也

易分上下二经上经首乾坤此天地之大经大法固不待言下经首咸恒解之者泥於夫妇之一语於是有少男少女感之深长男长女伦之正之说是皆以世俗夫妇之情窥圣人序卦之义并且曲为损益不首下经之论其去圣人之意盖已远矣夫何不观於杂卦咸速恒久之说哉且易虽有六十四卦何一非乾坤乎乾坤者天地之象咸恒者盖天地之象之所以示人最深切而着明者也夫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天一日而一周日月五行所不能及是最速者莫如天而咸象之华岳有时而损益河海无日而不流而载之振之者终古无迁是最久者莫如地而恒象之且彖传於咸则曰天地感而万物化生於恒则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一再举之语焉而详实於杂卦之义互相发明所谓圣人之情见乎辞矣盖咸恒非不备夫妇之道而徒举夫妇之道以阐咸恒之义则不足以尽之若夫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乃君子所以法乾坤即君子所以法咸恒不息感之速也厚德常之久也虚受无我立不易方内圣外王之道於是乎在如是则咸恒一乾坤之具体其首下经不亦宜哉

御制文初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