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华佗接道：“其二，死者头部的伤痕宽达三寸以上，而这东西却长不足二寸，宽不足三分，以如此窄小的暗器，却留下如此长的伤痕，这是绝对不合情理的事，除非暗器射入头骨之后，大部分业已融化了，如今取出来的，只是残余的一小部分而已。”

　　罗永湘心中一动，道：“依你说，是什么东西使它融化的呢？”

　　冷面华佗道：“想必是被血融化了。”

　　孟宗玉突然接口说道：“如果咱们再把它浸在血液中，看它是否会继续融化，岂不就可以证实了吗？”

　　冷面华佗道：“当然可以。但最好用人血试验才不致有所差异。”

　　“好主意！”

　　孟宗玉望着他微微一笑，道：“阁下以行医济世为名，干的全是班诈财物的勾当，娇妻美妾享受了一辈子，如今就算为医家流一次血，也是义不容辞的事吧？”

　　冷面华佗大惊道：“不──”话未出口，手臂已被林雪贞反扭住。

　　铁莲姑找来一只大碗，用刀拍着他的颈子，冷笑道：“没杀你已是天大恩惠，借一碗血用用，你还不情愿？”

　　冷面华佗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我年迈体衰，经不起流血，一失血准死无疑……”

　　孟宗玉哼道：“你诈了咱们许多财物，纵然死了，也不冤枉。”

　　冷面华佗哀求道：“诸位饶了找，我一定将夜明珠奉还，另外再赔偿黄金千两。”

　　孟宗玉道：“千两黄金就够了吗？我儿子的性命，难道只值一千两黄金？”

　　冷面华佗忙道：“我愿以家中全部珠宝作赔偿。”

　　罗永湘道：“你能有多少珠宝？咱们员外家财百万，会看得上眼吗？哼！”

　　这话表面上是叱斥冷面华佗，言外之意也等于暗示：珠宝少了免谈，如果价值够，“员外”看得上眼，未尝不可以考虑考虑。

　　冷面华佗自然听得懂，连忙对吉祥药重道：“你快去告诉七姨娘，叫她把床后那只有黄色菊花的尿壶拿来！”

　　吉祥遵命转身，才跑了几步，又回头问道：“老爷子，拿尿壶来干什么？”

　　冷面华佗道：“你不要多问，快去拿来就是。”

　　吉祥去不多时，只听环佩叮当，香风阵阵，来了一大批如花似玉的美妇人。

　　这些妇人就是冷面华佗的十四房妻妾，人人穿红戴绿，个个神色惊惶，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妇，手里紧抱着一只花瓷尿壶。

　　一进厅门，十几名妇人便跪了下来，为首那位中年美妇道：“蔡员外，诸位大爷，求你们高抬贵手，这件事都是吉祥和如意两个奴才惹出来的，怨不得我们老爷子……”

　　冷面华佗喝道：“不要噜嗦！把东西给我。”

　　美妇人哭道：“老爷子，这可是你一辈子的积蓄……”

　　冷面华佗不由分说，上前夺过尿壶，双手递给罗永湘，央求道：“求管事替我美言几句，老朽平生所得，全在这壶里了。”

　　罗永湘接过尿壶掂了掂，问道：“值多少？”

　　冷面华佗低声道：“六十万两，只多不少。”

　　罗永湘道：“银钱经手，须得当面点清，以免闲话。”

　　说着双手轻轻一分，花瓷尿壶顿时成了两半。

　　那间，满室光华，耀眼生辉，尿壶中果然全是价值连城的明珠、宝玉、翡翠、玛瑙……

　　罗永湘微微一笑，道：“老夫子攒积了一辈子，就只这么一点不义之财吗？”

　　冷面华佗急忙道：“确实只有这些了，此外还有少许田产和现银，数目有限得很。”

　　罗永湘点点头道：“老夫子娶了这许多娇妻美妾，也应该留点田产和现银作开支费用，自然不能全拿来赔偿，但人命关天，只赔偿这么一点东西，未免也说不过去──”

