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甲・秋水寒》金缕甲・秋水寒(189)
两人在第一掌上,好像都没有用上力气,只是随便推出,掌势出手,不带丝毫风声,但在双方手掌遥遥相对,无形暗劲乍然一接之际,纪千里和史其川不约而同左足斜移,各自横跨了一步。
这一招,外人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动手的两人各自心里有数,对方和自己几乎功力悉敌,不可轻估!
是以在这轻描淡写的朝前推出一掌之后,就凝立相峙,谁也没有出手。
观战的人和看人下棋一样,两人只是拈着棋子,久久不走一步,自然觉得沉闷!
但场中两人虽然没有出手,双方四道熠熠眼神,注视着对方,可不敢稍懈,正在各自盘算着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只是看来看去,双方都各自紧守门户,无懈可击!史其川依然渊停岳峙,身上长袍纹风不动,纪千里身上一袭宽大黑袍,此时却渐渐鼓了起来!
这样足足对峙了一盏茶的工夫,纪千里突然洪笑一声,身如离弦之箭,凌空扑起,笑声未落,人已到了史其川的头顶,左掌一记“泰山压顶”,直劈而下,身形骤然一沉,右手一只乌黑手掌同时印上了史其川的前胸。
这一招当真快逾闪电,厅上有半数以上的人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
史其川好像没有来得及封架,“砰”然有声,当胸挨上了一记“毒煞掌”左手才往上托起,又是“啪”的一声接住纪千里下劈的左掌。
这“砰”“啪”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纪千里人未落地,已被史其川以上托的掌力反击,震得凌空飞出寻丈,才沉落地上,举目看去,史其川依然站立原地,连脚下都未曾移动一步。自己这一记“毒煞掌”明明端端正正印上他前胸,他居然会若无其事!
不、自己在扑落之际,已经使出了无形毒,即使这一记“毒煞掌”没击上他胸口,他也应该中了无形之毒,他怎会安然无事,难道他会不畏剧毒?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可真把千毒谷主看得心头大感惊异,沉笑道:“史老哥果然好功夫!”
身形倏然跨进,左手接连拍出三掌,右手同时连发两掌。
史其川微笑道:“纪老哥好说!”
旋身还击,双掌交替,同样击出五掌。
这五掌却是硬打硬拼,各不相让,掌掌交击,发出击鼓般五声蓬蓬大响,两人脚下各自后退了三步。
纪千里这回不再放松,倏退乍进,左掌连翻,紧接着又攻出三掌,右手大袖一展,手中已多了一支三尺长黝黑如墨的阔剑,飞刺而出。
他身法、掌法、和剑势出手,都快捷如风,史其川出手并没他快,但推出去的左手还是正好接住对方攻势。左手推出之际,身形忽然微侧,右手向后一招。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黄衣侍女中,手捧长剑的一个立即把剑鞘朝前一抬。她这一抬手,和史其川的向后招手,可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听长剑铮然轻鸣,飞出一道剑光,已经到了史其川的手上,又是“当”的一声,不迟不速,正好架开纪千里刺去的剑势。
许多人听到这声“当”,才发现场中两人已经使上兵刃。
纪千里大喝一声,阔剑开阖,着着逼攻而上,剑势飞洒开来,宛如一片墨云,他一个人就像大雷雨中的雷公,全身云雾缭绕,不住的在史其川左右前后围绕攻击,出没无常,快速凌厉!
还有,他在这一轮快速抢攻之中,左手悄悄戴上了一只金色的铁手,五指伸屈自如,尖锐如钧、尤其这只金色铁手,金黄颜色十分刺目,使人有怪异之感,千毒谷主使的东西,自然是极毒之物了。
史其川一支长剑悠然而来,飘然而往,剑势不徐不疾,任你纪千里绕着他围攻,他只是随着你剑势到东就到东封,到西就西架,反正你抢攻了几剑,他就接了你几剑,一剑不多,也一剑不少!
但当纪千里左手忽然戴上金色铁手,史其川就十分注意,同时右手长剑一挥,唰唰两剑,截住纪千里的攻势,身形向后微侧,左手掌心向上,五指一动,意思是要身后的人给他什么?
