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歌行》10
第三章 风雷神乞
严慕光俊目之中,神光一闪,凝注在诸葛朗脸庞之上,微笑说道:“诸葛兄,适才令小弟吃惊的,并不是‘桃花羽士’熊策的凶名,更不是‘神男铁金刚’孟飞熊的膂力!”
诸葛朗听出严慕光话中有话,遂“哦”了一声,含笑问道:“难道另外还有令严兄吃惊之事?”
严慕光仍然目光凝注诸葛朗,缓缓说道:“小弟吃惊的是诸葛兄竟能胜似诸葛武侯,未卜便知‘铁心诸葛’侯鼐的摺扇竹骨之上,刻着‘釜底之鱼’四字,及‘神勇铁金刚’孟飞熊所用独脚铜刘的脚底心间,镌有‘不值一笑’之语!”
诸葛朗听完严慕光话后,不禁失笑说道:“小弟未卜先知其中妙理,并不难于猜测,严见何妨试上一试?”
严慕光听诸葛朗说是并不难猜,遂蹙眉思索这位新交好友能够未卜先知的理由何在。
但想了半天,仍未想出所以然来,诣葛朗却又向他含笑问道:“严兄想出其中奥妙了吗?”
严慕光摇头苦笑说道:“我只想出诸葛兄或许内功火候,已达超凡入圣之境,练就无微不辨的‘慧眼神通’,偶然瞥见独脚铜刘,及摺扇上所镌字迹!但对于你怎会知晓孟飞熊的独脚铜刘,重有两百零四斤半之事,却始终茫然莫解!”
诸葛朗大笑说道:“严兄,你在钻牛角尖,猜得完全错了!”
严慕光愕然问故,诸葛朗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所用独脚铜刘及摺扇竹骨上,镌有字迹,以及独脚铜刘重有多少。”
严慕光越听越觉迷惑,剑眉深皱地,苦笑说道:“诸葛兄,请你赶快说明其中究竟,否则真把小弟纳闷死了!”
诸葛朗笑道:“其中妙处,揭破了便一钱不值,这些话儿,全是那位‘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施展‘传音入密’功力,暗暗向我耳边所说,我只不过作了一具传话机械而已!”
严慕光恍然顿悟说道:“怪不得小弟毫无所觉,诸葛兄却已知道令狐楚楚是藏在那山壁突石之后!”
诸葛朗大笑说道:“此事未揭穿前,颇为奇妙,慢说对方莫测高深,连严兄亦告迷惘,俨然小弟自吹自擂之‘猪葛之所以为亮’,但揭穿以后,半文不值,却变成‘葛亮之所以为诸’了!”
严慕光闻言,也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两人继续前行,穿越六盘山向甘凉道上驰去!
途中,严慕光提起“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能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在“神勇铁金刚”孟飞熊所用独脚铜刘,及“铁心诸葛”侯鼐所用勾魂扇上,镌字示警之举,表示异常钦佩!
诸葛朗摇头笑道:“令狐楚楚的这种举措,确足使对方胆寒,但必系乘着‘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铁心诸葛’侯鼐,毫无戒意之际,预先下手,虽见机智,却也并不惊人,若依小弟看来,这位令狐姑娘,略略有些名过其实呢!”
严慕光由于一路之间,所生事故,业已渐对“蛇蝎美人”令狐楚楚颇有好感,闻言之下,愕然问道:“诸葛兄此话从何而起?”
诸葛朗笑道:“我是从她临去时利用背后两根‘天仙飘带’,炫弄‘凭虚御风飞降百丈’的轻功身法一事而论,严兄是否觉得令狐姑娘此举,微嫌野狐参禅,不是上乘法眼!”
严慕光摇头笑道:“小弟认为诸葛兄立论过高,轻功身法能够练到令狐姑娘那等造诣,已颇难能可贵的了!”
