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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学案》第063卷 卷六十三 勉齋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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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齋學案 (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修定)

  勉齋學案表

  黃榦        (子)輅

  (父瑀。)     (子)輔

  (晦翁、清江門   何基(別為《北山四先生學案》。)

  人。)

  (延平、白水、籍  何南坡(別見《北山四先生學案》。) 

  溪、屏山再傳。)  饒魯(別為《雙峰學案》。)

  (元城、龜山、譙  方暹  萬鎮(別見《雙峰學案》。)

  氏、武夷、豫章   張元簡

  三傳。)

  (涑水、二程四   趙師恕

  傳。)       董夢程(別為《介軒學案》。)

  蔡念成(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劉子玠

  吳泳(別見《鶴山學案》。)

  吳昌裔

  黃師雍

  黃振龍  

  陳如晦

  梁祖康

  曾成叔

  陳象祖

  方來(別見《水心學案》。)

  鄭鼎新

  李鑑 

  薛師邵

  葉士龍

  陳倫

  熊剛大(別見《西山蔡氏學案》。)

  家

  李武伯

  李晦

  方丕夫

  袁俊明

  葉真

  趙必愿(別見《玉山學案》。)

  宋斌(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李燔

  張洽

  劉剛中

  李方子

  楊楫

  楊仕訓

  王遇

  劉砥

  劉礪(並見《滄洲諸儒學案》。)

  李道傳(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胡伯履

  詹初

  余元一

  (並勉齋講友。)

  余崇龜

  (景思學侶。)

  勉齋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嘉定而後,足以光其師傳,為有體有用之儒者,勉齋黃文肅公其人與﹖玉峰、東發論道統,三先生之後,勉齋一人而已。述《勉齋學案》。(梓材案:是卷多從黃氏補本,或是梨洲原本。謝山特補勉齋講友諸人。)

  ◆朱劉門人(李、胡再傳。)

  文肅黃勉齋先生榦(父瑀。)

  黃榦,字直卿,閩縣人。父瑀,監察御史,以篤行直道著聞。父歿,往見清江劉氏子澄,奇之,因命受業朱文公。自見文公後,夜不設榻,不解帶,少倦則微坐,一倚或至達曙。後文公以其子妻之。補將仕郎,銓中,授迪功郎,監台州酒務。丁母憂,調監嘉興府石門酒庫。歷通判安豐軍。尋知漢陽軍。以病乞祠,主管武夷沖佑觀。尋起知安慶府,至則金人破光山,乃請于朝,創郡城以備戰守,不俟報而興役。後二年,金人破黃州沙窩諸關,淮東、西皆震,獨安慶安堵如故。舒人德之,相謂曰:「生汝者,黃父也。」制置■辟為參議官,再辭不受。既而朝命與徐僑兩易和州,且令先制府稟議。先生即日解印趨制府。先是先生移書■,有曰:「今日當先明保伍,立堡砦,蓄馬,制軍器,以資其用,不過累月,軍政可成。」■不能用。及至制府,■往維揚視師,與偕行。先生言:「敵既退,當思所以賞功罰罪者。」其時幕府皆輕儇浮靡之士,僚吏士士民有獻謀畫,多為毀抹疏駮。將帥偏裨,人心不附,所向無功。流移滿道,而諸司長吏張宴無虛日。先生知不足與共事,歸自維揚,再辭和州之命,仍乞祠,閉閣謝客,宴樂不與。乃復告■曰:「浮光敵退已兩月,安豐已一月,盱眙亦將兩旬,不知吾所措置者何事,所施行者何策。但聞請總領、運使至玉麟堂賞牡丹,用妓樂,又聞總領、運使請宴賞亦然,又聞宴僚屬亦然。今浮光之報又至矣,金欲以十六縣之眾,四月攻浮光,侵五關。五關失守,則蘄、黃決不可保;蘄、黃不保,則江南危。尚書聞此已數日,乃不聞有所施行者,何邪﹖」其他言皆激切,同幕忌之尤甚,共詆排之。厥後光、黃、蘄相繼失,果如其言,遂力辭去。俄再命知安慶,不就,入廬山訪其友李燔、陳宓,相與盤旋玉淵、三峽閒,俯仰其師舊。未幾,召赴行在所奏事,除大理丞,不拜,為御史李楠所劾,遂歸里。弟子日盛,巴蜀、江、湖之士皆來。俄命知潮州,辭不行。差主管亳州明道宮,踰月,遂乞致仕,特受承議郎。卒,贈朝奉郎,錄其子,諡文肅。先是文公編《禮書》,獨以《喪》、《祭》二編屬先生。病革,以深衣及所著書授先生,手書與訣,先生持心喪三年。所著有《經解》,《文集》行于世。

  (梓材謹案:先生祭劉靜春文曰:「榦也顓愚,少無師承。年已踰冠,始來廬陵。摳衣趨隅,歷問所學。直指前修,以警後覺。」據此知先生少及靜春之門。)

  聖賢道統傳授總敘說

  有太極而陰陽分,有陰陽而五行具,太極、二、五妙合而人物生。賦于人者秀而靈,精氣凝而為形,魂魄交而為神,五常具而為性,感于物而為情,措諸用而為事。物之生也,雖偏且塞,而亦莫非太極、二、五之所為。此道之原之出于天者然也。聖人者,又得其秀之秀而最靈者焉,于是繼天立極,而得道統之傳,故能參天地,贊化育,而統理人倫,使人各遂其生,各全其性者,其所以發明道統以示天下後世者,皆可考也。堯之命舜則曰:「允執厥中。」中者,無所偏倚,無過不及之名也。存諸心而無偏倚,措之事而無過不及,則合乎太極矣,此堯之得于天者,舜之得統于堯也。舜之命禹則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舜因堯之命,而推其所以執中之由,以為人心形氣之私也,道心性命之正也,精以察之,一以守之,則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焉,則存之心,措之事,信能執其中。曰精曰一,此又舜之得統于堯,禹之得統于舜者也。其在成湯則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此又因堯之中,舜之精一,而推其制之之法。制心以禮,制事以義,則道心常存,而中可執矣。曰禮曰義,此又湯之得統于禹者也。其在文王,則曰「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此湯之以禮制心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此湯之以義制事也,此文王之得統于湯者也。其在武王,受丹書之戒,則曰:「敬勝怠者吉,義勝欲者從。」周公繫《易》爻之辭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曰敬者,文王之所以制心也;曰義者,文王之所以制事也,此武王、周公之得統于文王者也。至于夫子則曰:「博學于文,約之以禮。」又曰:「文行忠信。」又曰:「克己復禮。」其著之《大學》,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亦無非數聖人制心制事之意焉,此又孔子得統于周公者也。顏子得于博文約禮、克己復禮之言,曾子得之《大學》之義,故其親受道統之傳者如此。至于子思,則先之以戒懼謹獨,次之以知仁勇,而終之以誠。至于孟子,則先之以求放心,而次之以集義,終之以擴充,此又孟子得統于子思者然也。及至周子,則以誠為本,以欲為戒,此又周子鉏繼孔、孟不傳之緒者也。至二程子則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非明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而為《四箴》,以著克己之義焉,此二程得統于周子者也。先師文公之學,見之《四書》,而其要則尤以《大學》為入道之序。蓋持敬也,誠意正心修身而見于齊家治國平天下,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內有以盡其節目之詳,此又先師之得其統于二程者也。聖賢相傳,垂世立教,燦然明白,若天之垂象昭昭然;而隱也,雖其詳略之不同,愈講而愈明也。學者之所當遵承而固守也,違乎是則差也,故嘗撮其要旨而明之。居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克己以滅其私,存誠以致其實,以是四者而存諸心,則千聖萬賢所以傳道而教人者,不越乎此矣。

