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歌行》148
雾影越来越浓,浓得几乎成了实质。
这白龙堆上,也宛若季节突变,由清明变成严冬,蓦然间冷了起来,并冷得令人难耐!
群侠群邪这才恍然大悟,知道“玉扇真人”萧去尘所发宛如无形冰库的“玉扇冰罡”,并未被公孙为我化去,却被他逢九进一的每次都挥扇送回,反而凝聚在萧去尘的上下前后左右。
这是一场玄功加上心机的罕世比斗,结果却是萧去尘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地,被冻在由无形转为有形的奇寒雾影之内!
公孙为我朗声长啸,张口喷出一片白光!
这片白光,冲散了罩没“玉扇真人”萧去尘的浓浓雾影,只见他周身上下,凝结了一层薄冰,直挺挺地僵立当地!
公孙为我摇头叹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如今便想救你,但你已百穴成冰,却到哪里去寻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灵药?”
“旋风客”齐蒙及“七指神魔”汪震宇闻言,不禁急得双双扑向“玉扇真人”萧去尘,想把他身外所凝薄冰击破,再复设法救治!
蓦然间,有一声清朗女音喝道:“你们若想救他,便千万别动!”
群邪群侠闻言,一齐循声看去!
只见十来丈外的黄沙之内,站着风神绝世的一男二女!其中一位红衣美妇手内,并牵着一头雄健无比的千里明驼!
这男女三人,突如其来,但群侠群邪因专心观看公孙为我与萧去尘的罕世比斗,故未有所发觉!
令狐楚楚首先向另一位美绝少女的白衣少妇,双扬柳眉,娇笑叫道:“石无愁姊姊,你可想煞我了!”
那红衣美妇,则撇下所牵的千里明驼,闪身扑入“南岳神妪”崔玉怀中,珠泪纷披,悲泣不已!
来人正是大漠天心庄的原主人石君平,石无愁及许灵莎等夫妇!
石无愁不暇与令狐楚楚寒喧,只向她笑了一笑,便缓步走到公孙为我面前,敛衽为礼,恭身说道:“石无愁奉家姊‘天心女史’石无垢之命,特向公孙老人为萧去尘求情……”
公孙为我不等石无愁话完,便自哈哈大笑说道:“石夫人,你这‘求情’二字,用得太谦虚了!我哪里想杀萧去尘,只是他自己要对我暗发‘乾元神掌’,把‘无形冰罡’吸入太多,以致百穴成冰而已!但如今要想救他,恐怕还相当费事,莫非石夫人带来什么起死回生灵药?”
石无愁点头说道:“我带来了一粒‘九还丹’,及五十斤‘坎离火酒’!”
公孙为我微笑说道:“有了这两样东西,自然可以绾魂九幽,便请石夫人先把那五十斤‘坎离火酒’取来,我还要找上六名功力相当的助手!”
说到此处,伸手指着齐蒙、汪震宇、严慕光、叶元涛、令狐楚楚及阴素梅等六人,含笑说道:“你们六位,要帮我老头子一个忙儿,才能使萧去尘安然无恙!”
严幕光、叶元涛、令狐楚楚、阴素梅等,自然立时应命,“旋风客”齐蒙及“七指神魔”汪震宇,也因事属救济“玉扇真人”萧去尘,自属义不容辞!遂由齐蒙向公孙为我,抱拳笑道:“请问公孙老人,要我等如何效力?”
公孙为我指着石君平,许灵莎等刚自那头千里明驼背上,搬下来的一大皮囊“坎离火酒”微笑说道:“你们六位同运内家‘坎离真气’,手按皮囊,隔囊传功,使囊内‘坎离火酒’,慢慢加热,不可须臾间断!但在开始微温之际,便向我作个讯号!”
齐蒙连连点头,立即与汪震宇、严慕光等,手按皮囊,凝聚“坎离真气”,使囊中“坎离火酒”,慢慢加热!
