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歌行》42
独臂头陀对于令狐楚楚之名,却不陌生,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又得细向聂小青打量几眼,微笑说道:“原来聂姑娘竟是随侍令狐楚楚的‘青红二女’之一,难怪有如此资质,适才姑娘说是代你主人,向贫僧问候,莫非令狐姑娘有事见教么?”
聂小青微笑答道:“晚辈只是偶游嵩山,巧遇老禅师佛驾,并非受家主人所差,有事惊扰!”
独臂头陀“哦“了一声,正欲再问,聂小青玲珑剔透,已自猜中独臂头陀心意,继续含笑说道:“家主人对于当世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各位宗师前辈,素极敬仰,曾嘱聂小青谢小红,在江湖间如若巧遇,必须代为叱名问候!”
独臂头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含笑说道:“令狐姑娘太多礼了!”
聂小青笑道:“江湖行动,礼仪当先,敬老尊贤,更是份内应为之事!”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你与你主人令狐姑娘,是否分手不少时日了么?”
聂小青听出独臂陀话中有话,遂柳眉微扬,讶然笑道:“老禅师怎知聂小青与家主人分别甚久?”
独臂头陀笑道:“因为倘若分别未久?聂姑娘似乎不应尚有如此闲暇,到处登临揽胜!”
聂小青闻一反三,失惊问道:“听老禅师如此说法,莫非家主人身有急事?”
独臂头陀摇头笑道:“不是急事,而是令狐姑娘在最近又作了一件轰动江湖大事!”
聂小青自从离开北岳恒山冷竹坪后,根本未与江湖人物往还,故而闻言之下,急急问道:“老禅师……”
独臂头陀见聂小青眉宇之间,充满惶急神色,不由暗赞此女,委实对主忠心,遂摇头接口笑道:“聂姑娘不要担忧,你主人令狐姑娘在这桩大事之中,占足上风,只是谢小红姑娘闻曾受伤而已!”
聂小青听说谢小红并曾受伤,不由越发情急,向独臂头陀请教。
独臂头陀笑道:“令狐姑娘率领谢小红姑娘,不知为了何事,闯上华山,大斗‘西岳派’,闻说‘六指仙猿’米元通横尸血泊,‘三眼灵官’沙九公断了一臂,‘跛足天君’邢百非受了内伤,连‘矮阎罗’晏衍也遭令狐姑娘点中一指,华山三圣宫更几乎被她主婢二人,拆掉了一大半呢!”
聂小青静静听完,心头雪亮,知道主人令狐楚楚定是亲上华山,查询严慕光下落,双方一言不合,才会动起手来,遂又向独臂头陀说道:“老禅师,西岳派胡作非为,横行霸道……”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不必为你主人解释,贫僧深知‘矮阎罗’晏衍等所作所为,他们也委实应该受些严重挫折,或许才会略为敛迹知戒。”
聂小青问道:“老禅师知不知道我那谢小红妹子,受伤可重?”
独臂头陀笑道:“贫僧是听一位老友谈及此事,所知并不太详,据闻谢小红姑娘,挨了‘矮阎罗’晏衍的一记‘阴风掌’!”
聂小青“哎呀”一声,失惊叫道:“矮阎罗曼衍的‘阴风掌’,歹毒绝伦,我谢小红妹子,恐怕……”
独臂头陀不等聂小青话完,便自摇头笑道:“聂姑娘放心,‘矮阎罗’曼衍的‘阴风掌’,虽然歹毒无伦,但令狐楚楚姑娘,却尽有回天手段!”
聂小青讶然问道:“老禅师此语何来?”
独臂头陀笑道:“因为华山之战以后,有人看见谢小红姑娘,依旧生龙活虎般,与令狐姑娘,并辔江湖,岂非她所中‘阴风掌’,已被令狐姑娘施展回天手段,治愈了么?”
聂小青这才恍然大悟,玉颊之上,飞起一片充满安慰意味的娇憨微笑!
独臂头陀在聂小青微笑之时,目光略注,忽地双目一蹙,嘴角掀动。
聂小青意识到独臂头陀有话要说,遂恭身含笑问道:“老禅师是否对聂小青尚有指示?”
独臂头陀念了一声佛号,点头答道:“贫僧确实有句话说,但请聂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聂小青含笑说道:“老禅师哪里话来,聂小青恭聆训诲!”