  中庸總論

  《中庸》之書,《章句》、《或問》言之悉矣,學者讀之,未有不曉其文,通其義者也。然此書之作,脈絡相通,首尾相應,子思之所述,非若《語》、《孟》問答,章殊而旨異也。苟從章分句析,而不得一篇之旨,則亦無以得子思著書之意矣。程子以為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朱先生以誠之一字為此篇之樞紐,示人切矣。今輒述其遺意而言之。竊謂此書皆言道之體用,下學而上達,理一而分殊也。首言「性」與「道」,則性為體而道為用矣。次言「中」與「和」,則中為體而和為用矣。又言「中庸」,則合體用而言,又無適而非中庸也。又言「費」與「隱」,則分體用而言,隱為體,費為用也。自「道不遠人」以下,則皆指用以明體。自言「誠」以下,則皆因體以明用。「大哉,聖人之道」一章,總言道之體用也。「發育萬物,峻極于天」,道之體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道之用也。」「仲尼」一章,言聖人盡道之體用也。「大德敦化」,道之體也。「小德川流」,道之用也。「至聖」則足以全道之用矣。「至誠」,則足以全道之體矣。末言「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則用即體,體即用,造道之極至也。雖皆以體用為言,然首章則言道之在天,由體以見于用。末章則言人之適道,由用而歸于體也。其所以用功而全夫道之體用者,則戒懼謹獨,與夫知仁勇三者,及夫誠之一言而已,是則一篇之大指也。子思之著書,所以必言夫道之體用者,知道有體用,則一動一靜,皆天理自然之妙,而無一毫人為之私也。知道之有體,則凡術數辭章非道也。有用,則虛無寂滅非道也。知體用為二,則操存省察,皆不可以不用其力。知體用合一,則從容中道,皆無所用其力也。善言道者,未有加于此者也。曰:「孔、孟何為而不言也﹖」曰:「其源流可考也。」孔子之學,傳之曾子,曾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皆此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即體,恕即用也。『維天之命,於穆不已』,非道之體乎﹖『乾道變化,各正性命』,非道之用乎﹖此曾子得之孔子,而傳之子思者也。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非道之用乎﹖仁義禮智非道之體乎﹖此又子思得子曾子,而傳之孟子者也。道喪千載,濂溪周子繼孔、孟不傳之緒。其言太極者,道之體也。其言陰陽五行、男女萬物者,道之用也。太極之靜而陰,體也。太極之動而陽,用也。聖賢之言道,又安有異指乎﹖」或曰:「以性為體,則屬乎人矣。子思以為天命;又以為發育萬物,峻極于天;又以為經綸大經,立大本,知化育,乃合天人為一,何也﹖」曰:「性即理也。自理而言,則屬乎天。以人所受而言,則屬乎人矣。屬乎人者,本乎天也,故曰『萬物統體一太極,天下無性外之物』,屬乎天者也。『一物各具一太極,性無不在』,屬乎人者也。」或曰:「《中庸》言體用,既分為二矣。程子之言『性即氣,氣即性,道亦器,器亦道』,則何以別其為體用乎﹖」曰:「程子有言,『體用一源,顯徵無閒』。自理而觀,體未嘗不包乎用。『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之類是也。自物而言,用未嘗不具乎體。『一陰一陽之謂道,形色天性』之類是也。」或曰:「如此則體用既不相離,何以別其為『費』為『隱』乎﹖」曰:「道之見于用者,『費』也;其所以為是用者,『隱也』。『費』猶木之華葉,可見者也;『隱』猶花葉之有生理,不可見者也。『小德之川流,大德之敦化』,『隱』也,然大德之中,小德已具。小德之中,大德固存,此又體用之未嘗相離也。」

  中庸總說

  或者問《中庸》之書,言道之體用,則既聞之矣。戒懼謹獨、知仁勇之德,與夫誠之一言,所以全道之體用者,可得而詳言之乎﹖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人之所固有而無不善者。將有過不及之患。而明之行之而未至夫誠,則未足以造夫道也。是則子思子之所憂也。若昔聖賢所以立教垂世,不過欲人全其固有而無不善者。然其大旨,固非有異,而開導之方,亦各不同。或舉其一端,或示其大法,或隨其所稟,或量其所至。言之略者,非隱也。言之緩者,非怠也。教人之序,不可以躐等而學,不可以凌節而施也。子思子襲孔聖之餘訓,繼曾子之的傳,覽古先聖賢教人之旨,鑒後世學者為學之弊,作為《中庸》之書,其提挈綱維,開示蘊奧,則如言道之體用者,亦既明且盡矣。至于學者之岸_學者之所以用功者,又必反覆包羅而極其詳且切也。蓋嘗以其本而考之:首言戒懼謹獨,因天命予,率性之道,固有而無不善者而為言,欲人防其所未然,而察其所以然也。其言要而易知,其事簡而易行,學者于此而持循焉,則吾之固有而無不善者,將不待他求而得之也。次言知仁勇三德者,因君子之中庸,小人之反中庸,皆生于氣稟之清濁,物欲之多寡,而有異也,故必知之明,行之力,而終之以勇,而後氣稟物欲不能以累其固有而無不善也。末言誠之一字者,又因天道人道之分,以見天下之理無不實,欲人實用其力,以全天理之實也。此即子思子所以教人之大旨也。曰戒懼謹獨者,靜存動察之功。能若是,則吾之具是性而體是道者,固已得之矣。又曰知仁勇者,致知力行之功也。能若是,則由性以達夫道者,舉合乎中庸,而無過不及之差也。曰誠者,則由人以進夫天,聖賢之極致也。是非其言之極其詳乎﹖戒懼于不睹不聞之際,謹獨于至微至隱之中,則所謂靜存動察者切矣。曰知矣而繼之以仁,曰仁矣而繼之以勇,加之以弗措之功,而勉之以己百己千之力,則所謂致知力行者切矣。其言誠也,本于擇善固執之始,而成于無聲無臭之極,蓋至于所謂大而化之。過此以往,莫之或知也者,豈非又極其切者乎﹖若不極其詳,則學者用心,或安于偏見;不極其切,則學者用功,或止于小成。此子思子憂慮天下後世而為是書也。