到了相当分际,严慕光觉得囊中“坎离火酒”,已微温,遂向公孙为我,含笑叫道:“公孙老人家,酒已温,可以使用的了!”
公孙为我闻言,遂向盛酒皮囊,隔空伸指,轻轻点一下!
这一点,把皮囊点了一个小孔,使皮囊中“坎离火酒”化成一线极细的微温酒泉,邀射而出!
公孙为我运气摇控,把那线“坎离火酒”所化的微温酒泉,引得飞到“玉扇真人”萧去尘的头顶之上,再化一片酒雾,密洒而下,将萧去尘的全身包没!
萧去尘既被微温酒雾所笼,身外凝结的那片薄冰,即开始融化!
六位当世武林的最强好手,不断隔囊传送“坎离真气”及“纯阳真火”,则萧去尘身外所笼酒雾,自也越来越热!
薄冰化尽,酒雾便直接浸湿萧去尘所有衣衫,腾起了蒸蒸热气!
公孙为我目光微注石无愁,笑了一笑,石无愁见状会意,便自怀中取出那粒功参造化的“九还丹”来,递在公孙为我手内!
公孙为我直等五十斤“坎离火酒”,即将化泉飞尽之际,方慢慢走到萧去尘身畔,把“九还丹”喂入他的口内!
“坎离火酒”所化的奇热酒泉一住,公孙为我右掌疾伸,紧贴在萧去尘的“脊心穴”上!
这时,萧去尘全身上下,俱为酒泉淋湿!
但公孙为我右掌贴上萧去尘的后背要穴不久,这位“玉扇真人”的全身上下,又起了腾腾热气!
约莫顿饭光阴过后,公孙为我面含微笑地,收回右掌!
萧去尘湿透的衣衫突告干燥,全身上下,看不出半丝酒痕,但却从头发衣襟之上,散发出奇香酒气!
白龙堆上群雄,见萧去尘死里逃生,正自相顾含笑,萧去尘的脸颊之间,忽又有湿痕出现!
这湿痕不是酒痕,而是泪痕,是“玉扇真人”萧去尘从紧闭双目之中,垂落了两行珠泪!
这是英雄泪?是伤心泪?是感激泪?是渐愧泪?谁也不得而知,只有萧去尘自己心中明白!
公孙为我见状,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呵呵大笑说道:“心头一点灵明蔽,化作两行情泪流!恭喜萧道兄,今后当可获得大自在了!”
萧去尘睁目一笑,拭去泪渍,向公孙为我,稽首当胸,深深一礼!
他对公孙为我礼毕,石无愁也走上前去,向萧去尘含笑敛衽!
萧去尘适才人虽冻僵,但知觉未失,耳目仍灵,听得石君平夫妇是奉了“天心女史”石无垢之命,携带“九还丹”“坎离火酒”等罕世灵药,前来救治自己,不禁长叹一声,向石无愁苦笑说道:
“石二妹!多亏你远路赶来,以罕世灵药,救我一命!但石大妹居然还记得我,并肯慨赠‘九还丹’么?”
石无愁含笑说道:“一旦相交,永世是友,我姐姐怎会忘记萧大哥?她除了‘九还丹’及‘坎离火酒’以外,并令我带来一样更珍贵的东西,送给萧大哥呢!”
萧去尘闻言,大喜问道:“石二妹,你姐姐送我是什么珍贵东西,怎不给我看看?”
石无愁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素纸,满面神光地,向萧去尘含笑递去!
萧去尘接过一看,见这纸上,是首七言绝句,字迹清奇劲秀,宛如鹤舞鸿飞般写着:
“入道端须不染尘,
松风水月静修真!
玉扇能抛情若旧,
西昆仑顶证前因!”
末后“西昆仑顶证前因”一语,分明有刘阮结侣,葛鲍双修之意,直把位萧去尘震得惊喜过度,呆立当地!
石无愁见他这副神情,不禁失笑叫道:“萧大哥,你把纸上所书,看清楚了么?”
