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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头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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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我希望一直打到生命的终点――”他又打了个踉跄,胸头开始涨痛,好像全身经脉中有千百只小虫在蠕蠕爬行。

  太阳升起来了,是那么刺眼,是那么炽热,和岳群体内的热火一样,使人无法忍受。

  一声暴喝,大石后闪出一个瘦小的老者,这老者予人第一个印象就是阴鸷和狠毒,由于双目生得浑圆奇小而且非常接近,更增加了他的阴森之气。

  他撤出一柄小剑,寒光耀目,和他的人一样,短小而精悍,不过一尺多长,这老者身后,站着两个冶荡少女,一看她们的脸色和神态,就知道她们因纵欲过度,眼圈发黑和一脸青邪之气。

  岳群乍见这“欢喜帮”帮主“飞头苍蝇”萧飞,就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讲,鬼杖一摆,“小鬼推磨”“鬼影上窗”,两招同时施出。

  狰狞的鬼头,和那白皑的利齿,幻出重重叠叠的光幕,四面八方压到,由于速度不快,带起无俦的罡风,那杖身凝结的一层血渍早已风干,这时都剥落下来。

  像层层黑浪中的一条银鱼,他那锋利的短剑,始终无法脱出杖幕的包围,然而,他的身法也快得出奇,在岳群头昏目眩之下,居然接下了两招。

  岳群沉喝一声,“阴鬼吹灯”又告出手,阵阵阴风发自杖身,“嗡嗡”之声慑之心魂,萧飞感觉自己像一条吞了钩的色,即将被扯出水面。

  “蓬”!这一杖结结实实地抡在他的屁股上,竟飞出二十余丈之远。

  岳群回头就走,因为他感眼皮沉重,全身涨痛,虽然力大无穷。

  却因眼前直冒金花而无法发挥招式的最大威力。

  死!他本不怕,只是太便宜了这些乘人之危的魔鬼!

  “师傅,师傅!”他记得师傅好久没有说话了,他不希望最后一个魔头看到师傅已经死去,当然也不希望师傅先他而去。

  “群……儿……我……我……恐……怕不能……等……你……了!”

  “不!师傅!请你忍耐点,看我通过最后一关!”

  “但……愿是……最后……一关……但是……为师……认为……危机……还不止……一次……”

  “师傅……”岳群终于淌下了泪水,为了师傅,淌下他从不轻流的泪水。

  “群儿……趁我……还能……说话……我必须……告诉你……

  几件……大事……”

  但喘了一阵,嗓中发出的声音好像抽泣着的风箱,是那么重浊而极短,仅在喉间游离。

  “第一……要……注意……武林中……年轻……美貌……的女人……”

  “是……”岳群眼前模糊了,好像四周都是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第二……”他喘了一会,似乎连说话也万分吃力了。他说:“其实……为师……这是多……余……因为你的薄命……也不过……两天……”

  两道无俦罡风,趁岳群正在倾听师傅临终遗言之时同时袭到,岳群功力再高,也闪不过这阴毒的奇袭。闷哼一声,身形飞出七八步。

  一道冒着腾腾蒸气的血箭喷出三步之外,在两个身负奇异轻功的老者掠近岳群时,老人以最后一点真力,白喉头迸出八个字,道:“试试……刚学的………那一招――”

  时间仓促得不容思考,因为两个瘦长老人仅是一蹦就到了岳群身边。伸出奇长的手臂,猛抓老人和岳群的后脑。

  岳群几乎是忍着最大的痛苦,膝盖一点地,跃了起来,眼前迷迷朦朦,只能看到两个影影绰绰的在晃动。

  刚学的一招奇学,他还未练熟。几乎是闭着眼睛施出。然而,奇事出现了,鬼头杖像自己生了眼睛,又像是勿远弗届,无微不至,竟能在同一时间于东、南、西、北四个向方洒出十二叠杖花。

  “蓬蓬”两声,两个人影似乎中了一个,但他看不真切,只感觉用不上力,只觉有四五成内力。

  现在,他必须看清这两人是谁?他摇晃着身子,向两个负伤之人走近。而那两个人却惊骇地向后退去。

  看清了原来是“双飞庄”的大庄主“飞天螳螂”古金和二庄主“飞天蚱蜢”古银。

  这古氏兄弟以奇特的轻功称绝于世,人家是纵掠腾跃,他们都是蹦跳,速度奇快,像蚱蜢跳蹦一样,然而他们在岳群几乎无法看清敌人的方位之下,竟无闪避各挨了一杖。虽然不重,却惊得呆了。