  勉齋文集

  《大學》首章無他疑。但向者以為明德之發于外者,昭著而不可掩也。今之解注,乃存于中者,洞徹而無所蔽也。故鄙意以為莫若合內外而言之。虛靈指存于中者而言,昭著指發于外者而言。如輝光之類,皆指外者而言之。今既未能不疑,且守師言,就本領上看,尤為有味也。明德只得如章句所說,然其間亦難看,更以格字、致字、誠字、正字、修字與明字相參,見得分曉,方理會得先生旨意。

  承教持守之方,別恐亦無他說。前輩及先師言之詳矣,亦只是不為與為之不力耳。然亦有一說。致知、持敬兩事相發人心,如火遇木即焚。遇事即應,惟于世閒利害得喪及一切好樂見得分明,則此心亦自然不為之動,而所為持守者,始易為力。若利欲為此心之主,則雖是強加控制,此心隨所動而發,恐亦不易遏也。便使強制得下,病根不除,如以石壓草,石去而草復生矣。此不可不察也。不知高明以為如何﹖榦老矣,未能忘祿。非錄之不可忘也,不仰祿則又須別求。所以餬其口而勞心,害義反甚于仰祿。以是東西南北,惟命是從,何去就出處之敢言!何功名事業之敢望!特汩沒世俗,學問盡廢,大為師門之罪人,不敢自文也。敬子果如何﹖來書所謂「甚費造化,斷不可辭」,此語卻與向來議論不同。今之出仕,只是仰祿,不得已,若為合義,則非所敢聞。只管如此立說,卻是浙間議論也,又不知高明以為如何﹖敬子既是應舉得官,又家貧,未能不仕,從之亦無害也。(以上《與胡伯量》。)

  承誨以朋友講問之詳,甚幸甚喜。榦之愚陋,何足以折衷之﹖所說大抵皆善。人心道心之說,恐如契兄所云者為是。李所謂人心氣也,余所謂性之正者,皆未精確也。道體之說,此更宜講究。謂但指隱而言者,豈所以為道體之全邪﹖體字不可以體用言,如今所謂國體、治體、文體、字體,亦曷嘗對用而言邪﹖所謂道體者,無物不在,無時不然,流行發用,無少間斷。如曾者,真是見得此理,然後從容自得,有以自樂。今之局促迫狹,尋行數墨輒拘礙者,豈亦于此有未灑然者邪﹖主敬、致知兩事,相為經緯,但言敬而不能有所見者,恐亦于此有所未思耳。

  持守之方,無出主敬。前輩所謂常惺惺法,已是將持敬人心胸內事摹寫出了,更要去上面生枝節,只恐支離,無緣脫灑。所謂座右銘四句者,不知先師文集有邪﹖抑故友程君之語也﹖是必非夫子之言。若程君思索所到,則恐畫蛇尋足,愈支離而愈鶻突矣,安得起之九原,一叩所疑邪﹖

  《易本義》不暇細觀,但先天六十四卦圓圖已大錯繆。所謂有小圈者,特其小失耳。今以印策論之,則印策中縫之左,即《乾卦》,右即《姤卦》。《乾》、《姤》二卦夾在策縫左右,乃今所印本《恆》、《巽》之位,即先天《乾》、《姤》之位也。《乾》、《姤》居正南,《坤》復居正北,故曰冬至子之半是也。若今所印,則冬至在亥子之閒矣,知《乾》、《姤》在策縫之中,則伏羲八卦圖以《乾》為南,以《坤》為北,可以類推矣。此乃《易》之宗祖,宜亟正之。又圓圖後語,有圓布者,有方布者,則六十四卦圓圖之中當有方圖,豈可有其語而無其圖邪﹖(以上《復胡伯量》。)

  道之在天下,一體一用而已。體則一本,用則萬殊。一本者,天命之性;萬殊者,率性之道。天命之性,即「大德之敦化」;率性之道,即「小德之川流」。惟其「大德之敦化」,所以語大莫能載。惟其「小德之川流」,所以語小莫能破。語大莫能載,是萬物統體一太極也。語小莫能破,是一物各具一太極也。萬物統體一太極,此天下無性外之物也。一物各具一太極,此性無不在也。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自性觀之,萬物只是一樣。自道觀之,一物各是一樣。惟其只是一樣,故但存此心,而萬事萬物之理無不完具。惟其各是一樣,故須窮理致知,而萬物之理方始貫通。以此推之,聖賢言語,更相發明,只是一義,豈不自博而反約哉!「天生蒸民,有物有則」,于民之下,又言有物者,何也﹖有物者,就人身上有耳、有目、有手、有足、有君臣、有父子之類而言也。有此等物,便有此當然之則。如耳聰目明,手恭足重,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之類是也。然此當然之則,固無物不體,而此理之妙,實根于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稟此有常之性,所以應事接物,皆好此美德,而不容已也。所謂美德,即所謂物之則也。其曰「好是懿德」是云者,即指上文有則而言也。孔子又加一必字于有則之上,加一故字于好是之上,其旨愈明矣。劉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亦此意也。榦嘗謂此四句,便該括了《中庸》、《大學》、《論語》、《孟子》許多說話,非大聖人不能言也。自有天地以來,如人心道心四句,及此四句,皆是天心正法,傳授世人,不可輕將尋常詩句讀過也。且如大德小德,亦只是此意。秉彝便是大德,好德便是小德,世閒只是一箇道理也。

