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春秋》96
这一阵哈哈大笑,只笑得“雷公恶鬼”乌嘉魄散魂飞,面色如土。
“落魂教主”余素英也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陇右神驼”皇甫正是否怒极而笑?就要翻脸动手。
谁知皇甫正笑声收后,竟换了副夷然自若的神情,向“落魂教主”余索英淡淡说道:“余教主,我老驼子情痴骨贱,甘听号令,你若想要皇甫正这条老命,只消随口吩咐上一句话儿,何必这等大费心思?又是毒蛇,又是‘七步断魂散’,又是掺有‘千年鹤顶红’的‘鸩血’,甚至在酒中用上了无形无色无味无臭的苗人‘螟蚣恶蛊’。”
“落魂救主”余素英脸上一红,被这词锋若剑的“陇右神驼”问得无话可答。
皇甫正哈哈一笑,举着手中酒杯,又复说道:“其实‘蜈蚣恶蛊’虽然厉害,却还不至能令我老驼子对它有丝毫畏惧,不敢进口。”
话音方了,举杯就口,双眉轩处,竟神采飞扬,把这杯藏有“蜈蚣恶蛊”的饯行酒儿,喝得干干净净。
接着皇甫正大展神威,连吃了七道饯行毒莱,连饮了六杯饯行毒酒,只剩“落魂教主”余素英面前的一杯毒酒,尚未饮下。
余素英站起身形,双手捧杯递过,含笑叫道:“皇甫大哥,你只要再把这杯饯行酒儿饮尽,便符合本教教规,可以解除‘护法’之职,还你自由自在。”
皇甫正点头一笑,双手接杯,但突然施展“和合连环手”法,把余素英的左右脉门一齐扣住。
余素英决未想到皇甫正竟在只剩最后一杯饯行酒儿尚未饮下之前,会向自己袭击,根本就疏神无备。
何况“陇右神驼”具有多高功力?多快手法?一个有意,一个无心,怎还不扣个正着?
双手脉门被扣,皇甫正再复指上一加劲力,便使这位奸刁狠辣,号令群雄的“落魂教主”余素英瘫在席上。
黑龙僧、赤龙道、“诛心恶鬼”魏三泰、“天机恶鬼”杜无蒙、“雷公恶鬼”乌嘉以及青衣小童虎儿等,见状之下,全都大惊失色,惶然欲起。
皇甫正舌绽春雷,厉声叱道:“你们统统替我坐好,哪个敢动?”
这一叱之威,既似晴空霹雳,又如平地焦雷,只震骇得“双龙三鬼”及那青衣小童虎儿,俱都心魂欲飞,呆坐不动。
点完穴道,左手轻轻一提,便把余素英提了过来,放在自己身上,但仍将余素英的左手脉门扣得紧紧。
余素英这时已能说话,并知自己一身武功,已被废去,不禁目注皇甫正,凄然叹道:“皇甫大哥,还是你高,也还算你狠,但你怎么还不动手杀我?”
皇甫正目中似乎微闪泪光,哈哈一笑,但笑声之中,显然含有相当悲戚意味,摇头说道;
“余大妹,我们可算是青梅竹马的老情人了,皇甫正爱你尚且不及,怎么还会杀你?”
余素英“哦”了一声,淡然问道:“你既然顾念旧情,不肯杀我,就该撒手而去,飘然远行。”
皇甫正摇了摇头,缓缓答道:“我原本想走,如今却决定不走。”
余素英莫名其妙地,讶声问道:“你既不肯杀我,又不肯走,却想做些什么?”
皇甫正应声答道:“我在等人。”,
余素英正欲再问,皇甫正抬头向水榭以外看了一看天时,又复说道:“我在等我一位老朋友和一位小朋友,假如我所料不差,他们最晚在天光大亮之后,必会赶到。”
余素英冷哼一声说道:“你那小朋友是谁?老朋友又是谁呢?”
皇甫正毫不隐瞒说道:“我所说的小朋友是葛啸群,老朋友则是西昆仑的‘竹剑先生’西门远。”
余素英冷笑说道:“果然你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余素英所创‘落魂教’,铁桶似的江山,一齐断送你手。”
皇甫正苦笑说道:“余大妹,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要骂我?若非我在此间,落魂谷早于三日前,必被西门远、葛啸群等,弄得鸡飞蛋打,瓦解冰消,终于他们看在我这点老面子上,才答应暂时离去,等我辞去护法之位以后,再来和你算帐。”
余素英愕然问道:“既然如此,你怎又认为他们即将赶来而加等待?”