  因而,“西北风”之名好像阎王贴子,但他们深信岳群已身负重伤,因为他的眼神都涣散无光了,他们相信,当年的“西北风”娄子云也不过如此。所以他们不怕“西北风”,反而怕这个年轻人了。

  “大哥,这不是邪门么?”“飞天蚱蜢”古银续道:“这小子分明伤势极重,他这一招……”

  “阴风轮回杖法!”“飞天螳螂”古金道:“这可能是老魔杖法中最歹毒的一招!”

  岳群虽然极力忍耐着全身难以描述的痛苦,却仍然无法阻止身躯的晃动,但他却冷笑了一下,回头就走。

  他必须看看师父是否仍活着,因为刚才他的话骤然中断,但在这两个败类面前却不愿显露出来。

  刚才挨下古氏兄弟两掌,像被赤红的烙铁烧了一下,火辣辣地,这一走动才知道大腿上中了两掌实在不轻。

  他回头看了一下,古氏兄弟仍在原地,似乎不想追上来,心想,师父这一招太玄妙了,几乎闭着眼睛施展都能发挥至大的威力。

  这一招叫什么呢?师父并未说出。

  “师父,师父?”

  “……”

  “师父……”他的声音凄厉慑人,摧人肝胆,因为他不必回答,已经感觉师父的身躯僵硬,而且已经冰凉了。

  悲痛、绝望和无边的忿怒,使他泪下如雨,他本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有许多梦想中的壮举要来实践完成,他曾暗自下过决心,使“西北风”之名能发扬光大,直到武林中所有的败类全部歼灭为止。

  然而,这些的确是梦想了,这时他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因为没有欲望的人永远不会失望。

  奔出三四里,日正中天,秋高气爽,确是一个好天气,但在岳群心目中,好坏都是一样,他真希望这个世界立刻毁灭。

  他倚着一株大树,解下师父,果然,已然死去多时了,然而,老人嘴角上似乎仍噙着一抹笑意。

  岳群不再流泪,因为两天后,不!现在应该说一天半之后,他将能在另一个世界上见到恩师。

  他可以把那一奇招挫败古氏兄弟的事告诉师父,这仅是一个暂时的分别,只是对师兄失踪的事放心不下。

  一代大侠“西北风”娄子云,就这样撒手人寰了,没有亲朋好友的送葬行列,也没有子女在旁,然而,他幸福地含笑死去。表示他已知足,不欠缺甚么!

  两个时辰之后,这山坡上多了一堆黄土,和一个草草而成的石碑。碑文写道:“这里躺着一位老人,他为武林败类带来了寒冷,也为白道侠士带来了温暖。”

  下面写道“西北风”留。

  现在岳群抱着石碑道:“师父,我绝不怕死!但也希望能发生奇迹,因为我想使‘西北风’之后继续轰动数十年!”

  他终于踉跄着离开一堆黄土,泪水,在他那凝结着血渍的脸上留下两道白痕,如果是夜晚,他这形态。足能使一个胆小之人骇得半死。

  现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疑问:他们为什么要向师父下手?这是一个暂时无法解开的谜底。

  他把鬼头杖缩短,挟于衣襟之下,在小溪中洗了个脸,躺在溪边草地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因为他正在强忍着间歇性的巨毒蔓延时所带来的昏眩。

  远处传来马蹄和铃声,躺在地上,听得更为真切,他可以估计到有两匹马拉着一辆大车,而健马颈上挂上着许多小铃。

  但他没有睁眼,因为一天半之后,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将和他无关,看了反而伤心。

  铃声清脆,蹄声动地,轮声又十分沉重,可见这辆车一定很大,他想,一会儿就过去了,千万别翻过来,因为他只想静静地躺着。

  轮声和蹄声嘎然而止,只有铃声还不停地晃动,以及健马的嘶声,太近了,估计不会在二十丈之外。

  “讨厌!”他想:就这短暂的时间,也不能让我安静地渡过么?

  “妈!你看那里有一个人躺着!”这该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比那铃声还脆,只是太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