  統體太極各具,太極則兼體用,畢竟統體底又是體,各具底又是用。有統體底太極,則做出各具底太極。語大語小,則全指用而言,畢竟語大底是全體,語小底是用。天命謂性是未發,畢竟是體;率性謂道是人所常行,畢竟是用。大德而敦化,畢竟是體;小德而川流,畢竟是用。若淺看,則一段是一段;更深入思量,則又覺相似都湊。不知如何﹖(以上《復葉味道》。)

  來教謂喜怒哀樂屬于人心為未當,必欲以由聲色臭味而喜怒哀樂者為人心,由仁義禮智而喜怒哀樂者為道心,以經文義理考之,竊恐不然。朱先生《中庸序》云:「人心發于形氣之私,道心原于性命之正。」形氣在我,如耳目口鼻是也。聲色臭味在物,豈得以發于聲色臭味者為人心乎。朱先生云:「雖上知不能無人心。」今以由聲色臭味而喜怒哀樂,則是聖人未免于逐物也,而可乎﹖謂由仁義禮智而喜怒哀樂者為道心,則《鄉黨》一篇,委蛇曲折,煥乎其文章,莫非由仁義而發也,曷為而以道心為惟微乎﹖人指此身而言,道指此理而言。發于此身者,則如喜怒哀樂是也;發于此理者,則仁義禮智是也。若必謂兼喜怒哀樂而為道心,則理與氣混然而無別矣。故以喜怒哀樂為人心者,以其發于形氣之私也;以仁義禮智為道心者,以其原于性命之正也。人心道心相對而言,猶《易》之言器與道,《孟子》之言氣與義也。人心既危而易陷,道心復微而難明,故當精以察之,則喜怒哀樂之閒皆見其有當然之則,又當一以守之,使之無一念而不合乎當然之則,然後信能守其中而不失也。(《復李公晦》。)

  程、謝、尹所論敬處,固兼動靜,無淺深,亦各就持敬處見得一箇意思,各立為一說以形容之。今謂謝、尹之說只是發明主一之意,恐未必有此意耳。就三先生說處,各自體認湊合將來,見得敬字愈覺親切。今只欲就主一兩字上欲該括謝、尹之說,卻恐看得謝、尹之說未免疏略耳。明德不言性而言心。楊德淵惠書亦錄云:「所答之語,此但當答以心之明,便是性之明,初非有二物,則直截簡徑。使之自此思索,卻見得分曉。」今觀所答,是未免以心性為兩物也。如「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則心自是心,仁自是仁。如《孟子》言「仁,人心也」,則仁又便是心。《大學》所解明德,則心便是性,性便是心也。所答之病,既誤以心性為兩物,而又欲安排併合,故其說頗覺費力。心之能為性情主宰者,以其虛靈知覺也。此心之理炯然不昧,亦以其虛靈知覺也。自當隨其所指,各自體認,其淺深各自不同。心能主宰,則如謝氏常惺惺之謂。此只是能持敬,則便能如此。若此心之理,炯然不昧,如《大學》所謂明德,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如此,正不須安排併合也。《洪範》五行五事之說,近亦嘗思之。前輩所說,決然不是。以庶徵觀之,自可見。但貌言視聽思之所以配水火木金土,則恐來說未免穿鑿耳。幹亦嘗反覆思之,只以造化及人生之初驗之,便自然合。天一生水,水便有形。人生精血,湊合成體,亦若造化之有水也。地二生火,火便有氣。人有此體,便能為聲。聲者,氣之所為,亦若造化之有火也。水陰而火陽,貌亦屬陰,而言亦屬陽也。水火雖有形質,然乃造化之初,故水但能潤,火但能炎,其形質終是輕清。至若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則形質已全具矣,亦如人身耳目既具,則人之形成矣。木陽而金陰,亦猶視陽而聽陰也。只以此配之,則人身便是一箇造化,理自分明。似此等處,只得如此觀看,耳目口鼻之配五行四象,亦自分明。耳屬腎,腎即水,水即太陰。目屬肝,肝即木,木即少陽。口屬脾,脾屬土,土王于夏秋之間,即太陰少陽之合。鼻屬肺,肺屬金,金即少陰,亦是自然之理如此,初無可疑也。至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則老氏之所謂道,而非吾儒之所謂道也。明道云:「天下之物,無獨必有對。若只生一,則是獨也。一陰一陽之謂道,道何嘗在一之先,而又何嘗有一而後有道哉。易有太極,易即陰陽也, 太極何嘗在陰陽之先。是生兩儀,何嘗生一而後生二。嘗竊謂太極不可名狀,因陰陽而後見。一動一靜,一晝一夜,以至于一生一死,一呼一吸,無住而非二也。因陰陽之二,而反以求之太極,所以為陰陽者,亦不出于二也。如是,則二者道之體也,非其本體之二,何以使末流無往不二哉!然二也,各有本末,各有終始,故二分為四,而五行立矣。蓋一陽分而為木火,一陰分而為金水。木者火之始,火者木之終。金者水之始,水者金之終。物各有終始,未有有始而無終,有終而無終。二各有終始。則二分為四矣。知二之無不四,則知其所以為是四者,亦道之本體,非其四,何以使物之無不四哉!故二與四,天下之物無不然,則亦足以見道體之本然也。太極不可名狀,至此亦可以見其端倪矣。體用一源,顯微無閒,要當以是觀之,塞天地,貫古今,無往不然。仁義禮智,特就人心而立者耳。天以是心而成萬物,人以是心而成萬事,故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人體事而無不在也。人之生也,五臟百骸,各有自然之則。天之為也,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以至手容之恭,足容之重,又人所以全天之所賦者也。自天之所為者而觀之,則不待人為,而此理已完具矣。故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明道所謂活潑潑地者,真見其如此,亦真箇使人不知手舞足蹈也。顏子之不改其樂,又安得而不樂哉!世間所謂功名富貴者,真太虛浮雲一點也。故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死生亦大矣,苟見此理,便死亦是閒事也。數年讀先生之書,適自見得如此。以先生之書合之,亦無不然。不但世之學者,尋行數墨而無見于此,竊意周、程、邵子、朱先生見得分明,其他皆未知其果何如也。為學而不見其本源,是入門而不至其室。雖然,前輩教人且只道敬,此又學者不可不思。(《復楊志仁》。)