独臂头陀脸色一正,缓缓说道:“贫僧略谙风鉴之术,适才发觉聂姑娘脸上突有晦纹出现,主在最近数日之间,有甚灾厄。”
聂小青闻言微愕,但旋即泰然道:“多射老禅师指示先机,但祸福无门,唯人自召,种因得果,神道无亏,聂小青自随家主人游侠江湖以来,千金倒橐,一剑诛邪,掌底刀头,自问尚对得起天理良心,未曾做过什么越份之事……”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说得不错,但江湖魑魅,险恶难防,聂姑娘倘无要事,不妨随我去往太室天坪,小游三日,或许便可躲过此劫。”
聂小青秀眉双轩,微笑说道:“趋吉避凶,是君子所为,却非我们这等江湖人物适用之道,因既欲扶持正义,荡恶诛邪,往往便须踏刀山,闯剑林,捣虎穴,扫龙潭,哪里还顾得着什么‘艰危’二字呢!”
独臂头陀连喧佛号,点头笑道:“聂姑娘侠骨高怀,使贫僧钦仰无比,照你这等心性言行,必当逢凶化吉,遇难吐祥,纵或有甚灾厄,也无大碍的了!”
聂小青恭身逊谢笑道,“聂小青不敢当老禅师过赞,晚辈初意畅游中岳,自应随侍老禅师,一瞻太室天坪之胜,但既闻家主人有事江湖,哪敢再复偷闲,必须立即赶去相寻,听候差遣,本身吉凶祸福,在所不计,还望老禅师谅宥下情,不要怪我刚愎骄狂,不遵法渝!”
独臂头陀叹道:“聂姑娘,光凭你这一片对主忠诚,便足以获得日后无穷福泽,如今想来,适才贫僧要你趋吉避凶,倒是落于下乘的了!”
聂小青闻言,又是一番逊谢,便自向独臂头陀,恭身含笑告别!
独臀头陀笑道:“聂姑娘去意既坚,贫僧也不深留,请你见了你主人令狐楚楚姑娘,为我代致敬仰及问候之意!”
聂小青笑道:“老禅师对于我主人有无指示?”
独臂头陀微笑摇头说道:“令狐姑娘绝代惊才,名冠宇宙,贫僧怎当得起对她有所指示之语,但奉托聂姑娘代赠数言,却无不可!”
聂小青问道:“老禅师有何金言?”
独臂头陀含笑说道:“这几句话儿,既非禅机,亦非佛偈,只是俗而又俗的‘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以及‘善体天心,自臻百福’数语而已!”
聂小宵恍然笑道:“老禅师是要我主人尽量厚德宽仁,减少杀孽?”
独臂头陀点头笑道:“聂姑娘一点便透,果有夙慧,莽莽江湖以内,虽多不平等铲,奸邪待诛,但除非遇上十恶不赦之徒,仍宜网开一面,给对方留上几分自新之路!”
聂小青连连点头,微叹一声说道:“天不平时多厉气,地不平时多灾异,兴衰由来皆此意,我主仆三人,邀游天下,弹剑江湖,屡见不平事,常作不平鸣,其中斩奸除恶之际,有的委实难免激于义愤,处置稍过,如今经老禅师当头棒喝,聂小青灵台忽明,杀念大消,定当转禀家主人善体老禅师慈悲妙旨,尽量与人为善,给恶根未深之辈,留一些放下屠刀的回头机会!”
独臂头陀念了声佛号,满面祥光地微笑说道:“谁是天生圣贤者?最难孽海肯回头,又道是:‘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做者是!’凡事若能留有余地步,养无限天机,则祥和自召,灾厄自消,无愿不成,无往不利!”
聂小青听得心头一片清凉,向着这位中岳宗师独臂头陀,合掌膜拜不已!
她辞别独臂头陀,走下小峰,因悬念主人令狐楚楚,无心再复游赏这中岳嵩山的其他胜景,遂提气疾行,意欲赶去与主人相会!
但驰过一座峰头,尚未出得嵩山境内,聂小青便忍俊不禁地,失笑止步!
她是笑自己怎么糊涂起来,主人令狐楚楚姑娘,与谢小红妹子,如今踪迹何在,尚自茫然无知,却这等提气飞驰则甚?
正在哑然失笑,忽然听得左侧前方五六丈外的一座小林之中,传来一片幽怨的歌声!
聂小青凝神倾耳,听出唱的是:
“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聂小青深通文墨知道这是宋代女词人“幽栖居士”朱淑真所作的一首“减字木兰花”,并由歌声词意之内,听出林内作歌之人,是位满腹想思的伤情女子!
聂小青也是一时好事,听得歌声之后,竟缓步走向小林,想看看作歌女子,是位甚样人物。
距离小林,尚约丈许,便见一条轻盈矫捷的红衣人影,自林内电闪而出!
聂小青何等识货,发现来人居然身具绝世轻功,不禁愕然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