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杖》85
水灵凤幽幽地道:
“其实这是石磊干的,父王当然不会这样狠心!”
“那……”驸马叹了口气,道:
“二公主始终没有屈服么?!”
“非但没有屈服。”水灵凤凄然地道:“她以绝食的方法对付暴力,已经五天没有进饮食了!这是她的贴身使女,以飞鸽传书告诉我的,想叫我设法营救她!”
驸马道:“那么公主你……”
“我准备立即起程,回去看看!”
岳群本来漠不关心,因为师傅那几句话又在他的心中生了根,他下定决心,不再和任何女人接近。
然而,一个女孩子为他绝食,行将饿死,他能不管么?若想不管,那不是远背侠义二字么?
但他又有些愤慨,他分明和水灵凤有夫妻之实,怎地又说是水灵鸾呢?水灵鸾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呢?
在那棺中,他虽然神情恍惚,却记得水灵凤而非水灵鸾。
“我想先办一件更重要的大事,再回岛去!”水灵凤似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使岳群更恨入骨髓,暗暗切齿道:“还有什么事比你妹妹的生死更重要的?”
他不再犹豫,也不想再听下去,他想:这是最后一次和女人打交道,只是在道义上不得不如此,只要把水灵鸾救出,就了断一件心事。
他心中像火一样的燃烧着,飘下天柱峰,以最快速度向东海边疾奔。
当第三天夜色来临时,他已雇好了一艘船,向岛上驶去,原来此岛名叫“桃花岛”,船家本不愿去,但在重赏之下,还是勉强答应了,却声明不能靠岸,要岳群泅水上岸。
岛上一切如旧,在淡淡的月光下,使那山林泉石更加幽美如画,岳群心想,将来能归隐此岛,逍遥自在,安渡余年,确是一大乐事,可惜这岛上表面看来平静,但却蕴藏着极大的秘密!
船在岛的背面停下,离海滩约二三十丈,岳群投入海中,向岛上游去。
海水是凉的,令人打颤,但他的内心却是像沸水一样,忿、羞、和焦灼,不断地困扰着他。
上了岸,扭干了衣衫上的水渍,四下打量,认准一幢小楼,施出绝顶轻功,掠上小楼的回廊。
小楼四周遍植垂柳,高及小楼顶端,柳丝在夜风中摇摆,发出阵阵叹息的声音。
因此,站在小楼回郎上,不易暴露身形。
小楼门楣上有一个翠绿小匾,上书“美人窝”三字。岳群怔了一下,“美人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逍遥君”金屋藏娇之地?
岳群茫然不解,他本以为这是公主居住之所,但现在看来,可能是错了!但既然来了,也要过去看看,因为这桃花岛太神秘,“逍遥君”也太神秘,连水灵凤都被他犯了疑心。
他由窗中掠入楼中,上弦月把垂柳的影子,由窗纸上映入楼中,这情调太幽美了,但岳群这时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阵阵幽香扑鼻而来,淡淡地、幽幽地,混合着麝香和女人身上的汗香和肉香,使岳群想起了水灵凤。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和这里差不多。
但他立刻把她的影子自心中赶走,他要以最大努力,忘掉水灵凤,忘掉那个噩梦。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楼中景物,这小楼一明两暗,陈设得高雅简洁,古色古香。
正面有一副巨型人物肖像,那是“逍遥君”水天敖,他神采飞扬地站着,两支手画得奇大,左手抓住一些山脉和奇峰,右手抓着一些河流。
左手山脉上写着“五岳名山”右手河流上写着“五湖四海”,下面写着“微臣石磊敬写”。
岳群可以领路画中之意,无非是五湖四海,五岳名山都在水天敖掌握之下,但他不了解下面石磊的落款。
他记得在渔光岛石室中那副画上的字迹“水自石边流出冷”,他当时以为水天敖受石磊挟持,况且石磊曾在“活钟馗”面前夸下海口,声称水天敖为他提鞋也嫌他指头粗。
而现在这幅画的命意,却完全相反,就以“微臣石磊敬写”六字看来,极尽虔敬,也极尽谄媚之能事!