　　冷面华佗忙道：“老朽实在别无珍贵的东西了，如果有，一定双手奉上，绝不吝惜。”

　　罗永湘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既然这么说，就把这块磁石添上，你看如何？”

　　冷面华佗面有难色，道：“这是老朽行医维生的东西，怎好……”

　　铁莲姑一扬钢刀，喝道：“你害死的人还嫌太少？还想再行医害人？”

　　冷面华佗连忙改口道：“好！好！好！我答应就是了。”

　　罗永湘笑了笑，道：“这可是老夫子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谁也没有强迫你，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冷面华佗连连点头，哭丧着脸道：“我愿意！愿意！绝对愿意……”

　　罗永湘笑道：“既然愿意，那颗七彩夜明珠应该还给咱们员外了。”

　　冷面华佗长叹一声，探怀取了出来，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罗永湘向吉祥药童道：“小哥，拜托借一块包布用用，有吗？”

　　吉祥忙道：“有！有！有！”

　　顷刻取来一大块包布，又殷勤地把珠宝和磁石代为仔细包好。

　　罗永湘拍拍他的肩头，含笑道：“多谢小哥，别忘了还有几锭金元宝。”

　　吉祥脸上一红，不敢吭声，只得乖乖把所得取出归还。

　　如意自己识趣，没等罗永湘开口，连忙也取了出来，塞进包裹中……

　　四人满载而归，喜孜孜下山与霍宇寰会合，大家都抢著述说着智诓冷面华佗的经过。

　　眼知霍宇寰听了，却忽然不悦道：“咱们只希望取出尸体头部的暗器，目的既达，就该罢手，为什么又强取他的珠宝和磁石？这是谁的主意？”

　　孟宗玉等三人全傻了，默默低头，不敢回应。

　　罗永湘道：“大哥不要责怪他们，这件事全是小弟一个人的主意。”

　　霍宇寰沉下脸道：“临去以前我是怎样嘱咐你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罗永湘垂首道：“小弟没有忘记，但冷面华佗贪财好色，他的门下也贪婪无厌，时时不忘敲诈病家。小弟认为，若能以这些不义之财转用于贫困百姓，亦算替他积阴德，做好事，并未违背旋风兄弟替天行道的初衷。”

　　霍宇寰默然片刻，又道：“这块磁石是他行医治病时必需的东西，你既取了他的财物，就不该再要他的磁石。这样，岂不是断了他的生路？”

　　罗永湘道：“楚恒扶技自恃，根本无意为人治病，磁石在他手中，只是敲诈金钱的工具，咱们取来，却可以用它消弭灾祸，造福武林苍生，而且，在血案连续发生，疑凶尚未就逮之前，这块磁石对咱们实在太重要了。”

　　霍宇寰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总有许多歪理，叫人辩不过你。但无论如何，这种手段总不够光明磊落。咱们旋风十八骑虽然称不上侠义人物，至少不能干诈骗勾当。以后千万要记住，别折损了旋风弟兄的声誉……”

　　罗永湘接口道：“遵命。只此一遭，下不为例。”大伙儿都忍不住笑了。

　　霍宇寰也只好摇头苦笑，停了一会，道：“把那吸出的暗器给我看看。”

　　罗永湘忙由贴身处把那暗器取了出来，仍用白布托着送给霍宇寰，同时把冷面华佗所作各种推测，一一详细覆述。

　　霍宇寰一面听，一面拈起那一小片暗器反复细看，浓眉深锁，彷佛若有所思。

　　罗永湘轻叹道：“小弟认为冷面华佗这些推测都很有道理，只可惜陈一山被害的时间太久，暗器大部分已被血水融化了，如果当初能把魏青松和杨承祖的尸体带来，也许会更有帮助……”

　　霍宇寰忽然摇手道：“你且不要性急，让我仔细想一想。”

　　罗永湘瞿然道：“大哥莫非有了什么发现？”

　　霍宇寰没有回答，只将那一小片暗器举在手中，忽而远观，忽而近视，忽而仰面思索，忽而闭目沉吟……

　　大伙儿怔怔地望着他，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