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尔·戈特利布并没有一命呜呼,可突然之间到手的鸭子又飞了,这使他的那副老身板儿大受摧残,他面黄肌瘦,脸上带着一层黑气,而且肿了起来,他就这么一副模样坐在著名律师路德尔斯的办公室里,神经质地转动手中的铅笔,歪着个脑袋说道:
“这桩遗产案子肯定有鬼,毫无道理。也许我儿子鲁道夫说得对,他断定这里面有一帮人——一帮罪犯或是一帮疯子在捣鬼。您自己也能看出来。
遗嘱揭晓的第二天,我把先兄的法律顾问奥托·绍尔找去,想同他就此交换一下看法。我觉得绍尔是故世的卡尔最信任的人,也许他能对这桩不可思议的遗嘱事件做出点儿解释来。但是,绍尔要么就是真的对遗嘱变更一无所知,要么就是不愿对我说出个中实情,根本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然而他却告诉我一件更出人意料的新闻,说是埃尔莎·格柳克拒绝接受遗产!我把格柳克请去,她肯定这是真的。我心里的这一块石头才算落地。可万没料到几天之后绍尔又受埃尔莎委托,把遗嘱提交法庭确认了。我问他:‘您这是在搞什么名堂?’绍尔把肩膀一耸说道:‘继承人改变了她的主意。’”
“那埃尔莎·格柳克呢?您没找她再谈一次?”律师抽着雪茄问道。
“谈啦。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十分奇怪。脸上露出一种冷漠的表情,目光黯淡,动作懒洋洋的,就好象没睡醒一样。
‘格柳克小姐,’我对她说,‘您不是拒绝接受遗产吗?’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大概……’她没精打采地对我说道。
“那您又为什么把遗嘱提交法庭呢?’她惊讶地望着我,一声不响,就像个死人一样不开口了。
我同她足足折腾了这么1个钟头,之后她就突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没准儿她是受了未婚夫的影响,改变了主意?”律师问道,“绍尔不正是她的未婚夫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奇怪的是,这位未婚夫看起来也有点神经失常。他整天黑着个脸,像是堆满了乌云,好象他的未婚妻得到大笔遗产是场奇灾大祸似的。绍尔脸色阴沉,肝火又旺,动不动就大光其火。要么他很会做戏,要么他们俩全都发了疯……可不管怎么说,”奥斯卡尔·戈特利布把铅笔插进口袋,随即又拿出来,接着说道:“遗嘱已经提交法庭,我们必须斗争。您看呢,律师先生?”
路德尔斯把根毛不剩的红通通秃头朝椅背上一仰,盯着一个正在慢慢散开的烟圈开了口,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通过诉讼程序推翻遗嘱,这在形式上就行不通:遗嘱自始至终由公证人经手,完全符合法律要求。而且法院和警方的调查记录已经证明,卡尔·戈特利布之死属于意外的不幸事件,并非死于蓄意谋害。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证明遗嘱人在立遗嘱时精神错乱?这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希望还是十分渺茫……”
路德尔斯又吐出一个烟圈,对奥斯卡尔·戈特利布说道:
“您跟我凭良心说,您同过世的兄长关系到底如何?你们之间是否有过……这个……这个……争执,不和?”
“绝对没有!”奥斯卡尔·戈特利布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第二份遗嘱里的那个暗示怎么解释?”
奥斯卡尔·戈特利布涨红了脸,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那个暗示!您要明白,就是这个暗示才是我要起诉的主要原因,我必须追究第二份遗嘱是否有效!它玷辱了我的名誉。与其说我难以容忍被剥夺遗产继承权,倒不如说我更难容忍死者对我的诋毁……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这里显然有种什么误会。也可能是有人存心不良,在我兄长面前对我进行了诽谤。”
“是啊,真是个扑朔迷离的事件……我会尽力而为的,但要保证成功,恐怕很难。”
这位名律师吐出了第三个烟圈,开始和委托人商谈起对他说来更为轻松愉快的酬金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