诸葛朗目光凝注严慕光,“咦”了一声笑道:“严兄居然替令狐姑娘辩护起来,可见她为你不辞千里,保驾西行的这番情意,不曾白费了呢!”
严慕光俊脸微红,眼望远岫烟岚,默然不语!
诸葛朗又复含笑问道:“严兄到底对这位令狐姑娘的印象如何?”
严慕光不能不答,只得含笑说道:“我连这位令狐姑娘的庐山面目,都未见过,哪里谈得上什么印象?但却觉得她行为并不邪恶,不知为何有了个‘蛇蝎美人’外号?”
诸葛朗点头道:“严兄此问,小弟倾有同感,但这项秘密,外人无法代答,只好等到玉门关左近,见了那位令狐姑娘以后,由你亲自问她得了!”
两人边说边行,突然听得一阵鸟鸣,见有两三只巨鹰,在当空盘旋不去!
储葛朗含笑说道:“西北道上巨鹰,凶恶无比,饿极之时,竟敢俯冲袭人,抢夺食物……”
话犹未了,竟有一只巨鹰,双翼忽收,刺空疾落!
严慕光哂然失笑说道:“这只扁毛畜生真是找死……”
语音至此,倏然而住,因为业已看出那只巨鹰并非俯冲袭人,而是蓦然死去!
“叭哒”一声,死鹰坠在严慕光身前丈许,鹰胸之上,赫然又有一根“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屡次传书所用白羽!
诸葛朗见状,业已猜出就里,摇头一叹说道:“严兄快去取来看看,对方究竟写些什么?这是令狐楚楚对你的第三次白羽传书了!”
严慕光飘身纵过,自鹰尸上拔起白羽,果见白羽之上,又复缠有小柬!
展开看时,只见柬上写着:“小弄狡狯,以退顽敌,但知下乘身法,必不入上乘法眼,惟梗梗此心,或可博君子一笑而已,秋风多厉,玉门关外景色,当更萧条,贱妾已拿侍婢略备美酒佳肴,藉供君子与贵友长途解闷,唐人王之涣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本朝左宗棠云:‘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贱妾则云‘不辞结伴三千里,暗护严郎出玉门!’微忱薄意,比诸‘南岳双姝’,为何如耶?一笑!”
严慕光对着柬上一笔龙飞凤舞的怀素草书,及含蕴在字里行间的无穷情意,不禁惘惘出神,痴然木立!
诸葛朗失笑说道:“严兄,柬上写的什么?你怎的有点失魂落魄之状?”
严慕光脸上一红,递过小柬,诸葛朗看完笑道:“妙极,妙极,这一路行来,尽是荒村野店,西北又复地瘠民穷,饮食之间,确实太不惬意,令狐姑娘为我们准备些美酒佳肴,真是太以适用!”
严慕光点头微笑,脱口说道:“慧黠温柔,善解人意!”
诸葛朗闻言笑道:“博得严兄这八字佳评,令狐姑娘总算未曾白费心血,但小弟却要奉求严兄一事!”
严慕光愕然注目,诸葛朗又复笑道:“令狐姑娘柬上,分明已知小弟对她‘凭虚御风飞降百丈’的轻功身法,曾有微词,彼此在玉门关左近,相见之时,严兄还要替我解释才好!”
严慕光笑道:“诸葛兄放心,难道未曾看出令狐姑娘豪迈无伦,哪里会计较这些小事?”
说话之闻,又复转过两角山环,诸葛朗手指右前方,向严慕光大笑说道:“严兄请看,令狐姑娘真是解人,那青石以上,不是她替我们准备的酒菜等物么?”
严慕光也看见石上摆着两只酒葫芦,及两个布包,遂点头笑道:“这真是盛情难却,来来来,我们先吃喝一顿,略偿口腹之欲!”
诸葛朗走到石边,一揭葫芦塞口,嗅得四溢浓香,不禁大为赞美地,含笑说道:“令狐姑娘神通真大,这是陈年竹叶青汾酒,她却怎样弄得来的!”