看看画上水天敖那狂妄之色,和他本人的慈祥之态完全相反,岳群暗自哼了一声,心道:“万里江山一把抓!你的雄心未免太大了!”
这楼中虽然极为简洁,却好像没有人居住,那淡淡的幽香,似乎来自别处,而内间也空荡荡地。
他侧耳倾听了一阵,一阵阵极细微的丝竹声和幽怨的歌声,乍听很迢远,却又好像在附近。
突然,一阵细碎的莲步声来自附近,轻微得似有似无,在这黑暗的楼中,令人毛骨悚然!
像纤小的软底弓鞋,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又像是鬼魅幽尽的脚步声,总之,这声音很飘渺。
岳群缓缓地转着身子,极力找寻这声音的来源,却不知来自那个方向,他相信这是个女人,而且身手极高。
“你是谁?”声音来自岳群身后,十分冷峻,但却低微得像梦幻一样,岳群身形疾转,同时撤下鬼头杖。
一个中年妇人,面色十分苍白,一身青色衣裙,更使那冷艳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她那睫毛上还沾有泪珠,似乎刚刚哭过。
这妇人美是很美,只是那表情冰冷得使人不敢逼视,而且很面热,极像一个人,却想不起来像谁?
但他想起这里是“美人窝”,以为是“逍遥君”的嫔妃,不知怎地怒火又升起来,鬼头杖子伸,指向那妇人的面孔,冷冷地道:“你对此杖不该陌生吧?!”
那妇人冷笑道:“原来是司马长虹的传人!”
岳群沉声道:“不错!那么你呢?”
妇人面色一寒,道:“司马长虹教不出好徒弟,你先接我一招,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她撤下一根两尺多长的银棒一抖,“铮”!暴涨四五尺,竟是一根渔竿,上面还缠着银线和渔钩。
“呜”地一声,在岳群面前左右幌动一下,疾取双目,却沉声道:“小子,最好别硬碰,如果发出声音,咱们可能都出不了此岛……”
岳群不由一震,听她的话意,似乎不是水天敖方面的人,但因她骂司马长虹,岳群要她吃点苦头。鬼头杖左右一摆,施出一式“左右逢源”。
“嗡嗡”之声乍起,黑浪和银芒交织在一起,但兵刃却未相接,她那冰冷的面孔,更显出重重的杀机。
一招甫毕,两人同时退了一步。
妇人冷笑道:
“还好!无怪司马长虹放心叫你到此岛了!”
岳群沉声道:“前辈大名能见告么?”
“看招……”这妇人的冰冷之态,使岳群分不出是敌是友,心想,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杖浪重重推出,竟是一式“鬼哭神嚎”!
那知渔竿像没有实体的银光,透入杖浪中,已经到了他的肘部,岳群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阴魂拜月”,“轮回不息”又告施出。
杖浪又淹没了银芒,岳群冷笑一声,向前欺了半步,那知他的笑声未毕,突然眼前闪起二片银芒,像乌云中闪出电光一样!令人防不胜防,骇然暴退三大步。
他正想施出那一招奇学,“神杖量天”,但对方的渔竿又到了他的咽喉处。
快得不容思考,诡谲得无法捉摸,岳群相信她比石磊的招式高出多多!这样要想施出那一招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再退数步。
那知后面就是墙壁,也就是挂着巨画之处,身子撞在画上,突感墙壁是活的,身子翻了下去。仓促之间一提气,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估计下落两三丈,站在地上,阵阵香气突然加浓了,而眼前的景物也变了。
这里像宫殿一样,大理石铺地,在灯光映照之下,使四周的豪华陈设,更加金碧辉煌,霞光万道。
那幽郁的丝竹之声,原来发自这里,宝榻横陈,榻上或坐或卧,都是衣着华丽的白发老妪,其中一个正在唱着悲伤的忧感的调子,满布皱纹的脸上,还挂着的清泪,唱道:“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这是白居易的一首七言名诗――“宫词”,道尽了宫女悲凉的身世。
那老妪唱毕,喃喃叹道:“三十年!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