  致知乃入道之方,而致知非易事,要須默認實體,方見端的。不然,則只是講說文字,終日譊譊,而真實體段,元不曾識。故其說易差,而其見不實。動靜表裏,有未能合一則雖曰為善,而卒不免于自欺也。莫若一切將就自身上體著,許多義理名字就自身上見得是如何,則統之有宗,不至于支離外馳也。(《答陳泰之》。)

  諸人講論祭祀鬼神一段,此蓋疑于祖考已亡,一祭祀之頃,雖是聚己之精神,如何便得祖考來格﹖雖是祖考之氣已散,而天地之閒,公共之氣尚在,亦如何便湊合得其為之祖考而祭之也﹖故味道兄為說,以為只是祭己之精神,如此則三日齋,七日戒,自坐而享之,以為祖考來格,可乎﹖果爾,則鬼神之義,亦甚粗淺、而聖人常謹言之,何邪﹖古人奉先追遠之誼至重,生而盡孝,則此身此心,無一念不在其親。及親之歿也,升屋而號,設重以祭,則祖考之精神魂魄,亦不至于遽散;朝夕之奠,悲慕之情,自有相為感通而不離者。及其歲月既遠,若未易格,則祖考之氣雖散,而所以為祖考之氣,未嘗不流行于天地之間;祖考之精神雖亡,而吾所受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以吾受祖考之精神,而交于所以為祖考之氣,神氣交感,則洋洋然在其上、在其左右者,蓋有必然而不能無者矣。學者但知世間可言可見之理。而稱幽冥難曉,則一切以為不可信,是以其說率不能合于聖賢之意也。蓋嘗以琴觀之,《南風》之奏,今不復見矣,而絲桐則世常有也,撫之以指,則其聲鏗然矣。謂聲為在絲桐邪﹖置絲桐而不撫之以指,則寂然而無聲。謂聲為在指邪﹖然非絲桐,則指雖屢動,而不能以自嗚也。指自指也,絲桐自絲桐也,一搏拊而其聲自應。向使此心和平仁厚,真與天地同意,則《南風》之奏,亦何異于舜之樂哉!今乃以為但聚己之精神而祭之,便是祖考來格,則是舍絲桐而求聲于指也,可乎﹖(《復李貫之兵部》。)

  「浴沂」一章,終是看不出喟然而歎夫子「與點」之意深矣。(《集註》)云:「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之妙。曾有見于此,故欲樂此以終身。如此卻是樂天理之流行,而于本文曾意旨恐不相似。」竊意恐須是如此。天理方流行,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與道不相似,而計較繫戀之私入之矣。夫子無意、必、固、我,「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正是此意,直與天地相似。《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夫子傳之曰:「天下何思何慮。」聖人豈教人如死灰槁木,曠蕩其心,徜徉其身哉!張子曰:「湛一性之本,攻取氣之欲,物各付物,而無一毫計較繫戀之私,則致廣大而極高明,雖堯、舜事業,亦不能一毫加益于此矣。」後來邵康節先生全是見得此意思。明道先生詩中,亦多此意。(《與吳伯豐》。)

  程仕曰:「此書今見《晦庵集》中。萬正淳錄以呈晦庵先生,先生答曰:『直卿之說,卻是作工夫底事,非曾點所以答「如或知爾,則何以哉」之問也。』又云:『《集註》誠有病。』今復改數語,試更詳之。」

  《行狀》之作,非得已也,懼先生之道不明,而後世傳之者訛也。追思平日之聞見,參以敘奠誄之文,定為草■,以諗同志,反覆詰難,一言之善,不敢不從。然亦有參之鄙意,而不敢盡從者,不可以無辯也。有謂「言貴含蓄,不可太露,文貴簡古,不可太繁」者。夫工于為文者,固能使之隱而顯,簡而明,是非愚陋所能及也。顧恐名曰含蓄,而未免于晦昧,名曰簡古,而未免于艱澀,反不若詳書其事之為明白也。又有謂「年月不必盡記,辭受不必盡書」者。先生之用舍去就,實關世道之隆替,後學之楷式。年月必記,所以著世變;辭受必書,所以明世教。狀先生之行,又豈可常人比,常體論哉!又有謂「告上之語,失之太直,記人之過,失之太訐」者。責難陳善,事君之大義,人主能容于前,而臣子反欲隱于後,先生敢陳于當世,而學者反欲諱于將來乎﹖人之有過,或具之獄案,或見之章奏,天下後世所共知,而欲沒之,可乎﹖又有謂「奏疏之文,紀述太繁,申請之事,細微必錄,似非行狀之體」者。古人得君行道,有事實可記,則奏疏可以不述。先生進不得用于世,其可見者,特其言論之間,乃其規模之素,則言與行豈有異邪﹖事雖細微處,得其道則人受其利,一失其道,則人受其害。先生理明義精,故雖細故、區處條畫,無不當于人心者,則鉅與細亦豈有異邪﹖其可辯者如此。則其尤淺陋者,不必辯也。至于流俗之論,則又以為「前輩不必深抑,異說不必力排,稱述之辭,似失之過」者。孔、孟諸賢,至謂孔子賢于堯、舜,豈以抑堯、舜為嫌乎﹖孟子闢楊、墨而比之禽獸,衛道豈可以不嚴乎﹖夫子嘗曰:「莫我知也夫。」又曰:「知德者鮮矣。」甚矣,聖賢之難者也!知不知不足為先生損益,然使聖賢之道不明,異端之說滋熾,是則愚之所懼,而不容于不辯也。故嘗太息而為之言曰:「是未易以口舌爭。百年論定,然後知愚言之為可信。」遂書其語,以俟後之君子。(書《朱子行狀後》。)

  附錄

  嘗詣東萊呂伯恭,以所聞于朱文公者相質正。及張南軒亡,文公與先生書曰:「吾道益孤,所望于賢者不輕。」

  通判安豐軍時,淮西帥司檄鞫和州獄。獄故以疑未決,先一夜,夢井中有人,果于廢井得尸。

  尋知漢陽軍,值歲饑,荒政具舉,民大感悅。即郡治後鳳棲山為屋,館四方土,立周、程、游、朱四先生祠。

  創築安慶郡城,日以五鼓坐于堂,濠砦官入聽命,以一日成算授之。授命畢,乃治府事,會僚佐講究邊防利病。次則督視城役。晚入書院講論經史。築城之杵,用錢監未鑄之鐵,事畢還之。初,先生入荊、湖幕府,奔走諸關,與江、淮豪傑遊,而豪傑往往願依先生。及倅安豐、武定,諸將皆歸心。後倅建康,守漢陽,聲聞益著,諸豪傑又深知先生倜儻有謀。及守安慶,且兼制幕,長、淮軍民之心翕然相向。此聲既出,在位者益忌。