他身后四名黄衣侍女久经训练,自然懂得他的手势,手捧如意的侍女立即双手一抬,把一支黝黑的如意,脱手飞出。
史其川一下接到手里,轻轻一抡,口中大笑道:“纪老哥左手,大概就是‘如来金手’了?”
手中玄铁如意随着朝对方金手砸去。
“如来金手”是千毒谷主最厉害的近身淬毒利器,除了铁掌,五个手指可以伸屈自如,既可抓敌人的兵刃,指甲锐利如钩,也可以抓敌人身上任何部位,铁手上涂的是金色,乃是天下至毒,别说被它抓破见血,立可封喉。就是给他击中的人,沾上衣衫,都可以致命!
史其川左手使的这柄玄铁如意,正是辟毒之物,不怕剧毒沾上,而且也可以近拒远攻,不让“如来金手”近身。
两人这回除了长剑之外,左手又增加了两件兵刃,一个毒剑如墨,夹杂着一只金黄刺目的金手,一片乌黑似的剑影之中,时见一只金手出没其间,一个剑光镣绕,玄铁如意不时迎着金手击出。
剑剑交击,发出锵锵铮铮的剑鸣,有时还杂以砰砰啪啪之声,当真各显神通,愈战愈烈!
看得大厅上的来宾,莫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纪千里剑手齐施,一片急攻,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史其川却攻少守多,似乎稍稍落了下风;但这一情形,只有贾老二看出端倪来了,心中暗暗冷笑“这位史神君技不止此,他是根本没把纪千里放在眼里,是以不屑施展出真本领而已!”
两人又战了将近五六十个回合,纪千里还是无法占得半点便宜,心头不觉怒极!口中大喝一声,阔剑连展三剑,把史其川逼得后退了一步,他并未追击而上。突然身如柁螺,在当地飞转起来,一身宽大黑袍因他飞转如风,也随着飘飘而起!
大家正奇怪他这般飞身旋转,目的何在?但转瞬间就不禁惊“啊”出声!
原来纪千里宽大黑袍随着飞旋飘网而起,就有无数点小黑影从他黑袍中飞出,纷纷朝史其川投射过去!
先前大家还以为是纪千里发出来的细小暗器,但凝目看去,这些小黑影竟是数以千计振翅会飞的毒虫!
千毒谷,顾名思义,谷主豢养的毒物,不下千种!
史其川被他逼退了一步,就站在那里,还没有乘机攻上来,此时眼看纪千里从他毒袍中放出无数会飞的毒虫,当作暗器般撤来,不由呵呵一笑道:“纪老哥终于使出看家本领来了!”
这话虽近于讥笑,但他这回可不敢丝毫大意,左手抬处,把手中玄铁如意朝身后原先捧如意的侍女飞去,手指一招,另一个手捧玉拂的侍女立即双手一招,把玉拂脱手飞出,朝史其川送去。
史其川一下接住玉拂,就随手挥起,一蓬三尺长的雪白拂丝,登时化作一片丝丝拂影,上下飞舞,笼罩全身,身外宛如蒙上一层透明的薄纱,那数以千计的毒虫,扑近拂丝,就被纷纷击落!
片刻之间,就被击落了将近四分之一。
史其川洪笑道:“纪老哥,你再不收回去,难道忍令它们被兄弟全数击落吗?”
纪千里旋转的身形忽然停住,一只大袖朝前猛的一挥,沉笑道:“史老哥再试试……哦……呸!”
他双袖挥起,又有一大蓬飞虫从他袖中飞出,朝史其川身前投去,这回飞出去的毒虫,细小如沙,肉眼简直难以看得清楚!
但他却在毒虫挥出之际,话声未落,突觉似有一件东西,飞入口中,从喉头滑落,心头不由一怔,急忙“呸”了一声,要待吐出,已是不及,不禁怒声道:“史其川,你使的什么?”
史其川看他双袖挥起,飞出细小的毒虫,也及时把长剑返入剑鞘,后退一步,右手一振,朝外扬起!
