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名》90
一切的牺牲!不义!背叛!唾骂!甚至世人对他少年红发所投怪异目光!都是值得的!
就像此刻,纵然鸠罗公子及曹公公,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应雄那满头红发而发呆,应雄亦毫不介意,他的咀角,又再次泛起他往常流露的那丝佻脱不羁,但见他猝地双腿一点,身形一纵,他的人与英雄剑,便已掠上池水之上,顷刻之间,池水已再不用承受应雄及英雄剑那种举世无匹的压逼力,“洪”的一声!被逼开的两边池水,已排山倒海般再度接合起来,回复原状!
鸠罗公子及曹公公呆呆看着已跃回园内的应雄,只见他适才虽藏身水中,惟此刻居然涓滴不沾,显见内力修为非同小可,更见他此刻浑身在散发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皇者剑气,向来漠然自若的鸠罗公子,亦不由讷讷的问:“慕……应雄,原来……你真的一直在……园中?你……为何要藏身水中?”
应雄连眼尾也没望鸠罗一眼,冷冷的道:“因为,”
“我在练剑。”
“你,到底在练什么剑?”
应雄终于缓缓回过脸,定定的看着鸠罗公子及曹公公,似乎为他俩对其目前境界的无知而感到失笑,他一字一字的答:“我练的剑,唤作――”
“杀情!”
“适才的一招,正是我杀情剑中足可逼水成空的――”
“杀水分金!”
杀情?原来,应雄在这三年内,以莫名剑诀自创了一套杀情剑?
只不知,剑虽杀情,握剑的万剑皇者……
最后又能否杀情?为要成全“他”而杀绝亲情?
鸠罗公子与曹公公虽为应雄此际的剑道境界而震惊!惟其实是惊喜交集!鸠罗公子大笑道:“好!好!好!好一炳杀情断义的皇者之剑!慕将军,想不到令郎进境惊人,我们的计划若得令郎相助,相信必能事半功倍!啊哈哈哈……”
鸠罗说着,曹公公已附和地与他一同狂笑,就连慕龙亦忘形地笑了起来;只有应雄……
他仍是一脸的冷漠,仿佛,他对他们的什么千秋大业,一点也不感到兴趣!唯一令他感到兴趣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他!
一个他不惜以自己毕生血泪都要栽培他成材的他!
为了他,他绝不管自己将要背负什么遗臭万年的卖国恶名!
名,比起兄弟之情,算得什么?
而就在鸠罗公子等人大笑同时,一个家丁遽地飞奔进来,向应雄躬身道:“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谁?”应雄漠然的问,事实上,这三年他潜心苦练,已谢绝一切访客。
那家丁竟不敢直视应雄此刻双目所散发的皇者剑气,嗫嗫的低下头答:“少爷,找你的人……是一个和尚!”
“一个法号不虚的和尚!”
不……虚?应雄当场精神一振!这三年来,他虽然谢绝一切访客,但,不虚是不同的!因为,不虚是其二弟的好朋友!也是他慕应雄的好朋友!
自从无名远赴剑宗学剑之后,不虚于不久后亦返回弥隐寺,发觉其师僧皇果然已经安祥圆寂,就连主持一职,亦由其师兄空渡掌管。
只是,不虚也并不在乎这区区的世间权力!他只是悼念其师生前的慈祥,还有便是希望能圆其师圆寂前对他的一个心愿:希望他能于无名的一生中悟出他要悟的东西。
应雄与不虚久别经年,此刻乍闻不虚旧地重游,适才冷漠的神色亦一扫而空,他罕有的雀跃,沉吟道:“很……好!不虚你这小秃驴,你终于肯来找我慕应雄了!”
“你,仍然视我是朋友!”
他如此重视一个朋友,可知无名不在的时候,他艰苦练功的过程有多寂寞!
沉吟声中,应雄已倏然拔地而起,一阵风般向慕府大门掠去。
不消片刻,应雄已掠至慕府大门之前,只见一条与他同样一身白衣的人影正背向着他,所不同的,只是这条人影所披的是白色袈裟!
