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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甲・秋水寒》金缕甲・秋水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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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车幅山是一座小山,但在它边上却有一条官道,北通峄县,南通宿迁,因此每天就有不少车马行人,从这里经过。

  但这里只是一个中间站而己,老于商旅的人,算准了路程,何处打尖,何处投店,那是因为这里不是落脚的地方。

  这家小店没有招牌,只在松林前面挑着一个“酒”字的布帘。

  小店就在林下,靠近大路,左首是两间瓦屋,右首一片空地上搭了一个松棚,放上四五张板桌板凳,如此而已!

  这个小店是两老夫妇开的,以卖酒出名,现在天色渐渐接近黄昏,平日这时候早就打烊了,但今天却和往常有些不同。

  卖酒的田老爹依然蹲坐在屋角一张圆凳上吸着旱烟。

  他好像有着心事,但又得装作出没事儿一般,坐在那里像在等人,因为他眼光不时的盼向远处,而又关切的朝屋内回顾。

  今天果然有点特别,平日这时候已经没有行人的大路上,这时正有一个人踽踽行来,现在已经走近松棚,在一张板桌旁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身穿湖绉棉袍子的年轻人,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唇红齿白,顾长的个子,英俊而潇洒!

  这人当然不是经验丰富的出门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打尖了。

  田老爹等候的大概就是他了,赶忙站起,倒了一盅茶送上,含笑问道:“客官要些什么吗?”

  敢情天气冷了,上了年纪的人抵抗不了暴冷,弯着腰的身子有些抖索。

  那少年抬目道:“掌柜的,你给我下一碗面,再切些卤味就好。哦,在下还想请问一声,这里可有宿头?”

  “老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屋中传出,随着俏生生走出一个布衣荆钗的少妇来,接着道:“水开啦,你老去切面吧,这位相公还是由女儿来招呼吧!”

  这少妇约莫二十五六岁;有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毛,一双灵活得挤得出水来的眼眼,红馥馥的脸颊,红菱般嘴唇,笑起来微微露出两排洁白的手齿,虽然是一身布衣,却掩不住她款段而苗条的身材!

  田老爹两夫妇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没有人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娇滴滴像盛开花朵般的女儿!

  田老爹唔了一声,只得回身退下。

  这少妇手中拿一双竹筷、酒杯、调羹,在少年面前放好,才笑盈盈的道:“相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那少年似是不惯和女人打交道,俊脸微红,说道:“在下刚才是向掌柜打听,这里不知有没有宿头?”

  少妇格的一声轻笑,才望着他说道:“相公大概是初次出门吧?打从咱们这里经过的行商,多半只是中午打尖,在这里落脚的,可说少之又少,所以咱们这里并没有客店,有时也有贪赶路程的客官,错过宿头,这里也有几户人家,可以腾出房间来给过路的行客方便,相公不用操心,待会用过酒食,我会领相公去借宿的。”

  那少年被她说得俊脸一红,忙道:“如此就麻烦……麻烦你了。”

  他不知该称呼她大嫂还是姑娘?是以有些嗫嚅。

  “不用谢。”少妇瞟着他,俏生生的转过身去,一会工夫,端来了一盘卤味,一小壶酒含笑道:“相公先喝杯酒,暖和暖和而还没有下好,要稍待一回。”

  那少年忙道:“在下不会喝酒。”

  少妇朝他嫣然一笑道:“相公没吩咐要酒,老爹才只给相公打了四两,这酒是老爹亲自酿造的,足五年陈,在这数十里,小店酿的酒是最出名的,行旅客商,一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叫老爹烫酒,现在天气寒冷,相公如果不会喝酒,那就少喝些,四两酒,包你不会醉。”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一双又白又嫩的纤纤玉手,取起酒壶,替他斟满了一杯。

  那少年当着女娘们面前,不能再说:“不会喝了、何况人家已替他斟满了酒,只得说道:“多谢你。”

  少妇又道:“相公尝尝看,这盘里除了卤牛肉,牛筋、蛋、豆腐干,还有糟鸡,这是用阉鸡糟的,是老爹最拿手的下酒好菜,一年之中,只有冬天才有。”

  正好田老爹在屋内叫道:“面下好了,你来拿吧!”