  王深寧《困學紀聞》曰:「李微之問勉齋云:『南軒賜章服,兩為胡忠簡繳還,而不聞引避。東萊除職,既遭陳叔進行辭醜詆,乃復受之而不辭,皆所未曉。』勉齋答云:『先輩非後學所敢輕議。然辭受合尚嚴,今當嚴者反寬,是以不免為具眼者勘破,學者所當戒也。』」(補。)

  黃東發《日鈔》曰:「乾、淳之盛,晦庵、南軒、東萊稱三先生,獨晦庵先生得年最高,講學最久,尤為集大成。晦庵既沒,門人如閩中則潘謙之、楊志仁、林正卿、林子武、李守約、李公晦,江西則甘吉父、黃去私、張元德,江東則李敬子、胡伯量、蔡元思,浙中則葉味道、潘子善、黃子洪,皆號高弟,獨勉齋先生強毅自立,足任負荷。如輔漢卿疑惡亦不可不謂性;如李公晦疑喜怒哀樂由聲色臭味者為人心,由仁義禮智者為道心;如林正卿疑《大易》本為垂教,而伏羲、文王特借之以卜筮;如真公刊《近思錄》,語先《近思》而後《四書》,先生皆一一辯明,不少恕。甚至晦庵謂《春秋》止是直書,勉齋則謂其閒亦有曉然若出于微意者;晦庵論《近思》先太極說,勉齋則謂名《近思》反若遠思者;晦庵解『人不知而不慍』,惟成德者能之,勉齋提云,是君子然後能不慍,非不慍然後為君子;晦翁解『敏于事而慎于言』,以慎為不敢盡其所有餘,勉齋提慎字本無不敢盡之意,特以言易肆,故當謹耳。凡其于晦翁沒後,講學精審不苟如此,晦庵于門人弟子中,獨授之屋,妻之女,奏之官,親倚獨切,夫豈無見而然哉!其誨學者嘗曰:『人不知理義,則無以自別于物,周旋斯出,自少至老,不過情Q欲Y利害之間,甚至三綱淪,九法斁,亦將何所不至。』其言哀痛至此,其為天下後世慮也,亦遠矣!」(補。)

  百家謹案:勉齋言:「自先師夢奠以來,向日從遊之士,識見之偏,義利之交戰,而又自以無聞為恥,言論紛然,誑惑斯世;又有後生好怪之徒,敢于立言,無復忌憚,蓋不待七十子盡沒,而大義已乖矣。由是私竊懼焉。故願得強毅有立,趨死不顧利害之人,相與出力而維持之。」蓋勉齋之求後學,其真切如此,所以卒得其人而傳之于後也。

  謝山《奉臨川帖子一》曰:「清容嘗云:『朱子門人當寶慶、紹定閒,不敢以師之所傳為別錄,以黃公勉齋在也。勉齋既沒,夸多務廣,《語錄》、《語類》爭出,而二家之矛盾始大行。』清容生平不甚知學,顧斯言不特可以定朱子門人之案,并可以定陸子門人之案,朱子之門人孰如勉齋﹖顧門戶異同,從不出勉齋之口。抑且當勉齋之存,使人不敢競門戶,則必欲排陸以申朱者,非真有得于朱可知。推此以觀陸子之門人亦然。」

  ◆勉齋講友

  文定李宏齋先生燔

  直閣張主一先生洽

  縣丞劉琴軒先生剛中

  通判李果齋先生方子

  漕使楊悅堂先生楫

  料院楊先生仕訓

  郎中王東湖先生遇

  童科劉先生砥

  童科劉先生礪(並見《滄洲諸儒學案》。)

  文節李貫之先生道傳(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胡西園先生伯履

  胡伯履,號西園,崇安人。勉齋嘗與之書曰:「此間朋友往來甚多,但悠悠不能自奮者亦不少。每念契兄剛毅果敢,未嘗不敬畏,恨朝夕不得承誨」云。(參《勉齋文集》。)

  (梓材謹案:首六字謝山《劄記》所有。)

  學錄詹流塘先生初

  詹初,字以元,休寧人也。以薦為太學錄,上疏請辨君子小人邪正之分,罷歸,遂入廬山,不仕。嘗與黃勉齋講學。性介甚,吳益公有盛名,以其與韓平原往來,遂不與通。私淑朱子。其所著有《流塘集》二十一卷,今所存祇三卷,此其家傳所云也。予考之《勉齋集》中,未嘗及先生同時講學,諸公之書亦無及者,而是書自明嘉靖以前未出,王龍溪始從其家得之,表章以行世,集尾有詹體仁、章從軒,饒雙峰諸公文字,程篁墩為《文獻志》猶未見也。其中議論固有可釆,但亦似有出于後人之增益者,今節錄之。(補。)

  祖望謹案:詹體仁是朱學,章是陸學,先生蓋往來其間。

  流塘集(補。)

  天地雖大,道中之物也。吾心雖靈,自道視之,亦物也。物者,器也。道者,天地之所以大,吾心之所以靈者也。故曰道者物之神,物者道之寓。

  至大者天,至廣者地,至貴者人。盡人之道,則可以與天地並;違人之道,與禽獸並。 

  升降,時也,予則以為非時也,人也。三皇生則皇,五帝生則帝,三王生則王,五霸生則霸,豈三代以前常升,以後常降乎﹖存乎其人而已。

  禮者,君之道,不期臣之忠否也,臣雖不忠,君猶有盤水加劍之禮。忠者,臣之分,不期君之禮否也,君雖無禮,臣剖心而不變。

  儒者,人之需也,上焉君需之,下焉民需之,前聖需之以繼,後學需之以開,故其道大,其任重。

  靜安而後能慮,似與釋氏靜而生慧相近,然吾儒前有知止工夫,佛氏止是死守著一淨。

  或問尊德性、道問學朱、陸之分。曰:「此非學者所可輕議。」

  聖人未嘗不欲生惡死,但其一生一死,皆斷以理,而無一毫有我之心。所以為仁,若必死以求名,雖勝于必生以苟祿者,然必之一字,便是私意,未免死之或過。然此自仁人言之,若後世雖死傷于勇也,還是一好人。