“不虚?”应雄重见故人,异常雀跃;此时,不虚亦缓缓回首。
但见不见三年的不虚,已是相当高大,只是一张脸,还是如过往一般祥和,然而当不虚转脸瞥见应雄之时,平静无波的脸上遽地一变,怔怔的看着应雄道:“应……雄,你……你的头发……”
他并未把话说毕,应雄已明其所指,苦苦一笑道:“我的头发太赤?太红?太丑?”
不虚连随摇首:“不!丑与不丑,非关乎色相!茫茫世间,一切三界色相尽属虚幻;即使今日青丝未白,亦总有一天沦为白雪。区区三千烦恼,又怎及一颗不变不移的‘心’?”
他说着满目怜惜的凝视应雄,问:“应雄,你的赤发,是因为你过于催逼自己?”
不虚真不愧是一个明白人!应雄只是但笑不语,他不想对任何人说,他曾为另一个“他”所作的牺牲有多少。
惟是,纵然应雄不答,不虚已然心领神会,他不期然仰天,沉沉叹了一声:“唉……”
“人间情义虽能暖人,亦最磨人。”
应雄不想他长嗟短叹下去,随即岔开话题道:“是了!不虚,你这次久别来访,所为何事?”
骤闻应雄此问,不虚的面色当下凝重起来,道:“应雄,你记否三年前我们暂别之时,你曾托我所办的事?”
应雄开始明白不虚此来的目的了,他问:“你说的事,是我曾托你找的……那个人?”
“嗯。”不虚凝重的答:“应雄,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托我找的人,”
“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应雄原来曾于三年前托不虚找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为何会如此重要?会令应雄拜托不虚找其三年?
应雄但听不虚已找得那个人,双目不期然崭露一丝极为兴奋之色。
恍如找着的是其二弟无名一样的兴奋!
那人,究竟是谁?
炊烟缕缕,似在娓娓道尽人间几许亲情故事,几许沧海传奇。
在一条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的小村之内,正有七、八个公公婆婆,围坐于村内一片简陋的石屋门前。
这七、八个公公婆婆,每人少说也年逾七十,颓颜白发,有些就连白发亦已掉个清光,甚至连牙齿也没有了。
他们每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背后,也各有一个不堪提的故事;原来这群公公婆婆,都被自己的忤逆子女们狠心遗弃,流落街头;若非三年前得一个好心人将他们带往这条无名小村,将他们好好安顿在此陋居,恐怕,众老如今晚景必然相当凄凉。
然而,究竟谁是那个好心人呢?谁愿如斯照顾这群连子女们也不愿照顾的老人?
已是黄昏,小村内处处“炊烟四起”,家家户户也在弄饭造菜了,只有这群老人,却仍是无奈地等,等他们想见的好心人。
却原来,这个好心人不独于三年前将他们安置于此,眼看众老行动已不大灵光,还早、午、晚都为众老送来饭菜,风雨不改。
故而,众老对于这个好心人,真是无话可说了。他们不但极为欣赏这个好心人,每早每午每个黄昏,亦都不时盼望此人的出现,俨如此人是他们将尽未尽的老年生涯里,唯一的一道荒漠甘泉,唯一的安慰。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好心人并不能整天整夜的陪伴他们,向他们嘘寒问暖。
这个好心人一天只能前来三次,除了带来饭菜,也为他们执拾陋居。
众老私下也很明白,这个世上,除非是大富大贵、衔着银匙出世的人,才不用忧柴、忧米,否则,又有谁不用为生计发愁?更何况,这个好心人每次前来探望众老时,所披的也仅是粗衣麻布,料想家境也不会好到哪里,这个好心人还要负担众老们的饭食呢!真是太辛苦了!
众老虽知道这个好心人生活艰苦,惟不见这人时,总是坐立不安,就像如今,他们早已围坐在陋居门前的石阶上,非为在等其送来的饭菜,而是在苦等这个好心人,向他们嘘寒问暖。
可是这个黄昏,那个好心人却迟迟未至,众老不期然有点担心起来,其中一个老婆婆更焦灼呢喃:“糟……了!恩公……平素甚少会迟来的,今天却迟了整整……半个时辰,莫……不是在途中遇上意外?”
另一个公公却反驳道:“唏!孙婆婆!别老是说这些不祥话!恩公心肠这样的好,神佛一定会处处护持,必定会好人有好报的,怎会遇上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