  少妇答应一声,一阵风般往里行去,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面出来。眼波一溜,那少年正在低斟浅酌的喝着酒,她不由得会心一笑,俏笑道:“相公,面来啦!”

  玉笋似的双手把面碗放到桌上,就转身朝屋里走去。

  那少年喝完了四两酒,就把下酒吃剩的小半盘卤菜倒入面中,然后把一碗面吃了,再喝一口茶,才站起身来,叫道:“掌柜的,多少钱?”

  他是不会喝酒的人,虽然只喝了四两酒,一张俊脸几乎已红到耳根,这一站起身,就有点晕淘淘的感觉。“来了!来了!”应声走出来的依然是那少妇,她扭动着蛇一般的身材,款步走到少年身边,娇声道:“一共是一钱八分银子,相公怎么不多坐一回呢?”

  那少年从身边取出一锭三四钱重的碎银,放到桌上,说道:“不用找了。”

  “唷,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就谢谢相公了。”

  少妇接着回头道:“老爹,你来收银子吧,女儿领这位相公去王大娘家投宿了。”眼波一抬,朝那少年腼腆道:“相公请随奴家来吧!”

  说完,低着头朝棚外走去。那少年跟着她走出松棚。

  少妇就走在前面,一面娇声道:“真对不住,我们没有灯笼,天又这么黑了,相公没走过夜路,还看得见吧?”

  那少年道:“没关系,在下还看得到。”

  少妇又道:“王大娘家就在前面,幸亏不太远。”

  那少年跟在她身后,一阵又一阵的脂粉香气,朝他鼻孔里直钻,他喝了酒,本来头脑已经有些晕陶陶,再从她身上吹来香气一闻,更觉得迷迷糊糊,只是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

  “到啦!”少妇走近一家人家的门口,伸手推开木门,回头道:“相公请进。”

  那少年口中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

  少妇抿抿嘴,轻笑道:“相公只喝了四两酒,就醉成这个样子,还是奴家扶你进去吧!”

  伸过一双手来,搀扶着他,那少年确实已经醉得跨不开步,半个身子几乎就倒在她身上。

  “家家扶得醉人归”,她就像他妻子一样,半抱半扶的从小天井跨上走廊,走了几步。一手推开房门,扶着他进入房中,然后把他扶上了床,轻声道:“相公你真的醉了?”

  那少年一躺到床上,就已睡熟,没再作声。

  少妇在床前点起了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直勾勾只是盯着他,瞧得心头一阵跳动,粉脸也红馥馥的发热。

  忍不住伸出一双白嫩的纤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了一把,俯下身附着他耳朵轻轻说道:“相公要不要喝口茶,茶是可以醒酒的。”

  那少年睡熟的人自然不会再听到,也不会再作声。

  少妇依然附着他耳朵低声道:“相公要睡,也该把长袍宽了,奴家给你脱下来吧!”

  口中说着,双手迅快的替他脱下丝棉袍子。一双手悄悄的从他内衣中伸了进去,抚摸着他前胸,心中暗暗“咦”了一声,忖道:“难道他会没穿在身上?”

  就在此时,房中微风一飒,床前已经多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独目老道,沉声道:“徒儿,东西可是不在他身上吗?”

  少妇赶紧直起腰来,说道:“好像不在他身上。”

  “嘿嘿!”黑袍老道阴笑道:“他老子没死,当然不会传给他的了,此事早在为师意料之中。”

  少妇目光一抬,说道:“那么?”

  黑袍老道嘿然道:“为师自有道理。”

  说完,蓦地跨上一步,伸手把那少年从床上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