  心無出入,心之神有出入,故操之。

  卜式初以阿意得官,後乃直諫,君子譏其自知無益于時,乃以此塞責。以君子之道論之,固是賣直,然還是他廉恥之心未盡泯處。

  常遇事,輒自斯于心曰無私欲。以此去私,不知此一念期必底心,便不好;須反之于內,自有無私底本體,不期于無私而自無私矣。

  常早夜不寐思,此乃心不定之過。因立心要靜,不知立心去靜,便是動。程子曰:「無欲故靜。」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此下有論朱、陸一條,移入《象山學案》。)

  學不可緩,亦不可急,緩則怠而無功,急則進銳而退速。

  祖望謹案:以上皆其粹言也。若其論朱子《申申夭夭章》,註有圈內圈外之說,此乃明人講章家所言,陋甚,必非宋儒所言也。)

  州判余先生元一

  余元一,字景思,仙遊人。淳熙五年,以《詩》學魁南宮,登進士乙科。娶黃勉齋女弟,而勉齋則朱子,因得親炙。始見之日,以仁義禮知信分作五論,及自著文集為贄,朱子敬愛之,嘗有《答余景思書》,見集中。知同安縣,號稱清嚴,終池州通判。(參《仙遊縣志》。)

  ◆景思學侶

  侍郎余先生崇龜

  余崇龜,字景望,仙遊人也。兄元一,從朱子遊。先生以進士入官,不附韓侂冑,出知江州,嘉定更化,宰相言「自權臣專政,朝士獨余某中立不倚」,除御史,終于兵部侍郎。(補。)

  勉齋家學(李、胡三傳。)

  黃先生輅

  黃輅,字子木,勉齋長子也,為朱文公外孫。文公嘗以陸探微所畫師子像遺之。真西山《跋畫師帖》曰:「子木之幼也,晦庵已深期之。今其問學日進,而志氣日彊,蓋庶乎不負先生之期許者。」又因以勉之。(參《真西山集》。)

  黃先生輔

  黃輔,字□□,勉齋次子也。勉齋《與胡伯量書》曰:「輔年二十三,幸其靜重,遣之趨受,望借一寺舍僧房近郡治者與之處,誨之以所當讀之書」云。(參《勉齋文集》。)

  ◆勉齋門人

  文定何北山先生基(別為《北山四先生學案》。)

  何南坡先生□(別見《北山四先生學案》。)

  文元饒雙峰先生魯(別為《雙峰學案》。)

  處士方連雲先生暹

  方暹,字明甫,平江人也。師事李宏齋,以宏齋之命,學于勉齋。時以饒伯輿、張元簡、趙師恕與先生稱四子。勉齋《貽宏齋書》曰:「明甫遠來,志氣甚篤,殊可愛敬,知其源流有自也。老來只覺存養玩索,不可偏廢。學者往往墮于一偏,是以無得。苟得明甫輩十人,布在四方,吾道其庶幾矣。」又《與甘吉甫書》曰:「明甫于道理大端講之甚明,而志氣高尚,尤切于義利取舍之辨,向來朋友,未易出其右也。」先生極推伯輿,以為己所不及,而元簡之言曰:「伯輿明理而遠于事,明甫見事而中于理。」則先生在伯輿之上矣。淳祐中,湖南帥董槐、荊南帥孟珙並薦之,槐稱其冰清玉潔,妙性命道德之原,珙稱其脫去塵滓,游心高明之域,詔免文解一次。先生辭不受命。珙請如尹和靖例,加以處士之名,未報,而先生已卒。學者稱為連雲先生。先生言論宗旨不傳,要當為勉齋門下第一。(修。)

  寶章張先生元簡

  張元簡,字敬父,清江人也,勉齋黃氏高弟。勉齋嘗貽之書曰:「榦歸鄉兩年有餘,閱友朋,無一可人意者。其可與言者,李隨父、陳儀父耳。然李、陳亦天資醇耳,恐未必堪跌撲,故每與相識言,且煩于鄉里尋一如張敬父者,則久而無對。非為諂也,實無第二人,得人之難如此。」先生初官縣尉秩。其見于《鶴山集》中,稱其知荊門軍嘗誅陳馬奴;漫塘又嘗薦之;李制使謂其足任監司之選,其後果官直寶章閣、權發遣鄂州沿江副制置使。(修。)

  漕帥趙先生師恕

  趙師恕,字季仁,□□人。為餘姚令,行鄉飲酒禮。勉齋稱其「宦不達而忘其貧,今不合而志于古」。

  (梓材謹案:謝山《劄記》云:「季仁其後貴于朝。攷《鶴山師友雅言》,有曾答夔漕趙師恕之說,則先生固不止餘姚令也。《儒林宗派》兩列先生于朱子、勉齋之門。」)

  州判董介軒先生夢程(別為《介軒學案》。)

  隱君蔡先生念成(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劉先生子玠

  劉子玠,字君錫,長樂人,朱子門人砥之子。幼孤,育于外家。長從勉齋學,非賢士不交,非義理之書不讀,嘗戒其子弟曰:「行好事,做好人,足矣。倖求名利,非吾志也。」遜田數百畝與從子,以承母志。年四十八卒。

  尚書吳鶴林先生泳(別見《鶴山學案》。)

  忠肅吳先生昌裔

  吳昌裔,字季永,中江人。早孤,與兄泳師事黃勉齋,得程、張、朱子書,研繹不倦。登嘉定進士。調閩縣尉,又調眉州教授。眉士故尚蘇學,先生取諸經為之講說,揭《白鹿洞規》,放潭州釋奠儀,祀周、程五賢,士習丕變。薦知華陽。改眉州通判,著《苦言》十篇,以慮蜀後患。尋權漢州,力辯興元帥趙彥吶東納武仙,西結秦、鞏之議。未幾,武仙果敗,二州民叛。端平元年,召入,歷軍器、將作二簿,改吳益王府教授。轉對,陳六事,言「天理未純,天德未健,天命未敕,天工未亮,天職未治,天討未公」。拜監察御史,與徐清叟、杜範並命,三人皆天下正士,四方想聞風釆。為《至和三諫詩》以侈之,疏《凡撓政之害》,言皆激切。改大理少卿,人咸惜之。既而權工部侍郎參贊四川宣撫軍事。得疾,除祕閣修撰,知嘉興,辭,改贛州。尋以右文殿修撰主管鴻慶宮。遷浙東提刑,復知婺州。加集英殿修撰,寶章閣待制致仕。卒,諡忠肅。先生剛正莊重,遇事敢言,兼習典章。嘗輯至和至紹興諸臣奏議本末,名《儲鑑》,又會萃周、漢至宋蜀道得失興師取財之所,名《蜀鑑》。有文集、奏議、《四書講義》、《鄉約口義》、《諸老記聞》、《容臺議禮》行于世。(修。)

