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迷情》15
夏侯家是天下级的高手名家,是不争的事实。在江湖人士的心目中,夏侯世家是超级的强龙。
而在二三流人物的眼中,却只是没有爪的强龙,或者死老虎吃不了人,威猛的死相难看而已,不沾惹走远一点,大吉大利不会有麻烦。
江南浪子梁宏,却是颇有分量的地头蛇,如果没有把柄落在强龙手中,强龙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不算是江湖人,只有那些为非作歹,无所不为的牛鬼蛇神,才能毫无忌惮地对付他。夏侯家有根有柢有声望,一旦落案那就难以收拾。
要想严格区分是不是江湖人,那是不可能的,各有说词,认定各异。三教九流并非一成不变的,随时都可能改变身分职业。
江湖手段几乎皆以敌对的身分为对象,但谁也不敢保证真正遵守江湖规矩。为非作歹的江湖人,十之七八在做案犯罪时,被害人是不折不扣的良民百姓,真正江湖人火并的事件仅占十之二三。
因此,所谓江湖手段,绝非单纯用在江湖人身上,真正遵守江湖规矩的人,可说少之又少。
因此,梁宏对夏侯世家的人,不敢掉以轻心,表面上他一切生活如常,暗中却警觉戒备。扬州湾头事故与他无关,夏侯家的人找他,指他是匪徒,简直莫名其妙。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只是宿命论者的心态。
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半夜有人敲门,皆心中懔懔,这意味着必定有不妙的事故发生,祸患上门了。
他在等,等事故发生。
两天,三天……似乎毫无警兆。
住在还京老店的夏侯家子女,似乎琐事繁忙,并无采取行动的征兆。这期间,确有不少人在城内城外走动,有意无意地调查江南浪子的根柢,似乎并不怎么重视这件事。
官方的冶安人员,经常在还京老店附近走动,摆明了要预防罪案发生,外地的强龙,最好不要在本地生事,治安人员随时皆可能介入处理。
江南浪子曾经表示,在府衙有朋友,所以能将报销存案的路引弄出,明白表示有交通官府的能耐。胳膊往内弯人之常情。
密云不雨,看谁先失去耐性。
***
原来与夏侯世家的人同住还京老店的好几个旅客,已经迁走了。绝剑公子曾经派人查他们的动静,因为觉得这几个旅客行动可疑。
但只从店伙口中,知道他们是行商,落店后住了四天,白天外出洽办商务,分头办事举动并无可疑。之后即不再追查这几个人的动静,把注意力全投入侦查江南浪子身上,忽略了这几个人的去向行踪。
绝剑公子的人都是老江湖,以常情估计情势。
他们与那几个可疑的旅客同时先后分别落店的,次日才正式去找江南浪子,江南浪子不可能知道他们来找他调查,因此认为这几个人与江南浪子无关。虽有可疑,仅猜想这几个人可能是江湖人士而已。
如果是江湖浪子的党羽,不会从外地来。因此查不出真正可疑的征候,略加侦查便放弃了。等那几个人先后结账离店,他们更放心啦!
近午时分,几个人陆续返店。侦查毫无眉目,一个个显得无精打彩。
那位中年人是最后返店的,与绝剑公子三个人,在客院的小厅品茗交谈。店伙们平常如不听到召唤,识趣地少在这座客院走动。
“实在令人困惑。”中年人眉心紧锁,说话的语气流露沮丧:“上游下游的江上朋友,对镇江的这个江南浪子并不陌生,但几乎众口一词,声称这个浪子只是一个花花大少!或者颇为四海的帮闲;也是一个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师爷,偶或与三教九流的人处理一些小纠纷,打起架来颇为剽悍的教头,的确与江上的英雄好汉没有往来。除了偶或接受有交情的货主押货上京之外,日常的起居活动,可说一清二白从不瞒人。老弟,可能咱们真的找错人了。朋友介绍我拜会了好几个组合的首脑,其中只有两三个知道江南浪子其人,听说我要查江南浪子的根柢,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浪子根本不值得一查,在镇江随便找一个混混问,都可以把这个浪子的底细交代得一明二白。我已经留下话,请他们作深入的调查,有消息他们会通知我的。”
“我也觉得可疑。”绝剑公子泄气地呼出一口长气:“这几天咱们所接触的人中,几乎没有人认为江南浪子会交通匪类。他在镇江小有名气,不与黑道人物有所牵连,反而与府衙的人有交情,难道他真是凑巧碰上这件事的?但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两间客房,没受到损害而能平安逃离客房,委实难脱嫌疑呀!”