萧去尘点头大笑,忽向群雄把手一拱,目光湛然地,朗声说道:“萧去尘从此去尘,永绝江湖恩怨,我要赶赴西昆仑了!”说完,身形一闪,便欲驰去!
石无愁扬眉笑道:“萧大哥慢走,我还有事!”
萧去尘止步笑道:“石二妹还有什么话说?我已经不愿意再问任何红尘俗事了呢!”
石无愁嫣然笑道:“萧大哥,你灵明之间,仍未全朗,怎么只看得见‘西昆仑顶证前因’,就看不见‘玉扇能抛情若旧’呢?我姐姐尚有两句话儿,要我嘱咐你,就是‘不抛玉扇,莫去昆仑’!”
萧去尘脸上微红,向手中玉扇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抛扇不够显示决心,我索性把这柄以为了不起,其实却不值行家一笑的扇儿,毁去了吧!”
话完,双掌一合,果把一柄玉扇,震成粉碎,然后向群雄含笑举手,便即飘飘若仙地,独自驰去!
这时,阴素梅又向群邪痛陈大义,细加开导,群邪也深知公孙为我、严慕光、叶元涛、令狐楚楚等人武功无敌,倘非有意宽容,何难把自己尽数击毙,血染黄沙?遂均识得利害,个个含愧低头,淡尽雄心嗔念!
白龙堆上,一片宽静安祥,但这片宽静安祥,突被嚎啕痛哭之声,加以破坏!
这嚎啕痛哭之人,是严慕光!
因为他见白龙堆大会已了,遂把恩师“冷竹先生”查一溟所留密函取出,拆开观看!
不拆还好,这一拆之下严慕光方知恩师为了培植自己,业已心力交瘁地,死在阿尔金山的血河幽谷之中,不禁想起罔极师恩,悲痛得情难自己地,放声大哭起来!
令狐楚楚与阴素梅,关心夫婿,自然首先赶过,一面向严慕光安慰,一面诧然问故!
公孙为我等人,也自纷纷慰问,并说明死生天命,严慕光绝艺既成,“冷竹先生”查一溟所愿已遂,心当含笑云天,今后只要扶持正义,光大师门,便足告慰英灵,何须如此悲痛?
严慕光被群雄劝得嚎陶虽止,但泪珠儿却从双颊之上,不断滚落!
公孙为我取起他那根玉笛,塞向严慕光手中,哈哈大笑说道:“严老弟,你以玉笛金弓神剑手之名,驰誉江湖,今日在白龙堆大会以上,却仅仅显露了‘金弓’‘神剑’两技,如今我想请你把‘玉笛’绝艺,也露上一手!”
严慕光见大会已了,公孙为我竟要自己施展“荡魔笛音”,不禁愕然不解地,扬眉问道:“公孙老人家……”
公孙为我不等他话完,便自摇手笑道:“严老弟,我不是要你以笛音克敌,只要你略为吹奏,伴我唱上一首歌儿,以结今日之会!”
严慕光“哦”了一声,举笛就唇问道:“公孙老人家,你要唱什么歌儿?”
公孙为我哈哈大笑说道:“时当清明,我又神倦思饮,就唱一首诗仙李太白的‘春日醉起’吧!”
严慕光笛韵一扬,公孙为我歌声随起,他唱的是: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
觉来盼庭前,一鸟花间鸣。
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
感之欲叹息,对酒还自倾。
浩歌待明月,曲尽已忘情。”
公孙为我与严慕光,均具深意,歌声笛韵之内,隐蕴无上神功,那种清宁谈远之音,把白龙堆上,所有群雄的嗔心尘念,都洗涤得干干净净!
浩歌待明月,明月上长空,而白龙堆上的三山五岳群雄,也就在浩歌之中,含笑为别地,纷纷行散!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玉门关外,白龙堆上,虽已由腥风血雨,化为一片祥氛,但江湖代有英雄出,各领风云数十年,四海八荒之间,曾几何时?又布满了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