  侍郎黃先生師雍

  黃師雍,字子敬,閩清人。少從勉齋學。寶慶二年,舉進士,調婺州教授,學正一以呂東萊為法。慕徐僑,欲見之,會其有召命,先生曰:「今不可往也。」徐聞而敬之。至闕,以其學行聞于政府,喬行簡許以朝除。公以書見行簡,勸其歸老。行簡不悅,遂出之外縣。累官禮部侍郎。先生簡淡自守,言若不出口,而于邪正之辨甚明,愛護名節,無媿師友云。

  鄉貢黃先生振龍

  黃振龍,字仲玉,閩縣人。得朱子端莊存養之說,默契于心,書之座隅。已從勉齋遊,請所未悟,勉齋亟稱之,謂其可與適道。以鄉貢卒。

  教授陳先生如晦 

  陳如晦,字日昭,長樂人。從勉齋遊,嘗讀西山真氏《夜氣箴》曰:「須見冬為四時之夜,夜乃一日之冬,便是自家嚮晦入息處。又見得造化發育之妙,便是自家事物周旋處。于此敬義夾持,動靜交養,則兩得之矣。」遂次其韻為《生意箴》,西山見而歎賞焉。

  (雲濠謹案:《閩書》載「先生趙汝騰薦,充經筵,不果,授本州教授卒。所著有《論語問答》及《講義》、《文集》」。)

  梁先生祖康

  曾先生成叔(合傳。)

  梁祖康,字寧翁,不知何所人也。嘗以小不謹,致書勉齋自引咎。答曰:「華峰朋友中,深愛賢者,與曾成叔之沈靜縝密,可與共學,想不無相忌者。便使年少,陷于子弟之過,翻然改悔,何所不可﹖而畏彼紛紛之口邪﹖」則先生亦勉齋所稱許弟子也。(修。)

  陳先生象祖

  陳象祖,(梓材案:《張直閣傳》「陳儀父」,當是先生之字。侯官人,朱子弟子孔碩之族也。不避勞苦,刻意講習,勉齋以為「儻得如象祖者十數人,講之精,行之果,如干將、莫邪,則先師之道,猶未至于浮雲點醫也」。

  侍郎方先生來(別見《水心學案》。)

  通判鄭先生鼎新

  鄭鼎新,字中實,(梓材案:一作仲實。)仙遊人。嘉定十六年進士,知晉江縣,尋通判處州。先生少受業勉齋,而與楊信齋遊,故深于禮樂。所著有《禮學舉要》及《禮學從宜集》。(補。)

  提舉李先生鑑

  李鑑,字汝明,不知何所人也。與其同志數十人為經會,問學于勉齋。答曰:「足下年少才俊,于前修格言記誦如流,有老儒一生辛苦所不及者。然博文在乎約禮。秋水方至,百川渺瀰;霜降水涸,涯淚自見。」蓋亦篤學之士也。(補。)

  (梓材謹案:《道南源委》載「先生為寧德人,嘉定進士,歷官廣東提舉。初從楊信齋遊,得聞敬義之旨。歸創《六經》講社,推明師說,誘掖後進,故《儒林宗派》亦列先生于信齋之門」。又案:《道南源委》于長溪黃幹言先生與饒雙峰師之,是又不獨為信齋、勉齋門人也。)

  薛先生師邵

  薛師邵,字希賢,撫州人也。勉齋官臨川,從之遊,謂其超然獨得,皆自胸中流出,無蹈襲語。(補。)

  堂長葉淡軒先生士龍

  葉士龍,字雲叟,括蒼人也,後遷居長樂之唐石。從學勉齋,嘗以妙年力學,勉其向道。(補。)

  (雲濠謹案:先生號淡軒,嘗為考亭書院堂長,編《朱子語錄》十八卷。)

  陳先生倫

  陳倫,字泰之,長溪人也,學于勉齋。(補。)

  (梓材謹案:勉齋有答先生書,見上《勉齋文集》。)

  教授熊古溪先生剛大(別見《西山蔡氏學案》。)

  太學家先生

  家,字本仲,蜀人也,受業勉齋之門。其時李果州道傳初亡,勉齋歎曰:「先生沒後,得擔負者,祇一李貫之可望,乃止于此。本仲極不易得,多讀書,持身甚介,玩理甚精,務學甚實,于貫之足伯仲。」又趙季仁謂:「本仲異日不在貫之下,亦各有所長,然真不凡也。」又言:「其與諸生伏闕上書,試中優等,而其詳不可考矣。」(補。)

  附錄

  真西山請絕金幣,喬行簡為淮西漕,獨曰:「強韃必亡金。昔者金為吾之仇,今為吾之蔽,古人唇亡齒寒之轍可鑒,宜姑與之,使得拒韃。」史彌遠主其說。太學諸生黃自然、黃洪、周大同、家、徐士龍等伏麗正門,請斬行簡,以謝天下。

  李先生武伯

  李武伯,臨川人,勉齋徒。(補。)

  李先生晦

  李晦,字隨甫,長樂人也。勉齋嘗貽之書曰:「一去鄉者十五年,投老歸來,每興索居之歎。承示《論語疑義》,用心甚苦,所謂空谷足音也。」其後先生遂學于勉齋。(補。)

  方先生丕父

  方丕父。(補。)

  (梓材謹案:先生莆田人,為紫微門人豐之之孫,晦翁門人士繇之子,從學于勉齋。)

  袁先生俊明

  袁俊明,字稼學,勉齋黃氏弟子也。《勉齋講錄》二十餘卷,舊本散逸,先生重裒輯而行之。(補。)

  葉先生真

  葉真,建安人,勉齋弟子。(補。)

  直閣趙先生必愿(別見《玉山學案》。)

  布衣宋先生斌(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連雲門人(李、胡四傳。)

  參軍萬先生鎮(別見《雙峰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