他这一振衣袖,伸出一只赤红如火的手掌,朝外一扬,登时发出一团炙热无比的劲气,从身边涌出!
大厅上的来宾都是武林知名人物,见多识广,一见他右手赤红如火,大家都暗暗叫了声:“火焰掌!”
同时每人心头也止不住深感诧异,史神君既是昆仑派的名宿,怎么会练旁门左道“火焰掌”的?
“火焰掌”是旁门火功中极厉害的功夫,一掌出手,寻丈方圆,都在一团烈火般的炙热劲气之中,这些细小毒虫,就像飞蛾扑火,如何禁受得起烈火的烘炙,纷纷堕落地上,没有一只能飞回去的。
史其川火功一收,大笑道:“纪老哥,咱们这场比试,谁胜谁负,应该很清楚了,对不?至于你纪老哥吞下去的是什么东西,纪兄不妨问问拙荆,这是她使出来的,兄弟也不大清楚。”
大家直到此时,才知道纪千里话说到一半,忽然“呸”了起来,原来竟在说话之时,被史夫人暗使手脚,吞下了什么东西,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于是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朝桃花女投去。
纪千里听得更是一怔,目光一抬,朝桃花女问道:“你使的什么手脚?”
桃花女嫣然一笑道:“纪谷主,贱妾不会使毒,如是什么毒物,在纪谷主使毒的大行家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了?贱妾小时候曾在云贵住过一段时间,学了一点养蛊之术,方才使的乃是‘桃花金蚕蛊’。只是想试试纪谷主精于用毒,不知对你老施蛊有没有效而已,你老不会耻笑贱妾雕虫小技吧?”
“桃花金蚕蛊”乃是苗疆最厉害的毒虫了!
纪千里真想不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张口说话之时,竟然咽下了她的‘桃花金蚕蛊’,闻言不禁脸色大变!急忙一个转身,喝道:“若男、总护法、咱们走!”
随着话声,人已一步跨到祖东权和纪若男两人身侧,率同两人,急步朝厅门行去。
要知祖东权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谷主进入大厅,把五名护法安置在大厅门前,没有随同谷主人内,就有预留退步之意。
因此他和纪若男随同谷主进入大厅之后,就一直留在厅门不远,万一有事,退出厅门,就可和五名护法会合在一起了。
这时纪千里要两人随他走,他们本来就站在离厅门不到一丈来远,正好转过身去,就看到七八名迎宾人员已在厅门两旁闪出,一下拦住了三人去路。
为首两人正是张猛龙和曹飞虎,一起拱着手,陪笑道:“谷主既然宠临,怎好拂袖而去,这样岂不嫌在下兄弟招待不周,得罪贵宾吗?”
纪千里身中“桃花金蚕蛊”,急于脱身,一见两人率众拦路,心头不由大怒,嗅目喝道:“尔等还不让开?”
张猛龙依然陪笑道:“谷主原谅,务请留下,等大会之后,用过喜宴再走不迟。”
纪千里沉声道:“老夫要走,谁敢阻拦,尔等还不给老夫滚开去?”
曹飞虎冷笑一声道:“纪谷主,在下兄弟好意留客,你老是武林前辈,怎好口不择言,在下兄弟若是不滚开去,你老又怎样?难不成在下兄弟非听你谷主的号令不可?”
他身后六名迎宾跟着齐声道:“是呀,没有史神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高大厅,纪谷主还是留下来的好。”
张猛龙喝道:“你们不可得罪了纪谷主,要是得罪了纪谷主,他一怒之下,使出毒来,兄弟们吃得消吗?”
纪千里气得须眉根根直竖,怒喝道:“老夫就是不使毒,谅尔等也拦不住老夫。”
曹飞虎忽然阴笑一声道:“纪谷主就是使毒,在下兄弟也未必就怕了。”
祖东权突然跨上一步,说道:“谷主是什么人,岂屑和诸位较手,诸位若是再不退下,祖莱只好出手了。”
纪千里哼道:“总护法,不用和他们噜嗦,只管给老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