皇甫正答道;
“因为关于你玩弄手腕,对我利用,以及在中原蓄养面首,胡作非为等情,是西门远兄相告,他既知你刁恶本性,又知我势在必辞,自然会猜出你可能起甚凶心恶念?而关怀我的安危,赶来策应。”
语声方了,半空中“哈哈”一笑,便有条恍若凭虚御风的轻灵身影,飘进水榭之内,并凌空发话说道:“皇甫兄,西门远因事延误,一步来迟,你可曾受到什么鬼蜮暗算?”
语音未收,人影先落,果是那位风神潇洒,高逸如仙的“竹剑先生”西门远。
皇甫正一见西门远到来,不禁从脸上浮现一丝慰然笑容,扬眉说道:“西门兄,我早就猜到你是性情中人,只要一知余素英回转落魂谷,便不会不立即赶来和我老驼子见上最后一面。”
西门远进入水榭,见了当前情状,已极惊奇,再听了皇甫正如此说法,不禁失声问道:“皇甫兄,你这‘最后一面’之语,是从何说起?”
皇甫正遂先把自己参与“落魂大宴”情形,向西门远细述一遍,然后双眉高挑,纵声狂笑说道:“西门兄请想,皇甫正的肝肠腑脏,又非当真是铁铸铜浇,我已经吃了毒蛇、毒蝎、千年鹤顶红、鸩血等七种毒莱,及点滴断肠的六种毒酒,再加上苗人的‘螟蚣恶蛊’,你想我如何还能活下去?今日之会,自然是与你最后一面的了。”
西门远闻言,连连顿足,戟指“落魂教主”余素英,向皇甫正恨声说道:“皇甫兄,你好胡涂,怎不知道尊重自己?以你誉满乾坤的‘陇右神驼’身份,却打算和这淫凶恶妇并骨此间,你……你……你划得来吗?”
余素英听到此处,方悟出皇甫正虽然不想单独杀死自己,却要和自己并骨同亡,不禁大惊欲遁。
但她穴道被制,一身功力无法运用,只略微挣了一挣,便被皇甫正把脉门扣得更紧地怪笑说道:“余大妹,你怎的如此不懂情趣?我们青梅竹马,情重当年,虽经风波离散,终能白骨相偕,生未同衾,死可同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西门远看得扼腕长叹说道:“情!情!这‘情’之一字,害死了古往今来的多少英雄豪杰!以皇甫兄如此胸襟人物,居然仍剪不断缠人情丝,度不过迷人情网,勘不破困人情网。”
皇甫正双目一张,哈哈大笑说道:“西门兄,你太小瞧我老驼子了,事到如今,我怎会还剪不断情丝,度不过情关,勘不破情网,对余素英有所迷恋?还要与她并骨同亡之举,只是为了她生前害人太多,死后必须有个管头,免得她到了阴曹地府之中,再去害鬼。”
“落魂教主”余素英知已无生望,遂凶性又发,厉声叫道:“贼驼子,你想管我?你配管我?我会服你管吗?”
皇甫正目闪精芒,狂笑说道:“我怎么不想管你,不配管你,及不能管你?如今我要你哭,看你敢不敢不哭?”
一面发话,一面在指上暗运“纯阳焚髓”神功,传过极强热力,果然把位凶威绝世的“落魂教主”余素英,烧得无法禁受,珠泪纷纷垂落。
皇甫正见她业已落泪,遂敛去“纯阳焚髓”神功,改运了另一种神奇功力,厉声叱道:“余素英,如今我要你笑,看你敢不敢不笑?”
说也奇怪,皇甫正的语音方了,余素英便异常听话地不住苦笑。
这位“陇右神驼”皇甫正,右叱咤暗呜之下,把位“落魂教主”余素英,制得服服贴贴的盖世神威,直把水榭之中的所有群豪,完全镇住,谁也不敢妄自动上一动。
就在此时,皇甫正忽然眉头双皱,全身极为轻微地抽搐一下。
西门远看出不妙,悚然问道:“皇甫兄,你感觉怎样?”
皇甫正苦笑答道:“大概是时候了,葛啸群老弟何在?”