一面说话,一面打开布包,包中则是半只风鸡,半只熏獐腿,以及十枚已蒸熟的盐卤鸭蛋!
严慕光则持着压在布包以下的一张小柬,又自出神凝目!
诸葛朗“咦”了一声说道:“刚刚看完一封长函,怎么又有信了?”
严慕光递过小柬,长叹说道:“诸葛兄,我们应该惭愧,怎的一言一动均在令狐姑娘的耳目之内?”
诸葛朗见柬上这回只有十二个字儿,写的是“遇恶魔,如蛇蝎,侍君子,是美人!”
遂“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原来这是令狐姑娘答复严兄她为何得号‘蛇蝎美人’之意,尤其是个‘侍’字,用得极为传神,并极为香艳体贴!”
严慕光听了诸葛朗这几句话儿,忽然俊目之中,泪光微转!
诸葛朗大惊说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严兄你……”
严慕光愧然摇头说道:“我不是伤心,而是惭愧,觉得令狐姑娘对我情意太深,日后如何答报?”
诸葛朗失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严兄只要不辜负她一番情意,与令狐姑娘携手江湖,在消极方面,助弱锄强,降魔卫道,在积极方面,向大汉子孙,灌输民族意识,唤醒黄魂,静待时机一到,联合四海八荒的志士英雄,作场轰轰烈烈还我河山事业,不就是对她的极好答报吗?”
严慕光被诸葛朗说得雄心大振,不由伸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掌,眉飞色舞的说道:“诸葛兄说得对极,我要敬你一杯!”
话完,取起一只酒葫芦来,饮了几口!
诸葛朗也取起一只酒葫芦,略为沾唇,手抚肩头,苦笑说道:
“严兄,幸亏你这一掌,未用真力,否则小弟肩骨将生生被你击碎了呢!”
严慕光含笑谢罪,并向诸葛朗说道:“诸葛兄怎不多饮一点?这确是地道汾酒,风味绝佳,只可惜数量太少,仅够三日之用!”
诸葛朗摇头笑道:“严兄真不懂美人情意,据我猜测,令狐姑娘今后必对我们经常供应饮食,请想,她若一次替你准备上百斤美酒,却让你怎样带法?”
严慕光失笑说道:“这样说来,诸葛兄更该多饮一些!”
诸葛朗摇首笑道:“我的酒量不好,略为点缀即可,这一葫芦美酒,多半仍要请严兄代劳呢。”
严慕光撕了一块风鸡,入口咀嚼,含笑说道:“小弟酒量虽还不恶,但因此去大漠,长途漫漫,并随时须防‘世外八凶’与‘西岳派’人物,加以暗算,不宜放怀畅饮,还是略为谨慎些好!”
诸葛朗闻言,微笑说道:“严兄有了这样的红妆护卫,大可一路徜徉啸傲,何必还担忧什么‘世外八凶’……”
严慕光不等诸葛朗话完,便自摇头说道:“小弟虽对令狐姑娘的眷眷深情,颇为感激,但大丈夫游侠江湖,讲究的即是冒险犯难,降魔卫道,怎能倚仗有人暗中相护,便自懈怠……”
话犹未了,忽然听得身后蹄声大作!
这蹄声来势,好不迅疾,严慕光诸葛朗入耳之际,觉得尚在二十来丈以外,但二人刚一侧脸,一头全身黑黑的罕见俊驴,已从身旁驰过!
驴上坐的,是位玄衣白发老妇,因驴行太快,面貌看不真切,但却看见这老妇手中,持有一根奇形铁杖!
前面十余丈外,是个山崖转角,老妇驰到该处,突然驴行一缓,左手执杖,右手虚空向崖壁间略一指划,便即继续催驴前行,失去踪迹!
诸葛朗依然神色悠然地,缓步前行,但在嘴角上,却浮现了一丝哂薄之意!
严慕光见他这等神情,不禁讶然问道,“诸葛兄,说得这玄衣老妇的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