“依我的判断,他有些可疑的事,需进一步追查。”中年人粗眉深锁:“但需多费时日。”
“那一些可疑的事?”
“我们所知道的事,也就是镇江的人,早已知道的事,都是他在镇江众所周知的活动。至于他在外地的活动情形,就没有人知道了。比方说,他押货上京,一来一往需在外地活动半年左右,这期间他的踪迹,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了。一个真正成功的隐身大盗,在本乡本土,很可能是贵戚名家,一辈子也没有亲朋好友知道他的底蕴。所以,得着手调查他在外地的活动细节,向那些曾经与他同行的人严加盘诘,或可找出疑点。”
“那三个货主,我们已经再三盘问过了,一无所获,他们是一同上京,同时返回的。”
“所以说要多费时日呀!”
“老哥的意思……”
“按他路引所记载的路线逐站查,一定可以了解沿途他所接触的人和事,可查出他南返的路线,在何处与你们会合的。会合前的双方情况,定可找到蛛丝马迹。”
“唔!似乎目下咱们陷入困境,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呢!”绝剑公子拍桌表示决心:“咱们准备过江,与那边的人会合,看那边有否眉目,就从扬州查起。”
“首先要做的事,是如何制造把浪子弄到扬州的借口。”中年人显得兴奋:“须用些手段促成,在情理法上做得面面俱圆并非难事。”
“晚上咱们再好好策划,尽早着手进行。”绝剑公子语气十分坚决。
情理法这玩意,没有真正的定义和标准,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皆以自我为中心。对我有利,就合乎情理法;反之,就是不合乎情理法。
***
梁宏这几天相当忙,开春市面欣欣向荣,他必须正常地处理所兼的工作,而以东主水妖有关会馆的事务为主。迄今为止,凌云庄的人还没再次找他,聊可告慰,希望今后那些人不要再打扰他的安宁。
一早,他在甘露港处理甘露港义渡,在焦山江面抢救覆舟溺水人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甘露港义渡拥有十艘救生船,名义上称渡,其实以救生为主,渡只是当官营的官渡不敷需要时,才抽调船只支持。
只要北固山的警号旗升起,便表示江上发生了风浪或其他原因覆舟的事故,救生船必须立即出动救人。
今天是大潮,江上浪涛汹涌,黎明时分,一艘海舶在焦山上的游船翻覆,落水的人顺潮上漂,救生船正好在北固山江面抢救溺水的人。
救起活的人容易处理,捞起死尸就得与府衙打交道,麻烦得很,得由会馆的人出面善后。
直至近午时分,他才离港返回会馆。
港西南的半边街,经过小市口伸展至关河,沿街商肆林立,市况相当繁荣。
小巷口钻出一个穿老棉袄的大汉,举手向他打招呼,嗨了一声,与他并肩南行。
“昨天清早,有两个家伙带了一个漂亮的小女人,在下游的谏壁镇铁锚港,找到双头蛟胡老大查你的底。”大汉的嗓门不小:“胡老大并不认识你,被盘问得一头雾水。小梁,到底你得罪了些甚么人,居然有不少人四处打听你的底细,是怎么一回事呀?”
他毫不惊讶,这几天朋友们不断向他透露所见所闻,所知极为丰富,那是凌云庄的英雄们,深入追查的必然现象,平常得很。
漂亮的小女人,他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位女皇似的强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